鬼王之浴 第五章
    這樣的鬼無量,如果真的要對她做什麼,她是無論如何都反抗不了的吧。

    貓柳將游離的眼神又回到了鏡中的自己身上,果然是個美人呢!

    她直視著鏡子中的自己凹凸有致的曲線,先是一雙白而豐腴的乳房,接著又轉了轉身、挪頭打量著自己的後背,那是一條成人的脊椎線條,從脖頸到尾骨之前要長出好多,臀部十分翹挺,一雙玉腿又長又直。

    好美……貓柳不禁想,好想讓如風看見她現在的樣子。

    想到這裡,貓柳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沒錯,這才是她啊!這才是多年前那個有著不幸遭遇的柳兒本該有的樣子。這麼多年,她因為不能生長,只好將自己的久心也偽裝成小孩子的樣子,少不經事,經常搗亂,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大家對她的年齡起疑,從而追查出她和如風的身份,而另一方面……

    即使身體沒有成長,她的內心仍是有變化的。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如風的呢?她不記得了,她只記得如風越大就越發的英俊,那種濃烈的男性氣息吸引著她,但是她深知自己是不可能與他有什麼戀情的──誰會喜歡一個永遠十四歲的妖怪呢?

    她也曾夢見過和如風共享雲雨之歡,夢見如風對她耳語呢喃著愛戀,但那一切似乎永遠都只是夢。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長的將自己偽裝在一個孩子的軀殼裡,保持著孩子的心態,將自己女性的、成人的心情深深的掩藏起來……

    但是現在情況變得不一樣了,她長大了,可以大膽去向如風表白心意,或者去試圖勾引如風也可以,因為她是個世界上和如風走得最近的女人,也是最瞭解他的人,包括如風的全部秘密。

    這些年來,她一直伺候著如風沐浴,雖然當她以一個孩子的形態出現在如風面前時,即使是赤身裸體,如風也沒有任何反應,不過她現在是成人了,這樣一副漂亮的身體,有哪個男人能不為之所動呢?

    貓柳想著,收起了激動的淚,從容地穿上了衣服。真奇怪,僅僅因為外表變了,就連神情和姿態也會發生改變,此時的她,渾身散發著難以言喻、成熟女性的誘惑。

    「你怎麼哭了?」鬼無量坐到一旁的茶桌邊,一邊看著貓柳穿上衣服,一邊問。

    「只是看見自己長大了,十分興奮罷了。謝謝你,無量。」貓柳大著膽子,喚了一種方式稱呼他。

    「舉手之勞罷了。」

    「但是,」貓柳頓了頓,想要見如風的心情越來越強烈,甚至讓她有些難以自己,「我不能馬上嫁給你!」

    「別擺出一副被逼婚的樣子,好像我多喜歡你似的。」鬼無量微微一笑,以他的年紀,經歷和見識,可不像那些市井的闊公子,看見長得漂亮的小娘子就死皮賴臉的擄回家,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特別是這樁婚事。

    「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娶我?」忽然間被這樣說,弄得貓柳有些不好意思,又多少有些失落。

    「我之前也說過,如果你敢拒絕,我就殺了你,因為你身為巫族的後裔,竟然違背族人的使命。不過你說出這麼幼稚無知的話,我也不怪你,畢竟你離開鬼城那年才四歲,什麼都不知道。」鬼無量轉著茶杯,雖然只是平常地坐著,身上依然散發一種不准任何人違背他的強烈氣息。

    「巫族族長與鬼家之子的聯姻是鬼城建城以來的規矩。你四歲時就被選為巫族的繼任族長,而我雖然不是鬼家長子,但確實是鬼家遺孤。三十年前巫族慘遭滅族,恐怕現在也只剩你一個人了。我闖過一次鬼門關,你蹚過一回冥河水。」鬼王說到這裡,起身走到貓柳身邊,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將貓柳逼得一跌,靠在了鏡子上,「別把自己當成人,除了我,天下的男子沒有人會願意娶你這個鬼新娘。還是說……你有心上人了?」

    「我……」貓柳沒有想到自己的心事竟然這麼快就讓鬼無量猜到了。

    鬼無量什麼都沒有說,甚至沒有再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只是慢慢地等待著。

    半晌,貓柳緩緩地點了點頭,「對不起……」

    「你不必跟我道歉,想必你也是為了他才回到鬼城的吧?否則這麼多年,你早就該回來了,卻沒有回來……」鬼無量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織綿錢袋,「去找他吧,倘若他願意娶你,就嫁給他,倘若他拒絕了你,就用這筆盤纏再回到我身邊。」

    貓柳怔在了原地,「可是……」

    「嬤嬤,」鬼無量喚了一聲下人,「給祝姑娘準備一身衣服,要好看一些的,至於婚事,就先不辦了。」

    「等一等!你剛剛不是還說,如果我不嫁給你,你就要殺了我嗎?」事情轉得太快,貓柳有些被鎮住了。「這麼多年來你一直都沒有娶妻,就等著我這個巫族族長回來和你完婚嗎?那為什麼又要放我走?」

    「我不想娶一個心裡還念著別的男人的女人。」鬼無量說著,拂袖而去,又轉身補了一句,「但是如果你了,就要乖乖嫁我,不許再想著他了。」

    貓柳看著鬼無量的身影,忽然覺得有些心痛。這個人,有著讓整個朝廷乃至武林都聞風喪膽的力量,他想要娶什麼樣的女人,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可是卻為了一個承諾苦苦的等待著祝舞,祝舞回來了,又放了她自由……

    貓柳又想起了方才注視過她的那雙眸子,奇怪的是,她竟然對那雙眼睛是什麼顏色毫無印象,只記得那是一雙很深邃的眼睛,真的如他所說「闖過鬼門關」……沒錯,那是一雙闖過鬼門關的男人才會有的眼睛。

    「公子!公子!」

    鬼城的嬤嬤當真給了貓柳一件無比好看的衣服,好看得貓柳不捨得穿,小心翼翼地放峚包袱裡帶著,依舊穿著粗布衣服,一路策馬飛奔回懷平,引得路上的人駐足嘖嘖稱奇。

    好一位美娘子,好一番英姿,長髮飄散在空中,雲袖飛舞,不施脂粉,卻是天生麗質,飄逸而過,竟猶如仙女下凡一般。

    貓柳回到同興號,一路進了院子裡,栓好了馬,見到了狐孤婆正在園中撫琴,便決定嚇他一下,偷偷地繞到了他身後。

    「來者何人?」沒想到狐孤婆竟然發現了,板著臉警惕地道。

    「狐孤婆,是我啊!貓柳!」

    狐孤婆聽著聲音不似頑童那般尖利,如泉水般溫潤悅耳,又帶著欣喜的情緒,這並非貓柳的聲音,可是喚他「狐孤婆」的語氣,卻是貓柳無疑。連忙回頭,只見和煦的陽光裡,貓柳怯怯地站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望著他,細緻鳥黑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肩上,頭上簡簡單單地插著支簪子,明明只是粗布的短懊長裙,卻難以掩蓋這素色的純美。

    「好一位美人!」狐孤婆不禁讚道。

    「與你那裡的頭牌姑娘比如何啊?」貓柳歪著頭,湊到了狐孤婆身邊。

    「有過之而無不及。怎麼樣,要不要來我的風月樓?」狐孤婆除了這家當鋪,還經營著一家妓院。

    「才不要呢!公子呢?」

    「不提他也罷。」狐孤婆搖了搖頭。

    「怎麼了?」

    「你在鬼城為他出生入死,他卻一頭沉進溫柔鄉中。」

    「怎麼講?」

    「你還記得廖宛甄嗎?」狐孤婆將茶點往貓柳那裡推了推,示意她先吃些墊墊肚子。

    「廖伯伯的女兒,當然知道。」

    「公子竟然看上了廖宛甄!當年你廖伯伯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看在過去交情他可以幫我們,卻不能讓他的寶貝女兒捲入這件事來,現在如風這樣豈不是要他為難嗎?」

    貓柳一愣,「那公子現在在哪兒?」

    「在風月樓的酒窖喝多了,現在還暈著呢,剛找人用板車拉回來。」

    「我去看看他。」

    「等等,」狐孤婆一把抓住了貓柳的手腕,「你別去了,一股酒味,還吐得四處都是,剛好前陣子洛海帶著他的娘子住進來了,我剛才還特別拜託楚瀛先幫我照顧他呢。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去歇歇,好好洗個澡,換身好看的衣服,等婆婆給你找個貴一點兒的簪子去……沒想到你中了這麼多年的蠱,竟然一到鬼城就解開了,果然是解鈴還須繫鈴人!真應該讓你早些去鬼城!」

    貓柳溫柔地笑著,點了點頭。連生活在一起十多年的狐孤婆都沒有意識到她的心意,而僅有三面之緣的鬼無量,卻一下子就看了出來。

    貓柳換好了衣服,狐孤婆站在一旁直拍手。只見貓柳換上了從鬼城帶回的新衣:一身白色紗衣,仿若透明般,帶著些神仙的氣質肩披著一條淺紫色的紗帶,紗衣絲帶,澄澈純淨。頭上戴著支碧玉的簪子,挽著亮如錦緞的秀髮,大大的眼睛一閃一閃,朱唇皓齒,在白皙膚色的映襯下更顯分明,淺淺一笑,一雙酒窩就更是可愛了。

    「我這個樣子跟宛甄比,哪個更漂亮?」貓柳不知怎地,忽然對著鏡子冒出了這麼一句,說完後自己都有些後悔,怕被狐孤婆知道了她的心思。

    「當然是我們柳兒漂亮!」

    聽見狐孤婆的回答,貓柳有些高興,轉念一想,她常年與狐孤婆在一起生活,就好比是他的半個女兒,這次身上的蠱又總算解了,狐孤婆自然會揀好聽的話講,並不代表她真的比宛甄好看。

    天色漸晚的時候,貓柳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去跟楚瀛換班。楚瀛見了她嚇了一跳,捂著嘴直笑,「哎呀竟然是貓柳,我當是哪裡來的仙女呢!」

    「你就別笑話我了。」貓柳的臉頰有些泛紅,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恐怕天下沒有哪個男子能抵抗得了。

    「公子……」

    如風的房門被楚瀛從外面關上了,貓柳小心翼翼地走到如風的床邊,只見他正昏睡著,屋子裡已經從酒氣變成了藥味,想來是楚瀛給他熬瞭解酒湯。

    點上燈看公子,就覺得公子真是生得好好看啊……貓柳趴在如風的床邊,凝視著那張自己心愛的面孔,倘若公子是女子,也會是個美人吧!真是精緻的一張臉,劍眉星目,鼻樑高高的,皮膚也很白,腰很細,腿很長,不像鬼王,長得五大三粗的,五官的線條很深,身形又異於常人的壯碩,整個人都讓人覺得黑壓壓、怪陰沉的。

    「宛甄……」如風輕輕地喚著這個名字,一把抓住了貓柳的胳膊。

    「不是啊!公子你認錯人了,我是貓柳啊!」

    「宛甄……」不料如風並沒有鬆手,還是夢著道:「你可知道我好喜歡你啊!我真的喜歡你……」

    公子還有一點比鬼王好,就是公子真的好癡情,只可惜……癡情的對象不是她。

    「公子,你真的認錯人了。」想到這裡,貓柳有點想哭。為什麼她只走了不過半年,公子就突然愛上了廖宛甄呢?明明離公子最近的人是她啊,為什麼他從來就不肯看一看她呢?為什麼他總是最先忽視她的感受呢?

    但公子還是好公子,因為公子最最為她身上的蠱發愁的人,可她知道,那只是家人的關心,並不是愛情。

    「宛甄……」如然睜開了迷茫的眼睛,望著貓柳笑了笑,「你怎麼來了?」

    「公子,我是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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