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後便兵分兩路,洛海與貓柳出發去尋找鬼城,如風和楚瀛尋找建功立業的可用之才,施恩予他們,並將他們聚集在懷平。
轉眼間,貓柳同洛海離開懷平已有百餘日,如風已經漸漸克服了失去貓柳的照顧後飲食起居的種種不便,也漸漸習慣了楚瀛發病時抱怨浴盆裡沒有七十二種花瓣一類的鎖事。
全然不知,此時的貓柳早已換了容顏,且深陷囹圄,淪為了鬼王的階下囚……
事情還是要從貓柳隨洛海一同離開懷平之後說起──
「答應了公子要尋找鬼城,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啊。」貓柳一邊吃著冰糖葫蘆,一邊抱怨道。
「誰說沒有線索?」洛海背著簡單的行囊,也買了一根糖葫蘆吃。
「那你說咱們怎麼找?」貓柳圓了一雙大眼睛,從下向上望著他。
「活生生的線索就在眼前,還怕找不到?」洛海笑了。
「我怎麼沒看見?」
「線索──」洛海指了指貓柳,「不就在這嗎?」
「你是說我?」
「沒錯,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中了蠱的活人!」洛海咬下一枚山楂,大嚼特嚼著。「所以只要找到讓你中蠱的人,從那個人那裡一定會再發現進一步的線索的。」
「我是吃了夕鶴娘娘給我的藥才中蠱的,可是夕鶴娘娘早死了啊。」
「那你可曾想過,這個藥是從哪裡來的呢?」
「嗯……」這個問題貓柳確實沒有想過。「都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即使要查也很難查到吧?」
「這可不見得喔。」洛海自信地說著,從行囊裡拿出一張畫著亂七八糟的線的圖,「這是我與狐孤婆交談後整理出來,與夕鶴娘娘有聯絡的人的關係圖。」
「你們到底談了多久啊?」貓柳翻著白眼。
「注意這裡,這裡有一個人和其他的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洛海指了指圖上的一條線。
「祝舞。」貓柳念出了她的名字。
「沒錯,就是這個祝舞!」洛海雖然跟洛天一點也不像,但是他們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說話的時候,喜歡打開那把前代藥王,也就是他們的爺爺傳給他們的扇子,於是洛海一邊搖著扇子一邊道:「我們先換位思考一下,做這樣一個假設,如果我是那個用蠱人,我操縱辛辛苦苦養在自己身上養成了『精』的蠱毒,讓它附到你身上,這時我可就能操你了呀!」洛海露出壞笑。
「你要幹嘛?」雖然貓柳只有十四歲般大小,但是被調戲了還是自知的,看著洛海一臉的痞子樣,她有些生氣地嘟起了嘴,雙手抱胸。」
「你捂胸做什麼?就你那身子骨,我才不稀罕,摸你都不如摸床板。」
「哼,臭流氓!」
「要是我能操縱你,肯定是要你給我端茶倒水,伺候我夫人,給我夫人燒洗腳水呀!怎麼可能放任你十幾年自由自在的!」洛海說。
「作你的夢吧!」貓柳大吼了一聲,又將對話轉移到正題,「那你說,那個人讓我中了蠱,可以控制我了,但是又沒有這麼做,難道真的如你哥哥所說,那個人已經死了?」
「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人對你施蠱,並不是想要控制你,而是出於別的目的。」
「讓我長不大?」
「要你長不大有什麼用?」洛海用扇子敲了一下貓柳的頭。
「哎喲!」貓柳吃痛,氣得鼓鼓的,「那你說是什麼?」
「中了蠱的人,中蠱之初,是會有七天處於假死狀態的。」
「啊!」貓柳恍然大悟,「也就是說,這個人讓我中蠱並沒有惡意,只是為了讓我能從那次活祭中死而復生!那她後來為什麼不幫我除蠱呢?」
「我想,可能是她只會操縱這個蠱,並不知道要如何除蠱。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與鬼城有關係。到了鬼城,你見到了鬼王鬼無量,還怕身上的蠱除不掉?總之,現在我們已經可以將目標明確到這個祝舞身上了,就去好好問問她本人吧!」
「我們怎麼找她啊?難道要滿街去問『您認識祝舞嗎?』」
「既然她能與夕鶴娘娘結識,我們只要根據夕鶴娘娘曾經去過的地方,推測出她的所在地,再一步一步的找出她就可以了。」
「哦。」貓柳把糖葫蘆的竹籤扔到一邊,抹了一把嘴,又念了那個名字一遍,「祝舞……洛海,我可警告你,不許打什麼壞主意!」
洛海撓著腦代笑了一下,心中暗暗想道:那可說不定……
跋山涉水一番之後,洛海還真的帶著貓柳找到了祝舞所隱居的地方。原來她也是個行醫穴,且收徒只收女子,會客也只會女子,連看病都只看女子,乃西域名醫,也是個怪醫。
洛海打趣說她是婦科大夫,卻拗不過她的規矩,又想一睹美女名醫的風采,只得扮了女裝,隨貓柳去見了祝舞。未曾想整個交談期間,祝舞竟一直躲在厚厚的簾子後面,根本不露面,也不講話,而是將話悄聲耳語給旁邊的女侍,讓女侍代為轉達,弄得洛海老大的不願意。貓柳則看著他蹩腳的女裝一直憋著笑。
「祝舞大人說,她知道怎麼去鬼城。」女侍傳達道:「而且祝舞大人也說,她願意幫你們。」
貓柳和洛海立即嚴肅了起來,「真的嗎?那真是太感謝祝舞大人了!」
緊接著,女侍從簾子後面拿出了一塊玉珮遞了過來,「祝舞大人讓你們收下這個。」
洛海趕緊虔誠地接下,比皇上賜他東西還要恭敬,卻被貓柳一把從手上搶了過去,仔細打量著,只見玉珮上刻著「祝舞」二字。
「祝舞大人說,她就出生在鬼城,鬼城中所有的人都會使用蠱術。蠱術可以讓人產生幻覺,正所謂『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為了區別這真真假假,鬼城中的人就將這種施過巫術的玉珮戴在自己身上,這玉珮能提高人的靈氣,可以讓人很容易的辨別出哪些是蠱,哪些是幻覺。不過玉珮不外傳,且每一個鬼城的人只能有一塊,會製作這種玉珮的人,現在也已經都不在人世了。」
「這麼稀有的東西真的能送給我們嗎?」貓柳聽得心驚肉跳的,覺得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女侍接著轉述,「不是送給你們,而是想要透過你們,將這塊玉珮交給鬼城的成主『鬼王』鬼無量大人。」
「那我們見到鬼無量大人之後,需要向鬼無量大人轉達些什話嗎?」
「不,只要將這個玉珮交給鬼無量大人,鬼無量大人就明白了。」
「祝舞大人!」貓柳忽然跪了下來,「貓柳還有一事想要問!貓柳從十四歲開始就沒有再成長過了,十四歲那一年,貓柳曾經吃了大人給夕鶴娘娘的藥丸,那藥丸裡應該就藏著山貓蠱。貓柳想問,既然貓柳死而復活了,能不能幫我解蠱呢?貓柳也想長大啊!」說到傷心處,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女侍溫柔地將祝舞的話轉達給貓柳,「貓柳姑娘不要哭,你身上山貓蠱的主人乃祝舞大人的師祖,此人早已仙逝,過世前將自己身上的蠱注入了那顆看似藥丸的容器中,為的就是能救一個人的牲命。在師祖仙逝之後,山貓蠱也就失傳了,所以祝舞大人是解不了的。不過貓柳姑娘此番去鬼城,倒是可以求一求鬼無量大人,雖然他未用過山貓蠱,但他畢竟是蠱族的傳人,一定會有辦法的。」
離開了西域,洛海和貓柳又一路奔波,連夜趕到普鄂山尋找鬼城。
「貓柳,」在普鄂山下的小鎮客棧留宿時,洛海突然心生一計,「你覺得你把這玉珮就這麼給了鬼王,他就會將鬼城拱手相讓嗎?」
「怎麼可能,那個鬼王又不是傻子。」貓柳對於祝舞不能解自己身上的蠱還喪氣的。
「所以,我們不能完全按照祝舞說的做,而應該……」
「你又打什麼壞主意?」
「你若見到了鬼王,就說你是祝舞!」
「什麼?」貓柳瞪大了眼睛,「祝舞大人是好心幫我們的啊!我們怎麼能冒名頂替!」
「你難道忘了你的目的嗎?你不是報祝舞的恩,而是要幫你家的太子啊!你想,祝舞遠在西域,而且明顯早就與鬼王失去了聯繫,況且她姓祝,又不姓鬼,可見不是鬼家的人,應該只是一個普通的鬼城百姓,但是因為前朝大除蠱術,現在鬼城的人應該所剩無幾,祝舞將玉珮交給了鬼王,估計就是想試探鬼城現在的情況如何,鬼王是否想要她這個在外漂泊多年的人回到鬼城,若是鬼城還能回去,她便回去,不能回去,她便留在西域。」
洛海一板一眼地推測道:「鬼王與朝廷勢不兩立,如果你以太子近侍的身份去求他幫忙,不吃閉門羹才怪。但是如果你以祝舞的名義,說自己是鬼城當年大火後的倖存者,站在為用蠱的人復仇的立場去讓鬼王助如風一臂之力,一同推翻朝廷,就得易得多了。」
「嗯,雖然你這個人狼心狗肺,但是腦子還算機靈。」貓柳暗自盤算著──為了太子,冒再大的風險也是值得的!
「姊姊過獎了。」論年齡,洛海還真的要叫貓柳一聲「姊姊」呢。
就這樣,貓柳獨身一人一路進入了普鄂山中,果然,有了那塊玉珮在身,視野變得完全不一樣,爬到了山上之後,一眼就能望見雲海間偌大的一座城,想必那塊周圍佈滿了蠱術,才會讓人看不見。
城門大敞著,匾上寫著「鬼城」二字,全然沒有人看守。貓柳邁進那黑漆漆的大門,走在荒涼的街道上,偶爾看見幾個人走了過來,皆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貓柳環顧四周,那城雖然人煙稀少,其中的建築卻異常宏偉,多以石料建造,不似一般的城都是木製的建築。
這讓貓柳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因為只有陵墓才用石料,木代表生,石代表死,活人住的都是木房子,只有死人才會住石頭房子呢。
整個鬼城依山而建,城中佈滿了石階,平坦的路很少,拾級而上,建得最高的建築便是傳說中的鬼家堡。從周圍樹木的生長狀況來看,這裡曾經遭遇過大火不假。
貓柳走進鬼家堡,見到幾個侍衛打扮的人,便想讓他們帶自己去見鬼王,結果定睛一看,發現那幾個人臉色慘白如紙,眼睛泛著紅光,就像死人一樣,便嚇得「哇啊啊」的慘叫,手腳並用貓一樣的跑了起來,一路瘋爬到屋頂上。
鬼城的屋頂也跟外面世界的屋頂不一樣,這裡的屋頂是平的,貓柳坐在屋頂上,看見旁邊有個煙囪正在冒水氣,以為是灶房,正巧她肚子餓得難受,便湊了過去想尋些吃的。貓柳探頭往下看了看,卻被一陣水氣迷了眼睛,什麼都看不清,不禁將手伸進懷裡,想要握緊玉珮借些靈氣。
結果這時,她忽然發現,玉珮竟然不見了。
貓柳從頭到腳的搜了一遍自己的身體,還是沒有。
會掉到哪兒去呢?
貓柳急得一身冷汗,「啊!」一定是剛才跑的時候不小心掉出去的……不會啊,如果有東西掉了,我是能發現的啊!難道說,是剛才被水氣迷了眼睛時掉進了煙囪裡?」
貓柳又湊近了煙囪,探進頭去,這時她發現,這根本不是煙囪,而是一個排風口,透過它,可以清晰的看見屋子裡的事──
那是一個巨大的浴池,池底鋪著白玉,池壁上鑲著寶石,整個池子呈蓮花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