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朗朗,微風徐徐,一派祥和的興慶宮,一抹小小的身影弓著身子,四處查探。
「逃?還是不逃?老巢都被發現了,只能什麼都不要,先出了長安再說。」小黑影自言自語著。「逃了大不了被抓回來。就說我……我要去臨安給人說媒。」她決定還是鑽狗洞出去再說。
「沒想到,你跟我都有月下賞花的雅興。」沒有足音、沒有徵兆,一抹修長的黑影悄無聲息地籠罩上小黑影。
孤霜下意識地轉身,小巧的鼻尖頂住青玉色前襟,擋不住的男人氣息擾亂她的心情。
是他!他把她留在興慶宮裡就再未露面,如今現身是無意的?還是如同獵人,正在等候最好的狩獵的時機?而獵物就是她?
此時,俊美的儀王將她堵在自己與石牆之間,一隻袖子橫在她的頭頂,擋住她所有的退路。深邃幽黯的眼靜靜地瞧著他。
「……王爺。」她滑溜如泥鰍,根本不給他靠近的機會,咻地跪在他的腳邊。
「王爺萬安,您怎麼有空出來走走,哎喲,這興慶宮真是人間仙境……」一大串令淳於千海額上冒青筋的奉承。
嫌惡地退後一步,他擺了擺手,「起來吧。」
「謝王爺。」孤霜笑呵呵的從地上爬起來。
「既然你在此,就陪本王月下漫步吧。」冷不防,他扣住她的玉腕,轉身就往龍湖的方向走。
「王……王爺,夜深了,民婦要去睡了,請恕民婦不能相陪。」她的心怦怦作響,既是害怕露出馬腳,也是因他而起的悸動。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們朝夕相處,夜間一同賞花、閒庭信步,在彼此的耳邊說著動聽的情話,再相擁入懷,同塌而眠。眼下,他還是他,她改了名,變成另一個人,早已失去共度白首的緣份。
擁有過的,依然在閃著光,放棄過的,在折磨著她的心房,好痛。
「此處是興慶宮最美的地方,你不留下來看看嗎?」說話的工夫,兩人穿過一條小徑,龍湖的東岸霍然入目,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
此處有張長長的石凳,石凳後面及周圍被纏纏繞繞正怒放著薔薇所包圍。
「此處有花、有湖、有水中月影,坐下來吧。」放開她的手,他風雅地往長凳上一坐,溶溶月光,正照在他神祇般的側臉。
面對如此誘人的男色,她只能急急地別開眼。剛一躲開,那張俊臉又如影隨形湊上來,這次他離得很近,根本不給她逃避的空間。
月空澄靜,龍湖水波微瀾。
兩人又四目相接,溶進月光的水影,搖蕩著。
這雙慧點、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射入他的心,與一些塵封的光影重疊。有些東西,似無還有,似有還無。
他挑眉,帶著戲譫的口吻道:「沒有想到孤霜這麼愛美,夜裡也不褪妝。」錦衣雙袖覆上小臉,要擦掉她臉上厚厚的脂粉。
「王爺,民婦沒幾分姿色,只好靠點香粉為自己爭彩。」她躲!想擦掉她臉上的粉,想都別想。
「這可不行,即使再醜的人,也需要面對自己。」他莞爾,左手穩住她搖來晃去的身子,右掌已拿起帕子,接近她的面頰。
「這等小事,怎能勞煩王爺。」她往後仰,他也跟進。
在他的手心裡,她真的很難遁逃。幾個回合下來,她臉上的粉已被掃去大半。
眼見躲是沒有用了,她索性坐直身子,任他把其餘的粉抹乾淨。即使見到她的臉,他也不會記起她是誰,何必心虛的遮遮掩掩。孤霜悶悶地自我安慰著。
「嗯?這不是香粉?這是膳房用來吃食的麵粉。」嗅了嗅帕上的味道,他啼笑皆非地說。
「王爺,你都不知道,這偌大的興慶宮竟然沒有供給民婦用的胭脂水粉。」要不是香粉用得差不多,她也不會去廚房偷麵粉來濫竽充數,還很不幸的,在偷麵粉的途中撞見尹顯和他的隨從。
瞧她嘟起紅唇,他心頭一熱,生起想吻她的念頭。
「本王倒覺得孤霜天生麗質,根本不用胭脂水粉。」緊攥著朱紅紗羅衫的右掌已貪戀起薄紗下的玉膚。
「王爺真會開民婦玩笑。」她試圖利用花架下的樹影遮掩自己。說到底,她仍是心虛得要命。
「留下來,本王喜愛你。乖乖地留在我身邊。」他幽幽地看著她。
天色清朗,為何有被好幾道驚雷劈中的感覺?孤霜兩眼暈眩,不敢直視這個男人。
「王……爺。」
「留下來。」眼神定住她,他嗓音低沉地再說了遍,「本王喜愛孤霜。」四年來,他未招惹過一個女人,而今,卻在短短幾天,被孤霜佔滿心房。
他說他喜愛她?
那一年,他在一個清晨,將沾著露水的花送給她時,第一次說:「我愛你,雨兒。」從那一刻,她陷落在他的深情裡,從此不可自拔。
一顆心正咚咚地猛撞她的胸口。有激動和驚喜,但更多的仍是痛意。
張大櫻口,她瞪圓秀眸,擺脫淳於千海的右掌,咚地雙膝跪下,整個人伏在地面上。
「王……爺,民婦是有夫之婦,我生是我夫君的人,死是夫君的鬼,我對他絕無二心。」
「起來說話。」夫君?他從不認為她的夫君是個障礙,況且真有這個人的存在嗎?
「王爺,你……要是真的喜愛民婦,請放民婦一馬。民婦心裡只有我的夫君,只想等著與他死後同穴。你就是得了民婦的人,也得不到民婦的心。」她哭得很誇張,淚水浸濕臉上餘下的麵粉,一眼看去,滿臉都髒髒的。
直立起來的男人仰頭望昔月色,又好氣又好笑。
「王爺!」她拉過他的袍角,擦擦臉上的淚痕,又覺得不夠,把鼻涕通通蹭到袍上後說:「王爺,放過民婦吧。」
「好醜。」淳於千海額角一陣抽緊。她又在跟他玩把戲。
他咬牙退後,重新坐回長凳上。
「民婦很髒嗎?」抬起哭花的臉,她無辜的問。
「來,坐上來,跟本王說說你的夫君吧。」
「我夫君哦!」拍拍身上的草屑,她一屁股又坐在石凳的邊緣,臉上一下就綻出俗氣的笑,「我夫君,在我眼裡,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他叫什麼?」他不動聲色,繼續問。
「張大友。」從這裡放眼望去,能看見一里外張飛廟的屋頂,她就順便借來一用。
「成婚幾年了?」
「有十年了,我家夫君,為人老實忠厚,對民婦全心全意、體貼照顧,我們從小就定了親,情比金堅。」她笑呵呵地低頭,嬌嬌羞羞。
「那他人呢?」
「夫君是腳夫,跟著他的主子走南闖北,已去了關外四年。民婦夜盼日想的,唉!」她這樣說,他該信了吧。
「哦,張大友。」好像是信了她的說詞,他連連點頭。
「我夫君會為我做飯洗衣,還為我種菜摘瓜!」她不好意思地別頭。
「嗯,的確是個好夫君。那你告訴我,張大友祖籍何處?」說謊之人常會忽略細節,他突然發問,給她一個措手不及。
啊!怎麼突然問這個?孤霜愣了下。那個張飛到底是哪裡人?快想,說書先生有說過,對對對,想起來了。
「是幽州涿郡人。」還好有張飛!
不再作聲,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頑長身影與她拉近距離。
深邃的眼睛微斂,俊雅的面龐在月色下逐漸生起妖異的風情。只要是女人,都無法招架他的勾引。
她也同樣。嬌弱的身子像是被定住,兩眼緊緊地瞅著他。
他的唇瓣挨在她嘴巴前停留一會,好似就要吻上她。孤霜不敢用力呼吸,只能瞪大雙眼。
他越靠越近,在柔和月光下,帶著光澤的唇就這樣一寸一寸地移過來。
快跑!頭腦裡劈過不知多少道驚雷,但她就是動不了。
猛地閉上眼,她無法看著這個吻發生。
「花美嗎?」結果,他根本沒有吻她,而是繞過她,摘下她身後一朵艷紅的薔薇。逗逗她,除了想看她千變萬化的表情外,他還想借此來判斷,他們以前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親密。她忽而僵硬忽而又充滿期待,真是給了他不少提示呢。
被耍了!她方才是不是很蠢?她咬牙切齒,又不能露出來。
「嗯,好香啊,色彩艷麗,氣味芳甜,丰姿動人。」他得逞地瞄了她一眼,把薔薇湊到鼻前輕嗅。
「呵呵。」她乾笑。
「花真是比人好,美麗,而且不會說謊。」他別有意味地讚道。
她裝聽不懂,胸口還為剛才的事躁動著。
「唉。」他幽幽歎息,垂下兩手,陰影如黑紗罩住他的臉。「你會為了本王而留下的。不知道為什麼,你說了再多,我始終有這個念頭,所以,你一定會為我留下。」浮動的香氣中,他低聲呢喃,卻如同震耳欲聾的驚雷。
不知該如何勸他放棄,孤霜恍惚起來,大好的月景不停地搖晃。在命運捉弄之下,她再次回到起點,他們又必須面對那些相遇、爭執、愛慕與分離。
真的好奇怪!孤霜一直埋頭著,死死盯著袖角處那一隻大掌。為什麼她要跟他來曲江池這邊賞花?她在興慶宮左躲右躲,還是被他抓出來逛,真是好悶啊!
曲江池的牡丹花會是長安春季最誘人的盛事,每當春暖花開,牡丹吐蕊,此地就聚集了京中文人墨客、世族公子、王公大臣和平民百姓,共享盛世風華。
「孤霜,你住在長安,理應知道,這曲江池的牡丹會是不容錯過的。為什麼不肯來呢?」拽著她的袖子,他雙手負後地走在前,神清氣爽地說。
曲江池畔,遊客如織,許多與他們擦肩而過的女子,無不含羞帶怯地偷瞄著丰神俊秀的儀王。
身著紅襦裙的孤霜縮著肩,無可奈何地跟著他。此地人多,也不知道會不會碰到相熟的人,她不敢做什麼誇張的舉動,小心地閃躲著四周的目光。
「春困秋乏,王爺,孤霜只想留在宮裡午睡。」她水眸半斂,懶懶地說。
「這麼好的天氣,這麼多嬌嫩的花兒,你怎麼忍心辜負它們。」他停步,回頭瞥了眼她的臉,脂粉未施的臉上仍是一片蒼白。
「你看起來很虛弱,更需要多出來走走。」這朵荊棘裡努力綻放的花,到底承受著什麼樣的痛,才會這樣揉和了嬌弱和剛毅的矛盾特質?凝視著她,他不覺地癡了。
「王爺,民婦體壯如牛,好得很呢。」她垂頭輕輕笑道,躲避他灼熱的眼神。
他收走了她所有的胭脂水粉,令她不得不頂著素顏出門。沒有濃妝的幫助,她根本沒有勇氣與他面對面。她心虛極了,就怕他突然想起什麼。
遠處一片叫好聲,喚回淳於千海的神智。他眨眨眼,又繼續拖她前行。
曲江池畔,遊客竟相賞著牡丹不想離去。
看著人流,孤霜皺起了眉,旋即轉過頭,看著遠處,靜靜地不說話。
他靠過來,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五步之外,有一株枝繁葉茂的櫻花,粉色花瓣一團一團地點綴著枝頭,遠遠看去,似一團粉霧。
樹下無人,孤霜用下巴努努那棵櫻花樹道:「它也很美,卻乏人問津。」
牽著她,他帶她邁向櫻花樹。
她還未說出那句感慨時,他便明白了她的心思。這種心有靈犀非常奇特,他總覺得自己懂她,而她也懂他。
開得繁華的牡丹固然好,但他卻偏愛櫻花這種纖弱的美,稍不注意,這一份美就會匆匆而逝,所以更應該珍惜。他是如此想,而她也有同樣的心情,要不,她不會站在牡丹堆裡,只看見了那株櫻樹。
兩人在樹下並肩而立,幾乎是同時,都抬起了頭,觀賞著頂上的花海。
她真的與他有默契。看花看癡的兩人不覺靠近許多,一股很熟悉的清香從孤霜的髮鬢處飄進淳於千海的鼻子。
櫻花的香味中,那股曾在他夢裡徘徊的香氣顯得格外突出。他的心猛然躁動起來。
消失了很久的情愫,以驚人的速度復活,重新豐滿起來。他瞥了她一眼,那完美的側影令他又愛又憐。
沒有風,櫻花瓣不知為何,紛紛揚揚地從枝頭飄落。粉紅的花瓣仍然嬌艷,卻已到了不得不離開枝頭的時刻。
小小的花瓣,在他們頭上繽紛飄散。
四周嘈雜的人聲突然消失了,整個曲江池畔好像只剩下他們兩人,靜靜的,獨享著這一方美景。
孤霜深深陷入這樣的錦繡春色中。當年,他們也如同眼下這樣,一同看著花開花落,他是她最愛的人,她是他的雨兒。他們心貼著心,她還有權利去關心他、守著他,可以為他製衣、為他布菜添茶。
「你要做什麼?」淳於千海皺起眉,握住她伸過來,正打算拂去他頭上花瓣的小手。
啊!她竟在失神之間,下意識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身子僵住 ,她眼中一片混亂。從回憶中醒來,她甚至不知如何自圓其說。
「我喜歡你剛才的神情。」那樣情深意重,又如同一圈漣漪,急速消失。他就陷在這樣的深情中不可自拔,他想,自己是真的愛上這個女人了。
孤霜咬著唇。她剛才不該失神,真的不該啊,如今要如何脫身?
轟隆隆,春雷在曲江池上炸開。
「春天真是可氣,一會睛一會雨。」賞花的人群起了騷動。
「可不是嘛。」
烏雲在雷聲中滾滾由西方而來。
「下雨了、下雨了。」有人嚷著,話音未落,豆大的雨滴辟里啪啦地砸下。
「啊!我的牡丹。」
「你別踩我。」
人潮一片慌忙。
兩人的世界被雨聲和騷動的人群打破。
雨勢加大,曲江池上升起濃重的霧氣,混亂的人流中,他握在手裡的皓腕被擠散了。
「孤霜。」他大聲叫著。回身尋找那抹朱紅,人潮向他湧來,讓他寸步難行。
他快痛得不能呼吸,有種再也見不到她的絕望。他清楚知道,她就在曲江畔的某處,可是他的心卻有種永別的不捨,好似他這一鬆手,鬆開的是一生的情緣。
想不到,短短數日,他已眷戀她至此。
推擠之間,他奮力排開迎面而來的男女老少,此處人太多,他必須用盡力氣去找尋那個人兒。東藍和益壽也陷在人流中,無法給他協助。
頭頂大雨,衣衫濕透,強烈的寒意中,他沒有反身離開去避雨,而是繼續在人群裡尋找。
忽地,他搜尋到那抹朱紅。
她半跪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個小孩,似乎怕慌亂的人群傷到那小孩,她不敢亂動,可她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在雨中顧盼。
她也是在找他嗎?帶著與他相同的急切和不安,其中還夾雜著哀傷。
下一刻,他們的目光穿過厚厚的人牆終於接上。那一瞬,雖然有霧氣,但她的眼底清楚浮出一道水光和欣喜,只是一見到他渾身濕透,又轉為擔憂,最後,那個殷切看著他的女人,如遭電擊一般,愣了愣,馬上別開眼神。
她的糾結、她的變化,他通通看在眼底,他奮力擠過人流,來到她身邊,展開懷抱,緊緊地擁住她。
一個與他有著同樣心情,又死死壓抑感情的女人,真是引他不得不狠狠愛。
「王爺,為何不去避雨?」她享受了片刻溫暖,止住渾身的震顫後,推開他,慢慢抱著孩子站起來。
「因為你還在雨中。」雨霧裡,他苦笑不已。
嘩啦啦,雨勢越來越大。
牽著手裡的小孩,她引著他來到一棵大樹下。
「王爺,東藍大人他們尋來了。」人流散了,她一眼便看見撐油傘而來的東藍和益壽。
「嗯。」他也看見了,但他一步也不願動。
「王爺,你的衣衫都濕透了,你先回興慶宮吧,我在這裡陪這個小孩等他的家人,等一切都妥當了,我就回去。」
「不。」他拒絕。
「王爺,你這樣會染上風寒的。」
「你要在這裡等,我就陪你。」他不能再離開她的身邊,不能。
「王爺……」抱緊小孩,她頭偏向一邊。一場雨打亂了太多堅持,讓她無比脆弱,她從未忘記,四年前他們分離的那一夜。
「別哭,我在這裡。」他用暖暖的掌心包覆著她的,陪她一起在冷雨中等候,直到小孩的家人尋來。
那一天,有些事改變了。即使丟失諸多記憶,他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心降落在哪裡。
「我等你很久了。」
翌日夜晚,孤霜向蓮夫人討了些針線打發時間,當她抱著裝有綢布的竹籃進到寢房時,一道枯槁的聲音叫住了她。來者是位老人,卻不願露出身形,隱在角落裡與她對話。
「你是?」她遲疑地問道。
「老王妃,讓我來問你幾句話。」
心中一悸,孤霜立即明白對方的來意。老王妃從不曾放棄在兒子身邊安排耳目,她絕不是一個能小覷的角色。該來的,終究會來。她沒有聲張,只是靜靜地坐上木墩,等著下文。
「老王妃問你,還記得當年的承諾?」
刀柄嵌著藍玉的匕首被丟到她面前的木桌上。
「記得。」刀尖上乾涸很久的暗紅,她怎麼也不會忘記,那是她的血。
「老王妃說,你最好記得,別忘了你的決心,別忘了你當初發下的重誓。」老者彎身拾起匕首。
「我絕對不會忘,有機會,我就會離開此地。」
「嗯。」
手心突然一疼,大意的孤霜猛地垂下眼,原來老者用極快的速度拿著那柄匕首劃破她的手心。
傷口湧出黑血。
糟了!有毒。孤霜驚覺。
「匕首上餵了苗疆奇毒,份量很少,你會被折磨三天三夜,但不會死,只是給你一個警告。老王妃吃齋念佛,你最好別辜負老王妃的慈悲心腸。」
那老者來得悄無聲息,走也沒有驚動任何人。
滿眼含淚的孤霜身形搖晃地走向床榻,整隻手掌已經麻木。
她並未掙扎,只是靜靜地抱住自己,等著黑暗吞噬自己。
為何不直接取走她這條命?折磨她又有什麼意義?傷心、委屈、不甘浸透她的心,而這些她只能一個人承擔。
昏迷的當口,她好像又聽到四年前那一夜的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