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是因為……因為……」她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再傷害到他,千頭萬緒在心頭翻滾糾結,讓她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最後只能用力的閉了閉雙眼,然後徹底沒降。「算了,你要入贅就入贅吧,我不管了,統統都不管了,這下你滿意了吧!」可惡,她再也不管他了!
「此話當真?」黑眸驟閃,透出難以言喻的詭光。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自暴自棄地舉起小手,對天發誓。
柴驀眼神湛亮,終於不再言語,然而躲在屋內偷聽的管事和畫師們,卻是為他的忠心耿耿佩服得五體沒地。
他明明有機會拒絕,但還是堅持入贅,這樣的情操實在太偉大了!
自從矜矜不再反對婚事後,花家二老自然也就更開心了。
熬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女兒終於能夠出嫁……呢,娶到女婿,這場婚事自然得辦得風風光光,因此在二人的號召之下,花府上下全都為了即將到來的婚禮忙得沒日沒夜。
一群人忙得開心,卻沒敢多打擾矜矜,就怕惹得她心煩又要改變主意。
同時,他們也不敢多打擾柴驀,畢竟為了籌辦婚事,近來花家二老索性連鋪子都不去了,生意上的重擔自然全落到柴驀的肩上,為了操持生意上的事,他每日早出晚歸,幾乎忙得不見人影。
難得這一日趁著大雪稍需,他終於能夠趕在亥時前回來,穿受想到才經過大廳,就見到花連城坐在裡頭對著他猛招手,彷彿就等著他歸來。
眼看大廳裡沒有其他人,就連夫人也不見蹤影,柴驀雖然狐疑,卻沒有多想,只是恭敬的迅速進入大廳。
「老爺有事吩咐?」
「還叫什麼老爺,該改口叫爹了吧?」花連城笑咪咪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是,爹。」柴驀立刻從善如流,語氣依舊謙恭。
見他如此客氣,花連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鬍子,臉上始終帶著笑意。
「別站著,咱們坐著談。」
「是。」柴驀沒有推卻,立刻服從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始至終都是那樣的畢恭畢敬。
見他如此忠心耿耿,花連城也不繞圈子,素性開門見山的直接切入主題。
「我說柴驀哪,雖然當初是矜矜蠻橫硬將你帶回來,但你應該明白,這些年來爹和你娘始終都把你當作自家人看待。」
「卑職……女婿明白。」
「那你也該知道,矜矜嘴巴雖然壞,卻也從來沒將你當作外人,甚至從沒想過要你做牛做馬回報恩情。」
黑眸微瞬,柴驀看著眼前和藹慈祥、平常總是在愛女面前裝瘋賣傻,實際上比任何人都要精明犀利的花連城,一瞬間就聽出他話裡的意思。
「女婿知道。」
「既然知道,那爹就只問你一句話,這樁婚事你可委屈了?」
「不。」他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一雙黑眸始終直視著花連城。
看出他眼底的堅決,花連城加深笑意。
「爹不希望你委屈,更不希望你將來後悔,畢竟除了決心,婚姻更需要感情,否則難以持久,你該懂得爹的意思。」他話中有話的又多說了幾句。
「我知道。」他點頭,終於不再以總管或是女婿的身份自稱,純粹只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對著花連城宣誓。「我對矜矜,是認真的。」
「既然如此,那爹就放心了。」聞言,花連城不禁笑得更開心,就知道一切都只是他自尋煩惱,若不是真心真意,又豈會義無反顧、不顧一切?
都怪這孩子將感情藏得太好,這些年來他才沒看出他對矜矜的心意。
既然他是認真的,那就太好了。
若是由他照顧矜矜一生,他是再放心不過了,兩人若能因此心意相通、白頭偕老,那就更圓滿了。
打鐵自然要趁熱,為免夜長夢多,花家二老硬是趕在一個月內讓矜矜和柴驀成了婚,婚禮就選在大年初一,喜上加喜。
這一日,婚禮進行得相當順利,拜完堂後矜矜由兩名丫鬢攙回了新房,柴驀則是留在大廳裡敬酒,直到快接近子時才與花家二老送走最後一名賓客。
眼看婚禮圓滿完成,賓主盡歡,花家二老笑得合不攏嘴,連忙搬出好幾盤的紅包賞銀搞賞府裡奴僕連日來的辛苦。
原本柴驀還想留下幫忙,卻在二老的連聲催促下,離開大廳回到新房。
也許是喝了些酒,一路上他總覺得身邊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走了十五年的長廊,看了十五年的庭園,全都美好得像場夢。
但他清楚知道這不是夢,他確實和矜矜成婚了,他身上的紅袍,以及沿路的大紅蘸字就是最好的證明。
從今日起他們便是夫妻。
名正言順的夫妻。
站在點墨閣的大門外,他就像是站在夢寐以求的寶庫入口,彷彿盼了千年、尋了千年、等了千年,心緒激越難抑,卻又害怕美夢易醒而如履薄冰。
他甚至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不敢輕易推開眼前的門扇,只能靜默佇立在門廊上,凝視著自茜紗門窗透出的熹亮燈火,傾聽屋內翻閱書冊的細微聲響,不停在腦中描繪她趴在兔毛地毯上的模樣。
自小她就喜歡趴在毛毯上讀書寫字,隨心所欲、自由奔放,而被她強帶回來的他,自然也得被迫與她趴在一塊兒,一筆一畫的習字讀書。
她是個嚴格又刁鑽的師傅,總愛故意出難題,他若是學不會、答不好就等著吃苦頭,但凡她會的、懂的、通的、有的,她統統不藏私,一律傾囊相授。
她給了他太多太多他從來不敢奢望的東西,他感激,她卻視為理所當然,隨著歲月增長,他才終於明白當年的賭約不過是個借口,甚至明白她的殘忍全是為了他。
唯有殘忍斬斷他的希望,他才不會失望。
如此,他才不會·魯限,才不會傻傻的死在那場風雪之中。
縱然她再跋雇強勢,仍遮掩不了一顆善良慈悲的心,不知不覺間,他對她不再只有感激,而是漸漸多了敬慕、眷戀、心動、渴愛、欲 望……
他以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她。
可如今,美夢竟成真了。
「怎麼每一頁都有花草,重點都用花草遮住了,這分明是偷工減料!」
屋裡,忽然傳出氣呼呼的埋怨聲,他嘴角微揚,知道定是矜矜抱著新到手的男男春宮圖在大發牢騷。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是她教會他的事,因此為了讓她有求於他,他處處推拖吊盡她的胃口,就是不願那冊春宮圖太早交給她,直到她肯乖乖拜堂一一
這種做法相當卑鄙,但是兵不厭詐也是她教會他的另一門功課。
凡是她教給他的,他從來不敢忘記,也永遠不會忘記。
「不過,這花招還真不錯…埋怨聲一掃,屋裡緊接著傳出一串串可愛的賊笑聲。
聽著她宛如銀鈴般的笑聲,心中清潮頓時一陣洶湧,讓他再也壓抑不住滿腔激越,伸手將門扇推了開來。
口戛的一聲,屋裡燈火無聲向外流洩,將他偉岸健碩的身影長長拖曳在銀白色的雪地上。
矜矜原本正趴在雪白兔毛地毯上看著春宮圖,聞聲不禁迅速抬起頭,就見到他沉默不語的站在門外,因為看春宮圖看得正入迷,一時間她竟忘了不久之前兩人才拜過堂,反倒習以為常的朝他綻開一抹甜笑,以為他是有事過來找她。
「你來啦,有事嗎?」
她的笑是那樣的美麗,一瞬間幾乎奪走他所有的呼吸。
他室息失神,好一會兒才能跨過門坎,站在門邊脫下厚靴。
見他沉默不語,她也不以為意,聳了聳肩便繼續埋頭於春宮圖中,打定主意要將裡頭的姿勢花招統統記下。
朝夕相處十五年,他們之問從來沒有所謂的男女分際,他進出點墨閣就像是家常便飯,她早就見怪不怪,卻從來沒發現他隱藏起來的克制神情。
脫下厚靴後,柴驀赤腳踏上鋪滿一室的兔毛地毯,感覺滿室暖和。
為了呵護愛女,點墨閣建造之初,花連城特地要人在屋子底下鑿了個大炕,一入冬,炕裡炭火日夜不滅,始終將點墨閣維持在最適宜的溫度,即便赤腳套著單薄衣裳,也讓人覺得溫暖。
顯然回房之後,她便主動卸下厚重的鳳冠嫁衣,如今只著一襲粉紫絲衫繡羅趴在兔毛地毯上,一雙小腿往後曲抬,活潑好動的來回踢著,那對雪白無瑕的赤裸玉足,讓他的下腹邃然一陣緊縮。
他完全移不開目光,角落熏爐無聲熒焚,挾著和她同樣香甜的芬芳,蠱惑著他的心智,熾熱黑眸瞬間灼亮,彷彿就要嘖出火來。
他暗暗握拳訓誡自己非禮勿視,卻怎樣也克制不了勃發的欲 望,將目光緩緩往上游移。
他看著那輕薄繡裙掩不住的渾 圓柔翹、紅緞腰帶下不盈一握的腰膚、絲衫輕裹而更顯纖柔優美的腰背,以及不施粉黛卻如朝霞映雪般的晶瑩容顏,而她黑髮如緞鋪散,在雪白地毯上熠閃出不可思議的暗暗流光。
倘若美麗是種武器,那幸日夕巳麼此時此刻他早己死過上百回。
然而他心知肚明,就算他倆己成為夫妻,他也絕對不能觸碰她的美麗,因為她始終認為這樁婚事是他的報恩,也一直將他當作是忠心耿耿的親信,倘若他貿然輕舉妄動,不只會嚇到她,更會破壞她對他的信任!
雖然他確實該死的渴望得到她,但他更不想失去她的信任!
在她愛上這樁婚姻、愛上他之前,他絕對得忍耐,絕不能輕舉妄動。
「該睡了。」燭火映得滿室生輝,他刻意站在離她最遠的角落,始終不敢靠近她一分一毫。
「不要,我書還沒看完呢!」她揮揮小手,頭抬也不抬。
「己經子時了。」他又道,語音卻是稍嫌緊繃粗啞。
「不要!」這次她連借口都省了,索性抱著春宮圖翻身背對他。
見她像個孩子般賴皮,他也不動氣,但也不再堅持非要她準時就寢不可,只是動手解開身上的紅袍。
見他久久沒有過來逮人,矜矜還暗自竊喜,沒想到下一瞬間卻忽然聽見唸唸寨寨的脫衣聲,以為自己聽錯,她好奇的又翻過身,只見他將脫下的紅袍披在身邊的屏風上。
「你幹嘛脫衣裳?」她驚訝道,看著他身上只剩一套單衣。
「睡覺。」他答得理所當然,接著便直接背對著她,側身在地毯上躺下。
矜矜一愣,不禁眨了眨眼,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今晚的婚禮。
對了,他們己經拜過堂了,自然得同房,爹娘好不容易才逮到他這個女婿,倘若他不與她同房,兩人鐵定又要囉哩囉嗦,鬧得天翻地覆。
可是……可是他真的要睡在這兒?他真的要和她同房?
今晚,可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呢……
矜矜小臉一熱,彷彿在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縱然他倆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可從來就沒有睡在一塊兒,他突如其來就睡在她身邊,實在讓人難以適應,尤其他身材健碩,側臥在雪白的兔毛地毯上,就像一頭沉睡中的巨大猛獸,更是讓人覺得震懾壓迫、難以忽視。
開闊寬敞的點墨閣,因為多了他,頓時顯得擁擠了起來。
她有些不自在的坐起身,手裡明明還捧著最心愛的春宮圖,明明不久之前才決定要將書上的花招姿勢統統記下,可此時此刻,她怎樣也無法將目光自他的背影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