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夫妻相視了一眼,果然在彼此臉上都看到興奮的笑容,那眼神那表情,彷彿就像是看到了菩薩降臨、救命恩人,散發出耀眼的光輝。
而矜矜也發現了。
她立刻順著兩人的目光看了過去一一
「柴驀!」
兩夫妻大叫一聲,接著像是餓虎撲羊似的,立刻分別捉住柴驀的左右臂膀。
柴驀沒有受到驚嚇,只是從容的低頭看向兩人。
「老爺夫人有事吩咐?」他的態度一如往昔的謙卑恭敬。
「對!對!對!當然有事。」兩人猛點頭。
矜矜看出兩人的陰謀,不禁臉色大變的大聲警告。「爹娘,他不行!」
「為什麼不行?柴驀這個孩子很好啊。」花江翠喜不自勝的說道,接著卻連忙改口。「不不不,應該說他實在太好了,娘早該想到他的!」
「沒錯沒錯,柴驀這孩子相貌端正、品性敦厚,各方面也都是好一手調教出來的,只要他肯入贅,你就沒話說了吧?」沒想到這些年來他們費盡心思替女兒挑選女婿,
「就算各方面都好,也不能挑他!」矜矜再次大喊,萬萬沒料到雙親會將歪腦筋打到柴驀身上。
她當然知道他很好,但她開出那些條件全是為了刁難,而不是要他當犧牲品。就算他是她拐回來的,就算他是她的人,她也不要他犧牲尊嚴,為花家入贅!
「為什麼?」兩夫妻不滿地看著她。
就連一旁的柴驀也不禁低頭看著她,平靜黑眸因為她的堅決反對,瞬間泛起了波濤,甚至晦暗緊縮。
「不為什麼,反正他就是不行!」矜矜沒有發現,只是用力搖頭。
「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我哪有說話不算話?柴驀壓根兒就沒有答應要入贅!」
「誰說的!」兩夫妻立刻轉過了頭,大聲詢問事主。「柴驀,你說,你願不願意入贅?」
「柴驀,這不關你的事,千萬別聽我爹娘胡鬧。」矜矜緊接著道,實在覺得雙親荒唐至極,卻深信柴驀不會因此跟著起哄,可她萬萬沒料到她的那句「不關你的事」,卻帶來了反效果。
「好。」
短短一個字卻宛如平地驚雷,瞬間炸得矜矜腦門一陣暈眩。
她先是一愣,接著不敢置信的瞪著他。「你說什麼?」
「好。」他堅定重複。「我願意入贅花家。」他筆直迎視她不敢置信的目光,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確定過一件事。
就算她反對,他也絕不會改變這個決定,甚至不會後悔。
因為這恐怕是他一生中,唯一能夠得到她的機會。
錯過這次機會,他才真的會後悔!
矜矜傻了,生平頭一遭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的瞪著他看,倒是站在柴驀身邊的兩夫妻卻是大喜過望、樂不可支地跳了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咱們終於找到女婿啦!」
卻沒發現最理想的人選其實就在他們身邊,真是白白浪費了這五年哪!
窗外遍地銀白,縱然雪需天晴,氣候仍依然凍人,然而此時此刻矜矜卻是火冒三丈,一雙水眸幾乎就要憤出火來了。
尤其當雙親在一旁不停歡呼時,她更是恨不得拿塊布塞住兩人的嘴巴,但是比起這件事,她更想好好教訓眼前那愚蠢至極、讓她抓狂的男人!
心念才定,下一瞬間她立刻將人拖出了大廳,直朝居住的點墨閣衝去,無論雙親在身後怎麼叫喊,她都無動於衷。
而柴驀竟也默默地任她拖著,一路上非但不掙扎,還能從容對著經過的奴僕交代事情,讓她更是怒火中燒。
好不容易當她終於將人拖進了點墨閣,二話不說,她立刻砰地一聲用力關上門扇,接著才轉過身,對著眼前的男人大聲吼出心中的疑惑。
「你瘋了嗎?」
他淡定地看著她。
「卑職沒有。」他低聲回答,語氣遠比平常還要冷靜沉著。
「才怪!你明知道我要男人入贅,就是為了讓爹娘知難而退,為什麼爹娘異想天開,連你也跟著胡鬧?入贅?你知道一個男人要是入贅外面的人會怎麼想你、會怎麼笑話你嗎?你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你知不知道!」她僻哩啪啦的大吼,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
就連方才爹娘連手胡鬧,也遠遠不及他答應入贅時,帶給她的震撼和怒火。
「卑職明白。」
「你不明白!」她吼得更大聲了,一雙小手忍不住用力揪起他的衣襟。「當年我帶你回來,只是不想你凍死在雪地中,從穿受想過要你回報什麼,就算你想回報,這些年來也己經做得夠多了,夠多了!你沒事攪和什麼,你瘋了!」
到頭來,也只有發瘋才能解釋他的行為。
她氣他盲從,氣他愚忠,但她最氣的還是他的冥頑不靈,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他竟然還一副若無其事、雲淡風輕的模樣!
「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就在她氣得還想再大吼個幾聲時,沒想到他竟然還反過來關心她。
啪!
腦中最後一根理智線斷裂。
她瞪大眼,再瞪大眼,整張小臉因為怒氣而瞬間染紅,甚至忍不住咬牙切齒了起來。「你跟著我爹娘胡鬧,答應入贅,把所有事搞得一團糟,竟然還有臉要我別生氣?!」她愈說,聲調愈高,一雙小手險些就要從他的衣襟,掐上他的脖子。
見她氣得臉紅脖子粗,柴驀繃緊下穎,只覺得內心一陣苦澀。
縱然他表現得再平靜,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其實一點也不如表面那樣平靜。
他知道他壞了她的計劃,也知道她必定會因此暴跳如雷,但是親耳聽見她的指控和怪罪,他還是覺得室悶難受。
她不要他入贅。
不要。
「卑職答應入贅,並非因為胡鬧。」他忍不住開口低聲解釋,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永遠不讓情緒彰顯在臉上。
「對,你當然不是胡鬧,你只是該死的瘋了!該死的不敢拂逆我爹娘的意思,該死的想借此報恩!」她替他說出他可能的想法、可能的目的,因為除此之外,她真的猜不出他有任何理由會幹這種蠢事!
她寧願他多為自己著想,也不要他為了「報恩」而入贅。
他竟然就只是為了「報恩」.··…老天,就只為了「報恩」!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想法讓她更憤怒,憤怒得連心房都在燃燒,燒得她整顆心難受得緊!
「我不是!」他提高音量,十五年來,頭一次沒有在她面前自稱卑職。
「你當然是!」
「不,不是。」他直視著她的眼,任由她眼底的怒火繼續灼傷自己。
「那是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他愛她!
縱然他以為只要能一輩子守在她身邊,他便甘之如怡,但當機會毫無預警地出現時,他還是無法遏止的起了貪念。
他克制不住那股貪婪,也完全不願費力去抑制。
他只想得到她,得到她的全部,並永遠的擁有她,所以他理所當然捉住了這個機會,但是他懷疑她是否會相信這個答案,更懷疑真心話能有什麼幫助?
是她教會他不做沒把握的事,如今情況己經夠糟糕了,他不能冒險再嚇跑她。
除非他得到她,除非她也愛上他,否則他絕不會輕易開口說愛。
「說啊!」等不到回答,矜矜不禁吼得更大聲,也更火大了。
「總之,絕不是為了報恩。」他深吸一口氣,只能這麼說,衣裳底下的肌肉因為過度壓抑而瞬間僵硬如石。
「不可能,總有一個理由。」
沉默。
「說啊,你不要以為沉默就能搪塞過去!」她又吼了起來。
依舊是沉默。
「你該死的給我說話啊,不是說有其他理由嗎?」可惡,他又不說話了,為什麼每到緊要關頭,他就是不肯說出真心話?
矜矜瞪大眼,幾乎想捉著他的衣襟將他整個人用力搖晃。
她真是個笨蛋,怎麼會傻到去相信,甚至希望他會有其他理由?
他是個悶葫蘆,最擅長的就是隱匿心緒和想法,只要他不想讓人知道的事,便永遠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連她也不例外。
她就像是個被他排拒在心門外的外人,永遠都無法猜透他!
窗外,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而眼前的男人始終不發一語。
片片雪花迴旋交織,逐漸模糊了稍早的蒼育日光,天地間又是一片灰白雪蒙,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得不到回答,卻也拿他無可奈何,矜矜只能氣急敗壞的收回雙手,然後像是發洩似的踢掉繡花鞋、扯開斗篷、脫掉棉襖、摘下手套,甚至連套在玉足上的羅襪也統統扯開,一塊兒扔到了角落。
接著她踩上以上百塊白兔毛編織成的大地毯,像只暴躁的小動物,一下衝到床邊、一下又衝到窗邊,接著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氣沖沖的衝回他面前。
而柴驀,依舊一語不發地看著她。
見狀,她只好握緊拳頭,仰頭大叫了一聲,然後又轉身在地毯上來回暴走。
兔毛地毯淹沒了室內的地板,即使裸足踩在上頭也讓人覺得溫暖,只是雪白的兔毛毯上,因為矜矜的壞習憤四處散落著紙張,當小腳如旋風般掃過,那一張張繪著淫靡春宮畫的薄紙,就會輕飄飄的飛了起來,接著又輕飄飄的落下。
畫中男女的動作,因為紙張飄動更顯得躍然生動,然而吸弓!柴驀的卻不是那一幅又一幅的春宮畫,而是那雙精緻小巧的裸足。
從許多年前,他就知道她有一雙極為美麗的小腳,雪嫩如玉、精緻無瑕,而鑲在趾頭上的粉嫩趾甲,就像小貝殼般晶瑩精巧,總是無聲誘惑著他觸碰掬捧,甚至跪地親吻。
黑眸黝暗,他自嘲地扯動了嘴唇,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時候自己竟然還能如此妄想。
很顯然的她氣壞了,也許因為他的固執,她會選擇撕破臉將他趕出花府,而他則會因此弄巧成拙永遠失去她,但他就是控制不了。
因為他愛她。
因為他無可救藥地渴望著她,渴望得連心都失控了。
「好!」忽然間,矜矜大叫一聲停止了動作,站在原地不斷的深呼吸,彷彿想借此緩和怒氣、冷靜情緒。
好一會兒後,她終於不再怒氣沖沖,而是非常冷靜的再次來到他面前。
「總之這件事我絕不答應,你馬上去向我爹娘回絕入贅的事。」她的語氣不是要求,而是命令,一副他只要乖乖照辦,她就會寬法大量原諒他的表情。
可惜柴驀只是默默凝視她霸道的眼神,語氣堅決不變的吐出答案。
「一言既出,馬四馬難追。」
「我管你難追還是好追,總之拒絕就對了!」她咬著牙,告訴自己要更有耐性一點。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靜靜凝視著她,接著就像是測試她的底限似的,不答反問。「倘若我執意如此呢?」
她不要他入贅。
不要。
「卑職答應入贅,並非因為胡鬧。」他忍不住開口低聲解釋,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永遠不讓情緒彰顯在臉上。
「對,你當然不是胡鬧,你只是該死的瘋了!該死的不敢拂逆我爹娘的意思,該死的想借此報恩!」她替他說出他可能的想法、可能的目的,因為除此之外,她真的猜不出他有任何理由會幹這種蠢事!
她寧願他多為自己著想,也不要他為了「報恩」而入贅。
他竟然就只是為了「報恩」…老天,就只為了「報恩」!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想法讓她更憤怒,憤怒得連心房都在燃燒,燒得她整顆心難受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