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要你來請我,又是想逼婚了對吧?」矜矜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只是忽然轉頭問。
柴驀穿最有正面回答。
「老爺夫人在府裡等您,卑職己備妥馬車。」他指著前方路邊的一輛馬車。
眼看他答非所問,矜矜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按照爹娘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安分守己得太久,她能耳根子安靜幸日夕巳一個月就該竊笑了。
可縱然明白爹娘這麼做是為了延續花家香火,但一想到他總是為了這種事親自來請她,原本蕩漾在心頭的喜悅,還是味味瞇的盡數飛走了。
她知道他只是奉命執行,但她就是討厭他只懂得奉命執行,他明知道她不想嫁人,也該知道她不喜歡被逼婚,為何他總是……總是……
矜矜太過氣惱,一個不小心竟踩著一塊融冰,腳下登時一滑,整個人瞬間就往後倒去一一
「小心。」
一雙健臂及時撈住她的身子,挽救她當街滑倒的檳態。
帽簷下,他的一雙黑眸如潭深邃,平靜而漾著縷縷柔光,淺淺的,卻是那樣永恆深刻,忽然讓她想起見到他的第一眼。
十五年來他改變了許多,高了、壯了,從目不識丁學習到能力卓越,從瘦弱無力鍛煉到剛猛懂武,從愚幸日夕巳蠢天真磨練到深沉精明,可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眼神。
透過他的眼,她知道他的本質不變。
他的心始終一如當年般溫柔堅定,只是變得更溫柔、更堅定強大了。
而他也許不知道,她多麼慶幸在當年那場風雪中發現了他。
「倘若你也對其他姑娘這麼溫柔,我想全京城的姑娘也許都會愛上你。」她促狹地說道,忽然間竟然產生這奇怪的想法。
她可以輕易舉出各式各樣他受姑娘們歡迎的優點,卻拒絕想像、甚至本能排斥他被一群姑娘環繞的畫面。
「男女有別,卑職絕不敢貿然莽撞。」柴驀臉上波瀾不興,只是輕輕地將她扶正站好。
「男女有別?」矜矜忍不住挑眉調侃。「那是誰每晚老是闖進我房裡,硬逼我上床睡覺,要是我不乖乖聽話,就直接把我拖上床?」近來為了繪製禁書她總是習憤晚睡,為了不讓她累壞身子,他竟然連她的作息都要插手監督,簡直比女人還要雞婆暖嗦。
他緩緩抽回手臂,臉上還是讓人看不出心緒。
見他不說話,她反倒覺得更有趣了,於是學著男人調戲似地挑起他的下穎,問道:「說啊,不是說男女有別嗎?」
黑眸掠過一抹黯光。「卑職只是擔心您的身子。」
「那男女有別呢?」她戲弄似的,故意將小手往下滑到他的喉結上,就是不肯放過他。
瞳眸驟縮,在喉結急促躍動之前,他碎不及防地捉住她。
「您若不喜歡卑職進入您的房裡,那麼卑職往後都不再靠近。」他的嗓音變得有些粗嘎,大掌卻非常非常緩慢的,將她的小手拉離了喉頭。
沒料到他會這麼想,她連忙收起玩笑,立刻反駁。「我又沒說我不喜歡!」
緊抿的薄唇,似乎在一瞬間掠過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那麼往後亥時一到,卑職希望小姐能夠準時就寢。」
她瞪著他。「太早了,子時來就行了。」
「亥時。」
「子時。」她相當堅持。
「亥時。」他只是冷靜的看著她。
見他如此冥頑不靈,她懊惱的蹙起眉頭,然後像是殺價似的,狠狠咬牙吐出最底價。「子時前一刻,不能再早了!」
「亥時。」誰知道他卻始終堅持原價,然後理所當然地改變話題,擺出請的動作。「老爺夫人有請,小姐請上馬車。」
「你這個王八蛋,不要給我太得寸進尺!」該死,她怎麼會忘了,除了眼神沒有改變,他固執的個性也沒變。
「卑職知錯。」他還是冷靜地看著她。
「你會知錯才有鬼幸日夕巳。」她瞪大眼,萬萬沒料到自己沒能成功戲弄到他,反倒被他吃得死死的,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變得比她還要無恥了?
縱然再不甘心,她卻沒笨得繼續和他爭論,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他有他的張良計,她自然也有她的過牆梯,他們走著瞧!
水眸賊溜溜地一轉,她這才若無其事的走向前方的馬車,但沒發現柴驀早己將她眼底的狡詐盡收眼底。
他眼底寵溺含笑,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只是伸手將她扶上馬車,接著也跟著上了馬車。
縱然她是主他是僕,縱然他是多麼渴望得到她,但也許只要能夠一輩子待在她身邊,他就該滿足了。
只要在她身邊的是他。
只有他。
那就夠了……
不出矜矜所料,花家二老果然又是為了逼婚,才會派出柴驀。
不過這次兩人不再搞偷窺手段,而是準備了一場選秀戲碼。
當她跨過門坎進入大廳時,就見府裡奴僕在大廳裡一字排開,每人的手上都各自拿著一卷畫軸,一見到她便立刻將雙手高舉,將畫軸往下攤開,露出一幅又一幅的男子畫像。
陽剛的、俊秀的、粗獷的、斯文的……畫軸上繪著各式各樣的男人,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些男人全都有副出色的外表。
一瞬間矜矜終於明白,為何近來家中總有畫師經常進出,那些畫師總是捧著畫軸進來,抱著銀子出去,嘴邊還不停喃喃自語該到哪家再偷窺作畫。
「女兒你終於回來啦,來來來,快來看看這些畫像。」兩夫妻一見到矜矜,立刻興奮的迎了上去,一左一右的牽著她,來到所有畫像前。
柴驀也跟著跨入了大廳。
他面無表情看著眼前一字排開的畫像,縱然幾日前就知道花家二老的計劃,卻還是不禁繃緊下穎,亦步亦趨守到矜矜的身邊。
「爹,娘,這些畫像是怎麼回事;」矜矜微微一笑,試圖裝傻。
「不就是男人嘛,而且如你所見全是一等一拔尖出色的男人,全都單身未娶呢。」花連城笑嘻嘻地回答。
「重要的是這些人全都人品優良、身強體健,家世也不差。」花江翠接著補充。
「所以?」矜矜繼續裝傻。
「所以女爾.決挑幾個上眼的,只要挑出來,明兒個爹馬上派人去說親,這些人全住在京城附近,爹絕不會把妨嫁得太遠的。」花連城拍著胸脯,完全沒忘記柴驀的提醒。
「將來妨若是受了委屈,只要修書一封,爹娘馬上去幫你作主。」花江翠也記得,所以立刻將矜矜帶到其中一幅畫像前。「你瞧,這個男人在鄉里開了間私塾,品性溫和敦厚,將來絕對只有你欺他的分,沒有他欺你的分。」
矜矜瞪著畫像上的男人,縱然對於雙親百般糾纏的行徑感到不滿,卻還是勉強擠出微笑,耐性應對。
「好是好,可惜太文弱了。」
「那這個呢?」聞言,花連城立刻將矜矜拉到另一幅畫像前。「這孩子正巧與你興趣相沒,也開了書肆,只要嫁過去鐵定有話聊。」
矜矜笑容僵硬,只覺得爹爹簡直就是亂兜亂湊。
「同行相忌,我要是嫁過去,他家書肆一定會垮掉。」而且保證絕對是被她鬥垮的!
「那這個呢?」
眼看丈夫失敗,花江翠立刻又將矜矜拉到了右邊,誰知道矜矜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話,興奮過頭的花連城也接著將她拉到了左邊。
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左,又一下右,兩夫妻就像是拉皮條似的,七嘴八舌、天花亂墜說個不停,將每個男人的來歷背景、品性優點全都說了一遍,聽得矜矜表情愈來愈僵硬、臉色愈來愈鐵青。
見她臉色不好,幾個僕人冰雪聰明的立刻將畫像捲起,偷偷摸摸的往後退去一步,誰知道兩老卻猶不知死活,依舊僻哩啪啦地說個不停。
接著,病貓果然瞬間成了母老虎一一
「夠了!」
矜矜大吼一聲,嚇得兩老差點沒自地上跳了起來。
門外一陣寒風掃過,大廳裡卻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穿受有一個奴僕敢吭聲,就連花氏夫婦也縮著頸子,連忙收回了雙手,再也不敢拉著她左來右去。
除了柴驀臉色不變,所有人幾乎都知道矜矜真的動怒了。
他家小姐雖然脾氣不好,但平常也只是口頭上叨念個幾句,甚少真的動怒,但倘若她真的動怒了,那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動。
「我早說過,我不嫁。」矜矜冷冷重複自十五歲起,就沒有改變過的決定。
「但是……」花連城緊張的抬起頭。
「就算你們找再多的人來,我也不嫁。」
「可是……」花江翠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明s來那麼多可是,統統給我閉嘴!」
在矜矜的喝令之下,兩人呆然馬上乖乖地閉上嘴,再也不敢吭聲,但矜矜卻看得出來,兩人並沒有死心。
除非她斬斷所有可能、所有後路,否則爹和娘絕不會死心的。
她不耐煩地雙手環胸,套著繡花鞋的小腳一上一下的踏著地板,想了又想,很快便想出斷了兩人念頭的好辦法。
「你們逼我嫁人,無非就是為了延續香火,既然如此有本事就找個男人嫁進來啊,只要你們找得到男人願意嫁入花家,那我就生!」她撂下狠話,早知道京城裡壓根兒沒有男人願意娶她,所以爹娘才會往外地找人,既然如此她就改娶為嫁,她就不相信天底下有哪個男人願意嫁給女人!
「要男人……嫁進來?」兩夫妻果然錯愕地瞪大眼。
可眾人沒發現的是,一旁的柴驀眼色也變了。
「就是入贅!」矜矜大發雷霆,只見她火大的伸出食指,指著兩人的鼻子。「而且不只要入贅,那男人還要相貌端正、品性敦厚,各方面都能讓我看得上眼,要是辦不到,那一切都免談!」
「這……這……」兩夫妻相視一眼,果然被矜矜的條件給習難住了。
要找到一個願意娶女兒,又願意待女人好的男人,己是困難重重,如今女兒竟然又開出入贅的條件,這無疑一一無疑就像鐵樹開花嘛!
但他們也心知肚明,除非女兒心甘情願,否則就算他們挑來再多的人,女兒也永遠不會出嫁,而如今她既然開出了條件,那麼至少代表還有一線希望。
可是入贅?
夫妻倆愁眉苦臉的你看我、我看你,正當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侯,一旁的柴驀卻忽然不動聲色的走到所有奴僕面前,低聲吩咐所有人將畫像收拾好,並且統統退出大廳。
一瞬間,兩夫妻恍如心有靈犀,兩雙眼睛四隻眼全跑到了他身上,腦袋裡同時閃過一道靈光。
相貌端正?
嗯嗯嗯!柴驀這孩子相貌非常端正哪,雖然不算俊俏,卻是剛毅耐看,縱然他甚少談及自身的事,可他們還是知道有許多姑娘偷偷戀慕著他。
至於品性敦厚嘛……
這孩子不怪矜矜當年將他誘拐回來,反倒懂得知恩圖報,十五年來不但對他們花家盡心盡力,就連侍奉矜矜也是處處呵護、無微不至,除了他,他們還真想不出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家女兒的任性跋扈。
何況,他和女兒共同生活了十五年,也算是青梅竹馬。
穿受有人比他還瞭解女兒的脾氣,更穿受有人比他還懂得應付矜矜,重要的是這孩子能力卓越、忠心耿耿,各方面都是女兒一手虐待出……呢,一手調教出來的。
若是他,女兒絕對挑不出半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