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走吧……離開這傷心欲絕之地,把不愉快的事情統統忘得一乾二淨,將塵俗的一切全都消失,回復最為純淨的自己吧……
她朝月亮的倒影伸長手,人亦徐緩往上飄,到了河面,她出於本能的雙手下壓,撐起身子,雙腳打水,浮於水面……
她忘了一件事……
她會游水。
嗚……她會游水啊,而且技巧還挺好,身子四膠很自然的動作,除非在身上綁顆大石,否則想沉入水底溺斃根本不可能。
老天爺啊,何苦這樣欺負她,連想投河自盡都不給她機會。
這時,有個在舔糖葫蘆的小朋友看見在水中飄浮的她,連忙拉了拉身邊娘親的衣袖。
「唔……唔唔……」嗜甜的孩子連說話都不肯放開糖葫蘆。
「別吵,娘要看煙火。」孩子的母親雙眸牢牢盯著絢爛的煙火。
「唔……」孩子扯得更用力了。
「怎麼啦?」母親有些不耐煩的低頭,「想噓噓?」
孩子指著河面,母親順著他手指望去,這一瞧可不得了。
「天啊!有人溺水啦!」母親扯開喉嚨大喊,「有人溺水啦!救命啊!快救人哪……」
一身狼狽被救起來的段陽陽面對眾人的關心詢問,打哈哈的說她是被洶湧的人群一個不小心推擠入水的,而且她很會游泳,本來想自個兒游到岸邊的,孰知尚未近岸就被自告奮勇跳入河裡的好心人救起來了。
她的說法眾人採信,不疑有他,只有葉氏以洞燭的眸,聚攏擔優的眉,望著強顏歡笑的女兒。
回到家後,大伙七手八腳忙燒熱水給段陽陽沐浴,預防她著涼。
抱過熱水,一身舒爽的段陽陽一回到自個兒的寢房,就看到坐在前廳木凳上,臉色凝重的母親。
「娘。」直覺告訴她,母親曉得發生了何事。
「陽陽,你過來。」葉氏拉了張凳子,招手要她坐下。
段陽陽入座後,葉氏抓起女兒垂在胸口處的一撮微濕長髮,以木梳慢梳,柔嗓輕問,「告訴娘,楚天晚怎麼了?」
「沒事啊。」段陽陽故作輕鬆的聳肩,可淚水卻是不爭氣的掉了。
「他來找你,一言不合吵架了?」
他們出門看煙火尚未滿半個時辰,葉氏推斷這麼短的時間內,女兒不可能上山來回一趟,必是楚天晚決定求和而下山來找她,只是兩個人溝通不順又吵架了。
她正想勸女兒,男人肯放下身段來道歉求和就該適可而止,別鑽牛角尖,更別趁勢刁難,擅用女人的武器,把男人的心整治得服服貼貼的,還怕他不順著來嗎?!
然而,她口還沒張,段陽陽己經忍不住滿胸口的委屈與怒火,大腿上的粉拳緊握,激動的將她在陶府看到的一切全數托出。
「娘……」段陽陽抽了抽鼻子,「他有別的女人。」
「他有……別的女人?」葉氏愣了愣。
她橫看豎看,楚天晚就不是個花 心的男人,不僅不花 心,還有點過於死板,連怎麼討女人歡心都不懂。
面對這樣的大笨驢、呆頭鵝,女人總要辛苦點,不過瞧女兒甘之如怡,這什麼鍋配什麼蓋,想兩人相處愉快,當娘的也就無權置掾。
難道說,她瞧男人的眼光退步了?
還是說,只要是男人就必定花 心,呆頭鵝也不例外?
「你怎麼知道的?」
「我親眼看見的!」她激動的喊,「他們抱在一塊兒還衣不蔽體,這不就說明他們關係匪淺,說不定早就論及婚嫁,所以他才不要娶我。」
「那個女人是誰?」
「陶幽蘭。」
「陶幽……蘭?他跟陶幽蘭攪和在一塊兒?這怎麼可能?」蕩女跟老實頭?
「我親眼看見的,娘!」段陽陽哭趴在母親的大腿上,「陶幽蘭身無寸縷,坐在天晚的大腿上,而他的手很不規矩的在她身上亂摸……娘,這還會有誤會嗎?那個男人……移情別戀了,嗚哇……」
笨驢子楚天晚竟然被陶幽蘭勾上手了?葉氏有些難以置信。
陶幽蘭勾男人的確有一套,不比勾欄院的鴇子差,事實上,她的行徑亦與妓女無異,差別是她有祖宗庇蔭,家底豐厚,是她挑男人伺候,而不是伺候男人。
莫非,楚天晚就是太愣直,所以才會被陶幽蘭的狐媚手段所勾引?
「陽陽。」葉氏抬起女兒的上半身,「你有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嗎?」
「在那個情況下,女兒要怎麼問?」段陽陽氣瘋的喊,「我生氣的想打陶幽蘭,他竟然以身護她,我的鞭子全抽在他身上……」她感到心疼又心痛。
「不管……不管我下手有多重,他都不肯離開,拚死命的保護她……娘,他的心,完完全全都被勾走了,難怪他不想娶我……娘啊……」她越想越悲憤,哭得臉紅透。
「你要放棄他了嗎?」
「都這個節骨眼了,不是我放不放棄,而是他根本不要我!」就算她不想放棄又能怎麼著,他就是不肯要她啊!
「你就甘願你心愛的男人被陶幽蘭那淫婦給搶了?」
「我……不然我能怎麼辦?」娘有辦法轉圜劣勢嗎?
「你當然要搶回來呀!」握在段陽陽手臂上的十指握緊,「你不能輕言放棄,那是你的男人,而且你們己經有夫妻之實,你不嫁他,嫁誰?」
「娘要我以此點逼他成親?」
「這是手段之一。」
「但……如果他要求陶幽蘭成為正室我為小妾呢?娘,我不可能與陶幽蘭共事一夫,她老是找我碴,若她成為大房,一定會想辦法整死我的!」
「你會甘願讓她整?」
「當然不!但我更不想跟她共享天晚!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個妻子,我的心眼裡容不下其他女人重」更別說那個女人是陶幽蘭。
她與陶幽蘭水火不容,每次爭端都是陶幽蘭挑起的,別說共事一夫,連處於同一個屋簷下,都讓人難以想像。
「那麼,就把他搶回來。」葉氏堅定的眸盯著女兒。
「要怎麼搶?」段陽陽汪著兩泡淚眼問。
「娘好歹也是紅樓出身,收服男人易如反掌。」雖說當年不太受歡迎……不過這是長相問題,乃非戰之罪。「你就照著娘的話去做,包準將楚天晚的心自陶幽蘭身上搶回來。」
「嗯。」段陽陽抿唇用力點頭,母親是絕望的她唯一的浮木了。
「不過你得答應娘,不管娘怎麼要求,你都得切實做到。」
「女兒答應,女兒一定切實做到,請娘教授女兒該怎麼把他的心搶回來……」說著說著,傷心難過的淚水又掉了。
「首先,咱們就這麼做……」
在段陽陽傷心欲絕離去之後,陶幽蘭則是心花朵朵開的自楚天晚的「保護」之下探出小臉,一瞧見楚天晚背上衣衫被鞭子抽裂,鞭痕清晰可見,心頭甚是明白,這個男人己經是她的了,要不,他何必捨命保護。
這說來說去,她陶幽蘭臉蛋就是比段陽陽美、身材比段陽陽好、手段比段陽陽高竿,所以她才使出一分功力,就把人給摘下來了。
「呀,天晚,」陶幽蘭裝模作樣的大驚小怪輕呼,「你的背都受傷了,很疼吧?」
在陶幽蘭眼中,這傷可是他愛她的證明。
這男人的指技如此高超,愛撫得她舒服暢快,比她芙蓉帳下任何一個男寵都來得高明,就是不知那個段陽陽是否也被他服侍過了。
疼?當然疼!楚天晚只要稍微一動,就痛得眉頭緊蹙。
這疼痛比一開始馴養那群「劣雞」,被啄得四處都是傷口還要來得疼上數百倍。
段陽陽下手這麼狠,還敢往陶幽蘭身上抽,這弄個不好,人家控她個傷害、殺人未遂,就得入大牢吃牢飯,重者,說不定連小命都丟了。
他是男人,皮粗肉厚,身上有傷也無妨,女人可是留不得半點疤。
「來人啊!」陶幽蘭朝外大喊,「快送藥進來。」
沒一會兒,男寵送了傷藥過來,在陶幽蘭的指示下,為楚天晚撥開衣衫,並要他趴在床上,由陶幽蘭親自上藥。
「小姐,這種粗活由小的來便可。」男寵一號李青怕寵位被奪,連忙獻般勤。
「你粗手粗腳的萬一弄痛天晚怎辦?」陶幽蘭輕斥,揮手要他走,「出去,把門帶上。」
她喚他「天晚,?李青臉色微變。
這屋裡一堆男人,就投見陶幽蘭喚過哪個人名諱,她將他們視為僕人、視為陪寢,地位低下,何時給過平起平坐的你呼了?
平日,李青最為受寵,是故,在其他男寵面前趾高氣昂,絕無法忍受第一名位子被奪。
「小姐,您是千金之軀,這等低賤工作由小的來做便可。」李青微彎著腰,一臉諂媚討好,心裡打的主意是想整整楚天晚。
「我叫你滾,你給我囉嗦什麼?」陶幽蘭臉色一變,「滾!」
李青面色僵凝,吶吶點頭答應,方轉過頭,就見到拿藥過來,名叫胡元的少年暗暗竊笑。
他惱怒抬腳,重踹胡元屁股,「擋在前頭做啥,快滾!」
胡元被他踹得一個踉蹌,又不好發作,畢竟目前李青還是陶幽蘭面前的紅人,而他主要做些奴才的工作,入府至今,尚未侍過寢。
這屋子裡頭的男人,大都家貧,但頗有姿色,均是外型俊美的少年,陶幽蘭就是看中他們的外貌,花錢以長工之名將他們買來,白天做粗活,晚上做房活,可房中事還得被看上眼才有這福氣,陶幽蘭一向偏心,喜愛哪個男寵就專召那男寵侍寢,直到厭膩為止,與皇帝無異。
她根本是將自己視為武則天了!
胡元初時十分排斥一群男人服侍一名女人,可在這個環境特久了,受到潛移默化、耳濡目染,他也跟其他少年一樣,想要得到主子的寵愛,就像李青,吃香喝辣、走路有風,思想整個扭曲了。
李青出了房,關了門,卻不走,而是將耳朵貼在門板上,牙咬著指甲,偷聽裡頭的狀況。
「你在幹啥?」胡元好奇的問。
「甭問這麼多,快去幹你的活!」李青揮手要他走開,自己則繼續偷聽裡頭動靜。
胡元摸摸鼻子離開,心想……就別哪天讓我竄了你的位,到時換我把你當狗喚,哼!
陶幽蘭垂頸幫楚天晚上藥,平常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她,連徐藥的手勁都難以控制,好幾次直接戳進傷口裡,痛得楚天晚幾乎哀叫。
要不是傷口就在背上,他真想叫她住手,由他自己來算了。
好不容易,跟地獄無異的塗藥折磨終於過去,楚天晚方能喘口氣。
「天晚啊……」陶幽蘭水眸深情款款的望著他,纖手輕輕在裸臂上滑動,「你真是對我用情至深,願意為我擋鞭。」
用情至深?楚天晚蹙緊眉頭。
「你說,我該怎麼感謝你呢?」陶幽蘭躺在他身側,拂開他頰面上的發。
呆然是個俊美少年郎,就連眉頭緊蹙,忍著痛苦樣都那麼英俊好看,無怪乎段陽陽對他死心塌地的。不過……陶幽蘭嘴角揚起得意的笑,這男人是她的了,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
就說她的魅力遠超過段陽陽,才不過把他綁架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為她臣服了。
這世上最美的女人呆然是她無誤,哈哈哈哈哈……
「那你放我回去吧。」他不想繼續特在這裡,焚香味過重,空氣又不流通,他快窒息了。
「天晚,你別說笑了,你傷這麼重,怎能離開?」纖手放在楚天晚頸上,「你別不好意思,就在此住下吧,你以身相護,我一定會對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