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疏桐笑著說:「那是都國的一種國寶之竹,砍下其竹身制笛,據說可以笛響十數里。」
「不對、不對!」她揮著手,膛大眼睛,「我是問你剛才說的鳳尾竹,難道是指……」
他哼了聲道:「就是你眼前這位想要袖手旁觀、溜之大吉的白鬍子老道。」
尹清露是獵妖之人,也算見過世面,一般人口中的奇聞軼事在她聽來都稀鬆平常,可寂明道人競然也是竹妖,還是出手她的預料外,這讓她好一陣都沒有緩過神來,整個人悶悶的。
鳳疏桐看出她的心思,安撫著她笑,「你不必覺得自己無能,他可不同於普通的小妖,修道有兩干年了。別說是你,就是你師父在此,也未必能一眼發現他的真身。」
「所以你不首捉妖,是因為你自己本就是妖?」此時她才不侍願地開口問話。
寂明道人揉著鼻子解釋,「不全是因為這個緣故。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得罪鳳皇。」
「這又是何意?」她轉而看向鳳疏桐。莫非鳳皇下旨讓寂明道人去捉妖,他是怕自已捉不到後,惹怒了鳳皇?「鳳琉桐,你答應過我,若是我把他帶回來,自會和我講明真相。」她瞪著他,眼神中滿是威脅。今日他要再遼遮掩掩,她就要拂袖而去了。
他無奈一笑,對寂明道人說;「你看我身邊的麻煩何其多。先是鳳皇選給我的那個梅樹精,現在又是這丫頭對我頤指氣使的。」
寂明道人陪笑道:「王爺是人中龍鳳、仙家風骨,桃花劫自然也多一點。」
尹清露仔細捕捉到他們對話中的關鍵字眼,「梅樹精是鳳皇送給你的?」
「可以說是。」
「鳳皇不知那女子是妖?」
「知道。」
「啊?」她有點頭暈了,「知道她是妖還要送給你?可是……當日我和他說起你身邊有妖氣時,為何他還讓我繼續捉妖?」
「那是為了引你上釣,讓你與我繼續為敵。」
「他為何要這樣故弄玄虛,使我和你為敵?」
鳳疏桐黑眸一閃,「因為,他就是妖王。」
尹清露走進鳳棲段,心頭懺評直跳,獵妖這麼久,她從沒想到妖王就在自己的身邊。
她今日本不必來見妖王,可是鳳琉桐希望她來,只因為昨日他和妖王的那場大戰她明明在場,若是不向「鳳皇」享報,反而顯得奇怪。
「他一定怕你我聯手,所以你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親自走這一趟。我這邊有寂明相降,以他兩干年的功才,對付一般小妖綽綽有餘。」
他的話讓她終於定下心,故作若無其事地來到皇宮內,宮內的氣氛如常平靜,宮女和太監們見到她時也都微笑問好。
然而她一邊點頭回應,一邊卻在心中想——
這宮中還有誰是妖?
堂堂鳳皇,怎麼會成了妖王?
鳳疏桐說妖王不過是化身鳳皇雞占鵲巢,那真正的鳳皇又在哪裡?是生是死?
可惜,這連鳳疏桐都不知道。
她立在殿門口,奪魂鈴和碎邪劍在這裡全無反應,面對法力高強的妖王,她的護身法器自然失去作用,所以,她在對答對更不能出任何的差錯。
她深吸一口氣,聽著太監在內享報,「陸姑娘來了。」
接著,鳳鵬舉的聲音響起,一貫的溫和,聽不出任何波瀾,「請她進來吧。」
她揉了揉嘴角,盡量挑起幾分笑容,然後才邁過台階,走入殿內。
「尹清露參見陛下。」在鳳皇面前,她一直以真名自稱。
鳳鵬舉微笑地看著她,「尹姑娘,幾日不見,有什麼好消息要和朕說嗎?」
她穩了下心緒,順著接話,「清露就是要和陛下說一件重要之事。」
「哦?什麼事?」
「涵王,一與妖案有重大牽連。」她的話讓鳳皇露出驚詫之色,「你這話的意思是……」
「昨日我與涵王同乘一輛馬車,路上他遇到一名奇怪男子,後來兩人以法術相較,一請問陛下,可曾知道涵王也會法術?」
他沉吟半晌,「朕是聽過一些風聲,都說涵王並非常人,他雖未曾在朕面前露過什麼法術,但朕早當他是異人。你還記得朕第一次見你時,就和你說過涵王是個玄妙之人嗎?即使他會用法術,朕也不奇怪。那麼……昨天到底誰勝誰負?那個男子又是誰?」
「清露並不知那人身份,因為涵王一直不肯透露。當時戰況激烈,清露怕涵王如果敗了,生死堪憂,涵王畢竟出身尊貴,我也不好袖手旁觀,於是出手相助。不過那人雖然走了,未必以後不會再來找涵王的麻煩。」
「他什麼都沒告訴你?」鳳鵬舉幽幽問道,聲音比手日的和照多了幾分陰鬱,讓尹清露倏然想起昨日那詭魅的妖王真身。
地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堅定地搖搖頭,「涵王似有重大事情隱瞞,堅決不肯吐露。清露只是個小小獵妖師,也不能刑訊逼供,只好作罷。」
「那你這一日一夜都在哪裡?」
「在涵王府。」
「為何?」
尹清露被他的追問逼得差點說溜嘴,將鳳疏桐受重傷的事情供出來,她語塞了須臾,立刻找到一個藉口,「因為涵王府中曾有妖孽作祟,清露想知道那人會不會再來找麻煩,只好近身守候。」
鳳鵬舉想了想說「涵王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不想告訴你的事,自然不會和你透露一個字。既然他不肯說,那你就回宮休息吧,不必跟在他身邊,例惹他懷疑了。」她在心中暗叫不好,若答應了他,自已豈不是就要和鳳疏桐分開了?
莫非他是看破了什麼,故意來試探她的?
於是她一笑道:「若是可以回宮倒好,我這幾日的確是累了,多謝陛下體恤。但若涵王那裡有什麼事……」
「涵王那兒,朕會派人留意的。」一句話,就把她後面的話都堵死了。
尹清露沒辦法,總不能堅持說不,只好先退了出來。
殿門外,一名小太監正招呼著幾人抬著一口箱子往南面走,嘴裡說著,「快一點,別碰壞了,這可是皇后娘娘送給玉真公主的禮物啊,怠慢不得……」
玉真公主?聞言她眼一亮。對啊,這個公主她一直都沒有機會親近,總覺得對方身上的秘密似手不亞於鳳疏桐,更何況公主和鳳疏桐關係那麼親密,說不定她還可以從對方身上知道一些消息。
想到這裡,她裙擺一抖,跟著那些小太監追了過去。
玉真公主將在窗邊,聽著外面小大監們吹喝著將箱子放下。
咳了兩聲,她道:「回去替我謝謝皇后娘娘。玉真這幾日身子不好,改日再到皇后那裡親自道謝……陸姑娘怎麼也來了?」
公主天生的目盲讓她耳才變得極為敏銳,這點尹清露早有領教,只是她沒想到在這麼多人紛雜的腳步聲中,公主競還能分辮出她的足音。
她笑著上前道:「特來看望公主的,不知是不是打攪了?」
「怎麼會呢?涵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請進吧。」
「公主認為我是涵王的朋友?」尹清露訝異地跟著她走進寢宮。記得上一次自已和鳳疏桐同時在公主面前出現時,彼此可沒有什麼親熱舉動啊,連說話都是犀利地針蜂相對,完全是仇人之姿。
「你身上有王爺的氣息,若非和他親近的人,怎麼站惹得到?」
尹清露面色尷尬,慶幸公主看不到她此時的大紅臉。昨夜和鳳琉桐親熱纏綿的吻,有眼的旁人都看不出,一個目盲之人居然靠聞就聞出來了?!
玉真公主在自已殿中行走自如,完全不像是個看不見的盲人,她自選了一張椅子坐下,擺手道;「陸姑娘隨意坐吧。找我有什麼事?」
「公主知道我為事而來?」尹清露在對面坐下,凝視著眼前這張絕美的面容。
公主的相貌即使在遍艷群芳的後宮中也是令人為之驚艷,若非目盲,該會是怎樣的傾城傾國?
「陸姑娘,一我這宮中既沒有統隆,也沒有密探,你有什麼事想和我說就請直言。你我平日沒有深交,今日來找我必然不是為了閒聊,不是嗎?」玉真會主從容開口,那雙美眸竟似在直勾勾地「看」著她。
尹清露微一猶豫,悄聲說道:「涵王有難。」
玉真公主神色一僵,「幾時的事?」
「昨天,他遇到一個……強敵。」她斟的著字詞表達。
「妖王?」玉真公主直言不諱地點出來。
她心一跳,忽然有些五味雜陳,惱恨公主和鳳疏桐之間毫無秘密。她本來只是想打探一下,看看公主知道多少關於他的事清,如今看來,會主所知道的,遠比她要更多更早。
聽出她呼息有些紊亂,玉真公主擔岳地問:「涵王現在情況如何?」
「還好,在王府休息。」她努力靜下心,安撫自已沒必要和別人吃醋,反正鳳疏桐已經承認喜歡她了。這麼一想,她心頭的糾結才逐漸散去。
誰知玉真公主卻又急問道:「他受傷了沒有?我是說,他流血了沒有?」
「掌心破了一點。」尹清露見她這樣焦急,便問她,「他很怕流血是嗎?為什麼?」
玉真會主咬著唇辮,緩聲說:「他雖然法力高強,但罩門就是不能受傷,只要流血一次,法力就會減一分,而且每次恢復起來都需要很長的對日。在此期間,他更不能遭受第二次攻擊,否則性命不保。」
回想昨日他那虛弱的樣子,確實與公主說的一模一樣,她心中驟然揪緊。
把他單獨留給寂明道人照顧,萬一寂明道人無能,豈不是害了他?
想到這裡,她恨不得立刻飛身回去,偏偏她剛剛巷應了鳳皇要在宮中休息,乍然又走豈不是惹人懷疑?
她急得坐也坐不住,在屋中來回踱步,自言自語地說:「他不是神仙轉世嗎?怎麼這點小傷都禁受不起?」
「他若真的只是神仙之子,本不致如此,但他的先祖還有一位蛇妖,妖仙血脈相混,是妖是仙,也非妖非仙。固此他自小就體質虛弱,極易生病,老王爺將他帶回時他本已奄奄一息,是因他母親捨命相救,將自己體內的靈丹過渡給他,才保住他一命。」
尹清露聽得都出神了,「老王爺是他的親生父親嗎?」
「當然。」玉真公主更透露,「只是不知為何,老王爺身上並沒有他家族血脈的明顯特徵,沒有異能、沒有法術,更未活到百年就去世了……或許,這血脈本就奇異,所以後世才不能代代相傳,到了他這一脈,也不知會不會就此斷絕?」
「當然不會!」她抿緊雙唇,「他還得好好活著,誰准他隨便就死了?」
聽出她話語中的強勢,玉真公主不禁一笑,「他自認孤獨,縱然是我也難以和他真正相知。你若有此自信,就幫他度過此劫。」
尹清露定定看著她,「那你又是誰?」
她唇角微勾,笑容有著難解的苦澀,「是這鳳朝的罪人。」
「嘎?」
玉真公主仰起頭,目光似在看向遍遠的一方,自她臉龐上緩緩浮現的悲傷乏色如秋葉冬花,美則美矣,卻極其脆弱,令人不忍卒睹。
尹清露雖不懂她的意思,卻也為她的神色所震一這位玉真公主身上的故事,只怕不比鳳硫桐少……
不過自己當務之急,是盡快回到王府守在他身邊。回身看到高高的宮牆,她眉心擰起一個細細的死結。
鳳琉桐坐在王府的後院內,石桌上有一盤殘棋和一壺涼透的茶。
尹清露一直沒有回來。
自從她一早入宮後,他就心中牽掛,怕她那個直脾氣會在妖王面前露出破綻。
偏偏如果她不去,就會有更多麻煩等著他們,他也只好讓她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