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妖師 第九章
    她生澀笨拙地壓著他肩睜,柔軟的嘴唇緊緊貼著他的,在他記憶中也曾有過類似的畫面,只是那次雪梅的獻媚讓他覺得惡心,而這一次……她卻令他茫然得腦子一片空白。

    尹清露生平未曾如此大膽主動親近一個異性,如今也只是憑著本能去做,她不知道什麼是唇舌交纏,只是想用最激烈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憤怒。

    等她吻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時,這才抬起身,氣喘呼呼地看著他。

    鳳疏桐的目光很恬淡,平靜到她忽然覺得自已真是丟臉丟到家,已不敢再看他的眼,轉身便要跑。

    他卻沉聲說:“站住!”

    她站住了,可不敢轉過身來,強作鎮定道:“你想罵我的話,最好還是算了、省省力氣。你現在這個身體,就算要罵也罵不過我。”

    他似是輕笑了,反問:“你以為我會罵你?轉過身來,你有膽子做,為什麼沒膽子面對?”

    她被迫轉身,漲紅了臉還要強裝臉皮厚,目光飄忽不定,“我有什麼不敢面對的?”

    “過來。”他朝已跑到數步之外的她勾勾手指。

    她慢慢蹭過去,志忑不安地挪到床邊,“你想說什麼……就盡管說吧。”

    “你知道自已剛才在做什麼嗎?”他凝視著她沸紅的臉。

    “當然。”她挺直了身體,“我又不是傻子,無論做什麼事,我都會對自己負貴。”

    “那麼,你知道招惹我的後果嗎?”他瞇起眼,表情看不出是危險還是威脅。

    “不知道又怎樣?”她心裡打鼓、身上發寒……他該不是要殺了她吧?

    “我做人向來恩怨分明,勝皆必報。對我好的人呢,我會感恩,敢暗算我的,我也必然不會讓他過舒坦日子。”他冷笑,看著她臉上僵硬的笑容,突然伸手將她拽例在自己身上,然後反身壓住她,在她耳畔低聲說:“你想勾引我,就得付出代價!想跟著我,就要等

    著倒霉。”

    她嚇了一跳,又驚又怕,明明他身子仍贏弱沒有多少力氣,偏偏她競不敢動一根手指頭。當他履住她的唇時,他唇上的涼意猶如春寒料峭,令她心底一陣輕顫,卻又似渴望春日暖陽般,情不自禁地緊緊擁住他。

    剛才她的一廂情願來自沖動,沒有給對方甚至是自已准備,頂多只能算是嘴巴碰嘴巴。而現在這一吻已與先前大不相同,他吻得密不透風、纏綿徘側,一雙濕潤的舌試探性地誘引,仿佛直吻到她身體的最深之處、靈魂所在。

    “你……為什麼會突然……”在長吻之後,她如墜夢中,昨日還是陌路的兩個人,今日一下子變得如此親近,連她也難以置信,驚喜又疑惑。

    他的指尖劃過她目光迷離的眼,低歎一聲,“莫道天意難為,原是前世泣定。情不知所起,何故一往而深?你問我原因,我又何嘗知道?”

    這兩日,他們都分別自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生死交關之際,心版上刻著誰的身影、系著誰的安危,揮之不去,靜心想,事情便昭然若揭。

    相愛只因相愛,沒有原因,何處尋根究底?她叫清露,他叫疏桐,並非刻意相配,而是冥冥中亦早有雙手在成全紅線兩頭的他們。

    她畢生致力獵妖,從不曾想男女之事聲他一生孤獨隨命,早以為將愁苦而終,誰科得到這世間竟有一個她、亦有一個他,似是為了彼此而生於此世等待……

    晚間,天黑了。

    尹清露從懷中構出幾面小旗子,分別插在屋子的四周。

    “你的結界未必能檔得住妖王。”休養一會後,鳳疏桐已經能坐起身吃飯了,“用碎邪劍在房子周圍畫一個圈吧。”

    她想起碎邪劍上還沾了他的血,且當初劍刃染血時曾有奇妙的反應,或許他的血真有某種不可預測的種才,於是她照著他的話,用劍尖曉著屋子畫了一圈。

    “妖王若是二次來擊,我們或許抵檔不住。”她憂心仲鍾地說。

    “明天早上,你試試去找一個人。”

    “誰?”

    “上清觀的觀主寂明道人。”

    “那個老道?”她皺皺鼻子,“不是說鳳皇請他天妖他都不肯嗎?我去找他,他就願意了?”

    “鳳皇找他,他當然不肯,可你若找他,他未必不肯。”

    他這話說得高深莫側,讓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不是和尚卻老喜歡打禪語,這樣顯得你有本事是嗎?”

    鳳疏桐微微一笑,“這樣吧,明天你去見他,不用說別的只要背首詩,他自然肯隨你來幫忙。等他來了,我再把一切告訴你。”

    她孤疑地皺著眉,“什麼詩比聖旨還管用?”

    “竹生荒野外,梢雲聳百尋。無人賞高節,徒自抱貞心。恥染湘妃淚,羞入上官琴。誰能制長笛?當為吐龍吟。”

    她更繼續皺眉,“好長的一首詩……什麼意思?”

    他耐心講解道:“這首詩是中原南朝一個叫劉孝先的詩人寫的,詩中是在借物自吻,說自已空有一腔抱負、滿腹才華,卻無人得以賞識……”

    尹清露聽得頭有些大。她向來自認是個有耐心的人,為了追擊一只小妖可以幾天幾夜不閉眼,可怎麼和他在一起,她脾氣卻越來越暴躁了,動不動有一種想敲他頭的沖動?

    見她臉色難看,他停住口,“行了,知道你不愛聽,不說了。給你一個機會,可以任意提一個問題,但我只回答一次。”

    她的眼珠轉了轉,“什麼都能問?”

    他點點頭。

    “那……你真的喜歡我?”

    她這個問題出手鳳疏桐預料,他本以為她會問起他的身世或關於妖王的事,怎知她沖口而出的競是這麼一個問題,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天底下姑娘幾乎都會問的問題,仿佛只要確認了他的情意,他是誰、將來又有何打算,都不再重要了。

    望著她那張清秀玉雪的小臉,他胸臆間泛起一股暖意,“真要我回答這問題?不想再改嗎?”

    尹清露搖搖頭。

    “喜歡你。”他啟口,話語輕巧如鴻毛飛絮般輕盈,卻似飛到了她心裡。

    她集然一笑,“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確定了他的心意,不管日後奮有怎樣的艱難險阻,遇到多可怕的妖魔鬼怪,她都可以無所畏懼了。

    這三個字帶給她的自信和力量,甚至遠超過碎邪劍和奪魂鈴。

    “今晚妖王會來嗎?”她望著窗外,夜空中月圓如鏡、無風無雲,自空氣中飄來的淡淡香氣不知是什麼花香,悠遠綿長,就如他的人帶給她的感覺一樣。

    “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吃飯,想靠進食幫助自己盡快恢復元氣,卻還是吃得很慢。

    她在桌邊坐下來,雙手托腮望著他,“鳳疏桐,若是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這屋外的牆根下吧。”

    他一征,停住筷子,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怎麼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因為我知道妖王很厲害,我怕我打不過他,難免一死。”

    “那為什麼要埋在這屋外?為了三更半夜找我鬧鬼?”他不解地取笑她。

    她忽然低下頭面容有些羞愧,“因為……你是在這屋裡說喜歡我的。我想,如果我死了,魂魄若能留在這裡,也許每日每夜都能想起那句話來,不至於上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就忘了你。”

    心房霎對被她極其動人的言語重重地撞了一下,於是他放柔聲音問道:“那為什麼不是我先死呢?若是我先死了,你要把我埋在哪裡?”

    尹清露想了想,搖搖頭,“你是不會死的。就算死,也不會死在我前頭。”

    “為什麼?人固有一死。”他不知自己為何與她聊起這麼幼稚的話題,只是莫名喜歡看她這副為兩人將來惆悵又煩惱的樣子。

    她理所當然地拚著指頭回答,“第一,你祖上有妖有仙,所以你的命必然比別人長。第二,你若遇險,我自當以命相救,縱然要我死,也要力拚不讓你受傷。所以,你一定不會死在我前頭。”

    鳳疏桐內心激動、柔情漫溢,不禁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一個詩意的名字,但她的人和性子卻不懂詩意。自小家中變故,孤獨幽憤地投身於捉妖師門下,她定然吃了不少苦頭,才能在師兄弟中脫顆而出,執掌門戶,一而為她取了“清露”這個名字的人,其實是想告訴別人,她亦有一顆玲瓏剔透、不容傷害的清露

    之心,需要被人可護珍藏嗎?

    既然如此,那麼他便做那個懂得珍藏她的人。

    尹清露一直懷疑鳳疏桐是故意編謊話來騙她,因為哪有人會像個傻子一樣,光聽到一首詩就肯乖乖跟人走?

    所以,當她來到上清觀、要求見寂明道人卻被婉拒後,她就決定不用鳳疏桐的方法,改用自已慣用的強硬之姿試著解決。

    她硬闖進後院時,寂明道人正在竹林裡悠閒地修剪枝葉。她曾見過人.修整花葉、樹葉,卻從未見人如他這樣認真地仔細修剪竹葉,當下只覺得好笑。

    寂明道人抬起頭看到她,無奈地苦笑,“姑娘,你我非同道中人,又何必來煩我呢?”

    “觀主知道我為何而來?”她忽然興起騙騙對方的念頭,於是板著臉說:“陛下有旨,請觀主協助誅妖。”

    寂明道人擺擺手,“姑娘別逗我了,鳳皇不可能讓我去誅妖的。”

    “為什麼?”她訝異他競然一下就看穿了她的謊。

    寂明道人沒有給她解釋,繼續說道:“姑娘還是請回吧。我是塵外之人.,也不會理紅塵之事。”

    “不理紅塵事,卻身在紅塵中,觀主真以為自己能獨善其身嗎?”見說不動對方,迫不得已,她只好拿出撒手鑭。“近日我聽來一首詩,想念給觀主聽聽。”

    “吟詩作賦我也並非行家,姑娘若是要我品評,也找錯人了。”寂明道人還真是一點余地都不給。

    尹清露才不管他愛不愛聽,清了清嗓子,把自己唯一記住的頭幾句大聲背了出來,“竹生荒野外,梢雲聳百尋。無人賞高節,徒自抱貞心,恥染……染.*”後面的內容她記不全了,不禁暗罵自己記性太差。

    寂明道人臉色大變地瞪著她,像是看到什麼妖魔鬼怪。“這,一這首詩是誰讓姑娘背的?”

    沒想到剛才那樣閒雲野鶴般、吃了稈地鐵了心對她不聞不問的寂明道人,競然只聽了半首詩就嚇得臉色慘變,令她忍不住心中又驚喜又氣惱—真的又讓鳳琉桐贏了!

    她得意地昂起頭,“誰讓我背的您先不必管,您若是不跟我走,我就放火燒了竹林,看您肯不肯走。”

    寂明道人連忙說道:“走、走……這就跟姑娘一起走。”

    尹清露成功把人帶到涵王府,當寂明道人抬眼看到“涵王府”大門的區額時,不禁長呼了一口氣,神情復雜地說:“原來是涵王召見。說一聲就好了,只是來訪老友而已,為何要故弄玄虛地嚇我這個老道?”

    但是,走到廂房外,一發現地上那條淺淺的劍痕,他便逮然嚇得臉色灰敗,轉身就要走。

    尹清露急忙攔住,“觀主要走?”

    寂明道人苦笑道:“我若現在不走,就要丟命了。”

    “你若是現在走了,也保不住性命。”房門開了,鳳硫桐就站在門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歎了口氣,“王爺,咱們當初相識對就說好了,只做聊友,不涉生死。王爺的大事我不管,我只要道遍自在的日子,王爺又何苦……為難我呢?”

    鳳硫桐淡笑回道:“觀主將道觀沒在這京城之內,不就是為了沾惹塵事嗎?連我這個自認屍跳出三界、不屬五行口的人,都做不到真的出塵離世了,你這竿小小的鳳尾竹在大難將至前就能明哲保身?”

    尹清露大吃一驚,以為自已聽錯了,打斷他們問:“你們說的鳳尾竹,一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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