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勵守峰懊惱的瞪著她。
她想留在這裡?在禎王爺身邊嗎?可惡的女人,她忘了她對他承諾過什麼?
「禎王爺,你剛才不是說要我留在這兒,我願意,我願意!」兔兒急嚷著。
南宮禎得意的看著他,「你看,這劍還比不比?」
「比。」勵守峰臉一沉,目光陰鷙。
他躍躍欲試、迫不及待,「接招!」話落,他執劍向勵守峰刺去。
瞬間,兵器相擊發出的聲響充滿了整個大廳。兩人出手極快,身形俐落,只見黑色及青色的身影不停交會再分開。
兔兒不敢看,低著頭默默祈禱。祈禱不管是勵守峰還是禎王爺,都不會因此受傷。
幾個回合的纏鬥,南宮禎驚覺到自己並沒有佔到便宜。原本對自己的劍術自信滿滿的他,竟無法在幾招之內便壓制住勵守峰的劍勢。
他既急又氣,而且也慌了,怕自己勝不了勵守峰,他攻擊越發凌厲而不留情。
一個猛然突刺,勵守峰反轉下腰的閃過,再起身時,給他覷見了一個破綜。他大喜過望,急於致勝,卻不料反倒讓自己的防守現出漏洞。
就在他速速出劍往勵守峰的左肩刺去時,勵守峰的劍已直往他胸口襲來。
正當他以為自己就要受傷之際,卻見勵守峰劍勢一收,並將長劍往旁一甩;勵守峰不想傷他,但他手上的劍卻已筆直的剌進勵守峰的左肩。
「啊!」一旁兔兒見狀,臉色驟變的驚叫。
趙天昊快步上前,「峰哥,你……」
「沒事。」勵守峰像是看不見自己左肩上的傷,也感覺不到痛似的,神情淡然而平靜的看著驚疑不已的禎王爺。
「你……你這是在讓我嗎?」身為習武之人,南宮禎心知肚明剛才要不是他及時收勢,恐怕現在濺血的是自己。
「禎王爺何等尊貴,我豈敢以下犯上?」勵守峰看已想盡辦法站了起來,兩隻眼睛充滿憂懼的兔兒一眼,「我可以帶她走了?」
「她……」南宮禎羞惱成怒,「不行!我要她留在紫陽苑替我暖床!」
「禎王爺?」聞言,勵守峰眼底迸射出彷彿要殺人的銳芒,沉聲道:「你言而無信?」
「是又如何?」他偏要耍賴。
「我今天非帶她走不可!」態度強硬。
「你敢?!」
「她是我的人!」勵守峰邁開大步,筆直往兔身走去。
見狀,南宮禎一個箭步上前,將鋒利無比的劍抵在他脖子上。
勵守峰神情若定,不驚不懼的瞅著他,「我再說一次,她是我的。」
「胡鬧!」突然門口傳來一聲沉喝。
趙天昊在領勵守峰至紫陽苑之前,悄悄遣了個人去向皇上稟報此事。
知道事情始末,安慶帝立刻動身至此。一進大廳,只見禎弟以劍抵著勵守峰的脖子,而一旁還有個被五花大綁的姑娘。
禎弟一向是驕縱妄為,這次不僅從大街上擄回民女,甚至還傷了他最信任的皇商,實在令他顏面無光。
「胡鬧!」他沉聲一喝,制止了南宮禎脫序的行為。
見皇兄來到,他急忙把劍放下,「皇兄……」
勵守峰轉身便要下跪,安慶帝伸手阻住了他,「免禮。」見他左肩血流不止,他難掩憂心疼惜,「天昊,快請太醫。」
「遵命。」趙天昊得令,轉身走了出去。
「皇上──」
「不必說了,我都知道。」安慶帝打斷他,轉而瞪視著皇弟,「禎弟,你真是太胡來了。」
「皇兄,我……」
「都怪母后自小寵你,朕也處處讓你,才養成了你這種恣意妄為、目中無人的性情。」安慶帝不再護短,厲言訓斥,「在大街上縱馬狂奔、危及百姓已經不該,你還強擄女子回宮?」
南宮禎縱使再有恃無恐,也不敢在皇兄面前造次,低著頭,懊喪又羞憤。
「還不快解開那姑娘身上的繩子?」
「是。」他答應一聲,乖乖趨前解開兔兒身上的麻繩。
一鬆綁,她立刻跪在皇帝面前。「民女拜見皇上。」
「起來吧。」安慶帝扶起她,溫和慈愛的看著眼前這個清靈秀麗的女孩。
不知怎的,他對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的事,朕聽說了,朕教弟無方,讓你受驚了。」
「不敢。」兔兒驚慌得低下頭。
她沒想到當今聖上竟然是個如此明理溫和、容易親近的人。
「朕聽說你為了名老婦,以身體擋住禎弟的烏靈……」安慶帝笑視她,「你的勇氣真教朕佩服。」
「……」兔兒不知該說什麼,不禁漲紅著臉。
「好啦,待太醫為守峰治療傷口後,你便隨他回去吧。」
「謝皇上。」
太醫為勵守峰診療後,安慶帝便派遣馬車與兔兒返回勵府。
馬車上,兩人分坐兩旁,各懷心思,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兔兒偷偷瞄了勵守峰一眼,只見他一臉凝肅,像在生氣似的樣子。
雖然他衣服底下的傷口早已讓太醫用最好的金創藥給止住了血,但看著他那左肩上染紅的一片,她仍舊心驚。
在紫陽苑看見禎王爺的劍刺進他左肩時,她只覺得自己快停止心跳。
禎王爺的劍尖只消再往下一點,就會刺進他的胸口……要是他在那一刻便沒了性命,她也不想活了。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為她涉險?她范兔兒何德何能,教他甘冒犯上殺頭之險,也要帶她回家?
想起他對禎王爺說的那句「她是我的人」,她心口狂悸不已。那句話應該少說了一個「下」字吧?他不知道少了那麼一個字,就讓她胡思亂想嗎?
「你之前說的是真心話?」突然,一直沉默不語的勵守峰開了口。
兔兒微怔,疑惑的看著他。
他那兩隻微帶著怒氣的黑眸鎖住了她,「我問你,你當真想留在紫陽苑?」
思及她嚷著要留在紫陽苑,禎王爺甚至還說要留她下來暖床,他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還是爆開來。
「你喜歡留在那兒?你想替禎王爺暖床?」他氣憤地直勾勾瞅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兔兒心頭一撼。「我……」
「你貪戀禎王爺尊貴的身份,想撇下六個弟妹不管?」
「什……」她羞惱的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竟這樣看她?!
他當她范兔兒是什麼輕賤的女人?她是會為了榮華富貴而拋下弟妹的人嗎?
「為什麼不說話?你不是最愛頂撞我的嗎?」
「隨便你怎麼想,我不在意。如果你當我是那種女人,我就是那種女人!」
見她不為自己辯駁,像是認了般,他更覺惱火,「范兔!」
「怎樣?」她羞憤的回嗆他。
「你真的想待在禎王爺那兒?」
「是、是、是!」她負氣的連聲說是。
聞言,勵守峰只覺火氣在體內奔竄,沉聲喝道:「停下!」
只一下子,正在行進中的馬車停了下來。
他冷冷的看著她,「你下車吧,回頭去找禎王爺。」
「求之不得!」逞口舌之快,兔兒推開了門,跳下馬車。
但腳才落地,她就後悔了。她一點都不想待在皇宮,她想回勵府。不只是因為她的弟妹們都在那兒,也因為那兒有他。
她知道,她對他的感情已經跨越過主僕的那條界線,但她不能違背對老夫人的承諾。雖然在臨冬城初識他時,他們之間發生了許多誤會跟不愉快,但很快的,她就領受到他的好。
明明在一起時間不長,感情卻不斷入侵到心裡,然後放肆的蔓延開來。
已經停不住了,她喜歡他的心情已經無法壓抑。
想到這,連說出口都辦不到的戀慕,令她悲哀得一陣鼻酸,眼淚忍不住的掉下來──
馬車緩緩的前進,勵守峰的胸口卻又一陣一陣的抽痛。
他要把她留在宮中嗎?他不惜得罪禎王爺,還捱了一劍,不就是為了把她留在身邊嗎?
那不是真的吧?一定不是。為了弟妹,什麼都肯犧牲的她,怎會為了榮華富貴而拋下弟妹。他明知道她不是那種人,為什麼還要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他總是這樣,一被她激怒就口不擇言,而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深深一了她。
碰上她,縱然是聰明機智的他,腦袋反應的速度也跟不上感情的蔓延。
不!他不能把她留下,他不想失去她。
「停下。」他喊著的同時,不顧馬車仍在行進中就推開門跳了下去。
車伕讓他嚇了一跳,滿臉驚惶。
勵守峰一下車便往回跑,不遠處,兔兒仍杵在原地,背對著他。忘了肩上傷口是如何的刺痛灼熱,他飛快的來到她身後。
「范兔。」他伸手抓住她的肩頭,將她扳過來面對自己。
而當她一轉身,他看見她臉上滿是淚水。
一看他,兔兒立刻胡亂的抹去淚水,委屈又氣憤的瞪著他,「你又要幹麼?」
「你哭什麼?」他濃眉一蹙。
「我不許哭嗎?」
「我問你為什麼哭?」
「我是……我是喜極而泣!」在他面前,她習慣隱藏感情,也習慣說反話,縱使那讓她痛苦不堪。
勵守峰一怔,「喜極而泣?」
「想到能待在宮中享受榮華富貴,我不知道多開心。我想禎王爺不會介意我把弟妹們接入宮裡的。」
「那不是你的真心話,不准你再說了。」她何若這樣為難自己。
「誰說不是?」兔兒眼裡泛著淚光,倔強地道:「你是我肚子裡的蟲嗎?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我認識的范免是個有骨氣、不怕吃苦也不怕窮的女人。」
「……」既然他知道,為什麼剛才要說那些傷她尊嚴、侮辱她人格的話?
「走,跟我回家。」他拉住她的手腕,轉身要走。
她卻毅然甩開他的手,「我自己會走,放開。」
他執意再抓住了她,「我不會放開你的,不管誰來跟我搶,我都會緊緊的抓住你!」
迎上他那熾熱又直接的眸光,她心頭狂悸。「你、你在胡說什麼?」
他深深的注視著她,「你感覺不到嗎?你一點都感覺不到我對你的感情?」
兔兒陡地一震。老天,他說了?
喔不!她不能聽,她一個字都不能聽進心裡去。
「我不想聽你胡言亂語。」她把頭一低,懊惱卻又心痛得直掉淚。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
「你……你只是可憐我。」
「天下可憐之人多得是,為什麼是你?」
「因為……因為……」
「因為我喜歡你,你這讓我愛得想牢牢抱在懷裡,也氣得想把你吊起來痛打一頓的女人。」勵守峰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女人說出如此露骨又肉麻的話,而更令他吃驚的是,他說得順口極了。
「你……你不要再說了!」明明不想聽進去,但他說的每字每句卻準確的往她心裡鑽。她的頭更低,淚水更是止不住了。
他喜歡她又如何?他們身份懸殊,根本不可能修成正果。
再說,她已經答應過老夫人,又怎能失信於她老人家?
「你剛才在紫陽苑說那些話,只是為了保護我,不是嗎?」他將她拉近,「你怕我傷了禎王爺,也怕禎王爺傷了我,所以才會那麼說,對不對?」
她沒有否認,因為她說不出話來。她的鼻子酸得厲害,眼窩發燙,胸口悶痛,只要一開口,她就會情緒潰堤,忍不住向他索討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