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那看來閣下的教養似乎不太好,你父母沒教過你,問別人姓名的時候,首先要報上自己的嗎?」蘭念祈遺憾地搖了搖頭,勾起了唇角。
「你!」
「喂,不要跟這小子廢話了。」舒錦麗對著舒源宏說,然後看著蘭念祈,媚笑著,「這是舒家的家務事,不關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啊?」蘭念祈誇張地驚愕叫了一聲,「走?不好吧……我可是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耶!」
「什麼?」很多人不解地叫嚷了起來:「這小子究竟幹什麼的?」
蘭念祈似是玩膩了般,聳肩掠過他們走向舒瑤,站定在她的身前,居高臨下、若有深意地對她綻開了一抹笑意,「舒小姐,我是蘭念祈,舒老的委託律師,相信我就對了。」
舒瑤睜大眼眸,不自覺驚喜地仰起頭看著蘭念祈,只是一個眼神,卻讓她的心跳速度開始失控,她深深地望進他的黑瞳,那份疲憊不安和絕望,幾乎快被融化;莫名的,她知道,他是來幫她的,她可以相信他!
認真地點了點頭,舒瑤柔聲說:「我相信你。」
丁有為也驚喜地說:「我知道你!你是最後陪著老爺的蘭律師。」
點點頭,蘭念祈轉身看著那群來者不善的人,挑眉,「各位,還有事嗎?沒事可以請你們離開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鬧騰起來,舒源宏大吼:「你是什麼鬼律師!誰相信你的鬼話?你憑什麼讓我們離開,你一定是騙子!」
「就是,騙子!」
舒錦麗睨著蘭念祈,她也不相信,這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會是個律師,八成是丁有為臨時找來的小演員。
「真遺憾,你們的智商比我想像得低很多。」蘭念祈歎息地勾唇,顯得有些無趣。
「你是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我是個很怕麻煩的人。」蘭念祈似乎很苦惱,帶著惋惜的淡淡笑意,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冷意,「向法院申請禁制令、禁止你們進入舒家的話,會浪費我太多時間,所以你們可以請便,不要讓我太麻煩嗎?總體來說,讓我太煩惱的人,我會讓他更煩惱,從而後悔為什麼一開始不簡單一點。」
「你……可惡!」舒源宏上前就準備教訓蘭念祈:「你這個莫名其妙的鬼律師,給我滾……啊!」
面對氣勢洶洶的舒源宏,蘭念祈只是微微抬腿送了他一程,就讓他趴到了幾公尺外開始哀嚎,讓不少人愕然地退後。
而蘭念祈只是惋惜地搖了搖頭,「其實呢,我也很不喜歡暴力,可是我家Boss說了,面對暴力,以暴制暴是最好的方法,我一向很聽我家Boss的話,所以不好意思了。」
舒錦麗咬緊牙關,尖利地說:「你到底是誰,你想怎麼樣!」
蘭念祈很無奈,「我說過了,我是舒老的委託律師,我想,我說的是中國話,並不難懂。」
「不可能!你到底是哪裡來的律師?」
蘭念祈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鑲金名片,甩向趴在地上的舒源宏,「蘭念祈,恆簡律師事務所,金牌律師之一,不知道閣下聽過沒?」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盯著蘭念祈,他,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居然會是那個著名的神秘律師事務所的金牌律師?那個傳言有錢都請不到、身份行蹤成謎的神秘律師之一!
他們都或多或少都是在商界混的人,沒有人會不清楚,恆簡律師事務所的威信,傳言金牌律師的神秘Boss,是在黑白兩道都通吃的危險人物,旗下包括不久前因贏得一件豪門離婚訴訟案,而聞名一時的一位新進律師在內;五大金牌律師的危險性都不在話下,他們並不想得罪這種人,更不想得罪恆簡!許多人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悄悄離開靈堂……
舒錦麗和舒源宏也難堪地瞪著蘭念祈和舒瑤,「但……我們想知道老太爺的遺囑到底是什麼!他生前我們都是他的左右手,我們在公司也是有一些股份的。」
股份?百分之三還是百分之五?還有,他詞典裡的「左右手」,是不是跟他們理解的不太一樣?呵。
蘭念祈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唇角含著一絲不明的嘲諷意味,「遺囑,我自然會宣佈,如果想聽,你們一個月後早上十點到舒家大宅來……但這段期間,我希望你們不要騷擾舒小姐;當然……你們如果非要這麼做,我想,我也會不怕麻煩,去申請一次禁制令。」
「好!那就一個月後見。」舒錦麗和舒源宏不服氣,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蘭念祈,憤怒地離開了靈堂。
終於,靈堂恢復了安靜。
蘭念祈挑眉,呼了口氣回頭,丁有為感激涕零地拉住了他,「蘭律師,謝謝你!老爺走了,只剩下我跟小姐兩個人,沒有你的幫忙,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嗯,沒事的。」拍拍丁有為的肩膀安慰,蘭念祈看向舒瑤。
她還是目不轉睛地怔怔看著蘭念祈,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又回到了她的身體裡,感激的神色顯而易見,一天之內太多的打擊,讓她真的無法承受,還好有他、有他……
一股深深疲憊的暈眩感襲上了舒瑤,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虛軟,意識脫離向後倒去;昏倒的那一刻,她只感覺到被擁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暖得讓她無法自制地掉眼淚卻又很安心……
一個坐姿保持了太久,讓蘭念祈終於感覺到有些不適,他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修長的腿換了一下交疊順序,重新靠進了柔軟的單人沙發內。
蔥白的指節懶懶地抵著下巴,墨黑的瞳眸若有所思地盯著不遠處,掛滿粉色蕾絲的夢幻公主床上,依舊毫無動靜、昏睡著的睡美人……
「舒瑤……」良久,薄唇低聲緩緩吐出兩個字,勾起一抹不明顯的微諷笑意。
她很美!
名副其實像是城堡裡的公主,雪白的肌膚、巴掌小臉、精緻傾城的五官、柔順的波浪長髮,她與生俱來的高貴優雅氣質,像一朵溫室裡的嬌艷花朵,沒有一絲世俗的污染,她乾淨純粹,有著一顆天真、毫不世故的心……
看起來,她很好、很完美,然而這卻成了舒老臨終前最憂心的事!
身為舒老唯一的孫女,她從小被捧在手心裡,視為掌上明珠,受到完整的保護與寵愛;但身為舒家唯一的繼承人,舒老無疑是用錯了教育方式,她的柔弱、她的單純,甚至可以說是她的怯弱、她的無知,成了她的致命傷。
商場,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可怕世界,而偌大的舒家對於這樣的舒瑤,如何撐得起?僅僅要面對突然失去唯一親人的這個事實,她都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無法承受,她怎麼可能輕易地就成為舒老期望中的那個接班人?
蘭念祈倏地擰眉,修長的指揉了揉眉心,他很頭痛。
他沒有嚇唬人,他的確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然而眼前就有一個超級大麻煩,他卻無法置之不理;舒老臨死前,他答應過一定會幫她,站在她身邊幫她勇敢面對一切;只是現在看來,這個承諾的確不簡單!他要用五年、十年……抑或是更久?
當然,他不希望是一輩子,即使舒老有恩於他,他也討厭被一件事牽絆得遙遙無期;那麼,速戰速決就是最有效率的方法吧!
「唔……」安靜的房內突然響起了一聲嚶嚀,打斷了蘭念祈兀自的思緒。
下意識往床邊望去,發現睡美人似乎已經幽幽轉醒,長腿一撐,他從沙發裡站起,緩緩走到了床邊。
居高臨下,他靜靜地看著舒瑤長長的羽睫,一下一下輕輕扇動,然後眼皮一點一點睜開;那雙純粹漂亮的淺茶色瞳眸,直直望進了他的眼裡,她看著他,一時間似乎有些迷惑,又有些探索,像只可愛的小白兔……
她這副模樣,讓他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你醒了?」
似乎終於認清眼前的人是誰,舒瑤這才輕啟微微乾澀的紅唇,虛軟著聲音試探地問:「蘭律師?」
「嗯,是我,你覺得如何?」
看著舒瑤艱難掙扎著準備坐起,蘭念祈自然地傾身扶了她一把,讓她靠坐在床頭,順勢也坐在了她的床邊。
「謝謝,我好多了。」蒼白的臉上,不自覺因這樣的觸碰閃過一絲紅暈,繼而她垂眸、低下頭,似乎正在回憶和思索些什麼。
蘭念祈並沒有打擾她,直到發現豆大的淚珠,從她埋著頭看不見的眼眶裡滴落,一顆一顆打在蕾絲的被褥上,浸濕。
黑眸淺瞇,他淡淡詢問:「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而舒瑤只是緩緩地搖頭,聲音哽咽:「……蘭律師,我很沒用……對不對?」
「怎麼說?」靜默片刻,幽深的黑眸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澤,薄唇也微微揚起。
「爺爺病了這麼長時間了,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能陪著他走完最後的人生,甚至到現在也不敢面對他已經去世的事實……我真的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慢慢陳述著這個事實,她的眼淚也掉得更凶,聲音更小、更無助。
「你……的確很沒用。」良久,伴隨著她斷斷續續、淒涼的哭泣聲,一句很不符合情境的話突然響起,儘管語調性感而撩人,但很容易就能感覺到其中的直白殘忍。
舒瑤驀地抬起小臉,梨花帶雨讓人覺得憐惜不已,但她似乎被蘭念祈突變的態度而嚇到,囁囁地說:「……蘭律師。」
「呵,怎麼,嚇到了?」熟悉的蘭念祈式慵懶哼笑輕輕從薄唇溢出,他還是笑著,讓俊美的臉頰看起來更加勾人魂魄,「你以為我會對你說,『不,你爺爺不會怪你』,然後安慰你,說些希望你不要太傷心之類的話嗎?」
舒瑤眨著淚眸看著蘭念祈,瑟縮了一下,不敢出聲,似乎有些被一語道破內心深處的難堪、窘迫,而不知所措。
「不,我絕對不會這麼說。」
蘭念祈懶懶地從床上站起,居高臨下帶著一抹有些微冷的笑意看她,出口卻是雲淡風輕的調調:「你以為,你一開始就知道了舒老的病,就可以妙手回春救活他嗎?你是醫生,還是長著翅膀的天使?呵,就算讓你陪著他,走到人生最後的一刻,你又能做些什麼?除了哭哭啼啼、承受不了失去至親的痛,你自問可以不流一滴眼淚、理智地處理所有事情,讓舒老安心的走?不,你根本就做不到不是嗎?而現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以後該怎麼辦、怎麼振作,但你卻告訴我,你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呢?舒小姐……呵。」
一段話,蘭念祈說得緩慢清晰而……傷人,他的一字一句,像是一個一個烙鐵,燙在舒瑤的心裡,讓她本來就憔悴的臉頰更顯蒼白,她心痛難當地摀住了心口低頭,咬唇求饒:「不,你不要說了……」
「你害怕聽嗎?」蘭念祈驀地伸手挑起了她小巧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的黑眸。
舒瑤的唇被自己咬得一片紅腫,被他逼得無路可逃,顫抖著說:「你……你不是說過,要我相信你、你會幫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