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君拉起一直跪在地上的女人,讓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兩人的眼晴對上,他在她的眼裡看到熟悉的孤意。
這不是一般的孤獨,只是獨自排遣寂寞,像在控訴活著是何等的累人,疲憊得連靈瑰也扭曲變形。可是當靈魂為求一個解脫,破身而出時,又被世上某東西牽扯著,一再死心塌地的留在人間。
「你是……」
突然,她黑色的瞳眸變色,像是海中的深藍,刺著他的眼睛,剎那間,四周是那麼的寂靜,靜得好像快要窒息,空氣沉重……
玄冥君醒來後,頭痛欲裂,漸漸的想起剛才的事。
碧允兒不見了!
他看向手錶,只是睡了一會兒,為什麼毛腳不太聽使喚?難道他被迷昏了?
他立刻打開電腦,找出一個檔案,螢幕馬上跳出四格視窗,顯而易見的,在辦公室的四個角落安裝了針孔攝影機,只要進入辦公室,便無所遁形。
這些針孔攝影機是瞞著紫昂流等人偷偷安裝的,因為金千夜對監視器有恐懼症,他們五人曾答應她,在各自的辦公室裡不會安裝監視器,否則姓白的大老虎會親自砸毀他的辦公室。
他看到自己在鏡頭前竟然乖乖的回答碧允兒的提問,還將藏有解碼器的懷表交給她。
「該死!!」他乾澀的喉嚨困難的發出一連串咒罵。
紫昂流立刻召回在秘密研發中心的白曜君,與青琅君、朱鳳姬和玄冥君在他的辦公室裡討論對策。
「我已將資料庫完全封鎖,經過檢測,有一份機密資料被竊取。」玄冥君播放監視錄影帶,畫面是碧允兒在他的辦公室裡下載資料。
青琅君緊抿薄唇,眉頭緊蹙,臉色鐵青。不久前他以蒼龍堂堂主的名義起誓,相信碧允兒不會背叛紫族及集團,教他情何以堪?
「玄冥君,好樣的,你竟敢在辦公室裡安裝監視器!」白曜君怒吼。
「這個不是重點。」玄冥君怒瞪他一眼。這頭笨老虎,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居然只想著自己的女人。
「你不是誇口我們的電腦系統比美國中央情報局更安全嗎?現在竟然被人輕易的闖入。」白曜君訥悶的問,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
玄冥君低聲吼道:「她有密碼和解碼器可以進入系統。」
眾人立刻轉頭,看向青琅君。
「不是琅,是我的。」玄冥君咬牙切齒,「我被她催眠了。」
「催眠?」白曜君怪叫,「不可能吧!你接受過長期訓練,意志力比普通人強,怎麼可能被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催眠,還被她迷得團團轉?」
玄冥君自小每天吃不少量毒藥,甚至春藥,讓身體習慣毒性,延遲藥效發作的時間,減輕中毒程度,還接受忍耐拷問的訓練,縱使落入精於拷問的人手裡,也不會輕易就範,所以一般的催眠根本無法突破他堅定不屈的意志。
「我看到自己被她控制,就像是被催眠。」玄冥君怒吼。他看過監視錄影帶後,氣得幾乎要砸了螢幕,他竟然服從她的指令。
「整段片子約一個小時,你昏迷了三十分鐘,其他時間你在做什麼?她怎麼控制你?」白曜君好奇的問。
「我說過了,是你退化到連人話都聽不懂,還要看什麼經過?」玄冥君臉頰抽搐,額頭暴出青筋。這只笨老虎真是少根筋,而且粗神經,沒完沒了。他被催眠時,兩人衣衫不整,她坐在他大腿上的姿勢,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青琅君被她欺騙,已經夠難受了,他又怎麼能令兄弟難堪?
「冥,你必須清楚的說明這件事,畢竟這個大禍是因你而起。」紫昂流眼神凌厲,語氣冷冽。
茲事體大,若非玄冥君及早醒來,阻止事情惡化,紫集團將會面臨嚴峻的考驗,連紫族也會陷入危機中。身為紫族的統帥,他必須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避免重蹈覆轍,必要時,他會下令狙擊藍蝶衣。
好吧!早死早超生。玄冥君受不了了,摸摸鼻子,一臉窘色的說:「那個娼……她勾引我,為了揭穿她,我假裝被她勾誘,卻不小心被她擺了一道。」
「可惡!」青琅君氣得雙眼泛紅,額頭青筋暴跳,俊朗的面容猙獰、扭曲,衝上前,抓住玄冥君的衣領,像一頭發狂的野獸,準備撕碎敵人。
玄冥君舉起手臂,架開青琅君的攻擊,滿腔怒火的他.「我們十多年的兄弟情誼,竟然不及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若非白曜君亂放話,他已將催眠的責任全扛在身上。
朱鳳姬瞄向身邊的男人,他竟毫無動身之意,於是走到兩個打得起勁的男人中間,意圖化解他們心裡的不爽快。
紫昂流不悅的瞇起狹長的鳳眼。這個女人活膩了,不能多等一會兒嗎?他只是想知道誰的拳頭比較硬。
他示意白曜君架開青琅君,自己則站在玄冥君的前面,將朱鳳姬護在身後,阻止他們打得掀翻屋頂。
藍蝶衣拿著玄冥君的懷表,應該說,這個懷表是藍舞的,裡面還有一個古老的封印。
為什麼玄冥君會有這個懷表?
因為引動過多的靈力控制玄冥君的意志,她體內的毒素加速運行,花毒會提早發作,所以必須盡快找到解藥。
如果藍奕以為他已經搬走所有的藍色曼陀羅花,便大錯特錯,其實它本來生長在歷代神女的墓塚,那裡非常隱秘,除了神女外,族人根本不知墓塚的存在,他們相信神女死後是回歸天上,或許這次可以找出答案,以前她一直懷疑姑姑明知族規森嚴,還帶陌生男人入村,間接成為滅族兇手。雖然藍舞也被殺了,但是她希望還姑姑一個清白。
玄冥君冷靜下來,不明白碧允兒為何捨易取難。如果她能控制他的意志,也可以控制青琅君,偷得解碼器,進入系統下載資料,交給碧萬福。
他反覆審視監視錄影帶的原檔,突然發現鏡頭下她的眸子裡有另一個女人的影子。他漸漸記起在昏迷前的剎那,看到一對絕情的眼睛。
「咦?這是什麼?」
他發現四格視窗中,一部在她正後背的攝影機,從她進來開始便只拍到她的背部,所以被他忽略了。
感謝嶄新的科技,讓他捕捉到她裸背上一個一閃即逝的蝴蝶圖騰,是十八年前被剿滅的藍族圖騰,他不會認錯這個圖騰,因為堂兄玄昱君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翌日凌晨,朱雀堂通知他,有人在藍族遺址出現。
不知道為什麼,玄冥君直覺那人就是假碧允兒,假碧允兒是藍族遺孤,或者她知道他要找的人的下落,甚至假碧允兒就是她!
他簡略的向紫昂流報告新發現的線索,隨即匆匆出發。
層層疊疊的山巒圍繞著村落遺址,清澈的河水淙淙流下,此時正是秋初時分,卻沒有死寂蕭颯,不知名的野花開遞山野。
放眼望去,只有頹垣破瓦,雜草叢生,這裡已經不是她出生的村落,她與姑姑的舊居早己燒燬傾場,剩下的破牆敵不住風雨,搖搖欲墜。
蹲下身子,輕撫著泥土,她可以感受到熟悉的土壤氣息滲進肌膚,融入骨血,眼眶微微濕潤。
她懷著回家的心情跨過門檻,縱使在外面漂泊多年,身體還是可以自然的與路邊的一樹一草呼應,安靜又滿足,這就是回家的感覺。
如果真的有上天的旨意,或許他已經遇到。
她怎麼會在這裡?
安靜的躺在一張壞掉的小床上,小腿掛在床尾外,好像白雪公主,為了躲避惡毒的後母,逃入樹林,疲倦的在小矮人的床上睡著。
兩個星期了,難怪朱鳳姬怎麼找都找不到,原來她來到人跡罕至的深山。
玄冥君慢慢的走上前,雖然心中有千樣思緒,萬個疑問,都比上不上一個思念來得重要。
當他輕撫著她的臉頰時,不禁嚇一跳。天啊!非常冰冷,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體溫。他再仔細的看她的臉,蒼白透明得像是快要蒸發了。
他急忙抱起她,微弱的心跳和淺淺的呼吸令他欣喜若狂,迅速抱緊她,希望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可是她沒有半點起色。
他終於發現自己的心是熾熱的,他急了,他哀求,他禱告,如果世上有神明的話。
「這裡不是有天殺的神女嗎?不管你是不是神,讓她醒來吧!只要她平安,要我怎麼樣都行。」他向週遭凝結的空氣大吼。
「不要吵……」她緊閉雙眼,縱然不滿,也只能虛弱的吐氣。
「覺得怎樣?哪裡不舒服?為什麼昏倒在這裡?」頭一回,思路清晰的他問得亂七八糟。
「藥……」她快掛了,連眼睛都睜不開,為了表示無法回答這麼多的問題,直接昏厥,手上握著的藥瓶掉到地上。這是她最近吃藥時偷偷留下來的,希望支撐到墓地。
玄冥君撿起藥瓶,直覺認為這就是救命的藥,但是只有一點,而暈過去的她無法吞下藥,他只好用嘴餵她。
藍蝶衣慢慢的張開雙眼,躺在床上,看著繁星點點的天空,感覺空氣中瀰漫著暖意。
她轉頭,看到坐在泥地上的玄冥君正輕輕的撥弄火堆,原來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也可以如此隨興,細心的添加柴火,保持室內的溫度。
看著看著,她不覺潸然淚下。
「你知道了。」他把玩著懷表,她知道自己假扮碧允兒的事已經敗露,尷尬得不敢正視他。
從她身上找到這只懷表時,他心中已經有數,現在她這算是默認了。
「你是藍族後人。」這是他幾乎認定的。
「是。」
「你是懷著目的當我的特助,接近我,對吧?」他臉色一沉,瞇起雙眼。
雖然心裡有數,但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是的。」
「你為了勾引玄冥君,不惜出賣色相?」他氣得咬牙切齒,縱然非常樂意被她色誘。可是她只要色誘「玄冥君」,是不是他沒差。
「你說得沒錯。」
「你以為我會為了你背叛族人,所以利用我達到目的?」原來他被她利用得夠徹底。
「對的。」她輕輕的回答,「你現在不是寧願受族人和同伴譴責,也要救我這個敵人?」
她說得對,與其看他的女人流淚,不如自己流血……他愛慘她了。
「可是你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從未將我放在心上。」他的臉色陰鷙,怒聲咆哮,用手亂抓頭髮,氣得抓狂。
究竟她對他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他希望她繼續色誘他,利用他,至少這種羈絆可以將他們兩人牢牢的套起來。
只要想到她在其他男人的身下展示窈窕的身軀,他就幾乎瘋掉。
其實不管什麼理由,只要她離開他,他一定感到異常的痛苦。
玄冥君蹙起眉頭,瞪著躺在床上的女人,看到她倦極了還努力說話,心生不忍,沒好氣的說:「你現在跟我回去向琅解釋。」
他開始收拾東西,急著要連夜趕路。
「看來青琅君與碧允兒的情況不是一般的差。」她無奈的苦笑。他們幾個好友並非親兄弟,但是比親兄弟還親,連惡劣的性格也一樣,不懂也不相信深愛他們的女人。
「琅將碧允兒囚禁在他的私人別墅裡,連金千夜都不許見她。唉,我從未見過琅這麼生氣。」玄冥君內疚不已,這件事他也有錯,不應該沒查清楚就定碧允兒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