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軍最先打破沉默,沉聲說道:「雷停來的時候桌上的蠟燭還是點燃的!」
雷停點頭:「不錯。而且現場內間的地面明顯經過打掃,我剛才檢查了外屋的條帚,上面有一個很新的模糊掌痕,按掌痕上的蒙塵情況,絕不會長過一天!這就表明,兇手在不久之前曾第二次來到這裡,察看了兩名受害人的情況,打掃了地面,點起蠟燭後才離去。他既然可以做這些事情,並有充裕的時間審視現場,以兇手敏銳的視角,他不可能遺漏床上印痕這個如此明顯的破綻,所以我們現在能夠看到它,絕不會是兇手大意出錯,而是兇手故意留下來給我們的!」
「這個狗東西到底想幹什麼?!」杜長東低聲咆哮著,憤然地在空中揮動著緊握的拳頭。
匪夷所思的情勢變幻帶來的無形壓力令這位資深老警察也有些失去常態。
「他在跟被他選中的受害人還有我們玩一場遊戲。」雷停還是那副冷雋的神情,一字一句語態從容不迫:「跟我們的遊戲是要看我們什麼時候能夠抓住時機,搶到他的前面找出受害人並抓住他。而跟那些他選中的受害人玩的則是關於情感與死亡的選擇!」
「情感與死亡?」杜長東兩條毛蟲一樣的濃眉近乎絞成了一股亂麻繩。
「情感與死亡!」雷停看著桌上已經燃盡的紅燭,侃侃而談,語聲中卻多添了一絲罕有的感慨:「劉進海和他的兒子劉岐受到的是親情的考驗,而這裡的兩個受害者受到的就應該是愛情的考驗。我只是不明白,到現今為止,兇手所選擇的考驗對像為什麼都是男性?而兇手從兩起受害者身上得到了兩個答案——劉進海在自已生還是兒子生面前選擇了放棄自已生命去救那個血緣不明的兒子,而這裡的男受害人則放棄了營救自已妻子的嘗試,選擇了自已存活下來。當然,如果我們沒能在今晚找到這裡,他也仍然逃不過死亡。因為兇手在蠟燭的底邊周圍放滿了易燃物,如果蠟燭燃到底部就會引燃周邊易燃物,那時,恐怕整個房子都會被付之一炬,我們也只能在火場灰燼中找到兩具燒得焦黑的屍體。」
景東仁說道:「男受害者脖子上的鐵鉤就是那道選擇題!」
雷停點頭:「對,兇手在兩名受害人昏迷的時候,將兩個人和椅子綁好,因為男受害人是盲人,所以兇手就在男受害人甦醒時將他的種種佈置描繪給他聽,為了防止我們提前找到這裡並從男受害人口中得知其他情況,兇手還將熱水倒入男受害人嘴裡,將他的口舌和喉部全部燙傷。男受害人脖子上的刀環與劉進海脖子上的一模一樣,只要他的脖子向前移動,刀片就會割開頸動脈致其死命。而那個用鐵絲絞成的鐵鉤則是男受害人救妻子的唯一辦法!他的妻子被數層塑料袋緊緊紮住頭顱,根本無法自救。兇手一定將這些情況如實地告訴給男受害人,只要他將脖子猛地向前挪動,在刀片割開他脖子的同時,也會帶動鐵鉤鉤破女受害人腮邊的塑料袋,雖然女受害人難免會被尖銳的鉤尖劃破面部,但性命絕對無虞。男受害人的選擇結果大家也都看到了,如果說劉進海讓兇手輸了一局的話,這一局卻是他贏了!」
景東仁在愕然之餘憤恨地說道:「既然這個該死的兇手一開始就沒想讓這兩個人活命,為什麼還要這樣地折磨他們呢?!真他媽的變態!!」
「這是兇手報復社會的一種方式。」李悅軍說道:「他在用這種結果向所有人宣告:你們的感情是經不起考驗的,你們的情感世界是虛偽的!他在挑戰整個社會的良知與情感,讓人們陷入恐慌,借於釋放他自已早已扭曲的思想和憤世嫉俗的思維準則!」
杜長東大手一揮:「現在對於兇手這麼做的最終目的我們不必理會,最主要的是怎樣結合這兩宗案子,制定偵破方向。」看了一眼在一邊有些楞神的雷停,皺眉道:「你又在想什麼?」
雷停抬眼瞅了他一下,手指刮著下巴上的短鬚說道:「以兇手的作法,在這個案發現場他一定還是會留下一些指向性很強的線索,而我已經驗看了整個現場,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景東仁說道:「那床上留下的印痕難道不算是指向性很強的線索嗎?」
雷停一邊思索著一邊搖頭:「不算,我指的線索是類似於劉進海胃裡的密碼那種。」
「現在想不出就慢慢想!」杜長東看了看漸顯亮白的窗外,焦躁地說道:「既然現場線索已經收集的差不多了,就趕快回局裡總結案情,制定下一步的方案,我也要到市政府匯報案情!媽的,這回是真正的案情重大了!!」
李悅軍望向杜長東:「那現在收隊?」
杜長東點頭:「收隊回局。」
在警員陸續退出屋外時,走在後面的雷停忽然在外間灶台旁蹲了下來,那裡放著一個盛滿了水的鐵盆,裡面摞滿了用過的碗筷、餐盤飯勺,冷冷的水面上漂著一屋暗黃色的油花。
雷停用手上的筆伸進水裡,挑起沉入水底的一支大湯勺的勺口部分。
在燈光和外面曙光的雙重光線下,沾滿水的勺口底部粘著一些糊狀的菜屑飯粒。
「你又有什麼新發現了?」景東仁湊過來說道。
「你又有什麼新發現?!」
東江小區的社區清潔工老孫瞧著撅著屁股在垃圾轉運間挑挑撿撿的易大頭笑說。
易大頭每天早上清理轉運間垃圾的時候總要在垃圾袋裡面翻撿一會兒,什麼破紙殼、飲料瓶、廢光盤、破鞋爛襪子都像寶貝一樣撿到一堆兒,等到幹完活再拿到廢品收購站去賣錢換酒。
對於這種事,老孫可是絕不會做的,大男人撿破爛,想想都丟人!
「呵呵,」隨著易大頭在垃圾間裡的悶笑,五六個飲料瓶和幾塊厚泡沫飛了出來,落在老孫腳邊。易大頭高興地在裡面笑說:「今天運氣不錯,你看,多省勁,一兩酒就出來了,喲,這袋子下面是什麼?」
老孫撇撇嘴,看著腳邊這堆東西,也有點眼熱,剛想開口嘲笑他兩句,就聽到易大頭在垃圾間裡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叫。
易大頭連滾帶爬地從裡面滾了出來,臉色慘白,顫動著手指著垃圾間,牙關相交「喀喀」直響。
「媽,媽呀,裡,裡,裡面有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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