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張軍師立刻起草了《安民告示》,明示城內百姓安居樂業,只要歸順建州大都督努爾哈赤,一切財產均受到保護。這一告示,令百姓放下了心。
這消息不脛而去,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傳到原來由托漠河城管轄的五個城寨裡去。曾在渾河之戰中被努爾哈赤打得狼狽逃回去的五城兵馬將領,也都陸續派人來表示認罪,願意歸順,永不敢反對建州衛了。
此時,被努爾哈赤專門派出去的兩個貼身侍衛楊布祿和厄林剛回來了。他們是為偵查尼堪外蘭的情況,被努爾哈赤特別派遣前去的。根據這兩人的報告,尼堪外蘭已定居在鵝爾渾,並築城駐守。
這鵝爾渾城距離明朝的駐軍很近,尼堪外蘭依仗明軍的力量,修築了城牆,又招收了幾百名士兵,企圖與努爾哈赤對抗。努爾哈赤與張軍師商量了之後,覺得當前情況下,不能與明朝軍隊發生衝突,還要繼續高舉忠於大明皇帝的旗幟,暗中積聚力量,統一建州女真。
努爾哈赤讓張軍師與眾將領在托漠河城裡一邊休息,一邊訓練兵馬,自己親自去廣寧拜見明朝派駐遼東的巡撫。
大明皇帝於1585年六月,派遣顧養謙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
此人五十餘歲,貪財,好色,在京師裡,他的下屬都說顧養謙佔了兩個「一」:「一腦子的鬼點子,一肚子的花花腸子。」
來到廣寧後,經常出入酒館,妓院,毫不避嫌。他認為:這遼東地處關外,正是天高皇帝遠,荒唐一點也無傷大雅,皇帝不會知道。
努爾哈赤根據軍師張聿華的建議,為巡撫大人顧養謙準備了豐盛的禮物,前去拜訪。來到了養謙的「府中之府」,努爾哈赤便將尼堪外蘭如何忘恩負義,又怎樣騙殺了自己的父親和祖父,簡單向顧巡撫講了一遍。顧養謙看著眾多貴重禮物後表示願意幫助努爾哈赤,並讓王廷山將軍多多關照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為了早日報仇雪恨,從巡撫府回來後,他與三弟雅爾哈齊及大將費英東帶領兵馬二百人,前往鵝爾渾城。
由於哲陳部的阿爾泰城、巴達爾城和洞城聯合起來反對建州,努爾哈赤出發之前,讓張軍師與額亦都等眾將領一起,帶領五百兵馬前去攻打阿爾泰城。
再說努爾哈赤領著二百兵馬,曉行夜宿,不幾日工夫,便來到鵝爾渾城。
他和三弟雅爾哈齊、費英東一起,來到城下一看,見那鵝爾渾城不過是一座土城。
努爾哈赤心中不由得大喜,興奮地說道:「尼堪外蘭的死期到了!我一定要親手殺死這個忘恩負義之徒,方能消除心中之恨!」
說罷,他舉起大刀,向城上的守軍一指:「放箭!快射死他們!」
這一聲令下,二百士兵一齊放箭,如雨點一般,一齊飛向城頭。
城上十幾名士兵非死即傷,剩下的也嚇得屁滾尿流,慌忙逃命去了。
努爾哈赤一馬當先,便飛馬竄過那一丈多高的土城牆。
雅爾哈齊與費英東帶著兵馬,也連人帶馬從城上竄過去。
誰知尼堪外蘭到底是詭計多端,他在城上只安排了十幾名士兵守城,在城裡的街巷兩側,卻埋伏了六、七十名弓箭手,準備一舉將努爾哈赤射殺而死。
報仇心太切的努爾哈赤,果真中計!正當他飛馬落到城裡,手舉大刀向城裡衝殺之時,忽見街巷那邊房頂上埋伏著許多士兵,他們正張弓搭箭,正準備向自己射擊哩!
一向勇猛過人,從不畏死的努爾哈赤,面對仇人的挑釁,他怎能貪生怕死?只見他兩眼噴射出復仇的光亮,緊咬雙唇,雙腿一夾座下戰馬,那馬便如飛一般馳去。
就在一剎那間,兩邊房頂上的士兵,立刻放箭了,機智的努爾哈赤一聽弓弦響,就在飛跑的馬背上突然使了一個蹬裡藏身!
這時候,雅爾哈齊、費英東也領著兵馬進到城裡,他們便一齊向兩邊房頂上的士兵還擊。雅爾哈齊又帶部分士兵將兩邊的房子燃起了火,頓時房子被燒起來了,那些士兵有的被燒死在房子頂上。
努爾哈赤雖然衝過去了,但是身上也中了幾箭,仍然在城裡到處衝殺,四處去尋找尼堪外蘭。
費英東捉住一個尼堪外蘭的侍衛,問他道:「尼堪外蘭哪去了?」
那侍衛戰戰驚驚地回答道:「向城外跑去了!」
費英東隨著努爾哈赤又出城追趕,見前面有四、五十人在逃跑。
那侍衛對努爾哈赤說:「前面戴破氈帽的人,就是尼堪外蘭!」
努爾哈赤立刻向士兵們命令道:「那個戴破氈帽的人是尼堪外蘭,要抓活的!」
建州的兵馬一起蜂擁上前,去追殺前面跑的那個戴破氈帽的人。
不久,前面那個戴破氈帽的人不見了,努爾哈赤正在著急,那侍衛又說道:「前面那個戴黑色披風的人,就是尼堪外蘭!」
這次努爾哈赤不再聲張,他抽出馬鞭,向馬屁股狠抽一鞭,那馬猛然灰灰連叫幾聲,向前猛一竄——竟跳出三丈開外!
落下之後,那馬又飛快地追上前去。
努爾哈赤見到愈追愈近,心中暗自欣喜,遂從背後取出了箭,只見他嗖地一箭射去,前面那個身披黑色披風的立刻栽下馬來。努爾哈赤飛馬來到近前,不錯,那中箭的正是尼堪外蘭!他背部中了一箭,仍然未死,努爾哈赤讓士兵把捆綁起來,要帶回去處置。
軍師張聿華與額亦都等眾將領帶著五百人馬準備攻打哲陳部的阿爾泰城。
據探馬瞭解到的情報,這阿爾泰城主格勒裘自恃武藝高強,又有五個兒子在身邊,聯絡了巴達爾城主厄蓋、洞城主洛果木,想與努爾哈赤抗衡。
格勒裘年約五十六、七歲,身體壯實得如一頭老黃牛。平日只愛喝酒,不近女色,娶妻佟扎爾,為他生了五個兒子。
格勒裘的五個兒子,長子虎噶,次子虎喇,三子虎丑,四子虎瓜,五子虎婁,個個有武功,十八般兵器全都精通。格勒裘年事已高,阿爾泰城裡的一些公事,多由其長子虎噶掌管,這次與努爾哈赤對抗,便是虎噶主意,並出面與巴達爾及洞城聯絡。
軍師張聿華與額亦都等眾將領,把兵馬駐紮在阿爾泰城下,先派遣安費揚古、穆爾哈齊帶領二百兵馬,前去城下挑戰。
城內的虎噶兄弟五人,在城頭向下一看,見建州的兵馬威風凜凜,士氣很旺,特別是前來挑戰的兩位將軍,都長得虎臂熊腰,真像那天兵天將一樣,不禁暗自吃驚。
此時,格勒裘經不住兒子們的勸阻,將手中的大刀一揮,一馬當先,來到陣前。安費揚古大刀一揮,向格勒裘頭上砍去。
此時,虎噶急忙拍馬上陣,想替換父親,哪知對面陣上一馬飛出,截著他也殺到一處。
安費揚古與格勒裘二人,一個使槍,一個使刀。來來往往,約戰了二十多回合。那格勒裘畢竟年紀大了,直累得汗濕盔甲,嘴裡直喘粗氣。安費揚古卻越戰越勇,心裡想:「讓這老東西見鬼去吧!」
本想在槍裡加上一鞭,就可以取勝,卻見他虛砍一刀,立刻調頭就往回跑。安費揚古靈機一動,順手從腿上拔出一把匕首,對準他的後心,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投中格勒裘的脊背,並穿胸而出,翻身摔下馬來,兩腿一蹬,死了。
虎喇一見父親被敵將刺死,悲痛萬分,拍馬趕上來,舉起大刀就砍,安費揚古微微一笑,用槍架住,虎喇拚命揮著大刀,與安費揚古戰到一起,殺得越來越激烈。
虎噶與穆爾哈齊二人全是使槍,一來一往,槍與槍撞擊得叮口當作響,火星直飛,約鬥到二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眼看天色已晚,城上的虎氏三兄弟——虎丑、虎瓜、虎婁見到父親已死,又怕兩位哥哥再有不測,急忙鳴金收軍,明日再戰。
次日,張軍師坐帳發佈軍令:
仍派安費揚古、穆爾哈齊前去陣前挑戰,只許敗,不許勝;安費揚古可往左邊樹林裡跑,將敵將引入樹林,即是勝利。穆爾哈齊可向右邊樹林裡逃跑,將敵將誘入樹林裡,即是勝利。派昂納克與邵魁帶五十名弓箭手,埋伏於左邊樹林裡。見敵將進入林子,便放箭。派扈爾漢與裡岱領五十名弓箭手,埋伏於右邊樹林裡,見敵將進入林子,便放箭。派額亦都、滿淺二將,帶五十名兵馬,從後面攻城;一旦進入城裡,即放火燒房,吶喊助威。
眾將領受命而去,只有張軍師與兩位神射手鄂爾果尼與洛科留下來押陣,並守護大營。
鄂爾果尼對張軍師說道:「如果敵將不去樹林裡,怎麼辦?」
張軍師立即笑道:「那就請二位神射手顯顯神通了!」
二人正在說話的工夫,安費揚古與穆爾哈齊已經與城裡的虎噶、虎喇也戰到一起了。
且說安費揚古與虎噶二人戰到二十多個回合,只見安費揚古把鐵槍一擰,大聲喊道:「戰你不過,待我走也!」
虎噶隨後便追,大喊道:「看你往哪裡逃?這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上,殺了替父親報仇!」喊著,喊著,便追進了那層林子。
由於林子裡光線較暗,虎噶在林子裡四處張望,在尋找安費揚古。不遠處,安費揚古喊道:「我諒你不敢再往前追了。」
虎噶一聽他在不遠的樹下,便又催馬上前,正準備舉槍刺去,忽聽周圍一陣唰唰的響聲,一下子鑽出好幾十建州的士兵。
虎噶心中不禁大驚,知道自己中計,便拍馬想逃出林子,哪知殺聲四起,如雨的箭向自己射來。
再說穆爾哈齊與虎喇交戰,二人鬥到二十多回合,穆爾哈齊求勝心切,早把詐敗之事忘到耳後,仍然酣戰不休。
張軍師見安費揚古與昂納克、邵魁已將虎噶射死,提著他的首級來報功了,見穆爾哈齊還在交戰,一時沒有詐敗的打算,便向鄂爾多尼說道:「賞那敵將一箭吧!」
安費揚古急忙勸阻道:「那樣做,會刺傷穆爾哈齊的自尊的,不如再等一會兒,看他能戰勝敵將,豈不更好?」
張軍師也就不言語了。
這時,那虎喇的槍法在劇烈變化,穆爾哈齊漸漸落在下風了。突然,只見虎喇虛晃一槍,迅速抽出馬鞭,猛地打了過來。
穆爾哈齊防不勝防,被一鞭打在右肩上,立刻在馬上晃了一下,差點栽下馬來。
那虎喇見對方被鞭打中,急忙挺槍來刺,說時遲,突然一箭飛來,正射中他的右臂,手中的鐵槍頓時鬆了。
這時,安費揚古與昂納克也拍馬上前,把虎喇圍在中心,僅幾個回合,便被昂納克一刀劈於馬下。
此時,張軍師戰旗一揮,領著兵馬立時衝殺過去,城裡的虎氏三兄弟正在驚愕之時,忽聽城內喊殺聲起。
他們扭頭一看,見城裡已火光沖天,濃煙四起,有士兵跑來報告:「建州兵馬已從後面攻破城,衝進城裡來了。」
這一驚非回尋常,三兄弟立即帶領守軍,打開城門,想衝出城去,逃往巴達爾城去。
誰知建州的兵馬早把城圍得連飛鳥也別想越過,一見城門大開,立刻蜂擁而入,見人就殺,混亂之中,虎氏三兄弟死於亂刀之下。
城內的士兵見主將全都死了,也就放下兵器,主動投降,以保全性命。
張軍師帶領眾將,在格勒裘城府裡,開慶功會,論功行賞,並吩咐宰殺牛馬,犒賞士兵。
穆爾哈齊不聽軍師號令,受到了訓斥,儘管表面不聲不響,內心裡卻對張聿華懷恨在心。在穆爾哈齊看來,這是我們女真人的事,與你何干?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這次攻打阿爾泰,努爾哈赤不讓他領軍,卻讓張聿華主軍,穆爾哈齊很不滿。他心裡憤恨極了: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信不過,卻把兵權交給一個毫不相干的漢人,真是不可思議!自此,穆爾哈齊對大哥努爾哈赤深為不滿。
努爾哈赤在鵝爾渾城,因為追殺尼堪外蘭受傷多處,遂與三弟雅爾哈齊、費英東一起,押著仇人尼堪外蘭,回到赫圖阿拉。
由於箭傷復發,當時又是炎熱的七月,他就住在家裡讓郎醫生為他治箭傷。
為了防止尼堪外蘭逃跑,他對何和理說:「我把仇人交給了你,等到建州統一之日,我再殺他,望你謹慎小心,不能讓他跑了!」
何和理是一個辦事認真的人,自然對尼堪外蘭的看管格外嚴密。他讓鐵匠打了一付八斤重的大鐐,一頭鎖住尼堪外蘭的雙腿,一頭拴在牢房柱上,任尼堪外蘭有登天本事,也難逃將出去。
努爾哈赤在家裡一邊治傷,一邊讓富察氏與伊爾根覺羅氏替他唱曲子,彈琴、跳舞,極盡享樂,倒也得意。
他讓三弟雅爾哈齊與費英東又領二萬人馬,前去哲陳部的阿爾泰城,幫助攻城。
軍師張聿華與眾將領攻佔了阿爾泰城之後,便準備進軍巴達爾城與洞城。
由於雅爾哈齊的師傅滿淺與巴達爾城主厄蓋有一段交情。在滿淺的勸說下,厄蓋表示願意歸降。
張聿華軍師得到滿淺報告,得知巴達爾城主厄蓋願意投降,便整頓兵馬,來到巴達爾城裡駐紮,休息兩天,便決定前去攻打洞城。次日,張軍師與眾將領帶著兵馬,繼續進軍,在距離洞城十里的山坡上紮下營盤。
由於這洞城建在山坡下面,周圍全是聳立的高山,那滔滔的渾河就從城邊流過去。因為城門正對著山口,遠看好像是一個山洞,故此得名為洞城。
張軍師帶著眾將領正在山坡上觀看,突然一陣大風刮過,天空頓時烏雲壓頂,大雨傾盆而下。
再看那渾河,因為四面山上的洪水驟然衝下,河水立刻增多,藉著風勢,從洞城邊上湧流過去,發出驚人的濤聲。張軍師頓時受到了啟示,決定學那三國時候的關雲長水淹七軍的妙計來水淹洞城。
卻說當天晚上,風雨大作,那雨越下越大,張軍師急忙通知眾將領齊來。張軍師先派人前去安費揚古處,讓他帶領士兵冒雨將河口掘開,放水。然後,又派額亦都帶領二百名士兵,乘木筏準備去洞城拘收俘虜。
再說城裡守兵正在睡夢之中,忽聽外面風雨大作,接著,似有萬馬奔騰之聲傳來。出門一看,大水洶湧驟至,僅一眨眼工夫,城內大水已有一人多深。城上守軍,嚇得四處亂竄,跌落水中者不計其數,有的隨波逐流,有的大呼救命。百姓們呼天喊地,許多人逃到屋頂,也有的人爬到樹上,到處混亂不堪。
洛果木也被大水淹得暈頭轉向,無處躲藏,見院中有一棵大棗樹,便攀援而上。好不容易爬到樹丫間,正想坐下喘口氣,忽聽身後樹葉颯颯作響,急忙扭頭一看,洛果木差點被嚇死!
原來,在他背後的樹枝上,纏繞著一條比碗口還粗的大蛇!
只見那蛇伸著大腦袋,張著大嘴,又長又紅的蛇信子在洛果木眼面前繞來繞去,使他膽顫心驚,不知怎麼辦才好。
突然,大蛇已將它那長尾巴甩過來,用那又細又有力的尾巴梢子,往洛果木腰上一繞,正好纏了一圈子。他越是掙扎,大蛇便纏得越緊,他胸悶氣短,眼前冒出了金星……
張軍師和眾將領得知洛果木被大蛇箍死的消息後,一齊會心地笑起來。
此時,大水已快退去了,張軍師讓額亦都、安費揚古等去城裡各處張貼安民告示,收降士兵,查點府庫,清點財物,並特別提醒道:「不准侵擾城裡百姓。」
然後派人準備酒飯,稿賞官兵。
此時,雅爾哈齊與費英東已來到軍營,將努爾哈赤為追殺尼堪外蘭,身上中了三十多處箭傷等情況,向張軍師與眾將領作了報告。
當晚,張軍師又與額亦都、安費揚古二人商量攻打完顏城的事情,並決定在洞城休息兩天,然後再去攻城。
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一邊養傷,一邊休息,每日有富察氏袞代與伊爾根覺羅氏兩個福晉陪著,又是喝,又是彈,又是舞,倒也快活、自在。
但是,努爾哈赤不是一個享樂主義者,他是一個有著遠大理想抱負的人,他的目標是統一建州女真,進而統一全部女真,完成遠大事業,怎能安睡女人身邊?
這些日日夜夜,努爾哈赤時時掛念著,心繫著張聿華軍師及他的那些兄弟將領們。
尤其是張軍師,他年近八十歲,已進入人生的耄耋之年,還跟著自己風裡雨裡,南征北戰,又是為了什麼?
這老人又是一個漢人,卻能來到這關外的他鄉異地,過著不習慣的飲食生活,又從無怨言冷語,整日樂觀、積極、奮進,以自己的行動感染和帶動將領與士兵,其境界,其胸襟,是何等感人?
努爾哈赤越想越坐不住,越想越覺得內疚之情油然而生,便一躍而起,大聲喊道:「快為我備馬掛刀!」
聽說努爾哈赤要走,又要上前線,富察氏袞代和伊爾根覺羅氏匆匆跑過來。
只見富察氏上去摟住他的脖頸,伊爾根覺羅氏走去抱住他的腰,一齊嬌聲喊道:「我們不讓你走!」
說完,摟脖頸的上來吻他的臉、嘴,而且不停地,一遍遍地吻著。
那抱腰的不方便吻,就動起了手,一雙白白嫩嫩的如蔥白的小手,竟伸進了他的腰裡,撫摸著,摩挲著,漸漸向下滑去……
這時候,一向說話算數、雷厲風行的努爾哈赤立刻皺起了那雙又濃又黑的劍眉,心裡由厭生煩,猛然兩臂向外一甩,「呼」地一聲站起來,一句話也未說,就向外走去……
兩個如花似玉般的女人,雙雙跪坐在地毯上,同時發出「啊呀」的驚叫聲。
努爾哈赤立刻攀鞍上馬,正要打馬出門時,突然在他身後傳來一聲「大哥!」
他扭頭一看,原來是五弟舒爾哈齊,看著這位很老實的五弟,笑問道:「喊我有什麼事?」
「我想隨大哥一起去前線!」
「那裡危險多,生活又苦,你能否受的住?」
「我不怕,我要去!」
努爾哈赤聽了這位五弟的要求,想了想,也就答應了,忙對他道:「你的馬匹準備好了沒有?」
「都準備好了!同意我去了?」
努爾哈赤見到五弟歪著頭,一副驚喜的表情,笑著說道:「快上馬,咱們走吧!」
兄弟二人翻身上馬,沿著赫圖阿拉的大道,俯身馬上,也無心觀賞沿途景色,直奔完顏部絕塵而去!
軍師張聿華召集諸位將領,正在研究攻打完顏部。
這完顏部的祖先,本是南宋時期統治者的後裔,為了躲避戰亂,來到這隱蔽的奶頭山上定居下來。
這「完顏」二字,便是他們的姓,而「王甲」則體現出他們的身份與層次。顧名思義,「王中之甲」,可見其身份之貴,其層次之高了。
這完顏部雖說也是屬於女真族,但是,他們平日一直以帝王的後代自居,不與周圍的其他女真人往來,過著閉關自守的自給自足生活。在完顏城的後面,即是長滿樹木的奶頭山,城前有董鄂河,所以完顏部人多以狩獵、捕魚為業,只種很少的莊稼。
城內所有的人都姓完顏,現在的城主名叫完顏爾杓,六十多歲,他有兩個兒子,完顏蚩敖和完顏貝古。父子三人都有一些武功,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城內有兵馬五、六百人,全由完顏蚩敖和完顏貝古統領。
完顏蚩敖決定採用談打結合,雙管齊下的決策來應付努爾哈赤。但老城主完顏爾杓傾慕努爾哈赤的才能與威嚴,歸順了努爾哈齊,並讓完顏貝古隨軍調用,完顏蚩敖幫助努爾哈赤守城。
次日,努爾哈赤與張聿華軍師以及眾將領帶領兵馬,班師回赫圖阿拉。
這是明朝萬曆十六年九月。
努爾哈赤與軍師張聿華商議如何處死仇人尼堪外蘭,軍師建議道:「設靈位,活祭為好。」
努爾哈赤遂命人擺設靈位,置父、祖靈位於壇上,靈前放滿了各種供品:首先是黑牛、白馬的頭,其次是各種家畜家禽的肉,再其次是各種乾果、糕點等。
努爾哈赤讓全體愛新覺羅家族的人都披麻戴孝,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濟濟一堂。
在靈台的右下方,豎著一塊高大的木板,已經用清水淨過身的尼堪外蘭,四肢分開,一絲不掛地被釘在那塊木板上。他的舌頭被繩子紮著,嘴巴裡塞了一塊馬肉,儘管哼哼嘰嘰,卻說不出話、喊不出聲。
忽聽一聲炮響,只見行刑劊子手齋薩身披紅色衣衫,手執大刀,走向尼堪外蘭。
主祭師一聲令下,齋薩一步躍到尼堪外蘭前面,「刷」地一聲,刀已剜進尼堪外蘭的胸膛,把那鮮血淋漓、紅光艷艷的心剜了出來,放到一個盤子裡,端到靈台上。接著,齋薩伸出手去,又把尼堪外蘭的肝也掏出來,放在靈台上的盤子裡。那齋薩大刀一揮,尼堪外蘭的頭顱骨碌碌滾落而下,正掉在一個盤子裡,齋薩立即把盤放在靈台正中位置上。
之後,努爾哈赤便帶領全族人等再哭祭一番,他立在父祖靈位前面,手指尼堪外蘭的心、肝、頭顱,大聲說道:「如今奸佞小人尼堪外蘭已被活祭,冤仇已報,二老若是泉下有知,也應瞑目了。我努爾哈赤將繼承你們的遺志,重振愛新覺羅家族的雄風,建州已經統一,不久之後,我還要帶領軍隊去……」
此時,從長白山裡悠然飛出一隻搏擊長空的蒼鷹,它那碩大的翅膀,不斷地舞動著,在遼闊的空中,像飛箭一般,在空中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