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張老師借調到組織部兩個星期,她負責的工作名義上落到吳帥哥頭上,事實上是落到我和曹總的頭上。吳帥哥對我和曹總是異常信任的,領導的信任,在某種意義上是無價的。為了不愧對吳帥哥的信任,我和曹總很愉快地接受了,潛意識裡我們認為受到了學院的重用。
學院貧困生資格的認定,助學貸款的申報,各類獎學金的申報發放,每樣工作都跟學生的利益休戚相關。這幾天沒事情找各種理由來我宿舍坐坐的,打電話聯絡感情請客吃飯的絡繹不絕,搞得我是三更睡五更起,躺在床上腦子裡全是人全是錢。
每學年的第一個學期,學院要搞一次全院學生家庭經濟情況調查,根據調查的結果,經濟情況最差的特困生發放無償補助,經濟情況很差的貧困生發放無息貸款。這次根據有關精神,還增加了給有償還能力的特困生貧困生同時發放低息助學貸款。因為認定特困貧困沒有很明顯客觀的界限,有些來自山區窮困地方的學生就打起了爭取特困的主意。
我把各班上報的貸款名單和材料帶回了宿舍,班級裡推薦的人員我是基本不動的,因為這些人要麼是家庭條件確實困難,要麼跟班主任有著這樣或那樣的關係。我能調整的只是那些缺口,所謂缺口就是學院總申報數和各班推薦總數的差額,這個差額不會很大,因為學院給各班級主任開會的時候,已經定了名額。我算了算,上報學校的特困生滿了,貧困生還差3個。
我認真翻了翻那些個人情況申報說明,說明大同小異,幾乎每個人都恨不得把自己說成上有80老父老母,下有還在吃奶的弟弟妹妹,自己是吃樹皮草根長大,家庭年收入是負數的困難戶。每份材料後面,都會蓋著一個偌大的公章,鄉政府的,鎮政府的……最不濟的也有個村委會的。鮮紅的印章,信誓旦旦的證詞,彷彿都在表明情況屬實,毋庸置疑。
這裡有個別「特困生」我還是認識的,平常抽煙的牌子比我的還好,下飯館的次數比去食堂的還多。抱著對廣大同學負責任的態度,我把不符合條件的幾個抽到貧困生的隊列,然後在他們的材料上註明調整的理由。我還見到一個曾經背後給學生會造謠使壞的傢伙,就毫不猶豫地把他也調整到貧困生隊列,無償補助不能發放給這些品德敗壞的人,其實我很仁慈,沒把他踢出去,不然他從學校裡就拿不到一分錢。
有人敲門,我讓飛雪去開門,進來的是陸飛和阿義。陸飛平時自命清高,經常標榜自己人窮志不窮,所以一直以來孤立特行,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可是,當利益問題和面子問題同時擺在面前的時候,聰明的人都會做出聰明的選擇。看見他靦腆的樣子,我就知道他今天想來臨時抱佛腳。陸飛進來後,坐也沒來得及坐,就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
「殘劍,抽……抽……抽支煙!」在利益面前,尊嚴的虛偽就會暴露出來。
「真是稀客啊,有什麼事情嗎?」我沒有動,只是側了一下身子。
「沒什麼事,只是你搬了新宿舍,我一次也沒來過,沒來過,今天過來看看,看看。」陸飛有些緊張,我估計是阿義教他這麼說的。阿義下午給我打了個電話,情況我都知道。陸飛想爭取做個特困生。
「陸飛,你平時不抽煙的啊!再說特困生抽煙影響也不好吧。」我接過他遞的煙,笑著問他。
「我……是不抽……不抽的,但是但是……」陸飛就不斷地看阿義。
「同班同學,你能幫就幫一下嗎!」阿義就拍著我的肩膀,勸我說。
我故意很嚴肅地翻了翻那些材料,說:「這次報特困的人多,家裡都比你陸飛困難,很難調整的!」中間停頓了一下,我看見陸飛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看到把他嚇得差不多了,我才接著說:「但是你跟我同學幾年,感情也不一般啊!你家裡的情況我也非常清楚。還有,阿義為你的事,這幾天都跟我說過很多次,我去跟老師說說你的事情,最後還要老師定,我也只能盡力而為。」我得給阿義賣個人情,還有也不能讓他覺得我辦這件事太容易。
然後我們又閒聊了幾句,陸飛直誇飛雪長得漂亮,說我們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飛雪不明究裡,顯得很開心,連書也不看了,衝著我傻笑。
該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該表達的都表達清楚了。阿義站起來,說:「那我們走了,這個事就拜託你了。」我一直送他們到門口。
把陸飛調整為特困生,加上曹總他們打招呼的兩個,所有的名額就滿了,我也完成任務。伸了伸腰,無意中看見,陸飛那盒煙不知道什麼時候忘在我的電腦上。
獎學金沒什麼搞頭,因為有很嚴格的文化課成績要求,只有達到最低文化課成績,才有活動的餘地。萬幸的是我和曹總去年期末都考得不錯,雖然離優秀還有一段距離,但我們已經達到了三等獎學金的資格。忙了一下午,才把全院的獎學金花名冊造出來。看看還有時間,就跟楊老闆磨了磨,最後老闆終於把我和曹總調為二等。別小看從三等調到二等,三等只有500塊,二等可就是1000塊。晚上我們叫上曹夫人和飛雪到福滿園提前慶祝了一頓。
優秀學生幹部的名額比去年多了5個百分點,可各班還是按往年的名額報上來的。我們把學生會所有大二以上學生幹部都加上以後,還多十幾個名額,曹總問我怎麼辦。我想了想,就給他寫了幾個人的名字,阿義、山雞、童師群。曹總說他們不是學生幹部啊!我說,都是畢業班的,以後找工作有個證書好辦一點,再說學生幹部嘛,我們說是不就是了。曹總點頭說言之有理,就也寫了幾個,還是不夠數。我說,把飛雪、雲飄飄加上怎麼樣,曹總就打上了。還不夠數,但我們實在想不出什麼人了,只好惋惜地把人員名單交上去。
名單報上去以後,第二天就批復了。第三天早上,吳帥哥開著他的座駕帶著我和曹總兩個義務保鏢,去銀行提了36萬現金。在車上曹總顯得很沒有素質,兩條腿一直發抖。
2.
飛雪從曹總那裡領到了優秀學生幹部獎學金500元,很驕傲地打電話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劍哥哥,我還不錯吧。」
「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女朋友。再說你本來就是很優秀的嘛。」
「是啊,我想只要我再稍微具有一些謙虛的品質,就是個完美的人了。」
「呵呵……呵呵」
「你笑什麼嗎!呵呵……晚上我請你吃西餐,去旋轉餐廳。」
「太客氣了吧,才幾百塊錢,你就要高消費啊。」我開玩笑地跟她說。
「這500塊錢,可是憑我本事得的,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飛雪辯解道。
「好吧,那我什麼時候去你宿舍樓下等你?」
「我現在在街上,等下6點你直接去旋轉餐廳,我們那裡見!」
「好的。」也不知道這丫頭跑街上去幹什麼,街上壞人可是很多。
離6點還有一個半小時,該幹點什麼。中餐是吃過不少,西餐倒是很少吃,劉備建議說,應該穿得正式一點,要穿好一點的西裝。我想說的也對,就衝到冷水下鬼哭狼嚎地洗了澡,然後換上了劉備珍藏的西裝。無意中我發現劉備蹲在廁所裡哭,邊哭還邊抽自己嘴巴,「瞧我這張嘴,說什麼不好!」
頭髮打上發膠以後,我站在鏡子前擺了個POSE,然後認真地跟貼在猛男牆上的某歌星比對,對來比去,總覺得各有所長。我像好萊塢明星一樣豪情萬丈地走出門去。在樓下,引起了小小的轟動,有個別意志力比較薄弱的女生,還發出了尖叫聲。為了不因為擠公交車而影響我的服裝設計,我攔了一輛的士,因為動作過於瀟灑,又一陣轟動。
門童很熱情地為我拉開門,「先生,您好!」然後一臉媚笑。我大步向前進,門童緊跟其後,我納悶,你不去開門,跟著我幹什麼?「先生,您慢走。」有點過於熱情。最終我步子過大,門童沒能跟上,但我清晰地聽到:「小氣鬼。」哦,原來是要小費!這門童真沒眼光,居然向我這個窮學生要小費,難道我像有錢人?飛雪曾經說過,找男朋友要找一個看上去像有錢的,我無意間居然滿足了飛雪的虛榮心。
進門的時候,飛雪正端著玻璃杯喝水,看到我進來,她的嘴巴就保持喝水狀,但喉嚨已經停止工作,於是水就從嘴角淅瀝地流出來。詫異驚奇誇張等面部表情在她臉上閃過,最後開始大笑。看到她穿著一套娃娃裝,我知道壞事了,看我穿成這樣,不知道的肯定以為我……
我坐下來不停地說:「完了完了!」
「什麼完了?」飛雪莫名其妙。
「我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周圍的人肯定以為我是暴發戶養小蜜,而且還是專找學生的那種敗類。」我低沉地說。
「呵呵,誰讓你穿那麼正式,你以為是參加盛宴啊!」飛雪又開始笑。
「我怎麼知道。第一次跟你吃西餐,我想總應該正式點嘛!」我有些生氣地說。
飛雪就彎過腰,伸出手親熱地摸我的臉,還說:「好了好了,寶貝,不要生氣了,我等下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小蜜。」剛才還期盼周圍的人能夠誤認為我們是兄妹關係,她這一摸全完了。
拿起菜單才覺到我們的祖國已經提前進入發達國家水平,人民已經生活富裕,隨便哪個可以吃的,都能抵我半個月的生活費,我硬著頭皮要了一份最便宜的牛排,人民幣180。飛雪倒是不客氣,要了一份哈根達斯,我說你不吃飯啊,她說今天只嘗冰淇淋。刀叉用不慣,我叫服務員拿了雙筷子,果然動作利索許多。飛雪說剛才應該在樓下給我打份快餐,既省事又省錢。
速食是我的特長,基本上三分鐘解決戰鬥,餘下的時間,我就開始慢慢地欣賞飛雪。飛雪梳著一條小辮子,柔和的燈光下,疑若天人。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秋波流轉,櫻桃小嘴,白玉粉頸,天然去雕飾,不陶醉很難。
飛雪舔了一口哈根達斯,抬頭面對我深情的目光,嬌羞地問:「你在看什麼?」
「看大美女!」
「有那麼好看嗎?」飛雪得意地笑,然後又舔了一口哈根達斯。
「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女朋友,不過,我覺得你好像……」突然間我惡毒地想起一種動物跟飛雪習性相近,但我又不敢說,可我又想坦城,於是我猶豫。
「像什麼?快說。」飛雪就急了,順手操起桌子上的刀叉對準我。
「真要我說?」我還在猶豫,刀叉已經離我鼻子只有0.001厘米。
「說!」
「我覺的你很像一頭豬……等等,你讓我把話說完嘛。」我極力阻擋飛雪的上下夾擊,「我有十大理由。」
「說吧。」飛雪終於累了,好奇心又來了。
「第一,豬吃什麼都肥,但是養豬的人喜歡,昨天你都106斤了,但是我還是喜歡你,不是嗎?第二,只要有東西在嘴邊,豬總是不停地吃,你老是喜歡吃零食,對不對?第三,豬有事沒事就甩著那條細細的尾巴,摸摸你後面那條尾巴看。第四,豬總喜歡養得白白胖胖的,長成像荷蘭豬那種不像豬的物體,這點跟你最像,那麼白!第五,豬吃飽了,喜歡躺在一邊,瞇著眼睛遐想,有我了,還老是夢想白豬王子!對不對?」
「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哦!」
「第六,豬不會說話,只會用鼻子哼哼,你平時最喜歡說的一個字就是:哼!第七,豬不像牛,不喜歡打架,最多哼哼哼地叫,這點你也有點像,雖然你喜歡用武力,但是大多數的時候你還是很乖的。第八,豬喜歡在髒水中打一個滾,再跑去曬太陽,你看晚上出來,你還塗防曬油……」
「不是防曬油,是護膚霜!」飛雪糾正我。
「第九,豬鼻子喜歡一吸一吸地往上皺,這也是你習慣性動作吧!第十,豬是什麼都不用干,被人養的動物,你現在就是我養的豬。綜合這十條,你簡直就是一頭豬!哈哈!」
「是豬就是豬,反正比你可愛!」飛雪壞笑地坐到我旁邊,我預感不妙,果然發現這頭豬拿嘴巴在我的西裝上拱。
阿門!我為劉備的西裝默哀三分鐘。
從餐廳出來以後,我和飛雪摸遍全身上下所有口袋,只找到三塊五毛錢,根據經濟能力,除了走路我們最好的選擇就是坐公交車。即便坐公交車,我們還要把三塊五角錢疊成四塊錢的摸樣。上車後,發現只剩一個位置,我讓飛雪坐,飛雪嫌座位太涼,然後不顧實際情況提出無理要求坐沙發,沒辦法,我只好自己坐,然後讓她坐「人肉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