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人說,大學是級別高待遇低,此言非虛。機械設計學院大小是個正處級單位,卻沒有一輛公務用車。楊老闆很懷戀當副區長的日子,不止一次地說:「這些要放在地方,至少配一輛奧迪。」吳帥哥的坐騎早上又被楊老闆無償徵用,這個星期據不完全統計已經是第五次,礙於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吳帥哥敢怒不敢言,只好坐在辦公室向我和曹總發牢騷。
「你們看,這是什麼事啊,我是自己掏錢給學院買了一輛公車,還要給它貼油費!油……費,有了。」吳帥哥拍了一下大腿,極度興奮地說:「我的油是公事消耗的,我得打報告申請油費!」
吳帥哥就從抽屜裡拿出學院的專用稿紙,從口袋裡掏出派克金筆,開始認真地寫申請。
學院黨委:
因本人的車,經常用於學院公務活動,耗油巨大,特申請撥油費人民幣500元(伍佰元整),請批示。
申請人:吳帥
楊老闆一向喜歡事實詳盡的報告,這麼短的申請,我估計很難通過,可沒想到楊老闆回來一看就批了,看來再聰明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我就此明白了申請其實不在長短,只在於跟領導有沒有直接關係,能不能得到領導的重視。
我和曹總商量了一下,決定向吳帥哥學習,也寫了一份申請。
學院黨委:
因本人手機,經常用於學院公務活動,話費超高,特申請撥話費人民幣600元(陸佰元整)一人300元(三佰元整),請批示。
申請人:殘劍 曹操
交給吳帥哥,吳帥哥很豪爽地在報告上批了一句「請學院領導批示!」之後轉呈楊老闆,楊老闆就拿眼睛瞪著我們兩個,直看到我們心裡發虛。良久,楊老闆才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們兩個傢伙是趁火打劫!」
多了筆意外之財,我和曹總就坐在花壇邊討論幹點什麼。拿去交話費,還不到時候;出去吃一頓,誰請客?買件衣服,太浪費!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旅遊好。雲南景點奇多,可我們來這麼多年了,連石林都沒去過,遺憾啊!打電話問飛雪,飛雪說有空,我們就決定四個人出發。
國慶節早上不到7點,飛雪就打電話過來,把我從睡夢中活活吵醒。電話裡飛雪說已經在樓下了,我就迅速起床,伸懶腰的步驟都省了,上廁所洗臉刷牙全部動作不超過三分鐘,穿衣服的時候還錯穿了劉備的,甚至都沒來得及擦乾淨嘴邊殘留的牙膏泡沫。我迫不及待地衝出了宿舍。
下樓的時候,盤算著該怎麼批評飛雪幾句,有理有節地提醒她這麼早打電話是不尊重他人的休息權利!可看見飛雪背著偌大的一個旅行包,站在宿舍樓下,一臉陽光地看著我,我覺得再說什麼就是多餘,就是煞風景。
果然不出所料,敲了半天門,曹總和曹夫人才穿著睡衣來開門,場面有些少兒不宜,飛雪的臉一下就紅了。我只好體貼地安慰她說:「見多不怪,見多不怪!」飛雪的臉就更紅了。
我很樂意和曹總出門。平日出門,大家老指望我操心安排,結果大家痛快了,往往把我累得要死。現在跟曹總一起出去,我就負責和飛雪聊聊天,談談心,看看路邊風景,好不愜意。
一上車,曹總和曹夫人就頭靠頭地睡著了。我也有點睏,就靠在椅子上小睡一會兒。飛雪拿出CD機開始聽歌。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在我耳朵裡塞了點什麼,「揮別的種種,揮不去的種種……贏得了天下失去了她……」
好熟悉的曲子,《天涯》!我摘下耳塞,看著飛雪:「你為什麼放這首歌給我聽?」
「聽說你很喜歡這首歌!」飛雪的眼睛清澈明亮。
「但是你並不喜歡任賢齊的歌啊?」我納悶。
「現在喜歡了,不可以啊?」飛雪調皮地回答。
「這……」一向鎮定的我,現在也感覺內心有些慌亂,就只好找借口,「我還有點睏,再睡會。」然後閉著眼睛,卻無法再入睡。憑直覺,飛雪這個女孩子,已經對我有了好感,但是這個好感,是對我的崇拜呢,還是喜歡呢?還是像妹妹對哥哥那樣?退一萬步說,如果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我真心喜歡她嗎?我都畢業班了,飛雪才大一,以後的路還長,我要怎麼辦?
2.
石林位於雲南省石林彝族自治縣境內,西北距昆明89公里,因為路況不好,車在路上開了兩個半小時。路過宜良的時候,下車吃了一頓早飯,我抽空跑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看上去精神煥發很多,我問飛雪要不要也洗一下,飛雪說她出門前洗過了。
在石林公園門口,看到一份通知,大意是今天晚上山上有篝火晚會,有些全國出名的三流演員會來表演。曹總看完通知,顯得很興奮。昨天我把錢全給他了,跟他說好包我和飛雪兩日游的所有費用。今天晚上我們不用另找地方住,開房間要花很多錢的。
進了石林公園後,我們才知道石林原來還分為「大小石林」,以前怎麼不知道呢?旅遊真長見識!我們沿著避暑園賓館旁的那條林陰小道,拾階而下,首先步入「大石林」區。繞過第一景點「石屏風」,就看見對面崖壁上有八個朱紅大字「群峰壁立,千嶂疊翠」。聽旁邊旅遊團隊的領隊介紹,這八個字,是1963年朱德同志游石林時留下的。我跑到崖壁下擺了個橫刀立馬的姿勢,讓曹總給我拍下來。
「你幹嗎擺這個姿勢?」飛雪很天真地問我。
「你不知道毛主席寫一句詩:『誰敢橫刀立馬,唯我朱德將軍!』」我得意地告訴她這個典故。
旁邊的曹總不合時宜地發出那種難聽的奸笑聲,飛雪也樂了。我很氣憤地說:「你們不學無術,嫉妒我是不是?」
笑聲更大了,唉,不跟這些不學無術的傢伙計較!我們繼續向前,穿過曲折的壁間狹道,突然視野開闊,一大片綠茵呈現眼前,四周石峰比肩而列,拔地而起,如劍穿天。石峰前凰花似錦,有句成語說美不勝收,應該就是這種境界。我拉飛雪站在藍天鮮花草坪石峰之中拍了張合影,飛雪的衣服是粉紅色的,與藍天鮮花草坪石峰渾然天成,我的衣服是淡藍色的,與飛雪相得益彰,我想曹總再過很多年,也不會拍出這麼美麗的風景照。
聽路過的導遊說,前面就是傳說中的石林勝景。過去一看,對面石峰上,是1931年國民黨雲南省主席龍雲的題刻「石林」。四周峭壁上還有眾多的題刻如「拔地擎天」,「天造奇觀」,「群巖湧翠」,「頭角崢嶸」,「雲石爭輝」,「異境天開」,「天下第一奇觀」等等,敢情文人騷客很喜歡在石頭上刻字。我在旁邊的地上尋了一塊尖利的小石頭,找到一塊好點的石壁,吟思了片刻,遂刻下了如此流芳百世的佳句:殘劍和飛雪等四人到此一遊!
前面有一堆人圍在一起,看上去很熱鬧。我們擠進去一看,原來是棵樹,中間有個導遊聲情並茂,「……這兩棵樹已經有一百多年了,生長的時候,自然而然地交織在一起,形成天然的樹結,人們都稱它為『同心結』。相傳只要相愛的男女在這裡,男的伸出左手,女的伸出右手,放在同心結上,就可以永結同心……」
曹總和曹夫人興高采烈地衝上去謀殺了很多膠卷,看著他們開心的樣子,我瞬間竟然有些失落。曹總嚷嚷著讓我和飛雪也來拍一張,我一下臉紅了。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來不相信什麼傳說。沒想到飛雪卻大方地上去了,歷史將永遠銘記這一刻,在快門閃光的一瞬間,飛雪伸出了右手,我同時伸出了左手。
走得有點累,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就找到篝火晚會的地方。這是山頂一個盆形的窪地,窪地裡已經被人鋪上了青草,對面有個舞台,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地調試音響燈光。地上已經坐了一些觀眾,我們選了一個靠前的位置坐下。天快黑的時候,人越來越多。很快整個窪地都擠滿了人,並且有人坐到舞台周圍的山坡上去了。
俗話說雷聲大雨點小,沒想到聲勢那麼大的晚會,居然節目如此不堪。也可能是我鑒賞能力不夠,就有點犯困,勉強熬到節目表演完,舞台放起了搖滾樂。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整個窪地已經沸騰,我估計剛才很多人都像我一樣憋了一肚子火,現在正好發洩出來。
人群洶湧流動,人身安全開始不受保證。我試著用左右搖擺的身體護著飛雪,可是人越來越多越來越擠,我擔心飛雪有什麼意外,只好大膽地用雙手圍成一個圈,把飛雪圈在中央。
在人群喘息的時候,我把飛雪拉了出來,爬上了小山坡,我躺著飛雪坐著,地是涼的心卻是熱的。天空是晴朗的,圓圓的月亮懸在半空,如水的月光撒落在山坡上。飛雪安靜地坐在山坡上,像一朵午夜盛開的百合。
我問飛雪:「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黃浦江邊的煙花。在家的時候,每年中秋節,爸爸媽媽都帶我去看煙花……」看著飛雪一臉的遐想,我真後悔沒買些煙花來。
為了不打擊飛雪的美好回憶,我盡量安慰她說:「一會兒,我放煙火給你看。」
夜裡的山風格外冷,我把外衣脫下來披在飛雪肩上,但還是感到她在悄悄地發抖。一個女孩這麼可憐,任何人都不會袖手旁觀。我用右手把飛雪摟進懷裡,希望能給她一點溫暖,並且不失時機地鼓勵她:「有我保護,你就安心睡一會。」飛雪沒出聲,只是緊緊地靠著我。
曹總和曹夫人相擁著睡在旁邊,一件外衣罩在他們頭上。雖然他們的造型像露宿的流浪者,像一對無家可歸的乞丐,但我想他們是很幸福的。飛雪在我懷裡間或顫抖,我別無選擇,只好把她抱得更緊。
在我快堅持不住的時候,突然發現山坡的背面已經堆滿了煙花,我激動地叫醒飛雪:「雪雪,看!煙花。」
「煙花,真的是煙花!」飛雪一下子跳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地大聲嚷嚷。
我試圖站起來,但剛站到一半,又倒下了。飛雪剛才一直靠在我的右腿上,估計是右腿局部受壓迫,堵塞了血管,造成了麻痺。窪地裡點燃了幾堆篝火,很多人跳起了民族舞蹈,我們也興奮地加入,但沒有人會跳。不過沒關係,扭動的人群大部分都不會跳,我們隱藏在人群中,不會有人注意我們。
半夜裡下了陣小雨,空氣又一次降溫,人群擁擠到篝火周圍。一部分人從旁邊撿來稻草鋪在周圍,更多的人已經支持不住,開始躺下睡覺。曹總和曹夫人保持原有的姿勢躺在草墊上。人可以不吃飯,但不可以不睡覺,我也躺下來,飛雪躺在我旁邊。我怕飛雪感冒,就把飛雪摟在懷裡,一件上衣蓋在我們的頭上。
今天終於嘗到「天當被地當床」的滋味。我和飛雪認識才十幾天,卻相擁躺在了一起,很多事情總是比預計要快得多。我害怕自己一下子無法接受,只好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不是我們主觀想這樣,一切都是客觀環境造成的」。
既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體香。凌晨3點是人的意志最薄弱的時候,我盡最大的努力抑制住自己的不安,汗源源不斷地從我手心滲出。我克制住全身的發抖,屏住呼吸將嘴向飛雪微微開啟的雙唇靠近……
也不知過了多久,從衣服的縫隙裡透進的火光,讓我看見飛雪正瞪大著眼睛看著我。時間在那一刻停滯。飛雪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我們之間好像還不是很熟。」
睡意全消,我和飛雪就站了起來。我們面對面互相對視著,雙手很自然地握在一起,紅紅的火光照上飛雪的臉蛋,是那麼迷人。我情不自禁地說:「雪雪,你好美!」
3.
早上醒來的時候,山風把我的頭腦吹得格外清醒,有點懷疑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
曹總找到一個吃早餐的地方,因為極度疲憊,我靠在椅子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發現我居然在一個山路上拚命地跑,有一個看不清面貌的女孩子在後面拚命地追我,邊跑邊大聲喊:「殘劍,不准跑,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拚命地跑拚命地跑,最後一腳踏空,掉下山崖。驚醒時我發現我坐到地上。
以前做夢都想有個女朋友。有女朋友多好,可以在你生氣時千方百計逗你高興,為了你開心寧可做一切她本做不來的事;有女朋友多好,你到食堂打兩份飯,她會幫你吃一份,不讓你浪費糧食;有女朋友多好,宿舍永遠也不會有髒衣服,讓你早上醒來的時候,不必為挑選衣服而煩惱;有女朋友多好,讓你每天絞盡腦汁,想著一切辦法去討好,可以開發智力,提高EQ;有女朋友多好……
現在做夢夢了女朋友,在醒來的時候,發現她就在自己的眼前,心態卻怪怪的,害怕又驚喜。
天晴了,淡霧中的石林若隱若現。在小石林景區有兩個圓形碧池,一個是幽池,四周垂柳依依,柳樹叢中有一組石峰稱「幽池戀人」,幽雅寧靜得令人迷醉。另一個是玉鳥池,池旁有一座石峰,宛如一位身材苗條,背著竹簍,富有青春活力的撒尼少女。這美麗丰韻的少女造型,贏得了人們的喜愛,當地人民親切地稱之為「阿詩瑪」。
傳說中的阿詩瑪是一個美麗又堅強的女孩。富有的熱布巴拉家強把她拉回家去當新娘,但是她倔強又勇敢地拚命抵抗,千辛萬苦逃出熱布巴拉的家,卻淹死在十二崖子河中。雖然遭遇這樣不幸,但她的魂魄還是選擇長留在十二崖子上,安慰著她的家人。
中餐在曹夫人的提議下,曹總找了一家吃「過橋米線」的地方,環境挺不錯,有點民族風味。慢工出細活,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飛雪指著牆上一句話問我:「雲南有哪十八怪啊?」我抬頭一看,原來是個條幅:雲南十八怪,過橋米線人人愛。我很欣賞這家老闆的商業頭腦,可不欣賞的是,既然寫了,為什麼不都寫出來,害得我又要浪費不少口水。
「雲南地處高原,有26個少數民族,因為其獨特的地理結構和多樣的民族風俗,形成了雲南十八怪。這第一怪就是雞蛋用草串著買。剛才門口提著一大把草鏈的,你以為是賣草繩的其實是賣雞蛋的。雲南第二怪,粑粑餅子叫餌塊。早兩天我看見你吃的那個早餐就是餌塊。雲南第三怪,三隻蚊子炒盤菜。晚上應該有感覺,這個我就不解釋了。雲南第四怪,石頭長到雲天外。這兩天也應該有體會,這句話是形容石林的……」
「那什麼是摘下草帽當鍋蓋?」旁邊有人插了一句。
抬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已經站滿了人,都非常認真地聽我解說,八成把我當成雲南通了。既然各位這麼捧場,我喝了一口茶,繼續講——聽眾的支持是對我最大的鼓勵。
「雲南第六怪,四季衣服同穿戴。因為雲南動植物多樣化,所以對氣候有自然調節功能,能保持四季溫差不大,一件衣服可以從年頭穿到年尾。雲南第七怪,種田能手多老太。這個嘛……」有人給我遞過來一杯水,「險峻的高原造就了勤勞勇敢的各族人民,其中婦女尤為能幹。」觀眾中的婦女同志開始鼓掌。
我示意掌聲停止,「雲南第八怪,竹筒能做水煙袋。雲南第九怪,袖珍小馬有能耐……」大一的時候,在圖書館發奮圖強,閒暇的時候把這雲南十八怪背得滾瓜爛熟,可後來一直沒用上。我還以為英雄沒有用武之地了呢,沒想到在這種場合會用上。
「還有雲南第十怪,螞蚱能做下酒菜。雲南十一怪,四季都出好瓜菜。雲南十二怪,好煙見抽不見賣。雲南十三怪,茅草暢銷海內外。雲南十四怪,火車沒有汽車快。雲南十五怪,娃娃出門男人帶。雲南十六怪,山洞能跟仙境賽。南十八怪,鮮花四季開不敗。」
曹總感慨說:「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手。」
「也沒幾手啦!」謙虛是一種美德,無意中瞅見飛雪一臉仰慕地看著我。
昨天晚上大家都沒睡好,坐在回城的車上,飛雪很自然地靠著我肩膀上睡著了,後來嫌不舒服,就趴在我大腿上。這次出來玩,我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到我預料之外,跟飛雪在一起,真的很開心。可我畢竟是畢業生,而飛雪才大一,我怎麼能照顧她?
飛雪睡得相當愜意,像小孩子一樣,場面一度很溫馨。美中不足的是,飛雪流了我一褲子的口水。
4.
從石林回來,我陷入了極度的恐慌。我把手機關了,像熱鍋裡的螞蟻在宿舍裡轉過來轉過去。劉備說我得了熱戀前綜合症。這一切來的太突然,我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也沒有過去的經驗可以借鑒,但是問題既然已經突如其然地來了,我就得面對。有困難克服困難上,沒有困難也要創造困難上。
我想起劉若英的《當愛在靠近》:
真的想寂寞的時候有個伴/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雖然這種想法明明就是太簡單/只想有人在一起不管明天在哪裡/愛從不容許人三心兩意/遇見渾然天成的交集錯過多可惜/如果我是真的決定付出我的心/能不能有人告訴他別讓我傷心/每一次當愛再靠近感覺他在緊緊地抱住你/每一次當愛再靠近感覺他在清楚地告訴你/他騷動你的心遮住你的眼睛/又不讓你知道去哪裡/每一次當愛在靠近都好像在等你要怎麼回應
我約飛雪去翠湖。走到翠湖旁邊,「雪雪,你聽過翠湖的笑話嗎?」
「笑話,什麼笑話?」飛雪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從前有個外地人來昆明,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就問:『小姑娘,你家住哪裡啊,喜歡吃什麼東西?』小姑娘就說:『我家住在翠湖東,喜歡吃辣子雞!』後來小姑娘摔了一跤,然後又有一個外地人來昆明。」
「後來怎麼樣呢?」飛雪急切地問。
「那個外地人來昆明,看到摔跤了的小姑娘,又問:『小姑娘,你家住那裡啊,喜歡吃什麼東西?』『我家住在翠湖西喜歡吃麻婆豆腐』。」
飛雪笑得花枝亂顫,我卻笑不出來。我在積極的思考,該用怎麼樣的方式表白。這時候,有個賣花的小姑娘走過來,拉著我的衣服,說:「哥哥,哥哥,給你漂亮的女朋友買一枝花吧。」看在小姑娘還挺有眼力,我就買了一枝鮮艷的紅玫瑰。
把玫瑰送給飛雪的時候,發現她居然接受得很坦然。突然間,我明白了有些事情說與不說,其實沒什麼差別。我想起很久前一個網上流傳的關於緣分的故事。
從前有個書生,因一度相愛的人嫁給了別人而一病不起,家人用盡各種辦法都無濟於事,眼看奄奄一息。這時,路過一僧人,決定點化他一下。僧人走到書生床前,從懷裡摸出一面鏡子,叫書生看。
書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衣不蔽體地躺在海灘上。路過一人,看一眼,搖搖頭,走了……又路過一人,將衣服脫下,給屍體蓋上,走了……
再路過一人,過去,挖個坑,小心翼翼地將屍體掩埋了。
書生不明所以。
僧人解釋道,那具海灘上的女屍,好比是你愛的女人。你,好比是那第二個路過的人,你們之間的愛只是一件衣服的恩怨與緣分,而那個最後將她掩埋的人,才是她想要與之一生一世的人,因為在來來往往的人當中,只有他一個人給了她徹底的體恤,永久的心安。
書生大悟。
世上最難走的——莫過於情路。
愛,真是個磨人的東西——曾經,有非他活不下去的驚慟……曾經,拿著舊物,在孤單的深夜淚流滿面……而,那個人卻走得那麼決絕。
一顆年輕無塵的心,又如何懂得,與你一生一世的人,是唯一肯給你最徹底的體恤最永久的心安的人。面對不願給你永久心安的那一位,再怎樣的呼天搶地,怕也換不回一絲的痛惜,甚至他會給了你輕視……
而那個給你永久心安的人,就是你緣分裡注定的她。
我拉飛雪坐在翠湖邊的長椅上,說要幫她看手相。飛雪很虔誠地把右手伸給我。其實我並不懂相術,卻裝出江湖術士的樣子,抓起她的手信口胡說一番。然後又伸出我的手給她看,「請注意我的掌紋和你自己的掌紋。」說著煞有介事地將我的掌心和她的貼在一起。「知道這叫什麼嗎?」我故作深沉,緊接著說:「這叫心心相印。」
回到學校門口,我握緊飛雪的手,問飛雪:「我可以牽你的手進去嗎?」飛雪沒說話,我就當她默認。我準備一直牽著她的手,送她回女生宿舍。
從來沒感覺到這條路有這麼難走,路上人不多,可總感覺都在注視我們。我感覺手心的汗腺在緊張地工作。可我身邊的,確確實實是我的女朋友啊,想到這裡,我堅定了信心,抬頭挺胸,把飛雪的手握得更緊。
很快就到了女生宿舍門口,這片不足100平米的空地,歷來是男生們日思夜想的地方,如果晚上能在這裡有一席之地,這不但是對個人魅力的肯定,也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徵。
我意料之中地發現好多熟面孔,劉備和於曉筱,還有何樂等等。在大家的注視下,飛雪掙脫我的手想臨陣脫逃,「我要上去了!」,我把她扯回來,抱在懷裡,全然不顧周圍投來的目光。
5.
「現在還談戀愛,作為兄弟,我不得不提醒你,殘劍同志,大四了,怎麼還做這種糊塗事情?想想看,你找了飛雪陪你玩一年,然後拍拍屁股走了,讓飛雪一個小姑娘日日憑欄而望夜夜抱枕相思,給你守活寡啊……」曹總越說越激昂,手腳開始在空中飛舞。
以前我也有很多緋聞,不過都是捕風捉影。開始的時候,我只要跟哪個女孩子在公開場合露面,就有人過來向我求證。我很感謝大家對我是否單身的過分關注,可我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答案自然否定;如果我態度模糊,在學院好事者那裡,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版本,搞得很多男同志都把我當成理想情敵。次數多了,這種求證就自然少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個常在水邊走就是不濕鞋的人,很多人就很放心把女朋友交給我看管。
學校就這麼大,網絡又很發達,有些事情想做到掩人耳目保持一段時間的神秘感,那委實比登天還難。今天曹總明顯是有備而來,昨天的事情,他肯定已經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細節方面可能比我當事人還清楚。跟曹總交往久了,我對他的認知也愈深。他是個很有城府但也是一個很講情義的人。我和飛雪的事,如果不是事實確鑿,他不會那麼理直氣壯的。
我猛抽了幾口煙,然後慢悠悠地說:「緣分到了有什麼辦法。知道嗎?這是緣分……跟你這個粗人講,簡直就是對牛彈琴。」說完以後,我開始懷疑自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只有女人才會想方設法從算命看相中尋找和男人相結合的原因,而結果卻往往解釋為緣分。
曹總開始在我宿舍來回走動,軌跡呈不規則的橢圓。曹總拿煙的手微微地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我有女朋友了而激動,還是後悔我們一起去石林。曹總骨子裡是個傳統的男人,從他跟曹夫人這麼多年不離不棄的感情來看,肯定如此。曹總曾對我說:「殘劍,我心裡一直很佩服你,我不想你……」我想他可能不願意看到我在感情上不負責任,我想他還是不瞭解我。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有一天坐在花壇的草地上,我問飛雪:「高考報志願的時候,你為什麼選擇這個學校?」
飛雪說:「我的第一志願是北二外,第二志願上外,第三志願是亂填的。分數不夠,就考到這裡來了。」
「這是你的第三志願?」
「對。但現在我覺得來到這個學校真幸運,因禍得福地認識了你。」飛雪挽著我的胳膊,將頭溫柔地靠在我的肩上。
其實真正因禍得福的是我。當年高考第一志願報的是華南理工大學,第二第三志願壓根就沒填,結果因一分之差,陰差陽錯地進了這所學校,亂七八糟地混了四年。四年來,在感情上一直一塌糊塗,當我就要宣佈自己在感情上是個失敗者的時候,即將遺憾地告別這個學校的時候,飛雪飄然而至,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讓我苦悶無趣的大學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的出現復甦了我心裡最深處的柔情,讓我深刻地體會到愛情的甜蜜,可我該如何讓她快樂,該如何讓我們的感情天長地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