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雙雙小傳 七
    雙雙頭一天到進食堂當了炊事員組長,來頭就不一樣。吃早飯時候,孫有因為做菜的事,被喜旺揭發,受了批評,心裡不願意。打飯時候,在一邊故意拍著胸膛口說:「哎!當炊事員可都得把心放到這裡!」雙雙說:「我不用放,就在這裡長著!誰想來沾便宜,不行!」雙雙回答得利落乾脆。社員們都高興地說:「這一回行了,食堂裡有公道人了。」到了上午,雙雙就把炊事員召集起來說:「咱們這個食堂呀!得大搞一下衛生。把這院子裡的幾堆磚頭瓦塊都清理清理,牆也刷刷,大家說行不行?」幾個炊事員都擁護這個意見,金樵卻說:「隊裡忙成這個樣子,哪裡有人呢!」雙雙說:「咱不要隊裡的人,咱們做罷飯,突擊干它一下就行了。」金樵說:「我還得結帳。」

    雙雙忙說:「你忙,我們幾個干。」喜旺也說:「這點活兒,不算啥。咱們自己幹。」金樵看大家都很堅決,也只得同意了。

    到了下午,雙雙和大家刷罷碗,收拾完畢,就趁著空兒抬著籮筐幹起來了。頭一天,把幾堆磚頭抬得乾乾淨淨。第二天,雙雙從公社石灰廠裡挑來了兩擔石灰,又扛了兩個半截缸,綁了幾個大麻刷子,和喜旺、桂英幾個通前扯後粉刷起牆壁來。連著粉刷了兩天,就把個食堂院漂刷得像粉妝玉砌一般。

    院子裡收拾好後,他們又把廚房裡的炊具來了個大搬家,大洗刷。案板、木籠、鍋碗瓢勺都洗刷得起明發亮,不見一個灰星。老支書來看了看,非常高興。他說:「這真是活怕人做。你們苦戰這幾天,食堂馬上就變樣了。」雙雙說:「這一次食堂評比,我們要爭取作『四無』食堂。保險沒有一隻蒼蠅、一個老鼠。就是得要點紗布,我們把案板、鍋、水缸都要加蓋。」老支書說:「這個能辦到。就是說的是『四無』,可要認真作到。別像上一次人家正來參觀,偏偏從那個坑下邊就跑出個大老鼠來。」他說著看了看喜旺,喜旺裝著沒聽見,把臉扭到牆上。

    「就是牆角那個坑?」雙雙指著一個放著一排瓦罐的舊土坑說。老支書說:「就是那個坑裡。」雙雙說:「不怕,今天再苦戰它黃昏,挖它!」

    到了夜裡,雙雙和桂英、喜旺等幾個人又挖起坑來了。前幾天搞衛生,金樵只管在小屋子裡撥算盤,並不來幫助;今天夜裡,金樵聽見有人在挖坑,卻嚇的什麼似的慌慌張張跑來了。

    他一進廚房就問:「你們挖什麼?」

    「挖老鼠洞,這裡邊有大老鼠!」喜旺一邊掏著一邊說。金樵說:「這裡邊不會有老鼠!別挖了。」雙雙和桂英這幾個哪裡聽他,只顧往裡邊挖。金樵看他們挖得緊,就奪過來桂英的橛頭說:「你們過去,叫我挖!婦女家,沒一點勁。」

    金樵拿著橛頭,淨在邊起磨蹭,卻不往裡邊掏。好像這個舊坑裡藏著什麼東西。雙雙說:「金樵,你怎麼像搔癢似的,怕嚇著老鼠?」金樵說:「裡邊哪裡會有老鼠?」雙雙說:「你過來!」她說罷就往裡邊挖。可是她往外邊扒著,金樵往裡邊扒著,惹得雙雙性起,一橛頭狠狠地刨下去,只聽見坑裡光噹一聲,把雙雙手都震木了。原來橛頭碰著了一塊硬梆梆的東西!

    「什麼東西!」雙雙和桂英齊聲喊起來。

    金樵這時額頭滾著汗珠子,他說:「不會有什麼,可能是瓦片。」雙雙這時看出了裡面有鬼,就喊著說:「管它是妖是怪,咱們除『四害』,非把它除了不行!」說罷,忽裡忽通扒起坑來。他們把坑頂一揭,卻扒出來一部解放式水車。喜旺喊著:「水車!水車!好啊,這裡邊藏著這個東西!」

    這部水車扒出來後,金樵臉都變成白的了。原來這部水車是他家在入社時藏起來的,已經埋了幾年了。食堂借用他這地方時,因為搞得太快,他家還沒來得及搬。雙雙說:「金樵你家這坑裡,怎麼會有水車?」金樵說:「我也不知道,我爹他熟人多,可能是親戚家放到這裡的。」

    雙雙看問他不出長短來,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鐘。已經十點了。就說:「咱不管是誰家的吧!先放到這裡,天明匯報給大隊。現在天也不早了,大家回去睡一會吧!」說罷大家都回家去了。

    雙雙回到屋子裡,想到孫有藏著水車,和社裡不一心,越想越氣,就是睡不著。喜旺這時呼嚕呼嚕睡得正甜。她怕驚醒他,只悄悄地翻了個身。這時候卻聽見有人在窗戶外小聲叫著:「喜旺!喜旺!」

    雙雙仔細聽了聽,是老孫有的聲音。她故意不吭聲聽著。

    聽了一會,喜旺醒了。喜旺問:「那誰?」外邊孫有說著:「我,喜旺,跟你說個關緊事!」

    喜旺哼著嘟噥起來了。到了院子裡,開開大門,雙雙就聽見孫有小聲咕噥噥、咕噥噥說了好半天,也聽不清說的什麼,可是卻聽見喜旺說:「不行,我以後得政治掛帥了!我不能包庇你這個事!」

    接著,孫有又低聲下氣地說:「喜旺,你看咱都是一個孫字掰不開,這事情一弄出去,我就丟人大了。是這樣……」下邊他咕咕噥噥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聽見喜旺說:「什麼『將來用得著的時候,咱兩家一塊用』!你還是留點私有尾巴呀!

    我看你這思想趕緊得拆洗拆洗了。我對你說,咱們兩個根本不是一條道,你趕快給我走!往後你姓你的孫,我姓我的孫,你別在這兒窮嘀咕了!」喜旺說罷,孫有忙著說:「你別說了,你別說了,我自動交出來就是。」說著起來跑了。

    雙雙在屋子裡聽著喜旺說的話,她差點兒笑出來。可是她沒有聽清孫有的話。喜旺回到屋裡後,她睜開眼問:「剛才那誰?」喜旺說:「老孫有。」雙雙說:「他找你什麼事?」喜旺磨磨蹭蹭地說:「反正我把他趕跑了,你睡吧!」照喜旺想來,他走了算了,咱只要不跟著他走邪路。可是雙雙卻坐起來說:

    「他究竟說些什麼?」喜旺本待不說,擱不住雙雙三問兩問,他只得說:「剛才孫有來,他說咱們挖出來那部水車,只要咱們兩口子不張揚出去,別人都好說。將來水車能用著的時候,和咱合用!……」他還沒有說完,雙雙把被子一掀跳下床來說:

    「原來這老傢伙還想走老路啊!」說罷就往外走。喜旺忙問:

    「你上哪兒呀?」雙雙說:「找他去!」她說著把布衫大襟一裹就衝出去了。

    喜旺見雙雙出去後,自己在屋子裡感歎著說:「哎!真是火見不得水!比點炮捻還疾!」

    雙雙到孫有家沒找著孫有,就直接跑到大隊部找老支書。

    這時天還沒亮,老支書和幾個支委剛才水稻地裡檢查回來。聽雙雙匯報後,大家都非常生氣。玉順說:「前年他入初級社時,說他的水車賣了,原來藏起來了!」老支書說:「這一次咱們可找到個好反面教員,平常咱們說這些人想走老路,有的群眾還不相信,這一回可得叫群眾好好討論討論,叫大家看看這些富裕中農存的什麼心。另外,金樵啊,別看他是個青年,滿腦子自私思想,趕快換他下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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