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坐在床上,手裡拿著孩子的一個玩具。見到我,便抬起焦急的眼睛。我試圖掩飾自己的不安,不料卻忍不住哭出聲來。安娜走過來,與我抱頭痛哭。
我打電話給我父親。他聲音嚴肅,猶豫了半天才回答我,這使我越發擔心。他明天就來。
不一會,接到安娜通知的帕斯卡爾趕來了,要求中午我帶安娜去醫院時也跟著去。
我們坐在候見室裡。別的家長們也在那,跟我們一樣默不作聲。走廊裡,醫生們在討論。他們說得那麼清楚、那麼大聲,我們一字不漏都聽見了。幾分鐘過去了。我站起來,去辦公室找醫監。她認出了我,一邊繼續寫她的東西,一邊對我說:
「您見到醫生了?哎,這很奇怪,我一分鐘前還見到他……」
「不麻煩您了,醫生,我去找她……」
在一個房間裡,兒科醫生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聽診器,正在聽見習醫生說話。我走上前去。她看見了我,但這回,臉上沒有微笑:
「啊,我們正在說您的孩子……我想對您說病很重,非常嚴重……檢查還沒有全部結束,但我們已經有了部分結果:孩子得了罕見的腎綜合症……我不一一詳細說了,但我們認為,這是由一種大腸桿菌引起的……我應該跟您說清楚,眼下,我保留我的診斷……」
她看著我,也許在等待我的反應,等待我提問……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
「惟一的希望是他的體力……這孩子生命力很強……我們給他注射了抗菌素……也許明天會看得更清楚的……可現在,我無法安慰您……孩子的母親怎麼樣?現在不要把情況全告訴她……當然,我們會盡一切努力的……」
「謝謝,醫生……我晚上再來……再見,小姐,再見,先生。」
安娜和帕斯卡爾在走廊盡頭等我。
「檢查還沒有全部結束……醫生認為問題很嚴重……也許是大腸桿菌……不過,還有希望……孩子似乎很強壯,會頂得住的……也許……」
安娜走近我,靠在我身上,抓住我,撲到我懷裡哭了:
「我的孩子……我不想他死……我的孩子……」
我把她拉到了外面。
一回家,我就打電話給我父親。起初,他什麼話都沒說,然後開始鼓勵我……
奧德麗也許猜到了我們希望獨處,便跟我們說她要走。她很快就收拾好行李,答應每天都打電話來瞭解消息,並說,歡迎我們一家三口去愛爾蘭。她擁抱了安娜。我感謝她對愛德華的照料,付了錢。當她離開的時候,我勉強笑了笑。
三點鐘了。帕斯卡爾建議帶我們去吃飯,我們拒絕了。安娜不停地抽煙,沒煙了。我出去買煙。
外面,馬路上、人行道上、商店裡人來人往,我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下午。我穿行在人群中。他們怎麼不知道我很不安,我覺得這很奇怪。在我常去的煙鋪裡,幾個人問我兒子的情況。孩子出生後,我曾告訴過他們。
「謝謝,先生,他很好……我們希望他一直健康下去……」
「啊,沒有理由不健康……」
「不過,您知道,命運無常……算了,不想它了……您呢,一切都好嗎?」
我回家時,發現安娜的眼睛紅紅的,她剛哭過。我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來到廚房。帕斯卡爾正在沏茶。
四點左右,我打電話去醫院。孩子的症狀沒有變化,檢查在繼續。我通知他們我晚上八點左右過去,瞭解最後的結果。
我不停地問自己:「孩子是從哪兒染上這病的?我不明白……大腸桿菌……也許是從母體帶來的?……」
我手一鬆,杯子掉到地上打爛了。安娜不知什麼時候已來到我身邊:
「別再折磨自己了……我敢肯定你正在責備自己……事情發生得這麼突然,追究責任又有什麼用……」
我再次讚賞她。她能猜到我的心事,並且敢於調解。
帕斯卡爾給我們端來了茶,並跟我們談起了她丈夫。今天早上,她得到了丈夫的消息:
「那是個很危險的地區……我得承認我不是太放心……」
我漫不經心地聽著。安娜裝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詳細地提了一些問題。帕斯卡爾覺得很投機,一一作了回答。儘管她們不想冷場,但有時仍覺得無話可說。這時,她們趕緊沒話找話。
七點半左右,我要帕斯卡爾留下來陪安娜,直到我從醫院裡回來:
「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吃晚飯……」
「好的……我想等到最後的結果出來……你們看吧……我敢肯定會是好消息……」
關門時,我還認為也許她說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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