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萬眾算不上是個很有才氣的總編,他在《早報》的成功屬於時世造英雄,但他是個踏實人,這麼多年來一心撲實地守著這張報紙,大事小情他都要過問,每天來得很早,走得很晚,辛苦吃了許多,埋怨也落了不少,可《早報》在他手中的發展是有目共睹的,大家的獎金從三百塊漲到五千塊還不止,儘管有人對他有意見,可在他退位以後大家對他的評價還得是三七開,好的佔七。
從這樣一位前任那裡接過帥位,應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萬眾時代已經打下了很好的基礎,卻沒有創造多少輝煌,年輕的周平該是可以成就一番事業的。他自己當然也是躊躇滿志,這是一個令多少人羨慕和嫉妒的位置呀!雖然只是一個處級的官,可發展前途無量,按照周平的日程表,他只要在《早報》幹上一兩年就有機會衝擊集團的總編輯助理或副總編輯,然後就是總編或者社長,那就是正廳級,不出什麼差錯的話,以他的年齡和資歷還有可能進一步陞遷,再往上就是副省級了,他這個農村孩子能夠如此的平步青雲,真是他家祖上的福氣。
不過《早報》總編輯這個位置並不那麼容易坐。周平事後想明白了:從表面上看,當初麥琪好像與他有一爭,不過那其實是萬眾操作的,老萬是不想放棄臨走前最後的機會,周平和陸蔓滿足了他的願望,他也就輕易地放棄了麥琪,現在的麥琪對周平並沒有太大的威脅,而吳總編和錢總編突然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萬眾是報社的老人兒,吳總編和錢總編剛進報社的時候都叫過萬眾老師,儘管對於萬眾的言行也有不服氣的時候,可依著他們的性子也就那麼的了,反正萬眾從不虧待他們,雖然周平和麥琪風頭出得多,可實惠他們倆卻沒少得,他們自己也明白,有些東西不是誰都有條件爭的,以他們的狀況能坐穩《早報》副總編的位子,拿到令集團內其他同級幹部眼熱的獎金也就不錯了,因此他們在萬眾時代表現出與世無爭的姿態,好像他們真的認了自己年齡上的劣勢,甘當周平,甚至麥琪的綠葉,可真的當那個年齡、資歷,甚至才華都低於或不高於他們的人坐到了他們頭上的時候,男人的自尊心就開始抬頭了,他們的心態不再像從前那樣平靜,他們的行動自然也就不再像從前那樣瀟灑,他們開始在班子會上提出與周平不同的看法,開始不約而同地抵制周平的決斷,甚至不經過周平同意就自作主張幹一些事情,當然都不是什麼大事,不過這種先斬後奏的行動對周平的刺激是強烈的。
周平費盡氣力爭來爭去,要的就是權力,他把對權力的佔有看得至高無上,對於他這樣的人當副職真是一種煎熬,他是個貪心的媳婦,不用婆婆虐待,只是每天給婆婆請安,聽婆婆吩咐就已經讓他怒火中燒,在他低眉順眼強做歡笑的時候,心裡想的就是一腳把婆婆踢下去,自己取而代之。現在他終於當了婆婆了,恨不得把別人拉屎撒尿的權利都攬到自己手裡,而老吳和老錢這兩個傢伙居然敢蔑視他的權威,在他的面前不跪、不拜,還想和他對付對付,他媽的,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就這樣,成功登基的喜悅瞬間就被憤怒替代。
坐上萬眾留下的那輛奧迪,周平的臉還是拉得老長,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小心地問:「周總,去哪兒?」
去哪兒?當然是回家,可是回家就要見到陸蔓,見到她那張蒼白而高傲的臉,她那兩個單眼皮好像越來越單,眼角有點耷拉,嘴唇變得更薄,從那裡發出的話也更加刻薄。不管他周平多麼出息,陸蔓總是眼皮朝下看著他,好像他是條土狗,而她永遠是他高貴的主人。他媽的!
不回家吧,去哪兒呢?大學同學幾乎沒有來往,他們曾經毫不客氣地傷害過他,因為他是農村孩子,因為他家裡窮,至少他自己這麼認為,所以他不理他們,在他不行的時候不理,在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行了以後更加不理,他們算什麼東西!
到底去哪裡呢?看著大門外熙熙攘攘的馬路,周平忽然感到很絕望,他已經如此努力,如此成功,卻還是如此的孤獨!在某種程度上還比不上馬路邊那個推著板車的小子,人家至少身邊還跟著老婆、孩子,儘管那老婆、孩子都髒兮兮的,可看著他的目光卻充滿崇拜和依賴。
「先不走了,我還有點事。」說完周平推開車門。
「那,我在車裡等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周平重新朝辦公樓裡走,迎面而來的是下班回家的同事。周平是個嚴肅的人,臉上的表情基本上總是充滿威嚴,在公共場合很少笑,除了他的部下見到他會打招呼,那些和他沒什麼關係的人也懶著朝他笑笑,時間一長,有的連打招呼和點頭也省略了。
下行的電梯裝了滿滿一車人,門一開大家匆匆而去,幾秒種就全部消失。上去的只有周平一個人,四面牆壁的鏡子照著一個影像,周平很仔細地端詳著自己。中等身材,五官端正,正直壯年,儀表堂堂,什麼都不差。可是他沒有朋友,甚至沒有親人,除了辦公室沒地方可去。酒,他能喝,可是沒人陪他喝;歌,他會唱,可是沒人愛聽;女人,他喜歡,可是他愛的瞧不上他,酒店裡的小姐又不敢去找。他沒浪漫過,沒瀟灑過,沒荒唐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這三十多年活得有他媽什麼意思!可是他成功過,很多次,他戰勝了一個個出身、背景、感覺都比他好的傢伙,打敗他們是他最大的快樂,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儘管他們被他打敗了,他們的感覺仍然比他好,他們的生活仍然比他快樂。這到底是為什麼!他真的想不明白。
走廊裡響起他沉重的腳步聲,他穿的是一雙陸蔓在他榮升為總編時買給他的名牌皮鞋,什麼牌子記不住,花了他兩千多塊錢,陸蔓把鞋推到他眼前的時候,用她那特有的尖銳而精細的聲音說:「當上總編了,也得上點檔次,我也奇怪,怎麼什麼好東西穿在你身上都顯不出來?」周平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腳上的皮鞋,真看不出來值兩千多。
走廊裡所有辦公室的門都關得嚴嚴的,大家都下班回家了。周平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前,拿出鑰匙,他順便向前看了一眼,看到對面麥琪辦公室的門開著一道小縫。周平開鎖的手遲疑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很想去麥琪的辦公室坐坐。
麥琪正在上網,她知道程思文還在實驗室忙著,回去也是一個人。當辦公室的門越開越大,最終周平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麥琪心底湧起一陣不快。
周平走了進來,麥琪的視線投到他臉上,他有些後悔作這樣的拜訪,不過已經晚了,他只好堅持著走進來,臉上還現出了一絲笑容。
「怎麼不回家?」他想使談話從調侃切入,這樣能夠輕鬆一些。
「白天沒時間上網,這會兒看看。」
「不回家做飯,老公不抗議?」
「不會。」
周平知道開局失敗了。他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麼,麥琪也不打圓場,就這麼冷著。
「有事嗎?」麥琪問。
「沒有,我也是要走了。」
麥琪點點頭。
「你忙著吧,我走了。」
「哎。」
又是一個高傲的人!一個從來都不肯正眼看他的人!一個永遠拒他於千里之外的人!對於這樣的人,周平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攻擊,取勝。他沒有再開辦公室的門,而是轉身下樓,到院子裡找到他那輛奧迪,啟動了,開出報社大門。
他自己開著車在街上隨意地遛著,肚子叫了,還是不願意回家,就在他百無聊賴的時候,一個背影闖進他的視線,那是個瘦小的背影,衣著也很普通,從上到下,如果還能引人看上一眼,就是那條垂在腦後的長長的辮子,現在梳這樣的長辮子的女人可是不多了,不過他過去倒是認識一個。周平放慢車速,靠近那個女人,他仔細看了看,還真的認識,沒錯,就是肖麗--原來宏偉印刷廠的排版工。
周平把車停在這個惶惑的女人身邊,搖下車窗。
「你好,還認識我嗎?」
肖麗的臉上馬上露出笑容。「是你呀!」
「上哪兒去,我送你吧。」
肖麗遲疑了一下,還是同意了。「那,麻煩你了。」
周平打開車門,像紳士一樣請肖麗上車,然後起車上路。
幾年前,當周平只是一個普通記者的時候,為了多掙些錢,好抬高自己在家裡的地位,給出版商打工出書,當時的幾本書都是在宏偉印刷廠印的,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肖麗。
有些女孩子因為美麗而招人傾慕,有些是因為純真而招人喜愛,有些是因為柔媚而招人憐愛,有些卻因為沒有任何特點而被人忽視,肖麗就屬於最後這一種。她太一般了,相貌、形體、談吐、氣質沒一點吸引人的,所以當各種編輯們擁入激光照排室的時候,她那裡總是最安靜的地方,只是在有活兒的時候,風流編輯們才甜蜜兮兮地叫她一聲妹妹,妹妹叫得越多,她挨的累也就越多,但她還是挺喜歡聽那高一聲低一聲的「妹妹」。
周平應該是那些編輯中最正經的,不是他不想瀟灑一點,實在是骨子裡就沒有瀟灑的種子,再加上始終為自己的前途打算,同時也顧慮著陸蔓,種種理由之下,他看上去就是個正人君子了。別看他不說、不鬧,心裡也琢磨那些女孩子,評說她們的短長。肖麗的短處自不用說,大家都知道,長處嘛,她的兩條大辮子還是滿有風味的,現代社會,女孩子的頭髮長長短短,奇形怪狀,就是這挺有女人味的大辮子沒人梳了,周平小的時候,他們村裡有個知青,就梳著這麼兩條長辮子,不過她長得也很漂亮,儘管當時周平還流著兩筒清鼻涕,可一看見她就走不動道,小眼睛直勾勾地看人家,逗得大人們拿他開心:「小二,快把鼻涕擦擦,等長大了給你找個這樣的媳婦,天天捧著看!」後來那個漂亮的大辮子知青回城了,再也沒回過村裡,周平就發誓長大了一定要去城裡,後來他真的來到了城裡,有了大學文憑,有了體面的工作,成了家,把帶土的根扎進了鋼筋水泥的城市裡,可卻忘了追逐那個有關大辮子的夢。
肖麗那兩條辮子雖然也很好,但是她實在是缺乏美感,只是周平愛屋及烏,才認為能梳這樣長辮子的姑娘總應該是溫柔、質樸的,殘留著過去歲月中的夢想,所以有的時候,在沒活的情況下,他也過去和她說幾句話,因此,在肖麗的心中,他是很不一樣的,他穩重、善良、有才,像個男人樣,所以當他的車停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才會不經過多少考慮就上了車。
「你不當記者了?」這是肖麗說的第一句話,因為她認為記者是沒有錢買車的。
周平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幾年沒見,她還真沒多大變化,紅顏易老,像她這樣的倒不見老。
「是呀,不當記者了。」
「下海了?」肖麗很小心地問。
「為什麼以為我下海了?」
肖麗不由得又打量了他一眼,然後輕輕地說:「看你這派頭像。」
「我有什麼派頭?」
「你和以前不一樣了,穿著打扮,還有這車--」
周平忽然感覺到什麼叫一股自豪感油然而升。幾年前他是什麼樣?穿著幾十塊錢的夾克衫,騎著破自行車,為了幾百塊錢的稿費點燈熬油,貪黑加班,如今他的一隻皮鞋標價就一千多塊,還有他的權力、他的地位和他的前途,短短幾年間在他身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肖麗能看出來,相信所有的人都能看出來,只是有的人不願意承認罷了。
「你看,我像做什麼生意的?」
肖麗淺淺笑了一下,聲音還是很輕、很柔的:「不知道。聽你說話還和從前一樣,不像生意人。」
「生意人怎麼說話?」
「我也說不好,反正有那麼一股勁。你到沒有,聽你說話更像個領導。」
這回輪到周平笑了,他笑得很放鬆、很自然,自己都覺得有點瀟灑:「沒想到你還會看相。」
肖麗把頭轉過來看著他,很認真地:「真當領導了?」
周平注視著前方,從餘光中接受著身邊崇拜的目光。
至於他當了什麼領導,肖麗沒有再問,雖然只是個印刷廠的排版工人,畢竟一直和文字,和編輯們打交道,肖麗身上還真感染了那麼點文氣,再加上她原有的樸實,雖然長得欠美麗,但很可親,甚至有一點可愛。
他們的談話是順暢而愉快的,主要是說起那些他們共同熟悉的人。隨著自己地位的提升,周平正在有意無意地疏遠一些舊相識,他們瞭解他的過去,記得他扛著一套舊棉被從山裡剛進城時的土樣子,知道他怎樣為了三四十元的稿費給人家上煙,賠笑的故事。他希望那些永遠消失,希望歷史從現在才開始,但那是辦不到的,他自己忘不了,別人也一定還記得,因此他有時想,如果我當了皇帝,我也會把那些瞭解我的人都殺掉。可是今天,和肖麗談起那些舊人卻沒有一絲的不快,因為肖麗是沒有任何傾向與好惡的,好像一本普通的記事本,雪白的紙上無意間記載了一些人的名字和他們的過去與現在,周平有一搭無一搭地翻看著本子,儘管這會讓他想起不願多想的往事,但那只是他自己的感受,本子是不會讓他有什麼難看的。原來還有這麼一種談話的對象,在她面前可以沒有任何緊張、戒備與斟酌,你願意說,她就靜靜地聽,你問她什麼,她會認真地答,這種感覺挺好。
肖麗要去的地方在城市的西北部,離報社很遠,可是由於他們聊得開心,好像很快就到了。這一路他們正好穿過了城裡最漂亮的街道,經過兩個華麗的廣場,一個公園和兩個燈火通明的大超市,後來街道變得不那麼寬,不那麼亮了,再後來就進了一條小巷,路燈是鐵皮燈罩,黃燈泡,而且很遠才有一盞,整個小巷昏昏暗暗,小巷兩旁是一趟趟的平房,原來這些平房是規整的磚房,現在被它的居住者們在前前後後自蓋了許多小房,看上去裡出外進,這裡是這座城市現存的最大的一片棚戶區。
肖麗讓周平把車停在小巷的某個地方,這裡的左右還有更小的巷子,只能騎進去三輪車,這還沒到頭,還有比這更窄的通道,一個人走正好,兩個人就得擦肩了。
這地方偶爾也來幾輛出租車,可被大奧迪送回來的人著實不多。車一停下就被鄰居們好奇的目光包圍了。
「我說不要開進來嘛,你看,他們像發現新大陸了一樣。」肖麗遲疑著。
「怕什麼,又不是什麼壞事。」周平很仗義的樣子。
肖麗轉頭看他,他們的目光第一次踏踏實實地碰在一起,儘管她的眼睛不大,但其中卻流露出淡淡的依戀。周平看到了,看懂了,他覺得有一股氣在向上湧,好像自己的身體都變得高大魁梧了,那是一股英雄氣。
肖麗的目光只在他眼中停留了瞬間就匆匆地逃開了。「謝謝你送我,我走了。」她低著頭,想打開車門,可能是不熟悉開門的方法,鼓搗半天也沒打開。
周平探過身幫忙打開車門,他的手和胳膊在肖麗身前輕輕擦過,像是碰到了她的身子,其實也沒碰著多少,可是他們兩個的心卻同時因為這樣的接觸而動了一下,只不過周平沒有表現出什麼,而肖麗卻慌慌地下了車。
「回來了!」鄰居們笑嘻嘻地搭訕著。肖麗只敷衍地啊了一聲,頭也沒抬朝巷子裡走。周平隨後從車裡出來,肖麗已經走了十幾米。
「肖麗!」周平朝她的背影叫。
肖麗站住了,她的心彭彭直跳,想到身後還有那麼多鄰居,她真不知道怎麼回過頭去。她聽到了腳步聲,越來越近。
「哎--」是周平的聲音。她趕緊轉過身。
周平拿著她的包走過來。「這麼著急回家,包都不要了?」
肖麗接過自己的包,這時已經定下神來,朝周平笑了一下。
「這麼丟三落四的,哪天把自己也丟了。」
肖麗垂下頭,那條長長的辮子因為一轉身而搭在肩頭,辮得整整齊齊的麥穗從胸前垂下,一直到腰間,就像老電影中站在村頭柴火垛下的大辮子姑娘,按照老套路,她下一句的台詞應該是「傻樣」。肖麗很快抬起了頭,目光只在周平的臉上一閃就投向了別處:
「真不好意思,耽誤你辦事了。」
周平沒有說話,路燈微弱的光線從他身後投來,他的臉完全在陰影裡,像是台下的看客,肖麗些微的表情變化被他盡收眼底,雖然這個藝員不夠靚麗,但她的表現是真實的,帶著一些純真,讓他想起那首唱爛了的流行歌曲:經過了許多山盟海誓的表演,忽然想看看你曾經純真的笑臉。
「回去吧。」肖麗的語調很柔和,柔和得讓他不願馬上離去。
「還有多遠?」他看著眼前窄窄的過道。
肖麗用手指了一下看不出個數的小平房。「到了,你回去吧。」
「行。」周平伸手摸著身上的那些衣服兜,終於從褲子後面的兜裡掏出一張名片,舉在亮處使勁看了一眼,然後遞給肖麗。「有事給我打電話。」
周平轉過身朝巷口那輛大轎車走去,在這片破舊的棚戶區裡,他的那輛奧迪顯得格外氣派,他忽然想起了陸蔓愛看的那個叫《情人》的電影,已經是幾年前的竄紅影片,陸蔓非常喜歡,買了DVD,前不久在家裡看,他沒事也看了幾眼,以他的審美是不大喜歡這類文藝片的,沒想到竟隨著陸蔓看到尾,儘管沒有像陸蔓那樣哭得鼻子發紅,心裡倒也有點感動,莫名其妙地羨慕起那個小眼睛的梁家輝,有那樣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也是男人的驕傲。如今,當他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大轎車的時候,《情人》中的某些場景忽然跳了出來,而且揮之不去,好像梁家輝附體般地,在肖麗鄰居們探詢的目光中,走過這小巷,鑽進車裡,開啟油門,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