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勃的哥哥走開後,有一段時間,船一直靜靜地停泊在那裡;這時只聽見風在船桅間嘯響,浪拍打著船底發出汩汩的聲音。但船上慢慢地開始熱鬧起來了。甲板上振蕩著腳步的響聲;纜繩被扔到了水裡;滑車響了起來;錨鏈一會兒繞上,一會兒放開;人們在卷絞盤;帆在升起;船舵在嘰嘎嘰嘎地叫喚。突然,船先是朝左邊傾斜了一下,接著就前後顛簸起來。我們上路了,我得救了。
開始的時候,船緩緩地、輕輕地晃動著;不一會兒,這種晃動變得又急又快,船體在打著旋兒往下降。突然,我感覺到有猛烈的海浪不斷打在船的艏柱上或是右邊的船舷上。
「可憐的馬西亞!」我握著我的夥伴的手說。
「沒有關係,」他說,「好在你得救了。再說,我早料到會這樣的。當我們還在車上的時候,我看著那些被風吹得搖搖擺擺的樹梢,心想到了海上,我們就要跳舞了。這不,現在真跳開了。」
就在這時候,我們的艙門打開了。
「你們願意到甲板上去走走的話,」博勃的哥哥對我們說,「現在不會再有危險了。」
「哪兒更好受些呢?」馬西亞問。
「躺著。」
「謝謝您了,那我就躺下。」
馬西亞在船艙裡躺下了。
「小水手一會兒會把你們需要的東西都送過來的。」船長說。
「謝謝您了,如果他能快點兒來就更好了。」馬西亞回答說。
「已經發作了?」船長笑了笑問,他看出馬西亞在暈船。
「開始好長時間了。」
我想留在他身邊,他卻打發我到甲板上去,反覆說;
「沒關係,好在你已經得救了。不管怎麼說,暈船的味道還真不錯。暈船能讓我感到挺高興,這可是我從來也沒有想到過的。」
走上甲板後,我只有牢牢地抓住那粗大的帆索才能站穩。在很深的夜色裡,人們的視線最遠也只能見到眼前那片被海浪湧起的白色泡沫。就在這片泡沫上,我們的小船在滑進;它傾斜著,好像就要翻沉了;但它並沒有翻沉,相反,它被浪頭升舉了起來,它在浪波上跳動著。西風吹著它,抬著它,把它推向前去。
我再回頭看看陸地.現在碼頭上的燈光在霧氣濃密的黑暗中變成了那麼暗淡的一些小點;在我的眺望中,它們愈來愈微弱,一點接著一點地消逝了。我懷著愉快的獲救的心情,向英國告別。
「只要風繼續刮下去,」船長對我說,「我們今天晚上到達法國伊西尼的時間不會太晚。埃克利帕斯號真是一艘好帆船。」
在海上要整整待一天,甚至比一天還多。我可憐的馬西亞,他還說暈船也會使他高興!
時間在流逝。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好從甲板走到船艙,再從船艙走到甲板,來消磨我的時間。有一回我和船長聊天,他伸手向西南方向指了指,我看見一根高大的白色柱子映襯在藍色的天空裡。
「那是巴夫勒爾1。」他對我說。
1 巴夫勒爾:法國海峽省城市,位於科唐坦半島的巴夫勒爾角附近。
我迅速地衝下船艙,向馬西亞報告這個好消息:我們看見法國啦!但是,從巴夫勒爾到伊西尼,路程還很遠;因為在進入維爾河和洛爾河之前,要繞過整個科後坦半島2。
由於埃克利帕斯號靠伊西尼碼頭時天色已經晚了,船長同意讓我們在船上再住一夜,所以我們是在第二天早上對他表示應有的謝意後向他告別的。
2 科唐坦半島:法國西北部突出於英吉利海峽的部分。
「你們什麼時候再想回英國,」他緊緊地握著我們的手說,「埃克利帕斯號將隨時為你們效勞。我們每星期二從這裡出發。」
這是個慷慨的建議,但我們卻無意接受,馬西亞和我各有各的苦衷,都不想那麼快重渡英吉利海峽。
我們在法國上岸時只剩下身上穿的衣服和我們的樂器了。多虧馬西亞是個細心人,他把我撂在博勃帳篷裡的豎琴也帶進了馬車;但是我們的包裹和包裹裡的所有東西,都還在德裡斯科爾家的車子上,這使我們很為難,因為沒有襯衣和襪子,尤其沒有地圖,是沒法重新過我們的流浪生活的。幸好馬西亞還有十二個法郎的積蓄;我們幫博勃和他的同伴們演出時曾分到過二十二個先令,也就是二十七法郎五十生丁,這筆錢也還沒有動用過;這兩筆錢加在一起,就是我們兩人現在身邊的全部財富;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還有差不多四十個法郎。這對我們來說,也算是很可觀的了。在我遭遇橫禍的時候,馬西亞曾經想過,要把這筆錢交給博勃,作為幫助我跳車脫逃所需的費用。博勃不要。他說為朋友效勞是不能要錢的。
我們離開埃克利帕斯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買一個舊軍用包、兩件襯衣、兩雙襪子、一塊肥皂、一把梳子、線團,鈕扣、針和一件當時對我們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最有用的東西,那就是一張法國地圖。
事情確實是這樣,我們人是到了法國,但是該去什麼地方,該順哪條路走,該朝哪個方向走,我們還全然無知。
這就是我和馬西亞離開伊西尼走上拜依約1大道時一刻不停地討論著的問題。
1 拜依約:法國卡爾瓦多斯省市鎮,位於康唐坦半島上。
「我嘛,」馬西亞說,「朝左或者朝右走都行,我可說不上該走哪條路更好,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
「沿著大河、小河或者運河走。我有一個想法。」
我還沒有要他把想法告訴我,他自己就先說了:
「我想應該把我的想法告訴你:阿瑟生病時,米利根夫人就是帶他乘船旅行的,也就是因為這樣你才能在天鵝號上碰見他。」
「他現在不再生病了。」
「這就是說他現在的身體好多了;但反過來說,他過去是病得很重的,只是在他母親的細心照料下才好起來的,對吧。我想,為了使他完全恢復健康,米利根夫人還會帶他乘天鵝號在凡是能夠讓這條船航行的大河、小河或運河上旅行的。如果我們沿著這些大河、小河或運河走,就有機會碰上天鵝號。」
「誰能未卜先知,說天鵝號還在法國呢?」
「沒有人說過。但是,天鵝號是不能出海遠航的。可以相信,它沒有離開法國,所以我們有機會找到它。當我們有一線希望的時候,為什麼不該去碰碰運氣呢?我呢,我相信我們能找到米利根夫人,我的意見是我們不應該坐失良機。」
「但是麗絲、亞歷克西、邦雅曼和艾蒂奈特怎麼辦呢?」
「我們在找米利根夫人的同時,可以順道看看他們。我們應該沿河流或運河走,在地圖上找找,看哪條河最近。」
我們把地圖攤在路邊的草地上,開始尋找最近的河流,結果發現是塞納河。
「好吧,就沿著塞納河走吧。」馬西亞說。
「塞納河經過巴黎。」
「那又怎樣?」
「那可就了不得了。我聽維泰利斯說過,要想找誰,就該去巴黎找。如果英國警察為了聖喬治教堂的竊案來找我,我可不願意讓他們找到。要不,何苦離開英國呢?」
「英國警察能到法國來追捕你嗎?」
「我不知道。但萬一他們來了呢?所以不該去巴黎。」
「難道不可以沿著塞納河到巴黎的郊區去嗎?到了那裡,我們可以離開塞納河,繞過巴黎後,再重新回到它的河岸走下去。因為我也不想見到伽羅福裡。」
「也許可以吧。」
「那好,我們就這麼辦吧。我們可以向沿河的船員和縴夫們打聽,因為這艘有著遊廊的天鵝號同別的船都不一樣,它要是從塞納河經過,人們是不會不發現它的。在塞納河找不到它,我們就到盧瓦爾河、加龍河、或者法國所有的河上去找,最終就能找到它。」
對馬西亞的想法,我提不出反對的異議,我們就決定沿著塞納河溯流而上。
我們自己的事情考慮周全以後,該是替卡比操心的時候了。被染成黃色的卡比好像已經不是我的卡比了。我們買了軟肥皂,在我們遇到的第一條河裡,就使勁給卡比擦洗起來,擦洗得累了,就替換著擦。
我們的朋友博勃的染料真是上等貨,需得多次的刷洗,長時間用肥皂洗滌,甚至要幾個星期、幾個月,才能讓卡比恢復本色。幸虧諾曼底省是個水鄉,我們每天都能為卡比洗刷。
經由拜依約、卡昂1、主教大橋和奧得梅爾大橋,我們到了拉布依,也就是說,我們終於到了塞納河。
1 卡昂:法國北部臨英吉利海峽的港口城市,卡爾瓦多斯省首府。
這天,我們趕完了一整天的路程之後,從一條濃蔭遮蔽的小路上走了出來,來到了林木蔥蘢的山崗高處。馬西亞突然發現塞納河就橫在他的面前。浩浩蕩蕩的塞納河就在我們的山崗下面,慢慢地繞著我們彎成一個很大的弧形,我們正好就在這條弧線的中央。靜靜的、浩大的河水在平穩地向遠方流去;河面上白帆點點、火輪曳迤;那火輪上的煙柱,升起來,散開去,一直飄到我們身邊。馬西亞表示,這一美景使他對江湖大河產生了好感;使他懂得了,當人們在一條恬靜怡人的大河上航行,兩岸田野麥黃,牧場草碧,暗黑的樹林鑲著新綠的灌木,此情此景確能使人得到難忘的快樂。
「你相信吧,米利根夫人帶著她生病的兒子准在塞納河航行過。」他對我說。
「問一下山腳下村子裡的人,我們就知道了。」
我沒有想到向諾曼底人打聽一件事情竟是那麼費勁;他們用濃重的當地口音回答你,這使你聽起來已經夠吃力了;但更叫你著急的,是他們很難得肯確切地回答你,你問他們一句,他們反過來要問你好幾句。
「你問的是從勒阿弗爾1或是從魯昂來的船?是一條平底小船嗎?還是一隻小艇、拖輪或是駁船呢?」
1 勒阿弗爾:法國第二大海港,在西北部塞納河口。
當我們詳細地回答了他們的問題後,答覆差不多肯定都是一樣的:天鵝號從未到過拉布依。即使到過,那也是在夜裡,所以誰也沒有看見。
現在我們開始了新一輪的尋訪,我們把希望寄托在從拉布依到魯昂這段水路上。但是到了埃耳伯夫2,還是沒有一個人能給我們提供天鵝號的去向;到了波茲,那裡有著船閘,像天鵝號這樣一艘別緻講究的遊船,人們是不該看不見,也不該記不住的,但結果還是一樣。
2 埃耳伯夫:法國北部濱海省城市,位於塞納河左岸。
既然天鵝號沒有通過波茲的船閘,那麼顯而易見米利根夫人和阿瑟決不可能從天而降地出現在波茲前面的水路上;但反過來一想,同樣顯而易見的是,他們可能在前面的居葉伯夫3或哥德貝克4、更可能就在魯昂上的船;所以我們不該氣餒,我們也確實沒有氣餒,我們一路問一路向前走去,但我們心裡明白,在這一段的塞納河水面上希望並不大。事情也確是這樣,從居葉伯夫到魯昂,我們還是沒有找到他們的蹤影。現在只好從魯昂一直走到巴黎,甚至到比
3 居葉伯夫:法國北部厄爾省城市,位於塞納河畔。
4 哥德貝克:法國北部塞納濱海省城市。
巴黎更遠的地方去找了。一想到他們可能在魯昂上的船,我們的勇氣和信心又驀然增長了。
但事情並不是簡單得只要用兩隻腳走路就行了,我們還必須每天掙錢吃飽肚皮。我們計算過,從伊西尼到夏朗東,從頭到尾要走五個星期,而到了夏朗東也還不是萬事大吉,因為還有這樣一個問題:我們該從塞納河繼續前進呢,還是改道沿馬恩河1走去?這是我沿途研究地圖時經常向自己提出、但又始終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1 馬恩河:法國東部河流,發源於上馬恩省,在夏朗東注入塞納河。
我們到了夏朝東。
謝天謝天,我們不用再狐疑不定了,因為我們第一次聽到了這個巴望得如此之久的回答,有人看到過一條船,它很像天鵝號,是遊船,有著遊廊。
馬西亞高興得忘乎所以,在碼頭上跳開了舞。突然,他操起提琴,發瘋似的拉了支勝利進行曲。
在他又拉又跳的時候,我繼續向一個很樂意回答問題的水手打聽。確實沒有必要再懷疑了,它是天鵝號。大概在兩個月前,這條船經過夏朗東,向著塞納河的上游航去。
兩個月!那它早把我們拋得不知有多遠了!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儘管我們只有兩條腿,而它卻有兩匹好馬,然而只要我們一直往前走,我們最終還是能夠趕上它的。
時間問題算不了什麼,最重要的、奇跡般的事實是天鵝號已經有了下落。
「誰有理啊?」馬西亞喊道。
唉,我以前要是有勇氣,我早已告訴他,我何嘗不同他一樣,也一直是這樣巴望著的,而且是這樣強烈地巴望著。但是所有這些念頭,所有這些使我的幻想飛得那麼遙遠的癡情,當時連我自己都不敢去想,怎麼反而放向我的這個夥伴明明白白地說出口來呢?
現在,我們沒有必要再停下來見人就問了,天鵝號就在我們前面,只要沿著塞納河往前走就是了。
但是到了莫萊,我們不得不再次打聽這條船的蹤跡,因為這裡是洛因河同塞納河的匯合處。
天鵝號在繼續沿著塞納河航行。
到了蒙特羅1,出於同樣的原因,我們又一次打聽遊船的下落。
1 蒙特羅:法國塞納馬恩省城市,位於塞納河與羅納河匯合處。
這一回,天鵝號不在塞納河,而是在羅納河上航行了。它是在兩個多月以前離開蒙特羅的。有人看見過甲板上站著一位英國夫人和一個躺在床上的小男孩。
在我們追蹤天鵝號的同時,我們離麗絲更近了,我的心跳得很厲害。在查看地圖時,我尋思米利根夫人到達熱瓦尼之後,不知她選擇的是布爾戈涅運河還是尼維爾奈運河,但這可是件關係到我能不能去看看麗絲的大事!
我們到達羅納河和阿芒松河匯合處的時候,得知天鵝號在繼續沿羅納河溯流而上。啊!這正是我所希望的,我真走運,我們很快就要經過德勒齊,很快就可以看到麗絲了。我相信她也會和我們談到米利根夫人和阿瑟的。
自從我們跟在天鵝號後面奔跑以來,我們不再花很多時間去演出了。卡比是個有責任心的藝術家,它弄不明白我們為什麼這樣匆忙,不明白為什麼不讓它銜著小木碗,一本正經地蹲在「貴賓」面前,等候觀眾勉勉強強地把手伸進他們的口袋掏錢?卡比夥計是懂得應該耐心等待的。
但是我們是再也不願意等待了,所以我們的收入也就一天不如一天,而我們積攢的四十個法郎也就不得不一天比一天少下去。我們已經把掙錢的事遠遠拋在腦後,因為我們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我們快走吧,」馬西亞說,「去趕天鵝號。」
我也說:「我們快走吧!」
每天晚上,哪怕白天趕的路再多,我們從來沒有叫過一聲累;相反,我們都同意第二天要早早起床再趕路。
「別忘了叫醒我啊!」愛睡覺的馬西亞常常這樣說。
每次我一叫醒他,他總是一骨碌就跳了起來。
為了省錢,我們緊縮了開支。天熱時,馬西亞就說,他不想吃肉,「因為夏天的肉不乾淨」。我們只要有一塊麵包再兩個人平分一個煮雞蛋、或者一小塊黃油,就很滿足了。儘管我們是在盛產葡萄酒的地方,我們也只喝涼水。
這些,對我們來說,都已經無關緊要。
可是,馬西亞也有饞得發慌的時候。
「我真希望米利根夫人的女廚子還在,她為你做過那麼好吃的果醬奶油餡餅,」他說,「這種杏子奶油餡餅一定是很好吃的吧。我吃過蘋果卷邊餡餅,沒吃過杏子奶油餡餅。但見倒是見過的,粘在黃色果醬上的那些小白點是什麼玩意兒?」
「是果仁。」
「啊!」
馬西亞的嘴張得大大的,似乎要一口把整個餡餅吞下去一樣。
因為羅納河在熱瓦尼和奧賽爾之間拐了許多彎,而我們是沿著大路走的,所以比天鵝號少花了一點時間;但是從奧賽爾出發後,我們贏得的一點時間又丟掉了;因為天鵝號已駛進了尼維爾奈運河,它現在在平靜的水面上走起來就要快得多。
每到一個船閘,我們總會得到有關天鵝號的消息。這條運河的水上交通並不繁忙,所有的人都看到過這條不同尋常的遊船。
人們不僅跟我們談到天鵝號的模樣,而且也講到米利根夫人,說她是一位「非常善良的英國夫人」,他們也提到了阿瑟,說這個男孩「差不多總是躺在甲板上的一張床上」,「床安放在頂上長著鮮花和綠葉的遊廊下面」,「這個男孩有時也能站起來」。
可見阿瑟的病有了好轉。
我們在向德勒齊靠近。還有兩天,還有一天,還有幾個小時,就可以到達了。
我們終於望見了我們去年和麗絲一起玩耍過的樹林,又望見了船閘和卡德琳娜姑媽的小屋。
我們一言不發,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我和馬西亞簡直不是在走,而是在奔跑了。卡比也認出了這個地方,它竄到我們前面奔跑起來。
卡比要去告訴麗絲,說我們到了,麗絲會跑過來迎接我們的。
但是,我們看見從屋裡出來的,不是麗絲,而是卡比,它在逃跑,後面好像有人在追趕它一樣。
我和馬西亞即刻停住了腳步,我們在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這兩個問題,我們誰也沒有把它說出來,我們只是繼續往前走去。
卡比回到我們身邊,畏縮地跟在我們後面走著。
一個男人正在扳動閘門,他不是麗絲的姑父。
我們徑直走到小屋前,有一個我們不認識的女人在廚房裡忙碌著。
「蘇裡奧太太呢?」我們問。
她在回答我們之前,看了我們一會兒,好像我們向她提出了一個荒唐的問題。
「她已經不在這兒了。」她終於對我們開口了。
「那她在什麼地方呢?」
「在埃及。」
我和馬西亞相互看了一眼,愣住了。在埃及!我們真不知道埃及是個什麼樣的國家,也不知道這個國家在哪裡;我們模模糊糊地認為,這一定是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說不定在大海的那一邊哩。
「那麗絲呢?您認識麗絲嗎?」
「當然認識,她跟一位英國的夫人乘船走了。」
麗絲在天鵝號上!我們莫非是在做夢?
那女人是在一清二楚地回答我們的問題,眼前的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的,不是做夢。
「您就是那個雷米嗎?」她問我。
「是的。」
「哦,蘇裡奧淹死了。」她對我們說。
「淹死了?」
「淹死在船閘裡。唉!您當然不會知道,蘇裡奧掉進了水裡,又正好掉在一條開過來的平底船底下。他被一個鐵勾勾住了。他幹的這一行是經常要出事的。當時,在他淹死以後,卡德琳娜的境遇非常不幸,儘管她是個能幹的女人,但又有什麼法子呢?人缺錢用的時候,錢不是一天一夜能造出來的,你缺錢就只好缺錢。有人勸她去埃及,這是真的,要她到過去她當過奶媽的那家人家去照看孩子,但使她為難的是她的侄女小麗絲。正當她尋思著該怎麼辦的時候,有天晚上,一位英國的夫人帶著她生病的兒子來到了船閘。她同我們隨便聊天,說她想找一個孩子陪伴她的兒子玩耍,因為她的兒子一個人在船上無聊。她看中了麗絲,答應好好照顧她,答應治好她的病,還保證在將來給她安排一個很好的前途。這是一位好夫人,非常善良,對窮人很體貼。卡德琳娜接受了這個要求,麗絲就上了英國夫人的遊船,卡德琳娜自己就去埃及了。現在是我的丈夫代替了蘇裡奧的位置。在離開這裡以前,麗絲還不能講話,但醫生說也許她將來會講話。麗絲出發前要她姑媽告訴我,如果您來看他,我就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您。事情就是這樣。」
我是那樣的震驚,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可是,馬西亞卻不像我這樣失魂落魄。
「那位英國夫人去哪裡了呢?」他問道。
「去法國南方或者是去瑞士。麗蘭說過要叫人寫信給我,好讓我把她的地址告訴您,可是我還沒收到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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