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東五里的普應廟右首,沿小徑北行里餘,有一座建在大池塘旁的道院,叫七星靈妙觀,供奉的主神是真武大帝。三間殿堂,兩座客院,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惜香火並不旺盛。
九指頭陀頭戴斗笠,穿了一襲青布衲,打扮像個莊稼漢。九尾狐則是村婦打扮,紮了花布包頭。
兩人都帶了香籃,一看便知是香客。
七星靈妙觀外表與平時一般,安祥靜謐毫無異處,但所有的道侶的神色與平時略為不同,有一半是生面孔,不苟言笑,比平時嚴肅得多。
兩人在觀門外以手勢打出暗號,跟隨兩名香火道人進入客院後面的靜室。
室內共有四名道人,其中一人赫然是雷少堡主。上首那人高大健壯,年約五十出頭,臉貌與雷少堡主相差無幾,滿臉橫肉怪眼厲光閃閃。他,就是威震群豪的雷老堡主霹靂雷振聲。
另兩人一是雷家堡的總管,飛天蜈蚣成興,是個虯髯花甲老人,一個鐵石心腸的煞星。
另一人生了一副鬥雞眼,大酒糟鼻,鯰魚嘴,胖胖地,一臉愚蠢相,但卻是江湖上以一雙黑煞毒掌橫行天下,大名鼎鼎的獨夫山俊。這四個江湖巨豪,穿了道袍冒充方外人,不倫不類,非驢非馬,令人莫測高深。
九指頭陀與九尾狐同行稽首禮,同聲說:「參見副教主與護壇法師。」
雷堡主抬手冷冷地說:「兩位辛苦了,就坐。」
兩人告坐畢,九尾狐問:「副教主以法旨寵召弟子前來,不知有何賜示?」
雷堡主慢騰騰地說:「奉教主法諭,三天後,本教法壇座下弟子,候命撤出武昌,這三天內必須留意各地動靜。三天之後隨時準備動身。」
「是,不知是否帶行囊?」九尾狐問。
「撤出,當然要帶,除了負責武昌法壇的人,其他的人皆需離開。」
「弟子這就回去準備。」
「對,兩位的地面,屆時自會有人前往接手。哦!這兩天地面上有何動靜?」
「沒有。哦!副教主知道撤往何處麼?」
「要等信差到來,方知去處。目下教主尚未得到確實消息,事關機密,最好不要打聽。」
室門外傳來叩門聲有人叫:「於副教主派弟子求見。」
「請進。」雷堡主說。
門開處,進來一名老道,行禮畢,恭敬地說:「弟子奉於副教主所差,請雷副教主於日落時分,於廣平橋張宅會晤,有要事相商。」
雷堡主臉現喜色,問道:「是不是有關印小輩的事?於副教主得到消息了?」
「弟子不知。」
「好,請上覆於副教主,本座準時到達。」
「弟子告辭。」
「好走。」
九尾狐離座,欠身道:「弟子也該回去了。」
雷少堡主笑道:「慢走,談完公事談私事,你與頭陀留下,在下邀請兩位至後院小敘。」
九尾狐冷笑道:「私事,本姑娘恕不應邀。」
雷少堡主臉一沉,冷笑道:「你說什麼?別給臉不要臉。」
九尾狐也沉下臉,說:「你神氣什麼?」
「你……」
「你要假公濟私?」
「住口!你忘了你的身份?」雷少堡主怒叱。
九尾狐咬牙道:「論身份,你副教主座下的使者,管不了我坎字壇的傳奉。哼!要不是你殺了家師,三大副教主之中,家師亦是其中之一,我也將是九大外壇的領壇,何至於有今天?論今天的地位,你也無權調遣我。」
雷老堡主虎目怒睜,正待發作,卻又忍住了,嘿嘿怪笑道:「沈傳奉,你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九尾狐冷笑道:「弟子奉有領壇法諭,此期間暫時接受副教主調遣公務,不管任何人的私事。公務以外,副教主如有派遣,請先向領壇下諭,或者請教主下法旨。本教新創伊始,每個人皆須各安本位,公私分明,教規森嚴,決不容許任何人弄權玩法。雷使者剛才的所為,顯有弄權玩法假公濟私之嫌。副教主如果有何不滿,請呈報教主處理,弟子請求開香壇,由十大執法明辨誰是誰非。弟子聽候調查,告退。」
飛天蜈蚣看雷堡主即要發作,趕忙打眼色相阻,向九尾狐說:「且慢,沈傳奉。」
九尾狐夷然無懼地問:「請問成護壇有何賜示?」
「你這些話是否有犯上之嫌?」
「弟子僅是分辯,指出事實而已。」
「你考慮到後果麼?」
九尾狐冷冷一笑,說:「護壇如果記不清教規,最好是抽暇讀讀。」
「你認為副教主便不能處治你?」
「傳奉的地位雖不算高,但教規上說得明明白白,不管大錯小錯,皆由十大執法受理……」
「如果撇開教規……」
「不可能的,掌法真人,決不容許任何人……」
「你說,副幫主與傳奉,誰重要?」
九尾狐大笑,笑完說:「九陰教不是一個人便可撐住的,需要每一個人盡一己之力,方能欣欣向榮,方能稱霸江湖。當初開堂立教,教主說得明明白白,沒規矩不能成方圓,在教規之前,不論地位高低,人人平等,任何私人恩怨,皆須撇開。」
「你以為是真的?」飛天蜈蚣陰笑著問。
「當然,不然哪還有人為教主效忠?」
雷堡主重重地哼了一聲,臉上殺機怒湧。
九尾狐心中雖驚,但仍然沉著地說:「家師之死,教主一清二楚。如果我九尾狐死在此地,這附近的人,跳在黃河也洗不清。天下間想做副教主的人多的是,教主如果不在意副教主藐視教規,九陰教如不眾叛親離,真是天意。」
雷少堡主倏然而起,怒叫道:「這賤婆娘可惡……」
「你給我坐下!」雷堡主怒叱。
飛天蜈蚣知道九尾狐難纏,揮手道:「你走吧,這件事算是過去了。」
九尾狐行禮告辭,冷笑著走了。
雷少堡主咬牙道:「爹,這惡毒的女人……」
「住口!」雷堡主大叫。
「爹……」
「你這畜生!為何不收斂些?要不是你在黃蓋湖胡作非為,膽大妄為不計後果,令咱們雷家堡的弟子寒心,落個眾叛親離,為父何至於受三妖道所制?我警告你,今後你得小心,萬一做出違犯教規的事,為父想護短也無能為力,你少給我惹事生非。」雷堡主憤怒地說,恨恨地一掌拍在桌上。
飛天蜈蚣笑道:「堡主,也不能全怪少堡主。」
「不怪他怪我不成?叫他帶了頭陀滾蛋!」
飛天蜈蚣冷笑一聲道:「咱們仍有機會,等權老到達,咱們便可設法對付三妖道。」
雷堡主吁出一口長氣說:「怪事,王賢弟怎麼至今尚未前來會合?快兩個月了,音訊全無,難道在華容發生了意外?委實令人放心不下,即使請不到神風羽士,也早該前來會合了。」
「也許在等候神風羽士,那假老道極少在家,他的紙坊生意興隆,用不著操心,可能到外地雲遊去了。」
「那總該派人捎信來呀?」
「堡主暫且放開權老的的事,目下有重要的事待辦呢!」飛天蜈蚣加以勸解。
「是六老山的事麼?」
「是啊!教主限令咱們在明日傍晚之前,屠盡六老山莊的那群白道高手,來回有一百里路,必須準備動身了。」
雷堡主咬牙道:「教主分明在試咱們的實力……」
「也在試咱們對九陰教的忠誠程度。」
「哼!我霹靂雷振聲,不是可任意驅策的人……」
「堡主,小心隔牆有耳。」飛天蜈蚣低聲急叫。
「附近全是本堡的人,這倒可以放心。」雷堡主頗為自信地說。
飛天蜈蚣卻謹慎地說:「少堡主與頭陀在後面,頭陀靠不住。」
「哼!他們恐怕早就到後院女人堆裡鬼混了。」
「三妖道陰險毒辣,可能收買了咱們的人,只要有一位弟兄被他威逼利誘所動,咱們便得一切小心。」飛天蜈蚣凜然地說。
「你在杞人憂天,咱們的弟兄,都是忠心耿耿的英雄好漢……」
「堡主不要小看了三妖道的手段,咱們今天落得如此狼狽,便足以說明一切了。咱們不得不承認,妖道確是比咱們棋高一著,比咱們更狠更毒辣。」
雷堡主臉色陰沉,咬牙道:「總有一天,那老毒物會落在我手裡的,那時,連本帶利一起算……」
話未完,門外有人叫:「教主座下使者求見副教主。」
飛天蜈蚣向雷堡主打眼色,叫道:「請他進來。」
門推開,進來了穿青袍的追魂浪子令狐楚,和一名香火道人打扮的中年人。
雷堡主虎目怒睜,似要發作。
飛天蜈蚣趕忙發話道:「使者此來,不知有何貴幹?」
令狐楚上堂行禮,笑道:「奉教主法諭,特來向副教主請安。」
「好說好說,可是為六老山莊的事而來?副教主正準備動身!……」飛天蜈蚣堆下笑說。
令狐楚呵呵笑,接口道:「到六老山莊要不了兩個時辰,不要去得太早了。」
「那你……」
「首先,教主請問副教主的拜弟鷹爪王權,不知目下在何處?」
雷堡主臉色一變,怒聲道:「敝拜弟的下落,並不需教主關心,是麼?」
「副教主請……」
「有事麼?」
令狐楚一挺胸膛,強作鎮定地說:「教主法諭,請副教主至秘壇一行。」
「不行,本副教主須立即動身赴六老山……」
「難道副教主不惦念令拜弟?」
「你……你說……」
「令拜弟從岳州來,傷勢仍然嚴重……」
「什麼?你說……」
「副教主前往秘壇一行,便知其中情形了,請。」
雷堡主正需要鷹爪王的消息,趕忙問:「敝拜弟怎麼了?受什麼傷?」
「副教主親自前往,便知究竟了。」
「好,走!」
走上了南行小徑,雷堡主一面走,一面陰惻惻地說:「教主居然敢派你前來傳信,未免太過冒險了。」
令狐楚鎮定地說:「教主神機妙算,確是令人佩服。」
「哼!你該知道,雖說咱們已完全控制了武昌的局面,但仍有不少對頭潛伏,隨時皆可能發生意外不,你不怕萬一麼?」
「有副教主同行,可說萬無一失,是麼?再說,副教主與家師不和,教主已一清二楚,即使可能發生意外,相信副教主也會防止意外發生的。」
「誰也不敢保證意外不發生。」
「副教主請回頭看看,那位老大娘是香堂的執法使者,她會將所見所聞,從實向上稟報。鍾不敲不響,鼓不打不鳴;弟子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你說吧!」
「家師也是奉命行事,事非得已。弟子認為,副教主沒有遷怒家師的理由。」
「哼!本副教主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家師……」
「除非你勸令師將解藥交出,不然……」
「那是不可能的……」
「咱們走著瞧。」雷堡主咬牙切齒地說。
令狐楚打一冷戰,不由自主地拉後兩步,不敢跟得太近,深怕雷堡主反臉無情突下毒手。
「你別怕,老夫目下並不想殺你。」雷堡主又道。
「殺了我,也解決不了你的困難。」令狐楚壯著膽說,但心中懍懍。
半個時辰後,到了一座叢林中的小莊院。
令狐楚在莊外的松林前止步,欠身恭敬地說:「弟子須至太極堂聽候差遣,副教主請自行至秘室參見教主,恕弟子告退。」
雷堡主哼了一聲,獨自舉步入莊。
莊院不大,僅有六七戶人家,似乎甚少有人在外走動,只看到三五個長工打扮的人在幹活。
其實,莊內警衛森嚴,警哨皆隱起身形。莊外的樹林,更是暗樁四布,任何外人接近至裡內,皆在暗樁的監視下,無所遁形。
密室在後莊。雷堡主踏入秘室,裡面已有不少人相候。
三個長相陰沉的年約花甲的老道,兩名小道童,一個文士打扮的人,和氣色甚差的鷹爪王權,最後一人是風掃殘雲公冶風。
三個老道來頭不小,叫無風谷全真三子,在江湖上聲威遠播,名號響亮,不但真才實學值得驕傲,而且會邪術能驅神役鬼。他們是師兄弟三人,老大太玄子,老二太昊子,老三太靈子。
這三個妖道,二十年前曾在山東地境,勾結地方仕紳,收買泰山賊,幾乎鬧了個天翻地覆,勢力伸展至京師,皇畿震動。最後出動了五衛京軍,方將這眼看將要勢成燎原的禍亂敉平,死傷數萬人之多。
天風谷,是泰山西北角山區的一座山谷。因此,他們算是朝廷的有案欽犯。目前,他們到了魚米之鄉湖廣,死灰復燃,又發展成為另一般勢力,不走招收綠林大盜與地方仕紳的老路,改弦易轍,網羅黑道群豪,建立九陰教,羽翼將成。
雷堡主看到了拜弟鷹爪王權,不由一怔心中一涼,趕忙先上前行禮。
目下,太玄子是教主,太昊子是護教真人,太靈子是掌法真人。教主之下,設三位副教主。
名義上,護教與掌教兩位真人,地位皆比副教主低,但卻直接掌握實權,在教規的限制下,副教主只是個傀儡,不能直接指揮兩位真人,兩位真人的地位是超然的。
教主太玄子臉色奇冷,頷首為禮冷冷地說:「雷副教主,請坐。」
雷堡主眼高於頂,黑道大豪平時驕傲專橫,但今天在三位妖道面前,竟然凶焰盡消,在對方陰森莫測的冷酷神色下,失去了往日的威風,欠身道:「謝坐。但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教主向鷹爪王權一指,說:「令拜弟在岳州養傷,本教主將他請來了,等會兒你們可以好好談談。」
「是,王賢弟……」
「先不談他的事。」教主冷冷地說。
「教主之意……」
「先說有關印-的事。」
「這……」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私人間的仇恨,得暫且放過。」教主語氣奇冷地說,神色威嚴。
雷堡主一驚,說:「王賢弟至岳州,乃是屬下未加入本教之前……」
「我知道,所以並不怪你。」
「這……」
「令拜弟與風掃殘雲公冶施主,在岳州栽在印-手中。本來,我答應你等教中繁務已定之後,便可料理私人間的恩怨是非。」
「屬下……」
「但有關印-這個人,由本教主親自處理。」
「教主之意……」
「令郎與印-之間,算起來並無深仇大恨。」
「可是……」
「本教目下開創伊始,需才亟殷。」
雷堡主臉色一變,哦了一聲。
教主臉色更冷,往下說:「對一個敢向宇內四大高手與武林四煞星叫陣,而且除了你們暴雷絕風之外,能一舉殺死其他六個人的年輕高手,本教主希望羅致他為副教主。」
雷堡主大驚,急聲道:「這……這怎麼可能?他……」
「雷副教主,你不願意?」教主冷冰冰地問。
「我是說……」
「不然,你可以改任九大內壇的領壇。」教主冷厲地說,鷹目中冷電四射。
副教主的地位,比內壇領壇要高得多。教主言中有物,已公然表明要將雷堡主降為領壇了。
雷堡主感到脊樑發冷,急道:「屬下不是不願意放過印-,而是說他不可能一舉殺死……」
鷹爪王權慘然接口道:「大哥,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小弟也被他所傷,幾乎丟掉性命。目下,小弟已成了個半廢人。」
雷堡主悚然地說:「賢弟你看錯人了吧?那小輩藝業有限……」
「大哥,是真的,風掃殘雲公冶兄,是章華台沼澤設伏的八位高手中,唯一生還的人。
小弟去找神風羽士郭兄,郭兄也遭了池魚之災,他死在印-手中,不能前來助拳了。」鷹爪王猶有餘悸地說。
教主不耐地說:「好了好了,你們以後再談。印-與你們之間的過節,就此一筆勾消。
本教主已傳下法旨,任何人礙到印-的消息,必須急促飛報。任何人如敢抗命擅自向他尋仇,教規從事決不輕饒。雷副教主,你可以走了。」
雷堡主敢怒而不敢言,默默地憤怨地離座告退。
教主突又陰森森地說:「等一等,雷副教主。」
雷堡主悻悻地問:「教主尚有何吩咐?」
教主冷笑一聲,嘿嘿陰笑道:「雷副教主,今後,在言行方面,務必謹慎些。近來,你那桀驁不馴之氣尚未消除,滿腹牢騷心懷怨恨,反抗的意向溢於言表,這很不好。如果你真不願屈就本教的副教主,可隨時向本教主表明態度。本教多你一個人不嫌多,少你一個人也不嫌少,希望你放明白些。」
說完,哼了一聲,帶了兩位師弟與文士打扮的人,進入內堂走了。
兩名小道童冷冷地送客。雷堡主心中恨極,但又不敢形於詞色,偕同鷹爪王權與風掃殘雲,匆匆出室而去。
內堂中,太昊子向教主低聲道:「師兄如此對待他,是否太過冒險了些?萬一他橫了心起而反抗……」
教主嘿嘿笑,說:「師弟,放心啦!像他這種高傲冷酷的名宿,我見過多矣!他不會像年輕的無名小輩般衝動冒失,不會以身家性命來冒險的。像他這種人,你必須毫不留情地,徹底地摧毀他的自尊,剝去他驕傲的面具,壓服他的氣焰,方能降服他利用他。如果確是沒有利用的價值,殺了他。因此,他必須好自為之;因為他知道咱們的想法,更知道要怎樣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師兄,為防萬一……」
「有於副教主對付他,不需你我費心。退一萬步說,只要他有所異動,咱們必可先期得到消息,那時再名正言順除去他。他的一舉一動,全在咱們的監視下,根本不用擔心。好了,師弟,漢陽方面有何消息?可曾獲得確實的線索?」
太昊子搖頭苦笑道:「沒有,宛如泥牛入海。」
「怪事,一個受了重傷的人,能逃出多遠?」
「那老酒瘋功臻化境,除非砍下他的腦袋,不然死不了。他這人詭計多端,我懷疑他不在漢陽。」
「但送他過江逃命的船夫,已招得清清楚楚。」
「他可以另行僱船重新回來,藏在城內養傷。」
「不可能的,船夫說他上岸時,已是半昏迷……」
「但願如此。師兄,我準備親自跑一趟漢陽。」
「不行,你得留下,全力搜尋與他同行的那位中年女人。洪領壇。」
文士打扮的人欠身邊:「屬下在。」
「你辛苦一趟,多帶些人過江坐鎮,務必將酒狂找出來,生見人死見屍,不可有誤。」
「是,屬下這就帶人動身過江。」洪領壇恭順地說。
「時不我留,暗們必須在遷離武昌之前,把這件事辦妥,永除後患一勞永逸。」
「是,屬下多帶些人過去徹底搜尋。哦!那印-不是酒狂的門人麼?如果咱們想羅右-……」
「這倒不用擔心,鷹爪王權不是說,姓印的是窮儒的門人麼?」
「但……」
「窮儒的事,不許任何人提起。本教主已派人通知陽副教主,要他嚴禁所屬弟子走漏風聲。當然,這件事本教主自有妥善安排。陽副教主忠心耿耿,定能守口如瓶。問題是怕雷副教主不肯甘心,可能暗中打聽,以作為挑撥的本錢,那就麻煩大了。」
「教主不是說陽副教主靠得住麼?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知道的人中,只有陽副教主是外人。」
教主冷冷一笑,盯著老三太靈子說:「那晚陽副教主帶了五個人同往,雖則他們僅負責警戒,但不可能不知其事,不得不防。師弟,你辛苦一趟,秘密將他們囚禁在洪山秘壇。」
太靈子木無表情地說:「很好,要不要告訴陽副教主一聲?」
「暫且不必,等獲知印-的下落再說。」
同一期間,九尾狐回到楚漢酒樓,叫呂琴入樓後的內室,神色凜然地問:「人屠趙三在客店,有何動靜?」
呂琴神色冷漠,欠身道:「毫無動靜。落店之後,便閉門不出,酒食皆送入房中,始終不見露面。」
「會不會跳窗溜出?」
「不可能的,眼線已在四周布妥,他難逃監視。」
「很好,切記不可妄動,以免打草驚蛇。這件事暫勿聲張,由我親自處理。」
「是,一切聽憑吩咐。」
「好,你到前面招呼去吧。」
一整天,印-不曾離開客房,盡量休息養精蓄銳,等候變化。
他已猜出楚漢酒樓已將消息傳出,早晚要有強敵上門,只是無法看出對方的路數,因此特別提高警覺,靜候變化。
他已看出附近有人監視,但並不在意。
鄰房靜悄悄,但不時可聽到輕柔的足音。他深感詫異,鄰房的客人怎麼一直無聲無息?
「可能也是監視的人。」他猜想。
夜幕降臨,店伙送來了油燈,並送來酒食。
他留下店伙,半真半假地逼店伙遍嘗酒菜,逗留一盞茶時分,方打發店伙離開,小心翼翼地進食。
二更天,他熄了燈火就寢。
久久,壁縫中伸入一根小銅管,洩出霸道的迷魂香,無聲無息的不速之客是九尾狐。
九尾狐是被迫來的,被迫出此下策。一整天,她坐立不安地等候進一步的消息,以定進退。
可是,印-卻躲在房中寸步不離,令她無機可乘。既看不見人,不知對方的底細,又不能在食物中動手腳,印-太過小心了。
當然,她並不知道對方是印-,認為是一個來自四川的年輕冒失鬼,一個自稱人屠唬人的江湖混混,不知武昌的江湖情勢,想來武昌闖天下的小狂徒,用不著多費手腳,定可輕易地擒來,送呈上級繳功。
她不曾向雷副教主稟明此事,認為自己應付得了。可是,她料錯了,浪費了一天工夫,竟然未能看到對方的形影,她再笨也可以猜出來人是個老江湖,而不是她想像中的冒失鬼,更不是唬人的江湖小混混。
她負責這一帶地面的動靜管制,必須親自處理,事先並未向直接統率她的雷副教主呈報,這時想要雷副教主派人前來相助,已來不及了。而且她為了顏面,也不願雷副教主派人前來相助。
幸好九指頭陀入暮時分回來了,總算多一個人商量,也多一分實力。
她與九指頭陀帶了一名同伴,三更初開始發動。客店中靜悄悄旅客們早睡早起,誰也不敢半夜三更還在外面遊蕩。
她不敢大意,首先以迷魂香先發制人。在客店中擒人,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將人擒走,使用迷魂香最為理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片刻工夫,她收回噴香管,舉手一招。
九指頭陀輕靈如貓,到了窗下低聲道:「我先進去,甕中捉鱉手到擒來。」
她閃在一旁,點頭道:「好吧,裡面不會有危險,這時,那小子該睡得像條豬啦!」
九指頭陀放膽撬窗,老鼠似的一竄而入。
久久,一無聲息。
她心中一驚,低叫道:「頭陀,怎不掌燈?」
裡面黑沉沉,聲息毫無。
另一名同伴在院角把風,躍近說:「我進去看看……」
「不可!」她急叫。
可是,同伴已經推窗飄身而入,不理會她的警告。她一急,立即隨後飄身入室。
不妙,她突然聽到衣衫抖動聲,聲很怪,怎麼向上升的?
一聲輕響,她擦亮了火折子,不由大驚失色,同伴正手舞足蹈向上升,像被掐住脖子往上提的鴨子,手拍腳蹬像是中魔。
同一瞬間,屋樑上有人叫:「油燈在桌上,點亮啦!」
叫聲好耳熟,她向上看,大吃一驚。
一個臉上染了黑油彩的人,站在樑上將同伴往上拉。同伴的脖子,被一很半透明的細索套住,懸空而起絕望地掙扎,叫不出聲音。
人的脖子被套住勒緊之後,便失去抵抗力,手必定無法上舉,只能垂在下面抽動,決不可能反抓住繩索解脫。
窗下,九指頭陀擺平在地,像條死狗。
她知道糟了,熄了火折子向窗外急退。
「啪!」窗戶發出暴響,上面的人叫:「出去是死,快點燈火。」
她感到打在窗上的暗器掠頂擦過,冷風令她心膽俱寒,退勢一緩。
「下一記暗器,必定打破你那美麗的腦袋。哼!還不點燈?」語聲發自身後的窗旁,退路已絕。
她仍不死心,猛地旋身打出三枚暗器,向發聲處集中攢射,反應奇快。
暗器射入窗旁的牆壁,可能中的。
但身後微風颯然,「啪」一聲響,右肩便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擊,喝聲入耳:「再妄想逃走,殺無效。」
她打一冷戰,只感到右半身發麻,幾乎腿軟摔倒,徐徐轉身惶然地說:「你……你的嗓音好……好耳熟,你是誰?」
「掌燈說話。」
燈一亮,她看到了一雙令她永難忘懷的明亮大眼。
雖則對方臉上塗成黑褐色,但出眾的五官輪廓,在她的心目中仍然極為鮮明,情不自禁脫口驚呼:「是你!印。」
印-堵住窗口,腳下躺著死狗般的兩個人,冷冷地盯著她,冷冷地說:「你認出我了,很好。」
「我……我忘不了你,即使你燒成灰,我也能看出是你。」她恐懼中帶有興奮地說。
「你也不肯放過我。是麼?」
「印-……」
「我不能再放過你了,你是個不知感恩的女人,我不願你像個冤魂似的死纏著我,誰知道哪一天我會遭了你的毒手?」他陰狠地說,臉上湧起重重殺機。
生死關頭,九尾狐反而清醒,粲然一笑,打量著房四周,說:「怪事,你這次怎麼不怕我的迷香?除非事先知道我要來,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指指房頂,說:「很簡單,上面開了天窗,那是我開的,我躲在瓦面睡覺。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算定今晚必定有人前來下毒手,事先並不知是你要來。好了,你還有後事交待麼?」
「你要殺我?」
「在下已別無抉擇。易地而處,你該如何?」
「我也有同一想法。」九尾狐沉靜地答。
「很好……」
「但你不能殺我。」
「為何?」
「因為你需要我的幫助。」
「算了,你……」
「你不是要救令師酒狂麼?」
印-心中一跳,心念一轉,說:「這是你的交換條件?」
「就算是吧。」
「尚算公平,一言為定。」
九尾狐在僅有的長凳坐下,鎮定地說:「約一日前,令師在城東的蔣王祠中伏,身受重傷,去死不遠。但他卻機警地突圍而走,不奔效野反而向城內逃。當晚在江邊雇了一艘小舟,逃到漢陽便失去蹤跡。」
印-心中焦急,但不現於詞色,冷冷地問:「有你一份麼?」
九尾狐苦笑,搖頭道:「我?我九尾狐算得了什麼?一個失勢的女光棍,只配替人搖旗吶喊。那天下午,我不在場。」
「我不相信你的話。」
九尾狐長歎一聲,喟然道:「我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你還有什麼不相信的?你要是不信,可到漢陽走走;如果你還能到得了漢陽的話。」
「在下昨天就從漢陽來。」
「哦!你果然高明。但你的易容術很拙劣,瞞不了行家,以後,你便不會再有如此幸運了。」
「是麼?你說得很嚴重,你仍不死心?」
「難道你就沒看出漢陽危機四伏?沒看出處處凶險?那兒,最少也有三十名功臻化境的名宿,帶了上百名搖旗吶喊人,不斷徹底搜索每一寸可疑地面。」
「哦!是些什麼人?」
「我不太清楚,他們是外壇領壇直接掌握的人。」
印-心中一動,試探地說:「外壇領壇你該不會不認識吧?」
九尾狐臉色一變,謊亂地說:「咱們不談題外話,我只能告訴你令師的下落。總算你我之間,恩恩怨怨說不清,情情義義言難盡,請記住我的忠告,盡快遠離武昌危境,雷副教主不會放過你的。」
言多必失,九尾狐無意中透露了不少秘密。也難怪她,她以為印-從漢陽城來,理該知道不少有關九陰教的事。
她卻不知,印-並未到過漢陽,絲毫不知武昌目下的情勢。
印-久走江湖,精明機警反應敏捷,心中不住思索猜測,沉靜地說:「依你說,雷副教主的實力,必定十分壯大了。」
他不直接探問,問得相當技巧。
九尾狐無暇思索,坦然地說:「除了他雷家堡的一些爪牙外,教主撥了不少高手給他掌握。在嘉魚,你把雷少堡主整慘了,令他眾叛親離,雷副教主失去了不少得力的臂膀,父子倆恨你入骨,你不遠走高飛,難逃毒手。」
印-吁出一口長氣,心中一緊,但仍從容地說:「我不怕他們,決不逃避了。好吧,咱們來談談你們的教主。」
九尾狐離座,說:「無可奉告。不久之後,你便會知道了。聽我的忠告,早些離開,我可以走了麼?」
他冷冷一笑,陰森森地說:「不問清楚,我不會放你走。」
九尾狐幽幽一歎,慘然地說:「你要問的事,該說的我已經說過了。其他的事,我不能說,說了日後我也活不成。反正是死,我寧可死在你手中,你動手吧!」
「我要用極殘忍的手段來對付你。」
「除死無大難,你嚇不倒我。但我可以告訴你,你沒有多少工夫逼供。」
「真的?」
「全店上下共有二十餘人負責監視,不久他們便會前來探看究竟了。那時,你想走也走不了啦!雖則他們的藝業不登大雅之堂,但傳出警訊當無困難,警訊傳出,你插翅難飛。」
「在下如無十分把握,便不會來去自如出入武昌。」
「不聽忠告……」
「我要你吐實。」
九尾狐猛地奮身一躍,衝向房門,想破門而出。但晚了一步,印-一閃即至,伸手便抓。
九尾狐左手一揮,迷香巾抖出,同時折向奪路,全力躍向窗戶,向窗戶撞去。
印-屏住呼吸,扭身前仆,手一勾,便勾住了九尾狐的右脛。
「砰!」九尾狐摔倒在窗下。
「你動手吧。」九尾狐顫聲哀叫。
印-一手叉住九尾狐的咽喉,將人拖至窗口以避開瀰漫室中的迷香,沉聲道:「那你就死吧!」
九尾狐雙目突出眶外,張口伸舌狀極痛苦,一雙手仍在拚命扳扭他扣在咽喉上的大手,但力道在漸漸消失。
突然,他鬆了手,將九尾狐推倒在窗下,冷笑道:「你走吧,下次我可能殺你。」
九尾狐好半天方神智清醒,踉蹌站起走向房門,步履不穩渾身仍在戰慄。在門旁,她突然轉身,用沙啞無力的嗓音說:「離……離開武昌吧,你……你還有機會。」
說完,拉開房門,蹣跚地投入黑暗的院落中。
對面走廊下閃出兩個黑衣人,低聲問:「沈姑娘,解決了麼?」
九尾狐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解決了,完了。」
「頭陀呢?」
「死了,被勒死的。」
「那……」
「那自稱人屠趙三的人呢?」
「在房內。」
「什麼?」
「撤!」九尾狐大叫,踉蹌而走。
黑衣人腳下一頓,大聲說:「並未將人解決,是麼?咱們怎能走?」
「走不走隨便,前往送死,何苦?」
「你……」
「我受了傷認栽。」
黑衣人哼了一聲,發出一聲低嘯,與同伴撲向房門。距門尚有兩步,伸手可及。驀地房門自啟,印-一閃而出,喝道:「你們來得好!」
刀光一閃,兩個黑衣人拔刀出鞘。
刀出鞘的震鳴尚未消逝,印-已無畏地切入,一掌劈翻右面的人,扭身一腿踢倒了左面的另一個。
右廂的瓦面黑影飄落,像一頭怒鷹,人未著地,劍已向下揮出。
印-向側一閃,一劍落空,襲擊的人必須飄落,腳尚未落地,腹腰便挨了重重的一掌。
四面八方皆有人現身,一個個黑影紛紛跳牆而入,刀光閃閃,劍芒閃爍,圍上了,來勢洶洶。
印-奪過長劍,一聲低吼,劍湧千朵白蓮,吐出重重電芒,左衝右錯如同狂風,眨眼間便放翻了五個人。
其他的人皆被他的神勇所驚,有人叫:「點子扎手,扯活!」
印-不願濫殺,目送其他的人狼狽遁走。地面,擺平了六具屍體,每具屍體皆是心坎中劍,黑夜中出劍之準,連他自己也感到心驚,月餘的苦練,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進境,竟會如此驚人。
他向仍站在暗處發呆的九尾狐冷冷地說:「你的同伴滿口黑話,準不是什麼好路數,貴教可知是何來路了,可以休矣!」
九尾狐神魂入定,也冷笑道:「九陰教籌組十年,目下在武昌的人,僅是南七省的少數首腦而已。雷堡主,大荒毒叟,火眼狻猊,雖不是好路數,但跺下腳天動地搖,任何一人也可將你化骨揚灰。你如果輕敵,將死無葬身之地……」
印-閃電似的衝出叫:「小心身後……」
「哎……」九尾狐尖叫,向前一仆。
黑影暴起,劍影飛騰。
「錚錚!」雙劍相接,火星直冒。
第二個黑影疾繞而過,劍光如匹練,猛撲倒地的九尾狐。
印-被第一個黑影封住兩劍,本就有點冒火,再見第二個黑影趕盡殺絕,竟然再向生死未卜的九尾狐下手,更是怒火上衝,捨了當前的強敵,大旋身如同一陣狂風,劍光臨第二個黑影的背心,吼道:「該死的東西!」
第二個黑影的劍尖,距九尾狐的背心不足半寸,突然上身一仰,一聲慘叫,摔劍便倒。
第一個黑影抓住機會追襲,搶進一劍疾揮,要揮斷印-的腰脊,來勢捷如電閃,大出右-意料之外。
這瞬間,鄰房竄出一個黑影,像個幽靈般一閃即至,手中的尺八匕首如虹射到,點向第一個黑影的右脅要害,速度之快,駭人聽聞。
同一瞬間,印-旋身自保,劍隨身轉,「錚」一聲震偏了襲向背心的一劍。
第一個黑影已被匕首刺入右脅,再被印-震偏手中的長劍,大叫一聲,旋轉著摔倒。
變化太快,黑夜中視線有限,一切僅憑直覺出招,憑經驗制敵,估計毫釐之差,便萬劫不復,因此,哪有閒工夫留意其他的變化?
印-並不知第二個黑影已經中劍,只看到一個比他低一個頭,手挺匕首的黑影站在一旁,倉促間不辨敵友,順勢一劍攻出。
鄰房的黑影吃了一驚,疾退兩步避過快速兇猛的一劍,差僅毫釐,險極。
「砰!」第一個黑影倒了。
印-已無顧忌,第二劍攻出,兇猛地突進。
小黑影別無抉擇,匕首一揮,「錚」一聲將劍封出偏門,叫道:「且慢……」
印-忿怒之下,不由對方解釋,一聲低叱,劍吐「飛星逐月」,如山劍影向對方罩去。
小黑影匕首突然幻化一朵銀花,響起一陣急劇的清鳴,龍吟虎嘯似的震鳴驚心動魄,封住了他兇猛如狂潮的劍勢,最後銀虹突從劍山中吐出,疾射印-的右肩,恍若電光一閃,不但瓦解了印-的攻勢,而且及時反擊。
印-一驚,疾退八尺,被對方這神奇的一招所震駭,立即激起了好勝之念,重新迫近道:「九陰教有你這種人才,難怪把武昌鬧得雞飛狗走。好吧,咱們放手一拼。」
小黑影卻收了匕首,笑道:「朋友,咱們是有志一同,也是為了九陰教而來,今晚才碰上他們。」
印-又是一怔,訝然問:「咦!你童音未改,多大了?十一還是十二?」
「我十二歲。」
「哦!高明。」
「好說好說。」
「貴姓?」
「我……我知道你叫印。」
「咦!你怎知道?」
「你與九尾狐在房中的對話,我全聽到了,我住在鄰房。」
「難怪,請教……」
「你先辦事。」
印-一驚,趕忙搶至九尾狐身旁,伸手急扶,驚問:「沈姑娘,沈……」
九尾狐一息尚存,喘息著吃力地說:「快……快遠……遠走高……高飛……」
「你傷在何處?」
「背……背肋……我不……不中用了……」
他伸手一摸,只覺心中一涼。九尾狐的右背肋,一把小劍深入內腑,鋒尖幾透前肋。看部位,可能傷了肝臟大小腸一團糟,無可挽救了。
「我找郎中替你醫傷,不要緊。」他硬著頭皮說。
小黑影過來相助,將一顆丹丸塞入九尾狐口中說:「我有最好的丹丸,吞下先保住元氣。」
印-抱起九尾狐,回到客房,將人放在榻上,跟來的小黑影急急地說:「快卸暗器,我替她上金創藥。」
他慘然搖頭道:「小劍長一尺二,這是可用作兵刃的匕首,察看部位,匕首離體,便會……唉!小兄弟,晚了。」
燈光下,小黑影露出本來面目,是個身材健壯的小娃娃,眉清目秀,一臉頑皮相,大眼睛閃亮著關心的神色,說:「她已服了保命丹,料亦無妨。」
他苦笑,說:「傷中要害,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這時她仍有一口氣在,已是天大奇跡了。」
九尾狐突然轉醒,臉上湧起紅暈,明眼人一看便知,迴光返照時辰快到了,含糊地叫:
「「你……你們好……好狠……」
「沈姑娘……」印-心酸地輕喚。
「你……你……」
「我是印。」
九尾狐用朦朧的目光搜尋著他,吁出一口長氣,虛弱地問:「你……你真是印……右-?」
「是的。」
「我……」
「你有事交代麼?」
「我……我死不瞑目。」九尾狐痛苦地叫。
「沈姑娘,你……你安心地去吧!」
「雷……雷少堡主……」
「我會找他的。」
「玉芙蓉,她……她……」
「她怎樣了?」印-心跳地問。
玉芙蓉,他曾經愛過的女孩子。是愛、是恨?是情、是仇?他有點愴然,他無法放下。
「她……她死了。還有銀……銀菊,也死了。武林三佳麗,已有兩個死在小……小畜生之手。」
「她怎樣死的?」
「她……她自殺了,臨死,還……還呼喚著你的名字。」
「她……」他咽硬著說,悲從中來,只感到眼前一陣模糊。
「替……替她報仇,她……她是愛你的。但為了你,她……她不得不忍痛絆住小畜生。」
「可憐的玉芙蓉。」他顫聲說。
「我……」
「沈姑娘……」
九尾狐臉上的紅潮,正在迅速地消失,微弱地說:「我……我願死……死在你的懷裡……」
印-一陣心酸,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
「雷堡主目下是……九陰教三……三大副教主之一,住在七……七星靈妙觀,他父子在……在找你,小心他們……」
「那惡毒的畜生!」他恨恨地咒罵。
「小……小心啊!我……我要走了……」
「沈姑娘……」
「九泉之下,我……我……我……」
九尾狐終於呼出最後一口氣,死在印-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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