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天君向堂上反飛,魚龍反躍,身形乍起。
「叭叭叭……」長鞭天矯如龍,著肉聲有如連珠花炮爆炸。
「哎……啊……噢……」神手天君重重地掉落,痛得滿地亂滾。
「站起來!」卓天威沉叱:「好漢做事好漢當,你不要替這許多江湖好漢們丟臉。
你說荷包內這隻翡翠靈龜,從何而來的?」
卓天威的左掌心托著一隻徑寸大的翡翠小龜,燈光下,碧綠的反射光芒,由十三片龜甲反射向十三個方向,光芒似乎比燈光強烈得多。
「你……你你……」神手天君顫抖著站起,鷹目中厲光暴射。
「翻江倒海齊啟瑞,原來是你在外地作案的爪牙,你派他回來投奔郝四爺,以便在郝四爺方面臥底。但郝四爺請來的人中,全是名號響亮的高手名宿,根本用不著翻江倒海這種名號不起作用的貨色,你失敗了。翻江倒海拜碼頭,不拜你們三兄弟卻去拜郝四爺,你這位聰明人,卻做出這種不上道的糊塗事。神手天君,去年在南京,他盜走了在下一批用來救災的珍寶,我卓天威賣掉祖產,破家賠償用來救災,我要追回……」
「你這混帳雜種休想如意!」神手無君猙獰地厲叫:「我去投案,我會上法場挨刀,你咬我鳥!
你說過,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到手的珍寶多得不可勝數。嘿嘿!我永遠不會將珍寶的下落告訴你,讓你會哭,讓你去跳河。呸!你這卑鄙的雜種!你不該勾結官府來和我了斷的,你……」
卓天威發出一聲獸性的怒吼,長鞭一抖。
「朱推官,你敢枉法縱這狗東西行兇?」神手天君狂叫。
「天威大哥……」傅鳳鳴急叫。
「我會追出來的。」卓天威臉上的煞氣在消融:「作案的不止你一個,你還有同夥,我會將他們的根刨出來的。」
神手天君的神情突然一變,激動消失了,變得冷靜而安詳。
「放我走,我和你談條件。」神手天君不但聲調變得柔和平靜,臉上也綻起怪怪的平和笑容,甚至徐徐向前接近:「你那批珍寶,即使不是黑貨,也賣不了三萬銀子,我保證給你五萬,甚至十萬。只要你不插手,沒人能阻止我逃走……」
「我不要五萬……也不要……十萬……」卓天威的神情也在變,虎目中的煞氣消失了,說話也期期艾艾:「我……我要我的……玉屏……」
「去你娘的鬼玉屏……」神手天君怪叫,雙手齊動,十個指頭迅如電閃,∼口氣制住了卓天威胸腹十處重要大穴。
最後,左手扣住了卓天威咽喉,右手拔出他的刀。
「誰敢上?在下先宰了這小子。」神手天君用刀向朱推官那群人一指,臉上得意的獰笑十分嚇人。
主客易勢,朱推官這一面的人僵住了。
長春谷主父女大吃一驚。
傅鳳鳴驚呼一聲,正待衝出,卻被長春谷主一把拉住了。
卓天威直挺挺地與神手天君面對面貼肩而立,神色茫然像具行屍。
左面的人叢中,縱出神手天君的兩個隨從。那位叫老七的人,到了卓天威的身側,陰陰一笑。
「人交給我。」老七的手已抓住了卓天威的右手脈門:「先帶走再說!」
「他就是毒指汪東!」月華池子駭然的驚呼:「就是他,與那群蒙面人將我擒住打入地窟。」
「不許追來,三太爺我要走了!」神手天君的手離開卓天威的咽喉,向後退。另一名隨從,在一旁掩護。
毒指汪東身形微挫,要將卓天威扛上肩。
這瞬間,突變倏生。
卓天威的左手一伸,扣住了毒指汪東的脖子,毒指汪東站不直了,突然向下跪倒在地不起。
神手天君感到右手一震,手中的刀失了蹤。
「你走得了嗎?」卓天威冷冷地說,將刀歸鞘。
神手天君像是失了魂,怔了一怔,接著如惡夢初醒,雙手發如電閃,指掌並施,著肉聲連珠暴響,在卓天威的耳門、肩頸、胸腹…剎那間,足足下了十指八掌之多,可怕的打擊力道與神奇的制穴絕脈手法,發揮得淋漓盡致,用上了平生所學全力重擊。
卓天威屹立如山,直至掌劈在耳門要害上,他的眼皮也沒眨動半下,臉上有著冷林森的笑意。
「我知道你神手天君的神手,並不僅是對女人有神奇的魔力,而是懷有致命的擒拿絕脈鎖穴絕技。」卓天威陰森森地說:「而且迷魂術已獲真傳,所以能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施行掉包伎倆。」
神手天君駭然,恐怖地向後退。
「叭!叭叭叭……」長鞭如狂龍,著肉聲驚心動魄。
「啊……噢……」神手天君第二次滿地亂滾號叫。
鞭捲住了神手無君的腿,信手一抖。
神手無君的身體凌空飛起,砰一聲摔出三丈外,恰好摔落在朱推官的胸前,被一旁的長春谷主∼腳踏住了。
「上刑具!」長春谷主叫。
搶出兩名巡捕,捆綁、上銬、加鐐……神手天君插翅難飛。另一名僕從,被量無一尺搶出一尺敲倒了。
「咦!」上百人幾乎同聲驚叫。
卓天威的身影,像電火流光般疾射上堂,從吳中一龍一排人的上空一驚而過。他肩上有一個人:毒指汪東。
似乎在眨眼問,他便消失在內堂的屏門內。
「天威……」傅鳳鳴驚呼聲,充滿焦灼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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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門附近的城根很荒僻,巷底那幾家貧戶的人早就安睡了,對不遠處城根瓦礫堆中所發出的聲音,即使睡得很警覺,也懶得理會。
毒指汪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像是一具死屍,但五官仍未失去效用,那雙怪眼在星光下依然厲冷陰森。
「神手天君殺了許多人滅口,他的手段真稱得上陰毒。」坐在一旁的卓天威陰森森地說著:「但還不算狠毒徹底,至少他沒殺死路場主和你。」
「他殺不了路場主不是他的錯,路場主派有人在他附近臥底,而且防範嚴密,人手也多。不殺我滅口,他也沒有錯,因為他知道我毒指汪東為人可靠異常,絕不會出賣他。」毒指汪東表現出硬漢氣概:「他對我推心置腹,情至義盡。我對他投桃報李,絕對的忠誠。閣下你不必枉費心機,你什麼都得不到的,我汪東不怕死,不必用死來威脅我,沒有用的,你懂嗎?」
「我懂。」卓天威毫不激動:「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並不表示我尊重一個不怕死的人。
人總是會死的,死又有何可怕?問題是,人必須明白是非,文信國公筆下正氣歌裡的人物,每個都是死得轟轟烈烈的忠臣義上,那些流芳千古的人視死如歸,才值得尊敬,那才是真正的不怕死。你是什麼東西?嗯!一個男盜女娼的雜種賊王八!為非作歹殺人放火的亡命之徒,你連一條狗都不如的東西,哼!你還有臉充什麼好漢英雄?憑什麼你敢用不怕死來表現你自己的骨氣?」
「哼!我毒指汪東本來就不怕死!」
「巧的是,我霸王卓不喜歡用死來嚇唬人。」
「你……」
「我不要你死。」
「這……」
「你是抱定必死的決心,寧死不招供的了?」
「不錯。」
「好,我就不必多問了。」
「你的意思是……」
「犯不著在你身上浪費工夫,反正神手天君進了死囚牢,早晚他會受不了,精神崩潰,他便什麼都肯說了。衙門裡那些人,對取口供十分內行的,都是些高手專家,我會從他們那兒得到所要知道的一切。神手天君是熬不了幾下的,他連他老娘偷漢子的經過始末,都會一五一十的統統給說出來!」
「你不要損人損得那麼毒……」
「我也不要有人在我面前充亡命。現在,我要把你弄成一堆爛肉,但不會要你死。
當然你自己自殺又當別論,咬斷舌頭讓鮮血流盡一定會死,但願你能有力量和勇氣咬斷自己的舌頭。」
說完,拖起毒指汪東的右手,食拇指捏住對方的大拇指,慢慢加力。
起初,指甲裂開;然後,肌肉破裂;最後,指骨碎折,血肉模糊。
毒措汪東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冷眼狠盯卓天威。
第二隻手指捏爛了……
第三隻手指捏爛了……
突如其來的痛苦,絕大多數的人可以承受;∼次兩次的連續痛苦,大多數人亦可忍受。
但緩慢增加的。以及接二連三不斷不休的痛苦,卻非多數人所能承擔和忍受得了的。
第五隻手指,在卓天威的緩慢捏揉下,成了一條血肉模糊的爛肉。
毒指汪東開始發抖了。
換了另一隻手,毒指汪東的左手。
「翻江倒海死得很快,死得毫無痛苦,被你一指頭戳穿了印堂直透顱骨,一下子就完了是不是?」卓天威說。
卓天威捏住了毒指汪東的左手大拇指,慢慢地、慢慢地加快,語氣平靜的又說:「他根本沒想到你帶了兩個人去殺他滅口,所以平靜地死在床上,他笨得不知道最好的朋友,常常是最致命的仇敵。
晤!你的綽號叫做毒指,似乎並不毒呢!與常人的手指並無不同,同樣有皮有骨,有血有肉,而且同樣很容易碎。」
「哎……」毒指汪東終於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叫聲,身軀顫抖。
大拇指捏爛了,食指又被捏住了。
「十指毀了之後,第二步是你雙腳的筋,我要替你一條條拉長,分開捏斷。」卓天威一面雙指加力,一面平靜地說:「第三步是雙手,第四步是……是什麼?你替我想想看好嗎?
總之,你全身一定要筋斷骨松,一定要每條肌肉都要失去控制……」
「哎喲……」
「別叫別叫,沒有人會聽得到的。」
「哎……你……」
「我不要你死,你自己要死我可不負責。明天,將有人發現了你這具行屍走肉,你以後的日子一定很難過。神手天君抄家是抄定了,吳中一龍也許不會被牽連,他畢竟不是神手天君的親手足。他也許會救救你,以他的財力和勢力來說,養一個廢人是輕而易舉的。閣下,要不要我去通知他?」
「哎……住手!」毒指汪東崩潰了。
「你是在叫我停下來?」
「是……的。」
「我不會聽你的指使,閣下。」
「啊……哎……我……我招就是了……」毒措汪東淒歷的、虛脫的求饒,在緩慢死亡的威脅下崩潰了。
「你是個聰明人,但並不太聰明。」卓天威放手:「如果你把我看成是長春谷主那一類的俠義英雄,那就大錯特錯,錯得荒謬絕倫了。哼!告訴我,神手天君把我的那座玉屏賣給什麼人?」
「他……他只分到六十件珍寶,其中沒有玉屏。」汪東脫力的說。
「喝!他真夠面子呢!六十七件珍寶,他居然分得六十件。玉屏給誰了?」
「這……」
「我在聽。」
「姓富,道號叫真真的女道士。」
「女道士?」
「不錯。」
「難怪,那天在山塘誘伏的男女,都會使用迷魂攝魂術。那女道士與三星盟的七幻狐黎玉香,是不是聯手了?」
「是的。」
「她們現在何處藏匿?」
「不知道。兩頭狐都聰明機警,狡猾多疑,神手天君除了聽候差遣之外,根本不知道她們的行蹤。」
「兩頭狐。」
「女道士的綽號叫靈狐。」
「哦!靈狐。」卓天威一怔:「我似乎聽說過這號人物。滅殺的!難怪我一而再上當,把兩頭狐看成一頭狐,看不出任何相同的特徵,原來如此。」
「靈狐的化身術比七幻狐更高明。」
「好,我找她。」卓天威開始替毒指汪東解被制的經穴,挺身站起:「你給我趕快逃離蘇州,有多遠就走多遠,日後千萬別讓我碰上你,好自為之。」
夜空寂寂,卓天威早就走了。
十隻手指,有七隻血淋淋,痛楚綿綿不絕。
星光下,這位天下七大凶人之一的毒指汪東,伸出手注視著自己的手指,不由咬牙切齒,很上心頭。
「姓卓的,我與你誓不兩立!」他仰天伸手厲叫:「我對天發誓,只要我活著……」
一個黑影出現在身後,發出一聲輕咳。
他吃了∼驚,倏然轉身。
「你活不成了。」黑影陰森森地說,每個字都帶有喪鐘的韻味,每個字都帶有死亡的氣息:「你活著,將有不少人遭殃。你將會請許多朋友來助拳,拖朋友下水、送命,其他無辜的人也會被波及送命。你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好漢,你沒有個人恩怨一肩挑的豪氣,你什麼都不是,你只是一個狗屁不如的混蛋!即使你的毒指未損,也不是卓天威的敵手,你憑什麼狂吠要與他警不兩立?你已經決定把許多朋友送入枉死城,你還算是人嗎?」
「胡說八道!」他怒火中燒:「朋友,你……」
「今晚我住在巷底的一位朋友家中。」黑影向暗沉沉的巷底一指:「明天本來打算離開蘇州。你閣下第一隻毒手未毀之前,我就來了!」
「你是……」
「你應該知道我的。」
「你到底是哪一方的神聖?」
「你這狗娘養的雜種!」黑影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你們與靈狐共謀,請來縹渺山莊的狗東西對付卓天威,卻把咱們的人殺得落花流水,恨比天高……」
「你是……」
「無故金刀柏彪。」
毒指江東的名頭,其實比無敵金刀響亮,可是,目下經脈初解,十個毒指只剩下了三個,而對方的金刀號稱無敵,同時也是個死對頭,老天爺真會開玩笑,怎麼偏偏在這時候碰上了?
他大驚失色,渾身一震,也神智一清,求生的慾望激發了生命的潛能,猛地扭身飛躍而起。
生死關頭,可以產生不可思議的奇跡,逃走的速度可能比平時快一倍,甚至數倍。
毒指汪東在身心疲憊,飽受折磨,體能幾乎已經耗盡的燈枯境界,竟然一躍遠出三丈外,化不可能為可能,脫身有望。
可是,所碰上的人,是必欲將他置於死地,恨重如山的無敵金刀風及體,而他正要第二次起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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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橋客找自從發生客人卓天威遇襲的事故後,有一段時間幾乎門可羅雀,沒有旅客敢登門投宿。
這幾天總算平靜下來了,逐漸恢復了舊觀,人是健忘的,時光可以沖淡∼切不愉快的記憶。
三星盟正在積極準備啟程北返,楓橋客錢便是他們聚集落腳的地方,也是發號施令的地方。
靜園已經不安全,住在鎮上比較方便些,反正已用不著搏殺。布網、踩探了,唯一可做的事,是人到齊之後就上船離境。
他們包了進上房,首要人物正陸續趕來報到。
既然沒有受到攻擊的顧慮,客店中應該看不出緊張的氣氛。
可是,自從三位主盟人三顆星住入之後不久,氣氛突然一緊,連店伙都感到氣氛不尋常,看出不吉之兆,負責警戒的人增加了一倍,出入的人不再從容,來去匆匆神情緊張,似是災禍將臨。
晚飯華,幾位主事人正在客廳品茶。
這次蘇州龍爭虎鬥,三星盟損失相當重大,談起來免不了怨天恨地,也感慨系之。
尤其是武曲星,更是垂頭喪氣自怨自艾,因為他先到蘇州,冒失地對付卓天威,而至局面無法收拾,種下了失敗的主因。
廳外匆匆搶人一名大漢,神色不安。
「啟稟大爺!」大漢行禮說:「許爺傳來信號,接到賈七姑了。」
「人呢?」天孛星問。
「仍在碼頭,即將前來。」
「她一個人?」
「信號簡單,不知詳情。」
「好,告訴弟兄們小心了!」
「是,大爺。」大漢告退。
氣氛一緊,廳中眾人匆匆商量片刻,立刻散去各就戒備位置,廳中只留下三星和北人屠等。
不一會,腳步聲入耳,拔山舉鼎許福和兩名船夫打扮的大漢,領著無情賈七姑走到廳中來。
「賈七站參見三位爺。」賈七姑向三星行禮,債主面孔絲毫不變。
「你坐,七姑!」天孛星沉靜地說:「七十位盟友遍搜市郊,毫無所獲,你能平安的回來,可喜可賀。那位引誘你靠岸的女人是誰?」
「靈狐富真真。」賈七姑冷冷地說。
「是她?她為什麼設伏屠殺我們的人?」天索星虎目怒睜:「你可見到黎姑娘了嗎?她怎麼說?」
「如果不是逃走了一個活口,屬下恐怕也不可能活命了。」賈七姑說:「屬下不曾見到黎天香,不知她的遭遇。靈狐知道本盟的人與卓天威妥協,極感憤怒和失望,因此仇視本盟,黎天香恐怕已被扣留了。」
「妖婦可惡!她怎能如此對待本盟?」天孛星拍案怒吼:「她在逼咱們走極端,她釋放你了!」
「不是……」
「那你怎麼回來的?」
「她要屬下回來,向三位爺提警告。」
「她要向本盟提警告?」天孛星臉色一變。
「是的,她要大爺不要離開蘇州,以三星盟的人手,全力幫助她對付卓天威,她願意付一萬兩銀子花紅。大爺如果不答應,她便會全力對付本盟的人。」
「借刀殺人。」二爺織女星變色說:「這妖婦好毒,她不是借我們去殺卓天威,而是要我們去送死。七姑。」
「囑下在。」賈七姑的語氣仍是恭順的。
「她要你把回音帶給她?」
「是的。」
「你不要會見她了。」天孛星鄭重地說:「本盟的人,必須盡早撤離蘇州,不再過問其他的事務。」
「大爺,黎天香的死活,你們可以置之不理嗎?」無情賈七姑提出的問題相當嚴重。
「本盟會全力的援救她的。靈狐這種舉動,等於是直接向咱們三星盟挑戰,本盟絕不會退縮。」
「本盟能對付得了她嗎?縹渺山莊已與她結盟,大爺能與她對抗?」
「你放心,縹渺山莊陳三少莊主,被卓天威幾乎趕盡殺絕的事,本盟已經知道了。
杭霸主明裡作撤退準備,暗中在進行搜殺陳三少莊主復仇大計。靈狐再向本盟挑戰,不啻逼本盟與杭霸主聯合採取行動。我會派人傳出風聲,騷狐狸將會發現,本盟被迫鋌而走險,與卓天威合作,結果如何她明白。」
「大爺此舉明智嗎?」無情賈七站神色漸變。
「與卓天威為敵,才是不智之舉。七姑,不要替騷狐狸作說客了,去找房間安頓,這件事本座會善加處理。」
「大爺……」
「七姑,你是怎麼啦?」天索星臉色一沉;「你帶了六個人,只逃出一個,靈狐竟然下毒手屠殺本盟的人,居然要本盟聽命於她,你連敵友都分不清了嗎?」
「賈七姑,如果沒有活口逃出,大概情勢又不同了,是嗎?」織女星狠盯著賈七姑:
「靈狐到底在玩什麼陰謀詭計,可能你知道一些……」
「二爺……」
「把你被擄的經過,和他們逼你的情形,詳細說出來聽聽,不許隱瞞任何細節。」
織女星沉聲說,突然離座向賈七姑走去。
北人屠哼了一聲,突然站起拔劍。
「她不是賈七姑!」武曲星跳起來叫。
人影似流光,賈七姑淡淡的身影一閃即逝,消失在廳外的院子裡。
「你們如果不合作,將永遠後悔。」屋頂傳出賈七姑的警告語音。
「追不上了。」天孛星阻止眾人退出,臉色難看已極:「騷狐狸欺人大甚,太過份了,糜兄!」
「大爺,該如何應付?」北人屠應陪著問。
「你能找到卓天威嗎?」天孛星放低聲音。
「他在東海老店。」
「相煩糜兄跑一趟,把情勢告訴他。」
「好。」
「同時告訴他,本盟在暗中協助他。撤走的事緩議,咱們必須全力援救黎姑娘。」
天孛星說。
「好,兄弟這就跑一趟東海老店。」
「路上小心。糜兄。」
「我知道。」北人屠立即出廳回房準備動身。
物極必反,靈狐這一毒招不但落空,而且收到了相反的效果,激起三星盟同仇敵愾的怒火,而與卓天威合作。
真是一步錯,全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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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推官是個勤快廉明的好官,連夜審訊捕獲的鎮江七屍八命血案疑犯。
海捕文書上寫的是疑犯趙無咎,而捕獲的卻是本城名人曹永泰,僅憑從鎮江來的鴇母和妓女認證是不夠的,必須進一步求證,以便解往鎮江歸案審訊,所以他得打鐵趁熱,理出頭緒來,以便詳文解送。
長春谷主一家不便逗留,留下了鴇母三姑和荷香,返回城內的落腳店吳中老店。
月華仙子的意思,想偷越城關,與東海老店與卓天威會合。
但長春谷主拒絕了,認為卓天威帶走了毒指汪東,絕不會返回東海老店,明天一早再出城去找卓天威。
夜市方張,街上行人往來不絕。
街右是市河,河上代步的小舟匆匆忙忙。距吳中老店還有百十步,傅夫人凌雲燕南宮玉腳下一慢。
他們一共有七個人:長春谷主夫婦、鳳鳴姑娘、裴宣姑娘、月華仙子、兩位長春谷主的年輕子侄傅雷、傅霆。七個人實力雄厚,妖魔鬼魅最好迴避。
長春谷主夫婦走在前面,後面小一輩的人,腳步聲亂人耳目。街上的人甚多,按理,夫婦倆即使功臻化境,經驗豐富,也不可能發覺異狀。
但夫婦倆居然發現警兆。
長春谷主突然低聲說:「老伴,不要分心!」
傅夫人笑笑,說:「我只是覺得討厭,他們從府衙門口跟來,不會是好路數。」
長春谷主步履不變,微微點頭:「我想,我們該給他們一些機會施展。」
傅夫人不同意:「老伴,我們不能讓孩子們冒險。」
長春谷主心中一動,說:「對,不能讓孩子們冒險,從人叢中發射暗器,防範不易。」
兩個跟蹤的人是一男一女,遠在二十步後泰然而行,男的年輕英俊,女的像個老村婦,男前女後相距約五六步,如果走在一起相當不調和。
被跟蹤的人很多,用不著費心緊跟不捨,老村婦不時將目光移向街旁的店舖,神情顯得輕鬆,無牽無掛。
剛經過一家出售燈籠的店舖,習慣地扭頭觀看掛在店堂中的各式手提燈籠。
這種燈籠是晚間走路時所用的照路燈,明亮而不怕風,體積也不大,所畫的圖案也稀疏簡單,是最普通的便宜貨。
當老村婦的目光,從燈籠移向櫃檯的剎那間,突然臉色一變,腳下一緊。
傅夫人就站在櫃前,手中有一盞燈籠,剛將一百文錢放在櫃上,臉是朝外的,衝著老村婦談談的一笑。
被跟蹤的人反而落在跟蹤者的後面,這笑話鬧大了,只有最笨的跟蹤者,才會出現這種錯誤。
老村婦腳下一緊,急走三四步,身右燈籠一晃而過,立即擋住去路。
「看得見路嗎?街燈並不太亮呢!」傅夫人笑吟吟地說,並肩而走腳步未停。
「哎呀!」老村婦吃驚地叫喚,踉蹌止步。
博夫人自然而然地前行兩步,轉過身來面面相對。
叫聲驚動了走在前面的年輕青袍人,扭頭一看,不假思索地轉身,急步疾上伸手急搭傅夫人的右肘,五指如鉤,爪功的勁道相當驚人。
慢了一剎那,右肩被身後伸來的一隻大手扣住了,中指奇準地壓扣住右肩井,大拇指楔入琵琶骨內方的附分穴,這隻手真不小,力道更驚人。
「幹什麼嘛?年輕人。」身後的人說話了:「當街大庭廣眾之間,向一位女流動手動腳的,大概你的骨頭生得賤,想埃揍了!」
四個人成了一串止步,僵住了。
前面鳳鳴姑娘五個人,迅疾地折回,兩面一分。
「跟了這許久,你們煩不煩呀?」傅夫人向老村婦笑問。語氣倒還和善。
「不煩。」老村婦冷冷地盯視著傅夫人:「你們這些俠義道英雄,全是些替官府跑腿的大忙人。我們在等你們,三星盟沒有這麼鱉腳的跟蹤術。」
「真的?」
「你問問她就知道是真是假了!」老村婦伸手向月華仙子一指,冷冷地說:「我們是來找她的。」
「你是……哎喲!無情賈七姑。」月華仙子大感驚訝地說:「你的易容術比往昔更高明了呢!」
長春谷主一聽是三星盟的人,放手退到一旁冷眼旁觀。
年輕人扭頭狠狠盯一了他兩眼,冷冷哼了聲。
「誇獎誇獎!」無情賈七姑的債主面孔雖然經過高明的化妝,但冷森森的神韻仍然沒有改變。
「你找我?」月華仙子問。
「不是我找你,是二爺找你。」
「為何要找我?」
「不知道。」
「那你來……」
「跟我去見他就會知道了。」
「這……」
長春谷主踱近,輕咳了一聲。
「賈七姑,凌姑娘已經不是三星盟的人了,你不知道?」長春谷主笑吟吟地說:「織女星要找她,可到吳中老店來找。」
「傅大俠,這件事與你無關。」賈七姑不肯讓步。
「正相反,與我大大的有關。」
「你……」
「目前的蘇州城混亂得很,心懷激忿謀刺暗襲的事平常得很。凌姑娘的武功難以自保,老夫不讓她單獨行動。」
「傅大俠,你……」
「要麼,老夫陪她走一趟,尊意如何?」
「凌月英,你不打算跟我走嗎?」無情賈七姑不理會長春谷主,運向月華仙子嚴詞的質問。
「沒有必要,七姑。」月華仙子怎肯答允:「有什麼事,請朱吳中老店指教。」
「你……」
「賈七姑,你想威脅凌姑娘嗎?」傅夫人黛眉一挑,冷冷的說:「來!我帶你到吳中老店談談!」
手一伸,傅夫人便要帶人。
年輕人突然截出,左手出如閃電,急扣傅夫人的脈門。
傅夫人似乎已料到年輕人要出手,反手一抄,來一記金絲纏腕,速度更快。
年輕人∼驚,沒料到傅夫人的反應如此迅疾,火速縮手,右手如指疾彈,指風的破風厲嘯乍起。
傅夫人柳腰一扭,指風間不容髮地掠脅而過,怒火驟升,這年輕人用的是致命絕學突下毒手呢!
「啪」一聲暴響,她右手的燈籠砸中年輕人的右肩,燈籠破扁而裂。
「該死的東西!」傅夫人叱罵,燈籠的竹竿連續點出七竿之多,快得令人肉眼難辨。
年輕人閃挪三次方位,突然後空翻從圍觀的人上空飛越,如飛而進。
「咦!」傅夫人大感驚異:「這人竟然在我的七星聯珠絕招之下逃掉了,三星盟怎會有這種人才?奇怪!賈七姑……」
無情賈七姑已經乘亂鑽入人群,三兩鑽便消失在街上的人潮中。
「這人的後空翻不像是魚龍反躍,半空發勁控制身法,已經練至爐火純青境界。」
長春谷主老眉深鎖鄭重地說:「三星盟中,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種人才。凌姑娘,你認識那個年輕人嗎?」
「不認識,傅老伯。」月華仙子不住搖頭。
「晤!可能是新加盟或請來助拳的高手。今後,你們都得小心,他的彈指神功已可傷人於八尺外,必須小心他近身暗算。」傅夫人鄭重地向小一輩的人叮囑:「賈七姑恐怕志不在凌姑娘,而在我們傅家的人身上打壞主意,這位年輕人就想出其不意制住我,用我來脅迫你們就範,用心惡毒。有一必有二,下次不知他們還有什麼花招,你們千萬不要大意落單,他們不會死心的,隨時會盯著咱們。」
「對,他們用心惡毒,必須小心提防。」長春谷主正色說:「我猜,他們想脅迫我們,以便對討卓哥兒。哼!我要找三星理論。」
不遠處的黑暗小巷口中,年輕人與無情賈七姑躲在暗影裡,目送長春谷主一群人進入吳中老店的店門。
「那婆娘果然了得,名不虛傳,不愧稱早年的武林四女傑之一,警覺心特別高,這樣接近突襲,希望大小了。」年輕人自承失敗:「趕快回去商量,另外設法。有長春谷生的人在,對付卓天威相當困難。」
「縹渺山莊的武學,難道真的不如長春谷傅家的武功?」無情賈七姑冷森森的語氣極具刺激性。
「黎姑娘,你最好識相些。」年輕人目露凶光:「激怒我,對你毫無好處,哼!」
他們是陳三少莊主和七幻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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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天威返回東海老店,已經是三更將盡了。
鄰房空空,月華仙子今晚不能趕回來,他很放心,月華仙子有長春谷主一家人照料,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剛合眼,便聽到房門響起輕微的敲門聲。
他緩緩起身,挑亮燈火,著好靴悄然到了門房,無聲無息地位開閂插。
「進來!」他退至房中心叫。
門悄然而開,來人入室順手掩上門。
「糜前輩這麼晚光臨,有何急事?」他頗感意外。
來人是北人屠,伸指掩唇示意哄聲,貼門傾聽片刻,證實了門外沒有異聲,這才走近桌旁。
「有消息奉告。」北人屠低聲說:「其一、本盟的七幻狐已受到脅迫,脅迫她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靈狐富真真,一個喜愛珍寶與俊男的淫婦。其二、本盟希望與老弟暗中合作,對付這騷狐狸。
「好,咱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卓天威欣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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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對門六七里,是一處地勢荒僻的沼澤區,一條小河橫貫其間。
往東,是尹山湖。
這裡,俗名皇天蕩,也叫黃天蕩。但是,這個黃天蕩,不是南京東北,韓世宗大敗金兵的黃天蕩,弄錯了張冠李戴,可就笑話鬧大了。
韓世宗的故居在城內,今稱韓王園,有名的滄浪亭就在園內。韓王墓,則在靈巖山西麓,而這處黃天蕩,卻不是韓王敗金兵的黃天蕩。
蕩南里餘,顧上將軍墓東面半里左右,有座本地往昔頗有名氣的日熙園,而今因數度易主,園主家道中落,目前已成了僅住了十餘名男女的破敗園林,一座座亭台水榭殘破不堪,一座座深院祟樓蛛網塵封,成了狐鼠之穴。
兩天前,日熙園真的成了狐穴。
一群詭秘的男女,佔據了日熙園尚算完好的東院詠春樓,把原來居住在內的人,驅至側院的廂房安頓,嚴加看管,不許在外走動,日熙園成了警衛森嚴的禁地。
神手天君不幸落網,同謀犯當然緊張萬分。
假扮無情賈七姑的七幻狐,和只剩下孤家寡人的陳三少莊主,擄劫月華仙子與長春谷主的陰謀失敗,兩人連夜出城,趕返日熙園。
日熙園是靈狐的藏匿處,發號施令的中樞。
詠春樓有三層,高聳入雲,裡面連堂貫廳房廂眾多,大白天鑽進去也難辨方向,晚上更像身入迷魂陣,加以壁損牆污,窗朽門裂,傢俱殘破,積塵甚厚,蛛網密佈,連原住在樓下的園主舊子侄們,多年來都不曾登上二樓,三樓更是許多人從沒有上去過的。
二樓已有部份地方清理過,靈狐就住在其中一間秘室中,前面有一座臨窗的小花廳,算是會見朋友的地方,也是商議定計的所在。
兩盞銀燈光度明亮,穿一襲玉色道施的靈狐,在燈光下艷光四射。
七幻狐仍然扮成賈七姑,與陳三少莊主坐在對面的織錦蒲團上。
花廳的舊傢俱全部清走了,換上了靈狐所攜帶的行頭,錦褥鋪在樓板上,設蒲團而不用椅子。
「月華仙子在傅老匹夫一家子保護之下,要想將她弄到手不是易事。」七幻狐沮喪地說道:「三少莊主曾經試圖劫持凌雲燕,可惜勞而無功,我們算是失敗了。」
「我不管,黎小妹!」靈狐臉色一沉:「無論如何,得設法把月華仙子弄到手,只有從她身上打主意,才有希望把小畜生除掉。」
「真真,咱們為什麼不集中全力與他一搏?」三少莊主仍然迷信武力:「我們的人已經夠多了。」
「還不夠。」靈狐有自知之明,不意氣用事:「這幾天,我的朋友將陸續趕到,三少莊主,你是第一批盡快趕到的人。等力量足夠時,我會考慮與他一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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