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劉寵劉大爺手下智多星兼猛將的飛槍將南門彪。他的師兄,就是十五年前在河南嵋山,與我爭奪武林第一艷姬霍無雙的毒劍陰雷郝君王,被我一記霹靂神掌,打下百尺深淵幾乎淹死。人都有弱點,喜歡嬌美女人,就是我大龍卷的弱點。」
「花……花前輩……」
「你已經被嚇住了,是不是?在這一點上,你就不勝任了。呵呵!放輕鬆點,我不會傷害你,不管你們的美人計是否成功。
一個有聲望有地位的成熟男人,不會如你所想像的那麼惡劣。享受人生,當然要享受美好的一面,對一個喜歡的女人用強用暴,那不是享受,那是把自己看成禽獸。」
「我……我我……」
「貴長上選這地方很不錯,風景綺麗,鳥語花香,嬌美活潑、天真無邪的美女路水出浴,情調和氣氛都很美,可是,憑你這小姑娘的價碼,還不足以交換我大龍捲出山,替劉六打天下。」
「花爺,我只是價碼的一部分。」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控制情緒了。
「來!坐下。」大龍卷挽著她在石上並排坐下,舉動溫柔有禮,笑意更濃:「說說看,還有其他什麼價碼?」
「我的武功很不錯,可以做你行走江湖的得力助臂。」她逐漸放鬆了自己,說的話已漸漸恢復正常,正常便十分悅耳動聽了。
「呵呵!這價碼押錯了邊。」大龍卷大笑:「簡直是南轅北轍。男人對女人的要求,一萬個男人中,恐怕不會有一個喜歡自己心愛的女人耍刀舞劍。女人只能一笑傾國傾城,絕對沒有靠一刀一劍可以傾國傾城的女人。」
「給我時間,我會使你覺得,我是你值得愛的可愛女人。」她勇敢地說,轉首向對方嫣然一笑。
這一笑決不是賣弄風情,而是出於內心的動情羞笑。
大龍卷一怔,目不轉瞬地注視著她。
她被注視得渾身躁熱,臉紅到脖子,嗯了一聲,扭頭躲避對方灼人的目光。
「這還差不多。」大龍卷點頭微笑:「這才是可愛女人的想法。」
「你答應了?」她問,芳心怦怦跳。
「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不要自作聰明,小姑娘。」大龍卷的答覆令她失望:「你的芳名是……」
「秋素華。」
「回去叫南門彪親自來,我派人在此地等他,明日午正,過期不候。」大龍卷整整衣服而起:「他來多少人,我不在乎,我會盡地主之誼。你也來,我對你很欣賞。」
「謝謝你的欣賞,明天我一定來。」
「歡迎光臨梅宮。」大龍卷含笑揮手,領了男女兩童和壯漢,消失在原來出現的松林。
她怔怔地目送大龍卷的身影消失,似乎自己也跟著走了。
「小姐,你在想什麼?」青霜拉拉她的衣袖問。
「他……他不像一個一代宇內魔頭。」她有點魂不守舍:「想不到他是那麼和藹可親,那麼善體人意……」
「宇內三魔沒有一個魔外表具有魔相,一個比一個俊逸,大龍卷還只是中等的呢!」
「想不到,這麼容易就把事情辦成功了!」
「成功?小姐,你樂觀得太早了。」青霜給她潑冷水。
「太早了!青霜,你的意思是……」
「就憑他對你的好感,就能辦成功了?早著呢!長上與他談判,條件豈會簡單?他說不在乎長上帶多少人來,弦外之音難道沒聽出來?」
「這……」
「走吧!回去稟報。」青霜提起食籃:「他說歡迎光臨梅宮,天知道梅宮在什麼地方?」
「可能在那邊。」她向崖谷一指,大龍卷四個人,就是消失在那邊的。
「那是死崖谷,深不及百步,高有千仞,連建一座屋的地方都沒有,還能建宮?」
兩人沿小徑上行,不久便登上登山道路。
上行是天街,下行是玉皇廟小街,這是有小街有旅店的歇腳地方。
她倆是向下走的,不久,到達跨虹橋。在這裡面望南天門,像是直入霄漢,氣勢渾雄無比。
橋右的橋欄旁站著一位中年遊客,等她倆接近,便隨在後面緩步而行。
「直接下山。」中年遊客用低而清晰的語音說:「你大姐在下面等候。」
「可是,我有要事稟報大法師……」她低聲回答。
「我們的人已經猜出結果,可惜相距太遠,聽不見你們說些什麼。」
「哦!那人真是大龍卷?」
「正是他。」
「下山有何急事?」
「姓宋的知道得太多了。」
「大姐應付不了?」
「應付不了。目前,他又知道咱們一件機密,如果讓他到處胡說八道,將會引起劇變,大龍卷一生疑,咱們將一敗塗地,不殺姓宋的滅口,恐誤大事。」
「這……」
「快走吧!小心了。」
未牌時分,舒雲正在房中與小綠品茗聊天。
上午復仇客偕龍姑娘造訪時,曾說過他的氣色不大好。其實,是復仇客來得不是時候,碰上他正在練功,半途停止練功接見訪客,臉上有汗水元氣未復,當然氣色不算佳。
他曾經說過,五毒陰風雖然可怕,但只要他能拖過兩個時辰,他就死不了,解毒丹丸並不十分對症,所以他拖了兩天,利用本身所發的排毒功能,將餘毒排出體外,事實上他已完全康復了。
「我真想跟你到蓬萊,看看傳說中的三神仙。」他笑吟吟地說:「也許,真可以找到長生不老的藥呢!」
「這可是你說的啊!」小綠又捉住他的話柄:「你如果不去,我就跟你沒完沒了,我這個東道主是很盡心的……」
「慢來慢來!」他叫:「我可沒說要去呀!想與做是兩碼子事!」
「喲!你又來了!」小綠笑得花枝亂抖:「這次我一點也沒聽錯,你說你想看看傳說中的三神仙,也許真可以找到長生不老藥,沒錯吧?」
「可是……我爹還在德州等我呢!」
「那……我跟你去德州,拜望你爹,請你爹答應。對老人家撒嬌撒賴,我是有一套的。」小綠頗為得意的說。
「老天爺!我可領教過了。我爹是個老好人,我家三兄弟沒有姐妹,他想女兒想得發瘋,被你一纏,那還了得?恐怕你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飛上去把月亮摘下來。你好煩人,你知不知道?」。
「你……我煩人?」
「看見你就頭疼,窮於應付,你說煩不煩?」他的手指頭幾乎點在姑娘的鼻尖上:「我看,你老爹一定煩透了你,才興高采烈的把你趕到中原來遊蕩,眼不見為淨,我沒有說錯吧?」
「你完全說錯了。我爹才不讓我來呢!」小綠向他做鬼臉:「是我吵著要到天子腳下見見世面的。大哥,你家在江南?」
「是的,鎮江府,揚州的對面。」
「哎喲!好地方嘛!是不是那個什麼隋煬帝去玩的揚州?
鎮江還有什麼三山四寺是不是?再往南走是什麼地方?「小綠問得怪認真的。
「蘇州。」
「好啊!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話是這麼說,但……」
話未說完,房門響起三聲叩擊,店伙在外面叫:「宋爺,有你的書帖。」
他一怔,這怎麼可能?
推開房門,店伙將一封書信交給他,匆匆走了。
裡面的信箋,簡簡單單寫了三行字「宋爺俠鑒:鳳凰台候駕,末學秋素華拜。」
「誰的信?」小綠臉色一變,被他的嚴肅神情所驚。
他回到桌旁,將信往桌上一放。
「秋素華?」小綠又是一驚。
「她這步棋相當高明。」他搖頭苦笑。
「你要去?」
「不去行嗎?我本來就是來找她的。」
「這是陷階。」
「可能的。」
「不能讓她掌握主動。」小綠沉聲說:「信上語氣含糊,有地無時,你可以不去。」
「就在對面,我能不去?」
「這……我們先防變,我也去。」
「天色還早,你跟我去,不如扮遊客替我警戒,留意可疑的人。」
「晤!也好。」
「謝謝你,小綠,我這就準備赴約。」
五丈見方的鳳凰台,面積已是相當大了,上面的石製設備也簡單,一座祭台,一座拜壇,一隻香鼎,九座六尺高的鳳凰石雕華表。
出乎意外的,台上只有一個人,是穿水湖綠衫裙佩了承影劍的秋素華。
舒雲拾級而上,秋素華已在拜壇前俏立相候。
「是你!」秋素華並不太感驚訝。
「果然是你。」舒雲卻感到心中一沉。
他真不希望馬家橋那位飛騰撲擊的紅衣小姑娘,是驚鴻一劍的女兒秋素華。在他保護華知縣,秋素華魯莽行刺失敗時,他便已料定秋素華的身份了,只是不願相信而已。
一旦對方肯定表示出身份,他感到十分遺憾和沮喪。
「在下宋舒雲。」他強抑心潮抱拳施禮。
「火鳳秋,秋素華。」秋素華冷冷地說。
「再次幸會了。」他知道自己的話硬梆梆地。
「上次在馬家橋,你逃得很快。」秋素華嘴上不饒人,可能事先已有人面授機宜:「聽說你在找我?」
「是的。請問,姑娘可是驚鴻一劍的愛女?」
「不錯,在德平你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問?你找我,是不是要求決鬥?」
「秋姑娘,請聽我說……」
「你該聽我說。」秋素華打斷他的話,臉泛重霜:「如果你是替畢狗官緝拿我的,你亮劍吧!我不信你逃得比上一次快。」
「德平的事……」
「我不是來聽你廢話的。」秋素華咄咄逼人:「如果你沒有決鬥的勇氣,你可以走,必須立即下山,遠遠地離開泰安城,我不阻你。」
「我不想和你鬥嘴纏夾不清,你不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令尊的案子,在下已經打點停當。秋姑娘,一誤不可再誤,你還來得及返回德平故里,為令尊洗脫嫌疑……」
「啐!你這狗腿子鷹爪孫想得真妙,也夠陰毒,居然要我回德平送死。」
「秋姑娘……」
「拔劍!」秋素華沉叱,手搭上了劍把。
「令尊之所以涉嫌通匪,是有人從中策劃陷害……」
「拔劍!」
「請聽我說……」
「你不拔劍,我會毫不遲疑地殺死你。」秋素華不是虛聲恐嚇,而是用行動來證明,聲落劍發,果真翩若驚鴻,不等一瞥,劍已及體。
太快了!舒雲如果事先不曾暗中提防,這一劍必定貫穿他的心坎。
他在劍尖前疾退,創尖則如影附形連續追擊,劍虹急劇地吞吐,一劍連一劍綿綿不絕。
七劍緊迫急襲,他已退下第三級石階,劍劍生險,步步殺機,強勁無匹的劍氣,在奇異的神功御使下,具有可怕的徹骨裂膚威力,普通的內家氣功根本失去抗拒的效能,在劍尖前三尺便氣散功消。
他已運功護身,神奇的勁道在他體外形成一道看不見的網罩氣牆,可剛可柔收發由心,自保的強韌、化力、消勁,迸發時有如氣爆,剛猛、堅實,反震力猛烈。
神功封神功,功深者勝,秋素華雖仗寶劍之威,仍然無法未破他的護體神功。他也極為小心,不願冒險讓寶劍及體,所以只好一退再退,用快速的身法自保。
他不能傷了秋素華。
「秋姑娘,請聽我說……」他急叫。
秋素華不聽他說,一聲嬌叱,一閃即至,承影劍撤出了重重劍網,把他要說的話迫回腹中。
他除了遊走避招,別無他途。
這次他不再挺著身軀挨劍,展開奇奧的身法八方遊走閃避,不斷地出沒在劍網的空隙中,也不時地突然出現在秋素華的身後伸手奪劍。
秋素華的身法和功招的速度,已經是捷如電火流光,但與他相較,仍然差了那麼一點。
攻了三四十招,他已摸清了驚鴻劍術的路數,壓力自然減弱。
秋素華的御劍勁道,也每況愈下,後勁難繼啦!至於秋素華奇奧絕倫的凌空撲擊身法,更無法威脅他,這種撲擊身法除了出其不意粹然襲擊,或可發揮驚人的震懾威力之外,在他這種閃掠如電的高手面前,不僅威力薄弱,而且弱點暴露得更多。
「秋姑娘,請冷靜下來。」他已可從容閃避了,抓住機會一面避招一面發話相勸:「請聽我說,我在德平所查獲的線索……」
「不聽!不聽不聽!」秋素華瘋狂地揮劍,瘋狂地尖叫。
「聽完了你再決定好不好?家父與令尊是神交……」
「殺!」秋秦華的厲喊劃空而起,是求援的信號。
不遠處一叢柏樹後,閃出三個女人:天風許小鳳、雲鳳李慧慧、侍女紫電。今天,她們都不敢穿紅衣裙。
僅奔出二十步左右,幾株柏樹後閃出喬小綠、青姨、兩侍女,四個人三枝劍,青姨手中圈著那怪異的龍筋捆仙繩,迎面截住了。
「冤家路窄。」小綠冒火地叫。她本來是個天真無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曾經勸舒雲少造殺孽,但今天她變了,變得殺氣騰騰。
她真的對舒雲動了真情,愛是不可思議的。
她知道舒雲對秋素華有一份奇異的感情。妒是自私的、排他的、不講理性的,沒有愛就沒有妒。
不僅是妒火在她的心底燃燒,石固寨那些人陷害她的怒火也在心中燃燒。
天鳳許小鳳那天晚上並沒有看見喬小綠,在小綠撞門而人的同時,已被舒雲的手肘無意中擊昏了,所以對小綠尚無印象。
但李慧慧在石固寨認識小綠幾個人,也親見秋素華與小綠交手,知道大事不妙,真是冤家路窄呢!
「今天我們要開殺戒!」青姨也暴怒地叫。
這位青姨,真名叫公良青,是東海散仙的門人。東海散仙喬元昊有兩子一女,長子喬亭舟是小綠的父親。
公良青雖比小綠大一輩,但對恩師一家老小執禮甚恭,在家在外,皆稱小綠為小姐,小綠也是她最喜歡的人。
她結婚十五年,生了兩個娃娃而沒有女兒。儘管她平時稱小綠為小姐,心深處卻把小綠當成自己的女兒。
這次她自告奮勇保護小綠至京都遊歷,擔了天大風險,石固寨不幸身陷死境,要不是舒雲和乾坤手及時趕到解厄,她即使不死也會自殺以謝師門。她的恨,比小綠更為深切,仇人相見,份外眼紅,她說要開殺戒,可不是說著玩的。
「去不得。」李慧慧拖住了天風:「大姐,神山門下可怕,撤!」
「她們是神山門下?」天風心中一跳。
「是的,就是石固寨管閒事的人。」
青姨飛掠而進,捆仙繩作勢揮出。
「撤!」天風急急發令,轉身一躍三丈。
「不許走……」小綠大叫。
沒有人肯聽她的,三個女人縱躍如飛,冉冉而去。
另一面,四名中年人剛現身,便被閃出的乾坤手,和小綠的四騎士攔住了。
「神山門下,風雨雲雷。」為首的騎士舉劍高呼:「衝咱們來,獨鬥群毆悉從尊便,上啦!」
東海散仙有十位得意門人,長子喬亨舟則有四名弟子,就是這四位騎士,對外的排名是風、雨、雲、雷。
那位扮車伕的人,就是老四雷。今天他沒用長鞭,用劍,首先從側方繞走,要截斷對方的退路。
「哈哈哈哈……」乾坤手拂動著如意狂笑:「你們四個臭蛋,老夫認識一個,四海邪神費元沖,你是嫌命長了,老夫陪你玩命。」
四海邪神在西河鎮秋家,糊糊塗塗被舒雲制住,這時奉命派來打頭陣,本來就有點心中發毛,突然看到與舒雲同行的乾坤手出現,更是心驚膽跳,鬥志全消,怎敢出來和乾坤手玩命?
另三位仁兄一聽四騎士亮名號,已是臉色大變,再一看有人抄後路,更是心慌,不約而同一打手式,轉身如飛而去。
鳳凰台上,秋素華已到了油將盡燈將滅境界,大援被阻,她心中更慌。
「秋姑娘,能不能平心靜氣談談?」舒雲一面遊走,一面心平氣和相勸:「令尊一代名劍客,在武林聲譽極隆。他無辜受歹徒陷害,含冤而死死不瞑目,你難道甘心放棄為親洗雪的機會,隨匪徒們偕令尊的名號,做女亡命四處拉武林朋友下水……」
「我不聽你的花言巧語,我跟你擠了!」秋素華像瘋子般尖叫,連攻五劍。
「我只好擒住你再說。」舒雲說,突從劍側疾探而入,巨手閃電似的扣抓秋素雲的右肘。
秋素華已經知道絕望,舒雲赤手空拳鬥她的寶劍,至今尚未還手反擊呢!這是一場毫無希望的拚搏,再笨的人也知道該怎麼辦?
她沉肘側閃,間不容髮地脫出舒雲的手下,驀地斜飛而起,有如飛隼投林,先飛出台外,快速地投射而下,射落三丈外的台基,如飛而遁,用上了全部剩餘的精力,落荒而逃。
「請不要傷她!小綠……」舒雲在台上焦灼地大叫。
已經快要劍及秋素華背部的小綠,聞聲剎住衝勢,銀牙一咬,大聲叫:「秋素華,下次你離開我宋大哥遠一點,不然我必定殺你,一定殺你,決不饒你……你給我記住。」
身後,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肩膀,熟悉的體氣令她芳心怦然。
「謝謝你,小綠。」舒雲的溫柔語音,令她的心跳得更快。
「大哥,我……我決不許可任何人傷害你。」她激情地偎入舒雲懷中:「我不饒她……
我……我要用太清神罡殺她,我是當真的。」
「請給她機會,好嗎?」舒雲挽住她向客店方向走:「寬恕一個家破人亡的人,保持你以往的慈悲襟懷。」
「大哥……」
「我喜歡天真無邪的你,喜歡和你鬥嘴時刁蠻慧黠的你,而不喜歡提著劍殺氣騰騰的小綠。」
「哦!大哥,我……我想哭……」她第一次聽到舒雲說得這麼親切的話,幾乎走不動。
「不要哭。我可沒欺負你啊!」舒雲在她的額上托了一把,笑說:「青姨跟在後面,我可不願挨揍呢!」
「不給你說!」她羞笑,眼角還有淚光呢!
暮色朦朧,四個女人奔入山崖下的一座棚屋,有兩個村婦打扮的人將她們接入,是八手仙婆和侍女青霜。
八手仙婆不但沒有八隻手,而且只有一隻手,左手已被舒雲砍掉了,但她的右手依然十分厲害,一隻手比雙手齊全的人更高明。
她的頂門也禿了,也是蒙舒雲之賜,因此,她與舒雲可說恨重如山,搏殺舒雲的心念,比任何人都殷切。
「八個人也奈何不了他?」八手仙婆硬著頭皮問。
「小畜生已和神山門下結了伙。」雲風李慧慧猶有餘悸,極感沮喪:「真要命!他一個人我們已經應付困難,再加上神山門下一大群,咱們毫無希望,糟透了!」
「那就據實向上稟報吧!」八手仙婆恨恨地說:「除非大總領直親率雷霆小組全力以赴,這樣拖下去,會壞事的,大總領為何不早些設法解除威脅?我不甘心。」
「大龍卷的事不解決,大總額不會為了小畜生而全力以赴的。」天風許小風也有抱怨:
「要不是怕小畜生傳播不利的消息,大總領還不肯同意素華妹露面呢!」
「此地事了!」秋素華突然提出意外的問題:「大姐,我想回德平老家看看清形。」
「什麼?你想回德平老家?」天風臉色一變。
「是的,宋舒雲不像是替畢狗官緝拿我歸案的人,他說家父是受人陷害……」
「那小畜生的話能信?秦華,你可千萬不要上他的大當。」天鳳眼中出現陰森的冷電寒芒:「不過,他說今尊是受人陷害的,確是不假,陷害令尊的人,就是狗官畢知縣,錯不了。地方一亂,地方官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怕地方上具有勢力的人乘機作亂。所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先發制人,把這裡具有勢力的人除掉,美其名為防患於未然,肅奸防諜。」
「聽他的口氣,似乎我家並未列為亂匪……」
「你只和他見了兩次面,就這麼聽他的話了?」李慧慧焦躁地打斷她的話:「鷹爪孫狗腿子的話,你能相信?他如果不這麼說,怎能引你上鉤?素華妹,你可千萬不要三心兩意,亂了章法可不是好玩的。」
「二姐,不弄清楚,我有點放心不下。」秋素華顯然對舒雲的話有了印象,開始冷靜地思索了。
如果舒雲要擒她,似乎並非難事,根本犯不著費事苦苦相勸,這種人的話,真應該冷靜下來好好思索的。
「你打算……」李慧慧改變態度,不再急於勸阻。
「打算歸打算。我想,等這裡事了,再作打算還來得及。
奇怪,他說他的父親與家父是朋友……」
「上次他也曾經向我提過,我還問你呢!」
「家父的朋友很多,是不是我也不清楚。」
「他要不這樣說,怎能引你上鉤!」
「也許我真該找他談。」秋素華鄭重地說。
「去找他談?你瘋了?」天風許小風吃了一驚:「你簡直是送羊入虎口,不要命了,他不把你擒住帶回德平法辦才是怪事,快打消這愚蠢的念頭。下次與他見面,只有一個結果,他必須死。」
意志一動搖,早晚會出毛病的。
腳步聲急促,把守在棚外的侍女青霜向棚內叫:「信使來了,來得甚急,後面好像有人追趕。」
眾人一驚而起,急急搶出棚外。
一個青衣人飛奔而來,一看便知正在全力狂奔。
「後面有十餘名高手追趕。」天風呼叫:「哎呀!像是在附近辦案的姜巡捕,和他手下那一群來歷不明的神秘高手。
「撤!我接應使者!」
崖兩側是樹林,脫身容易。
「老身接應使者。」八手仙婆自告奮勇:「天風,你必須主持大局,不能出意外,快走!」
「仙婆……」
「幾個鷹爪,老身一個人便可應付,放心吧!」
青衣人飛奔而至,後面五六十步,姜巡檢跑在最後,領先狂追的,是那位姓景的人。六位袋中有飛槍的人,輕功也相當高明,速度比獵物快一倍。
「從右面走,快!」在棚外大樹後藏身的八手仙婆低喝,然後從樹的另一面竄出。
青衣人往樹林中一鑽,鼠竄而走。
八手仙婆向相反的方向急竄,故意分枝撥葉發聲。
姓景的已接近至二十步內,毫無顧忌地衝入樹林,循聲狂追,樹林高僅一兩丈,枝濃葉茂,野草及肩,人一鑽進去就無蹤跡,唯一的辦法是聽聲辨位。
十三個人,全被八手仙婆引開了。
八手仙婆老得快進棺材了,身手依然矯捷絕倫,發覺已將人引來,立即展開輕功脫身,速度突然增加了一倍。去勢奇疾,片刻便將追的人拋落三十步外。
從對面脫身的信使已將近脫力,突覺香風入鼻,手臂被人擱上肩,腰部一緊,被人架住往前竄走。不久,進入另一處崖坡,到了安全地區。
「你們照料他。」秋素華將救來的信使放開,向天風四女說:「我去接應八手仙婆。」
「秋姑娘,你不要回去了!」坐在樹下喘息的信使說:「總監命在下傳口信,請秋姑娘立即前往商議。
總監急於瞭解姑娘與大龍卷見面的經過,他對大總領不先瞭解見面詳情,便派姑娘下山對付宋舒雲的事頗為不滿,認為是本末倒置影響大局。你趕快去吧!」
「素華你真成了大忙人。」李慧慧苦笑:「你走吧!上上下下跑,真夠累的。」
「好,那我先走了。」秋素華只好依言動身。
「二妹,我去見大總領。」天風許小鳳指指秋素華遠去的背影,低聲向李慧慧說:「我要大總領注意她,不能讓她再與姓宋的小畜生見面了,除非是見面便生死相決。」
「有此必要,大姐,不能讓她從姓宋的口中獲知任何消息。」李慧慧不住點頭:「她已開始意志動搖了。」
秋素華去意匆匆,根本不曾留意她們注視她的警戒眼神,也從來沒想到自己的言行,犯了些什麼忌諱。
到達高老橋,天色將黑,下面斗姆宮已傳來暮鼓聲,登山道上行人絕跡。
她沿龍泉溪峽谷小徑往上走,不久,前面山腳樹林中傳來一聲鳥鳴,她立即回應了一聲,悄然折入一處小坡腳。
林深處有一棟土瓦屋,原是看守山林的看守人居所,小屋洩出一線燈光,似乎四周並未布下警戒網,陌生人大白天也找不到此地來,夜間更不可能有人接近。
推開門,她腳下遲疑,小廳堂不見人蹤,八仙桌上擺了酒菜餐具,燭台上有燭,門一動火焰搖搖,怎麼沒有人?這地方出了意外?
「秦華,你先歇歇。」堂後傳出她熟悉的聲音,她心中一定:「我就出來。」
她掩上門,解劍在木凳落座,酒菜香弓講起她的食慾,這是出生入死之後的必然現象。
她覺得好累,好疲乏,便閉上鳳目養神,沒來由的發出一聲低喟。這種連番殺搏勾心鬥角的日子,對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來說,太苦太苦了,甚至近乎殘忍。
腳步聲趕走了她的乏意,張開雙目,她軟弱地歎息一聲,感到眼前一陣迷股,但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我失敗了!」她覺得自己好軟弱,需要有人支持她:「我比宋舒雲差得太遠,幫助我……」
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將她拉起,抱人懷中。
「我會幫助你,我在找他的弱點,信任我!」
她突覺渾身發僵,因為自己某些敏感的地方正受到侵擾。
山上經常打打殺殺,治安問題嚴重,官府派人出面勸阻遊山客登山,也勸告進香的人盡可能返城住宿,不要在山區作不必要的逗留,因此東嶽老店的旅客少得可憐,偌大的大型旅舍數百間客房,客人不超過五十,冷冷清清,店主人叫苦連天,夥計們更是無精打采,天黑後,店中各處靜得簡直成了空寂的廢墟。
喬小綠神山門下八個人,都遷來東嶽老店與舒雲作伴,住在同一進的院子對面幾間上房,彼此可以相互照應,人多可以應付意外。
每一進院子,皆有供旅會活動的小廳。
已經二更將盡,舒雲仍和小綠在小廳品茗聊天,雙方情投意合,不放過相聚的機會,自然而然地距離拉近,感情日漸增進。
小廳點了兩盞長明燈,店伙們都走了,空曠的店堂只有他們兩個人,長明燈的光度有限,人太少,膽氣不夠的人真不敢逗留。
「德平西河鎮秋家,在武林甚有地位,算起來,與蓬萊神山也可以算是近鄰。」小綠的話鋒轉到目下情勢:「我和青姨回程途經德平,難免會一時意動而打聽驚鴻一劍出事的內情。大哥,你的消息來源是從官方獲得的,內情與我們所獲得的消息有些出入呢!」
「有些什麼出入?」舒雲間。
「這……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小綠有點不安。「你該打,什麼是該與不該?我們是凡事要保留五七分的普通朋友嗎?」舒雲目光有責備的神色。
「我怕你誤會呀!」
「誤會?誤會什麼?」
「我覺得你正在全力為秋家盡力,你對秋素華又懷有好感,如果我說秋家的是非,你會疑心我在挑撥離間你和秋家的感情。」
「廢話!我可不是剛愎固執的人,說說看啦!」
「驚鴻一劍遭遇變故,並非全然無辜。」
一語驚人,舒雲頗感意外。
「有證據嗎?」他問,眼神中有狐疑。
「我們從京師來,走的是旱道,有些地方已經是響馬盤據區,經過三不管地帶,常可獲得一些傳聞秘辛。
白衣神兵如果要走德平,爭取驚鴻一劍合作乃是重要的急務。飛龍秘隊的密諜,早就在德平作了妥善的安排。先期潛伏在城內負責策反和暗殺的高手中,有兩個頗為出色的人,快刀褚一春和草上飛莫邪,一個刀法驚人,一個輕功超塵拔俗,他們就是負責策反驚鴻一劍的人。」
「德平捕頭旱天雷沒有這兩個人的檔案。」
「旱天雷並不真的精明,有很多事他處理不當,處理驚鴻一到的案件就是例子,他不該操之過急。
快刀褚一春花了大筆銀子,收買了西河鎮派往縣城守城的三個子弟,再透過他們的關係,暗中引草上飛與驚鴻一劍接頭。可能條件沒談攏,但秘使往還多次卻是事實。
驚鴻一劍不但不將秘使扣留,也沒向官府告密,如果他真的心無二念,這兩件事都是他要做而必須做的事,但他沒有做。」
「我明白了,我想他另有苦衷。」
「他的錯誤是觀望,沒有執一的風骨。」小綠不客氣地說:「也許,他想一腳跨兩隻船。他以為飛龍秘隊會和他不斷談判,卻沒料到對方迫不及待逼他走險,等到發現上當,已經晚了。只要他那三位子弟被官府揪出來,他能逃通匪的罪名?至少,也有知情不報的罪責。」
舒雲感到心中一涼,沮喪已極。
「大哥,如果不是你在德平,為他做了那麼多事,官府豈肯停止追究?旱天雷是在賣你的人情,知道嗎?大哥,你已經保全了秋家,情至義盡。再說,秋素華沿途所造的殺孽,她是應該負責的。」小綠繼續分析:「也許她不知道她父親的秘密,痛心親仇而存心報復,情有可原。但是,被她殺死的人何罪?誰無父母妻兒呢?這些無辜被殺的人的親友,是不是也有權報復?」
「讓我冷靜的想一想。」舒雲心中紊亂:「她已經身不由主,她所造的殺孽都是奉命行事,錯不在她……唉!真煩人!
當局者迷,人們對於牽涉到自己的事故,常會感情用事,難免主觀。
舒雲也不例外,一開始他就認為驚鴻一劍是受冤屈的一方,所以希望所有的證據都對驚鴻一劍有利,他就可以理直氣壯為驚鴻一劍洗雪冤屈而盡力了。
旁觀者清,小綠事不關己,在對舒雲鍾情之前,她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她的證據和分析應該是正確的,除非舒雲失去理性,才會為驚鴻一劍繼續作強詞奪理的辯護。
「我希望能替你分憂。」小綠誠懇地說:「為了你,那一劍我竟然能收回來。但是,我決不許可她再向你動手,決不允許她恩將仇報。」
「我會避開她。」舒雲呼出一口長氣:「但願她能在陷溺更深之前及早回頭。」
「但願如此。大哥。要不要我去找她談談?」
「這……」
「只要她不向你動劍,我不會和她計較的。」
慕地,舒雲挺身而起,面向廳門,虎目神光乍現,小綠一驚,也推凳而起。
「怎麼了?大哥!」小綠驚疑地問。
「咱們有不速之客光臨。」舒雲迅疾地解下佩劍,塞在腰帶內。
「她還敢來?」小綠冒火地叫。
「不是她。」她,雙方都知道是指秋素華。
「縱眾行兇?哼?」
幽暗的廳口,出現一個青衣侍女。
「哪一位是宋舒雲?」青衣女寒著臉問。
「在下宋舒雲。」舒雲揚聲答,頗感意外,似乎對方並不認識她。
「出來到院子裡說話。」詩女說完往後退。
長方形的院子不小,擺放著一些盆栽,是客人們舒伸手腳或聊天的好地方,方磚地已踩得光滑發亮。
廊口有一盞燈籠,通向另一座院子的月洞門旁也有一盞,光線朦朧,僅可看清道路而已。
舒雲舉步便走,小綠氣沖沖地跟出。
院子中間,站著另三位女人。
一位紫衣裙佩劍的中年婦人站在前面,後面是一位老嫗,一位小丫環。
侍女到了中年婦人面前行禮,退在旁說:「啟稟夫人,那就是宋舒雲。」
四面人影—一出現,乾坤手、青姨、和小綠的四男二女六騎士,都出來作壁上觀。
舒雲示意小綠留在廊下獨自沉靜地向中年婦人走去,在兩丈外止步,虎目炯炯打量這四位不速之客。
中年婦人一雙眼睛又黑又亮,森森冷電像天上的星星在閃爍,注視他片刻,不言不動氣氛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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