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發動強攻是三更初,在日入而息的普通人家來說,該已是夢入南柯時光。在一引起夜間活動族類,天色還早呢,三更正才是子夜,子夜才是活動開始的時辰,早睡早起,是一般正常人的生活方式。
而在他倆二更初開始潛入,逐屋搏殺沉睡中人的同時,無雙劍客歇宿的這棟大宅,大多數人已經就寢,只有心懷鬼胎,或者精力過剩的人,暗中展開活動。
無雙劍客就屬於精力過剩的人,他不必親自出動佈伏或追搜,在莊中坐鎮,不需他奔波搏殺損耗精力,他是一個夜遊神型的人,夜間精力特別旺盛。
他帶了兩個暗地裡稱兄道弟,在人前稱長上避下的心腹爪牙,在眾人紛紛就寢養精蓄銳時,悄然進入東院的內間密室。
這裡是心月狐十七個妖女囚禁的地方,分別在四座密室安頓,並沒派人看守,僅釘牢小窗,房門外面加渙,象徵囚禁而已。
他一點也不擔心眾妖女逃跑,他已經有效地控制住這些妖女,沒收了妖女們的兵刃和法器,警告妖女們逃走者殺無赦。
明天,妖女們將被分散,接受他的人指揮掌握,成了他的部屬。
那位中年老二,手舉燭台走在前面,腳下輕靈無聲無息,三個人像是三個幽靈。
房門本來是向內開啟的,臨時加釘了外框、橫閂、鎖扣。
啟鎖聲驚醒了裡面的人,裡面的人挑亮了燈火。
門開處,四個妖女站在床口,四雙明亮的鳳目,冷然盯視著踏入房的三個人。
心月狐、靈幻仙姑、巧雲仙子、一位同樣美麗的侍女,四女都是和衣而睡的,起床後衣裙僅有些皺亂,燈光下依然容光照人,媚力十足。
三位首禽人物出現,妖女們似乎沒感到驚訝。
「石參贊,你很猴急,是嗎?」心月狐突然斂去鳳目中的冷電,煥發出妖媚的奇光,「儘管我覺得你不會來,出乎意料地你卻來了,難免感到詫異,你不怕你的人向三郡主告密?」
「我來,與風月無關。」無雙劍客曖昧的笑邪味十足,目光在妖女們的胸腹上上下下轉。
「你算了吧!三更半夜,會與風月無關?有誰肯相信呀?」心月狐媚笑,解了腰間繡帶,「你石奇峰是色中餓鬼,我心月狐是慾海奇花,你逼我的手段,司空見慣不足為奇,怎麼說,我聽你的。」
「你娘的!這種調情的滋味,實在倒盡胃口。」鼠鬚老大冷冷一笑,「你以為我們來幹什麼?逛三流秦樓楚館?」 「唷!你以為你翻天鷂子朱遠是什麼好貨色。」心月狐嘲弄地說,「你從一個專門進出教坊窯子的濫嫖客,逐漸變成誘騙婦女甚至採花的淫蟲,搖身一變又成為闖道英雄,然後投入漢府做密諜的濫貨。你半夜三更闖到我這裡來,不會是要本姑娘替你設壇消災吧?」
「你……」老大變色踏出一步,要動武了。
「你試試看?」心月狐柳眉一挑,「今天你這所以敢欺負我,是仗你的勢而非你的能耐。你這所以能投身漢府,是你這位拜弟無雙劍客所帶攜才有今天。你這位拜弟如果不在你天膽也不敢在本姑娘面前裝人樣。」
如果沒有三郡主撐腰,無雙劍客也不見得敢在妖女們面前撒野。昨天無雙劍客氣勢洶洶上門欺人,天垣星主柴元帥就露了一手,七股黑氣湧發陰風寒流,無雙劍客心驚退走。
「你也有意向我示威。」無雙劍客不得不出頭,沉下臉威風凜凜,「希望你不要轉甚麼壞念頭。」
「任何人被逼得無路可走時,會以玉碎的勇氣找生路的。」心月狐也擺出暴虎憑河氣勢,她本來就曾經領兵做將軍,「我玄女壇委曲求全,甚麼都被你們拿去了,眼見剩下的幾個人,剩餘價值也將消失,但畢竟仍有窄小的活路可走,我們並不想和你拚個玉石俱焚。假使真到了山窮水盡地步,我們會殺出一條生路來的,任何代價在所不惜,你最好不要逼得我無路可走。你說吧!你們的來意是甚麼?你們敢扮嫖客,我同樣可以扮妓女粉頭。」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
「想要我們說迷人的甜言蜜語討好你們?休想,雙方的心情各自心中有數,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在床上床下拚死活,本姑娘一概奉陪。」
心月狐百無禁忌,真有潑婦女光棍氣概。
驕傲自負的人,通常死要面子,無雙劍客就是這種人。雙方都有不少人,他不得不維持尊嚴,心月狐的放潑大膽,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想像中,眾妖女不斷受到煎迫,必定完全消失反抗的念頭,必定低聲下氣婉轉承歡計好他,任由他予取予求,任由他擺佈。
他完全料錯了,眾妖女並不如他想像的馴順,反而擺出浪女潑婦形象,揭開他的假面具。
「少給我胡說八道。」他不想再受到難堪,暫時拋開此來的真正目的,「三郡主不希望我和你有甚麼瓜葛,我還得防備你告密呢!」
「真的呀!三郡主其實並不介意你名士風流呀!」 「你知道我是奉命行事。」
「我要從三郡主口中當面說出才相信。」
「不久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我等她。」
「我找你,希望和你商量一些事。」
「沒有什麼好商量的,你吩咐下來,我依命行事,現在你已經是主人。」心月狐認命的神情顯而易見,雖則語氣有憤懣,「不論公私,我會讓你滿意。」
「三郡主的意思,你的香壇接納我們一些人主持,進一步組織各地豪霸,進行全面控制,一旦有事,任何一個陌生人也無所遁形。」
「在山東,過去我們就曾經建立了相同組織。」心月狐冷冷地說,「結果,成了一群暴民,一旦有理,便作鳥獸散。反正我已經答應把本地區的控制權交出,讓你們去亂搞好了。」
「畢竟你是主人,必須由你執行。」 「悉從尊便。」 「別擺出心不甘情不願的面孔好不好?從長計議對雙方都有好處。」
「你不會因為我態度好壞,影響你的既定計劃,就算我犯賤,扮弱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你也不會憐憫我,而放鬆你的控制。真的,沒有甚麼好從長計議的,你怎麼吩咐,我怎麼做,不需徵求我的意見,我有意見你也不見得採納。如果沒有別的事,諸位請便,我姐妹可得早些就寢了,不然明天哪有精力搏殺?」
「你不想知道明天,對付曹小狗的安排?」無雙劍客不想走。
「明天早著呢!長夜漫漫,過得了今夜,明天再討論明天的事尚未為晚,反正你胸有成竹,我們一切聽你們安排,水裡火裡,我們不能不往裡跳,是嗎?」
「你們也真該早些歇息,養足精神以應付明天可能面對的慘烈搏殺。」靈幻仙姑忍不住插嘴,「當然啦!可能是我要杞人憂天,你們有百十個超等的密諜高手,曹小狗和幻仙飛仙只有兩個人,用馬踹也足以把他們踹成肉泥,哪裡會勞駕你們動手搏殺呢?」
「嘻嘻……」巧雲仙子發出一陣蕩笑,「房間太小,我們四個女人,已經無法轉身了,你們不會打算和我們擠一擠吧?沒關係,睡床腳敢不錯呀!」 和大膽臉皮厚的女人鬥嘴,心高氣傲的男人勝算有限,無雙劍客氣沖沖地出房,狠狠地甩上門。
鎖妥房門,三人秉燭返回後進內院住處。
「得先把她們分開。」老大翻天鷂子苦笑,「這些潑婦厲害,軟的硬的都治不了她們。」
「明天就可以把她們分開。」無雙劍客臉色難看,「走著瞧,看我怎樣整治這些潑婦,我要她們哭泣著求我,願意為我做任何事……」 一聲吼叫打破夜空的沉寂,顯得特別清晰刺耳。
「糟!曹小狗又故技重施,膽大包天發起襲擊了,我非碎剮了他不可。」無雙劍客咒罵著飛奔而走。
等他們趕到投入,大宅已成了血肉屠場。
沒有人再敢使用燈火,誰掌燈火誰死,屋內黑沉沉,敵友難分,有些人中劍被殺,還不知是被何方的人殺死的,亂得一塌糊塗。
機伶的膽小鬼有福了,躲在床下不出來,是保命的最佳手段,沒有人注意床下是否有人。
聰明人向外撤,撤至空曠處候敵,在黑暗中被殺,委實於心不甘。
無雙劍客火雜雜衝入小院子,兩個爪牙從左面的走廊躍出。
眼看要撞上了,他向側急閃。側方突然射來一道激光,挾隱隱風雷聲射到。
他根本沒看清人影,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但激光來勢可怕,他不得不猛地揮劍急封。
「錚」一聲狂震,火星飛濺,他感到虎口欲裂,手膀發麻,巨大的震力,將他震得斜退丈外,幾乎被震飛,倉卒間穩不住馬步,腳下突然被一具屍體所絆。
一聲驚叫,他仰面摔倒。
激光斜掠而過,風雷殷殷,劍氣掠體生寒,如果他不摔倒,這一劍追襲他毫無封架的機會。
激光斜掠而過,與另一道劍光伎倆中,猛地左右分張,把衝出的兩個人影刺倒了。
太黑,太快,他無法看清人影,只知是敵非友。
院子裡已擺平了七具屍體,他躺在地上算是第八具。
變化快逾電光火石,令人目不暇接,他抓住這瞬間的機會,正待起身躍起時,一聲狂叫,他的一個衝出的爪牙,被從斜刺裡來的一道劍光,貫穿了右肋,身形穩不住,向他摔落。
他奮身一滾,不再躍起,左手疾伸,天狼指出手,向那個刺倒他爪牙的模糊人影遙攻過去。
他的天狼指威力可及丈五六,躺在地上攻出,威力依然強猛凌厲。
那個人影怎知地上的屍體仍可攻擊?而且他躺在那人的背後,指勁直射那人的腰脊,勢將貫穿那人的身軀,除非擊中椎骨。
那人命不該絕,恰好向左急掠,「嗤」一聲怪響,指勁擦那人的右肋下掠過,衣破肋裂了一條縫。
那人咦了一聲,倏然轉身察看。
他恰好飛躍而起,劍全力吐出,右臂仍感酸麻,勁一發真氣洩散了一增,勁道後繼無力,但足以將人刺穿,何況剛轉身察看的毫無防衛力,距離已不足五尺,鋒尖一伸便已及體了。
激光乍現,沒錯,就是把他震倒的激光,錚一聲再次擊中他的劍。
這次,他的劍禁輕罪不起了,劍身從中折斷,上半段劍身飛騰著遠出兩丈外。
他心膽俱寒,著地急滾兩匝,再貼地竄入,竄入黑暗的廊下溜之大吉。
有劍在手,兩次遇險幾乎丟命,劍斷了肯定會遭殃,再不見機溜走老命難保。
短小的人影是杜琴,被無雙劍客從地面躍起攻擊的一劍急襲,驚出一身冷汗,因為這一劍突如其來,她絕對躲不開這致命的一劍。
老天爺保佑,有人在千鈞一髮中,擊斷了已近腹的劍,救了她的命,僅驚出一身冷汗,毫髮無傷,從鬼門關逃出來了。
右肋下傷勢輕微,同樣令她心驚。
救她的人從側方一掠而過,可以看清模糊的面貌了。
「真是你。」這人是曹世奇。
「快退出,以免黑夜中誤傷……」話未完,已偕同跟來的幻劍飛仙,衝入黑暗的廳堂,一閃不見。
「等我……」她急叫,飛躍入廳。
東廂的囚室中,兩個氣急敗壞的人,奔近囚禁心月狐四女的臥室,七手八腳開鎖除閂。
不時傳來吶喊聲與慘號聲,再笨的人皆心中明白,大災禍光臨了,將有不少人,見不到明早的紅日東昇,那刺耳的慘號令人發抖打冷戰。
走道黑暗,兩個啟鎖的人並沒掌燈,由於驚恐而雙手發抖,愈慌愈插不入鎖孔。
身後來了兩個人,幽香入鼻。
「你們在幹什麼呀?」悅耳的女性嗓音發自身後。
「放玄女壇的人出來。」開鎖的人不假思索據實回答,「聯手對付入侵的人。」
「誰入侵啦?」 「不知道。」
「也許是曹世奇。」
「不知道……嗯……」腦袋被重掌劈中,腦一死人也死了。
「危急時你們才想到我們?」另一女郎扭斷另一人的脖子自言自語。
是心月狐和天垣星主,悄然下毒手得心應手。
「師妹,將鎖復原。」天垣星主低聲說,「我處理屍體,切記告誡我們的人,千萬不可外出。」 「好的,我們本來甚麼都不知道。」 眾妖女一聽曹世奇三個字,就心驚膽跳,即使無雙劍客不苛待她們,她們也不敢出來和曹世奇拚命,尤其是心月狐對曹世奇又怕又恨,武功和妖術毫無用武之地,完全喪失鬥志,不斷向老天爺禱告,希望今後不再與曹世奇碰頭,要她出去與曹世奇拚命,簡直開玩笑。
空前慘烈的搏殺很快結束,入侵的人一走,興隆屯的好鄉民出面幫助善後。
共收拾了八十四具屍體,救活了十二個重傷的人,十二個人中,有八個成了白癡。
八十四具屍體,有七十七具是被劍殺死的,說慘真慘,村民們驚得魂不附體。
共有一百二十個人住宿,死傷九十六名,距全軍覆沒相去不遠,損失極為慘重。
無雙劍客毀了一把劍,毫髮無傷,老大翻天鷂子朱遠,也平安無恙。
老二叫雙頭蛇陳柱,跌傷了右腿而已。總算不錯,還剩下二十六個完整的人。
無雙劍客三個人憤怒如狂,其他的人一個個心膽俱寒,提起曹世奇就渾身戰抖。
近午時分,三郡主終於帶了三十六名男女隨從,匆匆趕到善後。
看到成排的屍體,這位女暴君驚怒交加,更痛心疾首,真有欲哭無淚的感覺。
大廳成了審案的大堂,被告是心月狐十七個妖女。
眾妖女不曾參予搏鬥,十七個人如果出去協助,死傷很可能不會如此慘重。
心月狐早就有所準備,堅決否認知道入侵的人是曹世奇,她們被囚禁在密室中,釘了窗鎖了門無法出來協助,也沒有人前來放她們外出,外面發生的變故,她們除了偶或聽見凌落的叫喊聲之外,其他毫無所知。
慘重的損失,使三郡主不再對妖女們和顏悅色,另一方面也因為無雙劍客的堅持,咬定眾妖女故意不出來聯手應敵,有意保全實力,報復被吞併的怨恨,因此對心月狐的辯白不予睬信。
「以你們的能耐,你們可以破門而出協助應敵,是嗎?」主審的三郡主聲色俱厲問心月狐,「石參贊曾經派人前往啟鎖,要你們火速前往協助。再說,你們應該聽到打鬥叫喊的聲浪,怎能無動於衷?」
心月狐氣憤填膺,但不便發作,她知道這時反抗有如以卵擊石,不得不忍下一口怨毒惡氣,提高警覺妥為應付,生死關頭決不可魯莽衝動。
「三郡主,我們是被囚禁的人,一旦破門而出,這位石參贊肯饒我?」 心月狐幾乎要流淚了,委委屈屈分辯:「就算我們敢破門而出,又能怎樣?沒有兵刃,沒有法器,能赤手空拳和比魔鬼更可怕的入侵者拚搏嗎?石參贊大概曾經派鬼魂替我們啟鎖,而且是沒成氣候的鬼魂。沒成氣候的鬼魂,是移動不了陽世器物的,所以搏殺結束之後,我們仍然被鎖在房內。」
無雙劍客囚禁她們,只是表示權威而已,釘窗鎖門,不過是象徵性的囚禁,所以不派人看守,她們不需破門而出,這種陋室哪能禁錮具有神通的高手? 惡鬥初起,心月狐幾個女人已經出房察看了,而且把派來啟鎖傳訊的兩個人斃了,把屍體丟在內院至東廂的鬥場邊緣,表示派來的人半途送命了。
靈幻仙姑可不想裝出弱者的可憐相,她不像心月狐那麼工於心計,也缺乏心月狐收放自如的修養,心月狐用軟功,她扮黑臉。
「這個石參贊無雙劍客,是人間賤丈夫,沒膽的英雄,挑不起的好漢。」靈幻仙姑大聲諷刺分辯,「她只會欺負我們一群女人。兩隊人馬一百二十餘條英雄好漢,武功蓋世志在天下的高手,被三個男女殺得落花流水,幾乎片甲不留。他不但不承認自己的無能,不怪他自己學藝不精,反而將失敗的責任,往我們這些被囚禁的女人身上推,世間居然有這種無恥的人。三郡主,他是你的人,你當然聽他的袒護他,我們不怪你,我們這些外人認了命,要殺要剮,你瞧著辦吧!再審問下去,你們的聲譽將愈來愈臭,而且……」
「而且甚麼?」三郡主追問。
「你們以為曹世奇會就此罷手嗎?目下他的人手愈來愈多,膽氣愈來愈壯。你們還有多少人?我敢斷言,他一定在屯外某處地方,注視你們的一舉一動,隨時皆可能發動殲滅性的攻擊。他已經扭轉劣勢,從被獵者轉變成狩獵人。殺掉我們,你們不但少一半人手,也沒有眼線可用,眼睜睜等候他痛宰你們。」 攻心為上,靈幻仙姑擊中三郡主的要害。
「我等他。」三郡主悚然而驚,色厲內荏,「也許錯怪了你們。你們不出來相助,定然心懷怨恨,希望以後能衷誠合作,不再有這種事故發生。」
「還有以後?」心月狐心中一寬,危機解除了,「三郡主,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第二次的。」 她的語意含糊籠統,也弄不清猜不透,她所指的「這種事」是哪一種事,指受脅迫呢,抑或指衷誠合作?還是指心懷怨恨?
「不再怨恨了?」
「事過了也就算了,記恨對誰都沒有好處。」心月狐也不再擺出可憐相。
「你們會繼續幫助我嗎?」
「我們能不幫嗎?唇亡齒寒,曹世奇不會放過我們的。」 心月狐說的是違心之論,她心中明白,今後如果她不再計算曹世奇,曹世奇是不會殲除她的,要殺,早就把她們殺掉了。
幻劍飛仙扮成村姑,沿小徑向大官道方向急走,劍用布捲裹住,必要時隨時可以出鞘。
穿越一座樹林,路右的一株大樹後,踱出穿灰衣兩截衫,男裝打扮的杜琴,連鞘長劍插在腰上,輕快地到了路中,劈面攔住。
大眼瞪小眼,氣氛不友好。
「幹嗎?」幻劍飛仙口氣不友善,她知道村姑裝瞞不了杜琴,不再冒充村姑。
「找你。」杜琴也大聲表示不友好。
「你真是一個不知道感恩的任性的小丫頭……」 「你才是小丫頭。」杜琴打斷她的話,凶霸霸似乎對小丫頭的稱呼極為不滿。
「好,好,你不小了,該懂些人情世故了。說,你找我幹嗎?我不認識你,救你是順手牽羊,不必放在心上,你沒欠我甚麼。」 「找你向你道謝。」
「老天爺,你像個討債的債主,以這種態度來道謝的?像話嗎?」 「你們還不是存心氣人?一言不合就一走了之。我知道我性情急燥,缺乏處事經驗,你們是成名人物,也該指導提攜後進呀!是不是?」
「知道自己的缺點,就應該改呀!你不能以為你個性如此,要求別人容忍你。」
幻劍飛仙擺出指導後進的成名人物派頭,「世界大得很,各人頭上有片天,每個人有自己生活的方式和條件,別人不需仰你的鼻息。你有個性,別人也有,合得來稱兄道弟保持交情,個性相沖話不投機,拍拍手各走各路,沒有一再容忍的必要。一個正常的人,不會容忍討好別人犯賤作踐自己。朋友之間,寬容也是有限度的。你傷了朋友的自尊,就會失掉這個朋友。」
「我……我本來……」
「你和曹兄的事,曹兄對我說了。萍水相逢,你實在不必管他的閒事。你看他不順眼,不同意他對世俗的態度,不理會他豈不皆大歡喜?他並沒做出對你不利的事呀!所以他要我轉告你。」
「轉告我什麼?」
「橋歸橋路歸路,大家今後不再碰頭免傷和氣。」 「我一定要找到他,向他道謝,向他道歉。我叫杜琴,那些人有人認識你,你是幻劍飛仙尚綠雲,尚大姐,帶我去見他好不好?」 「不好,目下他要監視興隆屯的三郡主,我要前往十里亭傳訊,邀一些人前來收拾殘局。」幻劍飛仙舉步便走,「三郡主身邊,還有五六十個人,採用死守的手段,我和曹兄真也奈何不了她。我們不能留在此地,所以要邀一些人來及早解決,除惡務盡,人少難竟全功。」 「我陪你走一趟,然後跟你回來。」 「這……」 「尚大姐,多我一把劍,保證你不會後悔。」
「好吧!我知道你的劍不比我差。」 「嘻嘻!我爺爺說,我杜家的劍術,比起武林劍術五大流派毫不遜色,我真的不錯呢!」 幻劍飛仙忍不住噗嗤一笑,這小丫頭毫無機心,情緒的反應是直覺的,說風是風說雨是雨。
她伸手拍拍杜琴的肩膀嫣然微笑,表示她喜歡這個小丫頭。
三郡主身邊,仍有五六十個人,她並沒有利用興隆屯死守的打算,準備把曹世奇引出決戰,替死去的百餘爪牙報仇。
自從曹世奇在新樂,殺掉警了救走幻劍飛仙一群人之後,先後陸續殺死殺傷她不少人。
這幾天,曹世奇侵入馮家大宅,以及夜襲興隆屯,造成她空前慘重的損失,誤了她的大事,她與曹世奇之間,只許有一個人活著。
她不會罷手,也知道曹世奇不會罷手。
曹世奇的身手,無疑是超塵拔俗的。而她的人,夠資格稱超拔的高手並不多,神龍密諜要對付的對象,是朝廷的文武官員,不需超拔的高手活動。因此雖是稱人才濟濟,高手如雲,殺手刺客車載斗量,但與曹世奇這種超拔的、頂尖的、經驗豐富的高手相較,她的人相差太遠了,所以才死傷慘重,一敗塗地。
曹世奇人孤勢單,夜襲才有利。她必須在白天把曹世奇引出來決戰,她的人手足以派用場。
目下她仍有六十個人,玄女壇也有十七名女將可用。
她一直不曾與曹世奇交過手,無法估計曹世奇的身手高到何種程度,卻肯定地相信,她的部屬五個人以上,一定可以在白天對付得了曹世奇。
她帶了十名男女隨從,十一匹健馬開始外出巡邏,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綵衣裙,頭上戴了一頂團花遮陽低簷帽,風華絕代,富貴氣逼人。
先在西面三四里外圍小馳,逐漸繞向北面。
她不是出來搜人的,十一個人怎麼搜?她的目標是將人引出來,讓曹世奇找她。
興隆屯中,馬備鞍人佩刀,隨時皆可飛馳出屯,全速趕赴發生情況的地方合圍。
已經是申牌初,距天黑還有兩個時辰,天一黑,她們的優勢便失去了。
興隆屯根本不能作死守的地方,僅有丈餘高的莊牆,阻擋不住從四面八方超越的高手,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形成外圍警戒線。
屯內房舍凌亂,每一處角落皆可藏人。
沒有人手,沒有材料,也沒有時間,無法構築利於防守的障礙。入侵的人,可以從任何地方長驅直入,想把入侵的人堵在絕地裡,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能讓曹世奇重施故技夜襲,三郡主決定走險。
從東面返回興隆屯,不久,三郡主僅帶了四個人重行出屯,五匹健馬再次出現在屯西。
減少一半人,表示她放棄倚多為勝的打算。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曹世奇是否仍在左近潛伏待機,也可能早已遠走高飛了——
天涯孤萍 掃校, 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