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聲像石洞裡響起一連串焦雷,打手們一聽印三在此早已嚇得屁滾尿流。有些人本來認為印三已殺至後堡放火,正好藉機離開避免與印三碰頭,到城內放火又可乘機撈上一筆油水,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可是,印三卻在山下當路攔截,再不轉向山上跑,豈不太傻?因此,軍師柳成無法約束,打手們重新向山上逃,一哄而散。
印三在山下等了兩刻工夫,方大踏步回城而去。
廖家院門大開,每個人皆喜氣洋洋。
街上的人,在他經過時皆興奮地指指點點。一大群不怕事的小娃娃,跟在他身後不住呼叫:「印三,好漢子,好漢子印三。」
剛從街道折入廖家的廣場,一個身材修長的中年青袍人攔住去路,抱拳施禮道:「印兄,借一步說話。」
他一怔,回了一禮說:「有何指教?說吧。」「這兒人多耳雜……」
「但說不妨,在下相信尊駕不至於說出見不得人的話,印某正洗耳恭聽。」他一面說,一面不住打量對方。
「這……好吧,在下特來向印兄討取彭姑娘。」
「你是她的什麼人?」
「這……在下只是為印兄著想。」
「不見得吧?你是……」
「那玉芙蓉的愛侶是誰,印兄可有耳聞?」
「沒聽說過。」
「宇內四大劍客……」
「彭駒便是四大劍客中的第二號人物。」
「第一位劍客……」
「是毒劍雷奇峰。」
「印兄可知雷少堡主的底細?」
「知道,他是西安府南五台山武林第一堡,雷家堡的少堡主。」
「你惹得起他?」
印三冷哼一聲,冷笑道:「印某遊蹤天下,浪跡江湖;我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雷奇峰他做他的武林第一堡的少堡主,他犯了我我也不饒他。哼!你是雷奇峰的走狗?
彭姑娘難道是雷奇峰的愛侶?」
青袍人淡談一笑,毫不在乎地說:「在下與雷家堡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只想替印兄解決困難。玉芙蓉確是雷奇峰的愛侶。」
「哼!話倒是很動聽,請教。」
「好說好說。印兄將彭姑娘交給在下帶走,雷奇峰便不會找你了。」
「辦不到,冤有頭債有主,彭容若打了在下一銀花,她必須受到懲罰。雷奇峰他憑什麼找我?再見。」
青袍人伸手虛攔,笑道:「印兄,尚請三思。」
印佩哼了一聲,向前走。走了五六步,突又扭頭問:「尊駕貴姓大名,是大荒毒望的第幾位門下?」
「在下令狐楚,後會有期。」青袍人答,轉身揚長而去。
令狐楚敢公然索取玉芙蓉彭姑娘,大出印佩意料之外。對這個不速之客,印佩不敢不深懷戒心。
對方既然知道彭容若的底細,仍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眾要求索取,那麼,此中該有兩種可能。
一是令狐楚與彭家有怨,而且是不畏彭家寨與雷家堡報復的人。
二是令狐楚是彭家或者是雷家的爪牙,也可能是兩家的朋友,急於援救姑娘,不惜軟硬兼施逼他放人。
令狐楚只通名,對師門出身不予置答,察言觀色,印佩有點恍然,叫道:「慢走,閣下。」
令狐楚已走出六七步,聞聲止步腳下遲疑,但最後依言緩緩轉身,淡淡一笑問:「印兄有何見教?」
他也淡淡一笑,泰然地問:「令狐兄,你還沒有完全答覆在下的話。」
令狐楚神色不變,抬頭望天悠閒地說:「該回答的,在下皆已回答了。」
「其他的事……」
「無可奉告。」
印佩不再多問,探手囊中取出三枚淬毒透骨釘,拋在令狐楚腳下說:「物歸原主,這玩意在下不希望再見到。你走吧,替印某問候令師。」
說完,他轉身向大院門走。
令狐楚拾起透骨釘,臉色微變,叫道:「印兄,不聽在下良言,今後在江湖道上,你將寸步難行,危機四伏凶險無窮。」
「承告了,謝謝。」他朗聲笑,跨入了大院門。
令狐楚冷冷一笑,也轉身走了。
不久,印佩重行外出,佩劍掛囊穿了一身青緞緊身,也像是搖身一變,換了一個人,容光煥發,英偉照人,不再是只會傻笑的傻子印三,也不是老態龍鍾的老酒瘋,而是氣概不凡的英俊少年郎,人是衣裝半點不假。
先走近街右,街上的人遠遠地躲開低聲指指點點,有人意似不信地說:「這就是傻小子印三?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他到了一處屋角,前面是一條小巷,他突然哼一聲,向下一挫。
快!人影疾閃,寒星從小巷中射出,射向他的背心。但見人影下挫。飛旋、反撲、出手……好快!
暗器從他的頭頂上空飛越,三枝袖箭全部落空。
「砰!」有人摔倒。
「啊……」摔倒的青衣大漢滾地狂號。
他一腳將大漢踏住小腹,扣住大漢的右手,「嗤」一聲撕掉大漢的衣袖,摘下了袖箭筒。冷笑道:「你的袖箭筒可以裝三枝,多而力分,反而沒有大用,用來偷襲,一枚便夠了。我不殺你,老兄。」
大漢臉無人色,狂叫道:「饒命,在下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己,印爺……請……請放我一馬,請高……高抬貴手……」
「在下不是說過不殺你麼?」
「謝謝印爺饒命之恩……」
「但死罪已免,活罪難饒。」
「印爺…」
「喀勒!」怪響乍起,大漢的右臂骨被他一腳踏折,骨折而皮肉不傷。
「哎!唷……」大漢厲叫。
他兩指夾住大漢的左手大拇指,冷冷地說:「老兄,你看過猴子麼?猴子具有靈性,像人一般聰明但就是不能解結。也不能握物作武器相鬥,主要是因為大拇指沒有人靈活。在下去掉你的大拇指,你這條左臂雖然保全但已派不上多大用場了,快滾!」
大拇指斷落在地,大漢狂叫一聲,喝醉酒似的爬起,號叫著發瘋似的逃命去了。
他在街前街後走了一圈,把程家派來的監視走狗趕得一乾二淨。
之後,他到了南大街程家,在屋前屋後走了一圈,把裡面的人嚇得魂飛天外,關門閉窗驚但失措。
離開程家,他折回北大街出城而去,大踏步逕奔白河廢堡程家的城外宅院。
山上的舊白河堡戒備森嚴,外圍的暗椿與眼線皆已撤除。堡牆上刀槍如林,堡門緊閉。
他從容繞堡走了一圈,在眾目睽睽下獨自泰然而行,竟然沒有人敢出來找他決戰,讓他從容而來從容而去。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程家雖少了彭家兄妹,丟掉幾個人,被印佩所震懾,但實力仍然雄厚,白河堡人多勢眾。不可輕侮。
印佩看了白河堡的形勢,知道要逼程家就範仍非其時,不可操之過急,因此暫時不作入堡的打算。
回到廖家,他將所見告知廖樹仁與教師方揚,說出自己的打算,然後著手準備。
廖家開設的店面,紛紛準備重新擇日開張。
玉芙蓉彭容若被囚禁在一間斗室中,堅韌的牛筋索捆住了手腳,她像是失水的魚,完全絕瞭望。
她不甘心做待決之囚,不斷下工夫要掙脫手腕上的束縛,唯一的辦法是在光滑的磚地上磨擦,磨了好半天,連一股牛筋也無法磨斷。
四周的牆皆是光滑的木板,根本不能磨擦。房中沒有其他的傢俱,無法加以利用。
總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脫身逃走。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瓷製燭台,心中一動,猛地挺身而起,用口咬住了燭台,運勁向地面扔出。「乒乓!」燭台發出響聲,但並未破裂。
她不死心,躺倒用並捆著的腳猛地一挑,燭台飛起,「啪」一聲撞在板壁上。
糟,又白費工夫,燭台仍然完好無損。
她再次用腳撥出燭台,準備再次挑出,運足腳勁,猛地急撥。
腳距燭台不足半寸,燭台突然上升,被一隻伸下的大手拾走了。
她吃了一驚,火速扭頭。
印佩站在一旁,微笑著不住打量燭台,笑道:「百密一疏,這座燭台幾乎被你利用了,如果是磚牆,你定可將燭台打碎,用碎片來切割手腳的牛筋索了,必須取走。」
她心中大為不甘,卻又無可如何,挺身坐起問道:「印三,你打算把我怎樣?
印佩在她身旁蹲下,笑問:「玉芙蓉,你想我能怎樣?」
「你如果不釋放我……」
「在下不放。」
「彭家寨高手齊至,你將被千刀萬剮。」
「真的?」
「家父決不會饒你。」
「哈哈!如果在下怕你彭家寨,便不會插手了,對不對?我看在下要替你打算打算。」
「你最好乖乖放我走。」
印佩虎目一轉,突然在她的粉頰上掏了一把,笑道:「有了,想起來了我真傻。」
「你想起什麼?你……你毛手毛腳……」
「玉芙蓉,你不是很美麗?」
「你……」
「同時,你不是心狠手辣麼?」
「你想怎樣?」
「同時,你眼高於頂,美麗,任性,驕傲,自以為是含笑殺人,不留餘地。」
「你配教訓我麼?」她慍怒地叫。
印佩不加理會,繼續往下說:「不過,彭家寨威震江湖,狂風劍客跺一下腳,天動地搖,論威望,武林無出其右。」
「你知道就好。」
「在下初出江湖,是個江湖無名小卒。」
「你知道就好。」她模仿著印佩的口音說。
「牡丹雖好,終須綠葉扶持,又道是英雄是捧出來的。如果有象令尊這種江湖名宿提攜一二,在下不難在江湖上佔一席地,對不對?」
玉芙蓉冷笑道:「如果你脫身事外,放我平安離開,也許本姑娘可以在家父面前,替你美言一二。」
他鼓掌大笑道:「妙哉!如果令尊是在下的岳父,如何?」
玉芙蓉大吃一驚,粉面變色,叫道:「什麼?你……你昏了頭不成?」
「哈哈,在下清醒得很。」
「你……你這鬼念頭……」
「我這念頭十全十美,是成名的捷徑,是登龍的妙方……」
「你少做夢,家父不將你碎屍萬段才怪。」
「哈哈!他再狠,也不至於將女婿碎屍萬段,這點我可以保證,你也可以保證。」
「你並不是家父的女婿。」
「當然是,咱們倆郎才女貌,珠聯壁合,今天就雙宿雙飛鴛鴦比翼,令尊難道就不承認是在下的泰山丈人?哈哈!他不承認也不行,生米已煮成熟飯,你想他敢不認?哈哈……」
怪笑聲中,他抱住了玉芙蓉。
玉芙蓉掙扎,狂叫道:「放手!你……你……」
他輕狂地親了一吻,兩手捧住了玉芙蓉的雙頰向後推,嘖了一聲說:「麗質天生,我見猶憐,真想喝口水把你嚥下。你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還有什麼可埋怨的?」
說完,將她抱上床,輕薄地替她寬衣解帶。
玉芙蓉這一生中,第一次遭遇這種無助的絕境,竟然嚇糊塗了,不知如何是好,居然聽由他的擺佈。
外裳解開,酥胸半露。
手接觸她嬌嫩的胸肌,她方如遭電殛,往昔的氣焰完全消失無蹤,驚惶地,淚光閃閃地低叫:「印三,你……你不要如此侮辱我……」
印佩的手在發抖,這是他破天荒第一次觸摸到少女凝脂似的肌膚,第一次看到少女半露的酥胸,先前的有意作弄念頭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勇氣也化為烏有,放手扭轉頭,喃喃地說:「老天!我……做了些什麼?」
做了些什麼?他在替一個美麗的少女寬衣解帶。
他臉紅耳赤,心跳如擂鼓,像是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拚鬥。
他轉身走開,說:「抱歉,彭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玉芙蓉反而愣住了,囁嚅著說:「你……你可惡……」
「在下本想嚇唬你,磨一磨你的驕氣。」
「你……」
「你一生沒饒過誰,我真想……」
「你……」
「你用毒銀花傷我,幾乎要了我的命。我想,我有權向你報復。」
「但……你不能……」「我不侮辱你,我要殺死你。」他一字一吐地說。
玉芙蓉突然崩潰了,死的恐懼,比受辱更令她害怕,虛弱地說:「印佩,我……我不想死。」
「你不死,你會再去殺別人。」
「我……」
他回身,拔劍出鞘向床接近。
玉芙蓉打一冷戰,臉色死灰。
劍尖徐伸,伸向暴露在外的白嫩胸頸。
玉芙蓉閉上了鳳目,流下了兩行清淚。
劍尖停在她的胸喉之間,冷氣徹骨。
玉芙蓉渾身發抖,淚下如雨。
他突然收了劍,翻轉玉芙蓉的嬌軀,解開捆手的牛筋索,轉身便走,在房門口轉頭沉聲道:「你走吧,從後門出去,希望你不要再回來。」
說完,大踏步走了。
玉芙蓉好半天動彈不得,像是僵了。
她只感到渾身脫力,身上膩膩地冷汗仍在流,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似乎感到胸口的劍尖仍然存在,空茫死寂的感覺湧上心頭。
久久,她方惶然而起,像是做了一場惡夢,艱難地解開腳上的牛筋索,幽靈似的踱出門外。
沒有人攔阻他,廖勳站在天井中,冷冷地向她說:「印兄弟要你從後門出去,前門街上有個叫令狐楚的人等你,敵友不明,因此印兄弟不放心,這是你的劍與百寶囊,物歸原主。」
她默默地接回劍與囊,一言不發走了。
入暮時分,印佩在廖家附近巡視一番,前街後街走了一圈,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物。
他已有了妥善安排,有意讓程家的人明白,今晚他在廖家候敵,等前來騷擾襲擊的人送死。
其實,他已準備三更天到白河堡走走探虛實。
巡至後街,街角踱出令狐楚,攔住去路抱拳施禮,笑道:「印兄,借一步說話。」
他回了禮,也笑道:「令狐兄是為了彭容若來的,恐怕你老兄仍然失望,當仁不讓,人不能交給你。」
令狐楚淡淡一笑,搖頭道:「在下認為,玉芙蓉留在你老兄手中,並無不可。」
「令狐兄明白就好。」
「用來做人質,程家投鼠忌器……」
「對,他們不敢前來自討沒趣。」
「因此,在下特地前來邀請印兄。」
「請我?」
「不錯,請你至白河堡一行。」
「哦!令狐兄的意思是……」
「他們既然不敢來,咱們為何不敢去?」
「咱們?你……」
「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令狐楚語氣肯定地說。
印佩冷靜地打量著對方,希望能找出對方話中有多少分誠意。可惜令狐楚面目陰沉,是屬於喜怒不現詞色,深藏不露的人。
但他已可肯定地猜出,令狐楚決不是彭容若的同伴,這點已可認定,不然該知道彭容若已經不在廖家。
至於彭容若的去向,他卻無從猜測。
久久,他沉著地問:「令狐兄,在下能信任你麼?」
「在下希望能獲得印兄的信任。」
他神色一轉,笑道:「好,在下願冒這點風險。」
令狐楚呵呵怪笑道:「辦事那能沒有風險?願冒風險的人必是勇敢的人,我想,咱們必能合作得圓滿愉快。」
「對,希望咱們合作得圓滿愉快。令狐兄,打算何時動身?」
「立即動身,如何?」
「太早了。」
「早些不好麼?咱們可以有充裕的時間準備。」
「可是……」
「呵呵!你老兄是不是打算與彭姑娘親熱一番,再有勁辦事?」
他也呵呵笑,說:「印某頂天立地,不是好色之徒。呵呵!彭客若確是人間絕色,但還不至於今印某神魂顛倒,做出那種犯江湖大忌的事。」
「哦!印兄,食色性也……」
「是男人,除非他是天閹或是白癡,不然自然好色,但好有好之道,怎能亂來?咱們二更天,在此見面,令狐兄認為如何?」
「好,一言為定。」
「二更天,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告辭。」
目送令狐楚去遠,他心中嘀咕:「這傢伙到底有何用意,是何來路?令人費解,晤!我得防他一著。」
兩人皆依時會面,悄然從城西北角越城而出。兩人皆沉默地趕路,彼此皆不問對方的底細。
走了半里地,令狐楚說:「咱們繞道堡北,越荒野而行,趕兩步。」
「好,令狐兄定然地頭熟,請。」
「在下領路。「令狐楚毫不謙讓地說,聲落,身形倏動,勢如勁矢離弦,飛掠而走。
印佩心中國嘀咕:「好傢伙,這是豹竄術,看你能支持多久?咱們較上了。」
令狐楚掠走如飛,穿林人伏迅捷無比,遠出里外,沒聽到身後有聲息,扭頭一看,身後鬼影俱無,夜黑如墨,樹林下視界有限,看不見人影並非奇事,但為何聽不到聲息?心說:
「不到一里,便把他扔脫了,這小子他的輕功有限得很。」
既然印佩尚未跟來,便得出聲招呼停下來等候。
剛停下腳步,尚未發聲息招呼,前面三丈的一株大樹後,闖出印佩的身影,低聲叫:
「令狐兄,不能停下來,快三更了,時候不早,得趕兩步。」
令狐楚大驚,暗中倒抽一口涼氣,說:「印兄,高明,高明。」
「令狐兄客氣,這一帶在下不陌生。」
令狐楚臉上發熱,訕訕地說:「那麼,印兄先請。」
「咱們並肩趕。」印佩大方地說。
令狐楚心中仍然不服,腳下又用了八成勁。
這次是走,不是奔。走比奔要困難得多,講究的是身形不搖,腳下如行雲流水,速度不但要求快,更注重神定氣閒,意態從容,腳下要點塵不驚,不能奔跑,跳躍。竄掠,如想「走」得好,得下苦功。
一陣緊走,令狐楚額上見汗,兩里地不算近,但始終未能超越印佩半步。
優劣已判,令狐楚不得不認輸。
後堡在望,丈餘高的堡牆上鬼影俱無。
令狐楚向左面一指,說:「在下要從那面進人,印兄是否並肩進去?」
印識相度四周的形勢,笑道:「敵眾我寡,咱們兩個人,分與合併無不同。依在下看來,分頭行事不受拘束,反正咱們各行其是,兩人如果同行,總得有一個人必須放棄自己的事來遷就對別人進人好些,令狐兄意下如何?」
令狐楚點頭同意,說:「好,咱們這就分手,在下先走一步。」「祝順利。」印佩說,拱手相送。
令弧楚到了牆根下,自語道:「好小子,不怕你不跟來。」
他一躍上牆,驀地大喝一聲,把一名坐在牆堞後的警哨蹋倒,再將人抓起向下丟。
這一聲大喝,是用特殊的口音向印佩叫的,堡內的人無法聽到。
印佩果然上當,心說:「這位仁兄不像是程家的人,魯莽得很,我得跟上去照顧,既同行便該有照顧的道義。」
令狐楚跳入堡內,快速接近最近的一棟房屋,在牆角下一伏,先不向前用目光搜尋敵蹤,卻扭頭察看印佩是否已經跟來。
他失望了,不見有人跟未。
腳步聲起自右前方的小巷回,他像一頭靈貓,向腳步聲傳來處竄去。
伏在屋角旁等候獵物,看到兩個巡更的人。白河廢堡地方不大,建了一座樹了旗竿的敵樓,由樓上的人以鐘鼓傳更,因此巡更的更夫不用打鼓敲梆,也不帶燈籠,帶了刀劍像是巡哨的人。
令狐楚幽靈似的潛至後面那人身後,左手掩住了對方的口,右手五指箕張,抓住對方的脖子五指一收。
那人僅掙扎了兩下,便昏迷不醒。
令狐楚將屍體抱至一旁塞入牆角,然後跟上另一人,左手一勾,便勒住了對方的咽喉向下撇,低喝道:「不許掙扎,除非你不要命。」
那人僅掙扎了幾下,想掙扎也無能為力了。
他將人拖至一旁,問:「老兄,你是巡更麼?」
「是……是的」巡更人恐懼地答。
「現在,在下要口供。」
「尊駕……你是……」
「不許反問,說!程老狗一家子今晚躲在那一棟房屋?」
「這……」
「從實招來!」
後面的一堵矮牆後,突傳來一聲陰惻側的怪笑,有人接口道:「閣下何不問我?」
令狐楚吃了一驚,丟下更夫倏然轉身。
矮牆下,站著一個灰影,相距僅兩支左右,看不清面貌,僅看出是一個中等身材的人。
「閣下不像是堡中的人。」令狐楚說。
「你以為在下是何來路?」灰影反問。
「在下無暇與你打啞謎。」
「你是否完全知道堡中的動靜?」
「哼!」
「可惜,你卻不知人暮後到達的人。」
令狐楚一驚,不假思索地問:「你是提前趕到的幽魂於祿?」
「不錯,你真的消息靈通,程彪賢侄昏庸糊塗,卻不知堡中有臥底的奸細。」幽魂於祿冷冷地說。
令狐楚只感到脊樑發冷,徐徐後移。
幽魂於祿冷笑道:「閣下,你已身人牢籠,退已無及,你扭頭看看。」
身後,草叢中升起六個黑影,退路已絕。
幽魂於祿像個真的無形質幽靈,輕飄飄地向前滑,無聲無息地一晃即至,欺近至八尺左右,陰笑道:「老夫知道曾經有人白晝侵入堡中放火,而堡中數百男女無一曾經圍堵其人,豈不可怪?而近三五晚午夜時分,曾多次發現輕功奇佳的人飄忽不定,來無影去無蹤,如不是熟悉堡中一切的人,不可能來去如入無人之境。幸而程彪賢侄為人總算小心,每晚皆遷移住處,即使親如父子,也不透露住處的詳情。如不是如此小心秘密,閣下恐怕早就行刺得手了,是麼?」
「廢話!」
幽魂於祿嘿嘿笑,又道:「今晚這一面的警哨最為薄弱,老夫猜想奸細的接應人,可能從此地潛入,果然被老夫猜中了,你來不及接獲老夫光臨消息,盲人瞎馬硬往天羅地網裡鑽,你沒有機會了。」
令狐楚拔劍出鞘,冷笑道:「姓于的,你嚇不倒區區在下,雖則你是名震天下的一代魔頭。」
「嘿嘿!說這幾句話,已將你心怯的意念表露無遺,你的口氣明白表示出恐懼膽怯外強中乾,色厲內荏了。」
「哼!」
「不要哼,小輩。老夫有兩件事問你。其一,你的名號與師門底細。其二,負責內應的人是誰。」
「姓于的,你……」
「還有,那叫印三的人,是不是你的同謀?」
「你的廢話說完了麼?」
「你何必急於進枉死城投到?」
「哼!」
「你乖乖招來,老夫也許可以網開一面。」
令狐楚挺劍逼進,喝道:「老魔頭,拔劍。」
幽魂於祿暴怒地叫:「小畜生該死,賤骨頭不見棺材不掉淚,老夫捉住你之後,要取你的活心肝下酒,打!」
打字語音未落,人已一閃即至,大袖一抖,罡風發如山洪,可裂石開碑的內家勁氣,以排山倒海似的聲勢迎面襲到。
令狐楚連振三劍,側退八尺,方避過袖風猛烈的一擊,劍無法震散襲來的無窮勁道,退出八尺仍難以定下馬步,不由大駭。
雙方的藝業相差甚遠,這一仗凶多吉少。
幽魂於祿一聲狂笑,第二怕再次光臨。
令狐楚這次不敢硬接,向側急閃,斜身搶人一劍急攻左肋,反擊了。
左袖反抽,啪一聲響,劍突然向外反奔。
令狐楚只感到兇猛的震撼力從劍上傳來,虎口被震裂,整條右膀發麻,身不由己飛退丈外。
一名黑影恰好站在這一方,一劍搶攻下盤叫:「卸你的狗腿……哎……」
令狐楚的左手向後一抖,一枚透骨釘奇準地射入黑影的右胸。再大旋身一劍反揮,「嚓」一聲將黑影的腦袋砍下來了。
幽魂於祿大怒,衝到叫:「小畜生你該死一萬次……」
令狐楚怎敢接招?向前一躍兩丈,落荒而逃。
「你走得了?」幽魂於祿怪叫,三兩閃之下,便追了個首尾相連,大袖揮出了。
可破內家氣勁的透骨釘接二連三向後飛,令孤楚只好發暗器相阻。
袖風對付不了透骨釘,但大袖卻將三枚透骨釘—一捲住。幽魂僅略為遲滯,然後追得更急。
令狐楚怎逃得掉?「啪」一聲響,袖風擊在背部,暴響震耳,他只感到氣血翻騰,有液體湧出咽喉,甜甜地,眼前一黑,頭重腳輕向前一栽。
「老夫要活擒你!」幽魂於祿的叫聲極為刺耳,鳥爪似的手伸出了,已貼近身後了。
「我完了」他恐懼地想,人向地面仆跌。
斜刺裡閃出一個黑影,貼地掠出。
「噗!」他撲倒在黑影的背上,真巧。
黑影背著他,貼地斜竄丈外,方挺身而起。向堡牆方向急射,宛如星跳丸擲,快極。
「咦!」幽魂於祿訝然叫,全力狂追。
黑影背著令狐楚,躍上堡牆轉身向下叫:「免送,明天見。」\幽魂於祿不敢大意,從側方飛躍登牆。
夜空寂寂,牆上鬼影俱無。
幽魂於祿失驚地自語:「咦!這人的輕功可怕極了,最少也該有半甲子火候,為何口音卻像是年輕人?是誰?」
在北門的城根草叢中,印識與令狐楚相對而坐。令狐楚長歎一聲,苦笑道:「兩世為人,印兄,謝謝你。」
印佩笑道:「令狐兄,對付這種功臻化境的老魔頭,你怎能向外逃。」
「印兄,不向外逃怎辦,在下的劍根本遞不近身,袖風將劍……」
「在下的意思是,該向內逃。」
「向內逃?」
「利用房舍脫身,安全得多。」
「但……如果鑽入無路可出的房舍……」
「不可能的,這一帶皆是木製的房舍。你既然已完全摸清內部,脫身該無困難。」
令狐楚拍拍腦袋,說:「對呀!我真是急昏了頭,反而往空曠的地方跑,這豈不是自尋死路麼?那老魔的輕功自詡天下無雙,我怎逃得脫他的追襲?真該死。印兄,看來,你比那老魔要高明些,他追不上你,而且你還背了在下呢。」
印佩搖搖頭,虛謙地說:「其實在下並不比老魔高明,而是老魔不知折向掠走的奧妙。
他總是追錯方向,無法預測在下折向的巧妙身法步,因此只好眼睜睜送在下出堡。」
「總之,印兄,在下心服口服。」
「好說好說。」
「大德不言謝,兄弟記得就是。」
「些須小事,何足掛齒?再說,咱們一同入堡,理該互相照應,算不了什麼。令狐兄,你打算……」
「既然老魔已提前來了,兄弟只好早些離開。」
「哦!令狐兄這次前來……」
「印兄,你聽到老魔與兄弟所說的話了?」
「聽到了。」
「兄弟受人之托,前來收拾程家父子的。」
「這位托你的人……」
「抱歉,恕兄弟不能說。」
「是堡內的人?」
「是的,兄弟收了他一百兩金子定金。」
「哦!你……」
「不瞞你說,兄弟並非全為了金子,而是……而是為了……不說也罷。」
「為了彭容若?」
令狐楚臉上發熱,訕訕地說:「兄弟從漢中追蹤她,一直就沒機會向她表示愛意。印兄,她不是很美很美麼?」
印佩呵呵笑,說:「令狐兄,你的眼光不錯。說實話,你向她表示愛意,不怕毒劍雷奇峰找你的麻煩?你不說她是雷奇峰的愛侶麼?」
「男女間事,不可勉強,如果兄弟與彭姑娘兩情相悅,我就不怕雷奇峰找麻煩。一家有女百家求,雷奇峰憑什麼能把她視同禁臠臠?」
「你勝得了雷奇峰?」
令狐楚沉吟片刻,遲疑地說:「不是兄弟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那小子確是劍道通玄,而且心狠手辣,出手極毒,劍出鞘必定見血,兄弟不是他的敵手。」
「但你……」
「這位雷家堡的少堡主藝業雖了得,但粗眉大眼滿臉橫肉,只要兄弟能獲得彭姑娘的歡心,我就不怕他。他父親雷振聲與狂風劍客彭世傑是知交好友,彭姑娘決不允許他撒野的。」
印佩不住搖頭。說:「令狐兄,這件事恐怕你前途黯淡得很。人家彭、雷兩家既然是通家至友,結兒女親家乃是順理成章的事,你插上一腿,不會有好結果的。」
令狐楚笑道:「這你可以放心,狂風劍客一向不過問兒女的終身大事,他開明得很。印兄,這件事還得請你幫忙。」
「我幫忙?」
「是的。」
「我幫得上手?」
「幫兄弟做攝合山……」
「什麼?你要我做你的的月下老人?」
「對。」
「見鬼,我……我自己還是光桿一個……」
「你只要把彭姑娘給我帶走,放了她……」
「辦不到。」
「印兄,務請成全兄弟這樁事,兄弟救了她,她不是個不知感恩的人,以身相報極為可能,何況兄弟一表人才,英俊瀟灑,那個女郎不愛俏?她……」
「在不下能答應你。」印佩斬釘截鐵地說。
「印兄……」
「她已經走了,可能仍在程家。」
「真的?她……」
「她午間走的。」
「你……」
「她已經走了。」
令狐楚一蹦而起,舉步便走。
印佩一怔,問道:「令孤兄,你走錯方向了。」
「沒錯。」
「你是……」
「到白河堡程家。」
印佩一驚,急叫道:「老天!去不得,那老魔仍在……」
「在下這次聽你的話,往裡走。」令狐楚頗有把握地說,快步走了。
印佩沖令狐楚的背影直搖頭,苦笑道:「這位仁見真是癡得可憐,色膽包天,當仁不讓,為了追求一個女人,竟然將生死置於度外。勇氣可嘉,只是太過不知自量,我看他定然昏了頭。」
他本想回城,接著心中一動,心說:「他定然是去找堡內收買他的人,可能另有打算,我何不跟著他,看看那個人是誰?」
跟到山靈祠附近,他心中一動,猛想起那天在山靈祠遇上的蒙面人,忖道:「是了,就是那位仁兄,他要我趕快離開,召集大批人手再來,這人頗不簡單。」
果然不錯,令狐楚是沿著那晚蒙面人所走的路線走的。他心中暗喜,心說:「好啊!這次我不讓你在眼下溜走了。」
進人樹林,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自河堡傳來的更鼓聲,聽聲源便知相距不遠。
他腳下一緊,更為小心地分枝撥草而行,前後相距六七丈,不能跟得太緊,以免被對方聽到可疑的聲息。
幸而令狐楚並不想隱起身形,大膽地穿枝人伏毫不在乎發出聲息,因此他用不著太過小心。
在一株大樹後,令狐楚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原來秘道的出人口在此。」他恍然地說。
一座黑暗的地底密室中,令狐楚的嗓音微泛怒意:「姓印的是個老實人,他不會撒謊。」
黑暗中,傳來另一人的低沉嗓音:「令狐兄,彭姑娘的確不曾返回,彭少寨主不辭而別,她如果真被姓印的釋放了,未必肯回來讓人恥笑。兄弟決不騙你,請相信我。」
「你要知道,在下接受聘請,主要的是為了彭姑娘,目下她失了蹤……」
「令狐兄,這件事大有可疑,姓印的話未必可靠,江湖人爾虞我詐,也許他將彭姑娘藏起來了……晤!且慢,今天兄弟大半天不曾至前面走動,也許彭姑娘已經回來過,可能被程堡主把她遣走了呢。」
「我看,你的耳目不足……」
「令狐兄,兄弟只有兩個人,這種事知道的人愈少,便多一分安全,耳目不足乃是實情。這樣吧,兄弟好好打聽,得到確實的消息再行奉告,如何?」
令狐楚哼一聲,悻悻地說:「你老兄的所謂確實消息,比泡影更靠不住。」
「令狐兄……」
「你說幽魂至少在五天後方可趕到,事實如何?為何不早些通知在下?」
「令狐兄,事出意外……」
「告訴你,在下不幹了。」
「令狐兄……」
令狐楚哼了一聲說:「明天如果沒有彭姑娘的消息,在下拍拍手走路,休怪在下言而無信。」
「令狐兄請留步……」
令狐楚已經走了,腳步聲逐漸去遠。
腳步聲急促,主人退出叫:「請通知姓印的一聲,叫他明天小心幽魂。」
日上三竿,廖家的後門突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個臉色蒼黃,花帕包頭青衣裙中年村婦,在後門回巡逡兩來回,留心附近是否有閒人。
後門虛掩,有人從門縫中向外監視。
村姑娘等到四下無人,突然上前叩門。
門倏然而開,門內站著全神戒備的廖勳與一名健僕,惑然問:「大嫂,有何貴幹?」
村婦閃身進門,低聲道:「我要見印爺,請帶我去見他。」
「你是……」
「此事十萬火急,請休問來路。」
廖勳見她只有一個人,點頭道:「好,請隨我來。」
屋中殺機四伏,但看不見人影,靜悄悄地,益顯得神秘陰森。
大廳中,只有兩個人,主人廖樹仁佩刀挾弩,神色緊張。
主賓位上,坐著穿勁裝佩了劍的印佩,神色嚴肅,往昔傻頭傻腦笑嘻嘻的神情已經消失無蹤,這才像是成熟了的男子漢。
廖勳領了村婦從後廳門進人,村婦不等招呼,急走兩步神色緊張地叫:「印爺,你必須趕快離開。」
廖勳伸手相攔,不許村婦接近,印佩卻臉湧笑意,離座笑道:「先別緊張,慢慢說。程姑娘,請坐。」
廖樹仁父子一怔,同聲叫:「程姑娘?」
印佩笑道:「她就是送萬里長風師徒遠走高飛的程大小姐,她化裝易容,賢父子不認識她了。」
廖勳一聽是程大少姐,眼都紅了,猛地伸手拔劍。
廖樹仁畢竟老練得多,趕忙制止道:「勳兒,不可魯莽。你下去。程姑娘,請坐。」
程姑娘苦笑道:「我不怪你們,本來彼此皆是生死對頭……」
印佩大笑道:「呵呵!只要令尊肯放廖家一馬,生死對頭便可能成為親家,只怪令尊……」
「印爺,我不是來和你打哈哈的。」程姑娘正色說。
「那麼,定然是嚴重的事了。程姑娘,我在洗耳恭聽。請見示。」
「你必須在午前離開白河城。」程姑娘神色肅穆地說,語氣堅決中有關心。
「為何?」印佩卻輕鬆地問。
「家父已請來了幾個江湖上的高手名宿。」
「好傢伙,令尊定下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呢。」
「印爺,這可不是好玩的。」
「如果我不在午前離開……」
「他們會在午正找你。」
「哦!原來如此。」
「你還是早走為妙,不然凶多吉少。」
「有這麼嚴重麼?」
「共來了四個人,任何一人皆比彭家兄妹高明。」
「彭少寨主青衫客彭駒,名列四大劍客,這四個人竟然比他高明?我不信。」
「彭少寨主固然名列四大劍客,但這僅是指江湖後起之秀中同輩份的人而言,與上一代老一輩的人比較,四大劍客又算得了什麼?」
印佩不在意地笑問:「姑娘是專程做說客而來?」
「不,上次你寬宏大量放了我,無以為報,因此化裝易容前來示警,請相信我的誠意。」
印佩頗感意外,笑道:「好,謝謝你的好意,但在下不能撒手不管獨自貪生逃命,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投桃報李,姑娘總算是知道感恩的人,今後咱們思怨兩消,誰也不欠誰的。下次見面,彼此可以不再顧忌了。姑娘請回去,在下有自己的打算。廖勳兄,送客。」
程姑娘大急,仍然不死心地勸道:「印爺,識時務者為俊傑……」
印佩臉一沉,沉聲道:「程姑娘,印某並不自命是英雄豪傑,但也不自甘菲薄,決不是貪生怕死的賤丈夫。如果我姓印的就此撒手一去了之,日後有何面目見天下人?我還用在江湖上闖道?謝謝你的忠告,你走吧,不然令尊的爪牙發現了你,諸多不便。」
程姑娘搖頭苦笑道:「好一個倔強的男子漢,我祝福你。」
她黯然告辭,失望地走了。
印佩等她走後,向廖樹仁說:「廖大叔,不管有任何變化,切記不可自亂腳步,置之死地而後生,千萬不可灰心喪志。」
廖樹仁神色慘然,長歎一聲道:「老朽死不足惜,連累了你……」
印佩大笑道:「大叔這種話,留待以後再說吧,我走後,大叔仍有些少工夫休息養精蓄銳,現在大家最好寬心養神。」
廖樹仁大驚,變色道:「印爺,你……你要走?」
印佩點頭,說:「不錯,我要走。那些江湖成名高手,不會自貶身價打上門來,他們將會邀我外出決鬥。在雙方勝負未定之前,他們不會命爪牙前來尊府騷擾。」
「你要應邀?」
「當然,我如果不去,他們便會來了。」
「老朽也去。」
印佩搖頭道:「大叔,不是我小看你,賢父子學的是刀槍弓馬,那是衝鋒陷陣的玩意。
武林技藝用詭用奇,可任意施展。在兵馬如潮中,個人技藝派不上多少用場,但在個人決鬥中,刀槍弓馬也發揮不了威力。與金獅程彪或與九頭鳥程長源父子決戰,大叔你足以應付裕如,但與幽魂於祿這些江湖凶魔交手,恐怕你接不下他三五招,去是枉然,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何苦?」
門外急步奔人一位青衣人,呈上一封書信欠身道:「程家派人下書,請印爺過目。」
印佩接過書信,取出信箋觀看片刻,納人懷中說:「果然不錯,這是一封生死帖。」
青衣人欠身道:「下書人等候回音,請印爺示下。」
「告訴他,印某按時准到,不見不散死約會。」印佩泰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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