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樹上飄落的人,赫然是閒雲羽士,身在空中,以一根樹枝,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化解了艾文慈兇猛的雷霆一擊,樹枝居然無恙。
艾文慈心中懍懍,摸不清老道的用意,光天化日之下,以老道的修為來說,不可能認錯人,迎頭飄落淬然襲擊,是無心呢,抑或是有意?
不管無心抑或是有意,危機總算暫時過去了。他吁出一口長氣說:「僥天之悻,人是救出來了,但不曾見到和尚。」
「你的女伴……和你是怎樣脫險的?」
「小可擊昏了看守,逃出他們的魔手。有三個人已在各處引誘道長進入迷途。道長曾發現他們麼?」
「貧道這次不上當,反而把他們誘開了。你發現和尚麼?
「不曾,但猜想可能在附近五六里左右。」
「真的?」
「此地是四個高手的藏匿處,這四個人是負責暗中保護和尚的人,既然是暗中保護,必定不願被和尚知道。假使住處過遠,又怎能保護?
按照他們誘人上當的地域猜測,和尚的住處極可能在西南角五六里的山谷內。」
「好,咱們這就走。」
「不行,在未能徹底解決那些負責保護的高手以前,必會引起他們圍攻,小可要負責章姑娘的安全,不能在解決那些保護人之前隨道長前往。」
「哦!你是說……」
「小可認為道長須運用機智,逐一解決那些負責暗中保護的人,方可去找和尚。」
「不錯,你的話有道理。你們到前面山腳下等候,貧過去逐個解決那些小輩,再前往那兒和你會合。」
「好,小可在那兒相候。」
閒雲羽士立即向西走了。艾文慈向姑娘說聲「得罪」,抱起她向東如飛而逅。
他才不傻,豈肯在山腳下等候?急急回到藏包裹的地方,丟掉一些備用的衣物以減輕負擔,將姑娘用腰巾背在背上,說:「我們且先逃離險地,暫且不管他們的事。」
「大哥,你說暫且不管……」
「你也不必管。」
「但你的意思分明表示還要回來。」
「你心細如髮,猜對了,我還要回來。」
「為什麼?大哥。」
「老道所說的和尚,我與他不共載天。送你到達龍泉之後,我會回來的,一定回來。但願老道知難而遲,不曾驚走那賊禿驢。」
「大哥你……」
「你不要管我的事。」他臉上充滿殺機地說,發腳急奔,慌不擇路向西北的崇山峻嶺如飛而去。
他已從林嗣的口中,探出嶺西面二十餘里是雲和縣的浮雲溪河谷。
龜峰在雲和縣東十里,也叫龜山,龜山的南面,是浮雲溪與黃溪合流處。
下游是溪口嶺,與大溪會合處是溪口材,是沿小梅溪到龍泉地的要道。
上游,七里地是獅峰。獅峰在雲和城東三里,是雙溪合流處,那兒有小徑抄人龍泉。
他不能遠走溪口,唯一可走的路是獅峰。但他不能在此時向西走,恐怕被林嗣一群賊人追來了,而且西面的山太高,攀越困難,因此故意走西北,表示走府城而不走雲和,引誘賊人追上歧途。
西北方向雖不是這一帶山嶺的主峰,可是卻林深草茂,有些山陡不可攀,有些地方佈滿了山籐,密密麻麻皮粗刺利,無法通行。左盤右折覓路,他迷失在叢山密林中了,直至黃昏,尚找不到出路。
口渴難忍,飢火中燒,天黑昏暗,不能再走了。到了一條小溪分,滿山翠竹,他將姑娘放下了,說:「這裡有水,趁天色尚早,我去找些野味來充飢。」
姑娘被背得雙腿發麻,飢寒交迫,已說不出話來,軟綿綿地躺倒在樹下。他獨自進人竹林,不久便提了兩頭其形如免的灰褐色竹鼠回家,每一頭重有三四斤,又肥又壯,他宰殺停當,長來枯枝生起火來。
幾天來第一次吃到熟食,感到特別香甜可口。兩人吃掉一頭竹鼠,再次動身,離開原處兩里地,天色盡黑,不能再走了。
備用的衣物已經丟掉,缺乏睡眠時的御寒物,他搜集大堆乾草,兩人鑽入草堆中,相擁而眠,顧不了男女之嫌。姑娘偎在他懷中,安靜地沉沉睡去。
一早,他被一陣狂笑聲所驚醒。姑娘也被震耳的笑聲驚得猛地醒來,幾乎失聲驚叫,卻被他及時掩住樓口,附耳低喝道:「禁聲,不可移動,是那位老道。」
他悄悄鑽出草堆,朗霞滿天,是冬日極為難得的好天氣,冷風撲面,精神一振。
左方二十丈外昨晚搜集枯草的野茅短坡中,閒雲羽士白髯飄飄,仰天狂笑。老道的有前方,林嗣與三名同伴雙手被綁,一字排開木立不動,神情委頓,顯然穴道被制住了失去戰鬥力。
左前方,是一位年約半百的和尚,灰褐色臉膛,獅鼻海口,顴骨突出,有一雙大而深的眼睛,如不是眼神平和,這種臉型委實令人望之生畏。頂門光光,戒疤發亮。身材高瘦,穿一襲破舊的青僧袍,背手而立,神色木然。
「這位和尚不像是趙瘋子,也許是瘦得變了形啦!」他自語,藉草木掩身悄然接近,虎目中神光暴射,臉上湧起重重殺機,取出日精小劍,伏地潛行。
「哈哈哈哈……」老道的笑聲仍在空間裡振蕩,震耳欲聾,綿綿不絕。
和尚無動於衷,口中低低地念佛號了。
老道的狂笑聲終於歇止,山谷中仍傳來隱隱回音。
「朋友,休想不到吧?」老道怪笑著說。
和尚低首垂眉,雙目平閉,好半晌方說:「阿彌陀佛!道友別來無恙?貧僧早已料定道友會找來的。」
「那你為何不走避遷地為良?」
「貧僧倦了,也愛上了這塊與世隔絕的清淨土,不想走啦!準備將這把老骨頭留在此地。」
「你會如願的,可能今天是你駕鶴西歸之期。當然,如果你將神光於留下來的練形養元訣和養生秘術篇兩卷秘復交出,又當別論。」
神光於,是來朝山東曹州府人,本名叫甄棲真,字道淵,在京師(開封)建隆觀為道主,後退名術士許元陽授以練形養元訣,他自己也寫下一卷養生秘術,稱為還金篇。他自練形養元訣之後,不但返老還童,而且攀高履危身輕如飛絮。後來自築墳墓,一月不食在內屍解成道。這兩本秘笈據說傳給他的弟子青霞子,以後下落不明。在玄門方士來說,大多數修其之士,皆知這兩本秘笈是妙門至寶,可惜不知下落。
和尚輕搖腦袋,沉靜地說:「貧僧已經告訴你了,當年火焚元妙宮,這兩本秘笈不曾救出,已被焚燬。」
「你騙鬼!」
「貧僧乃是佛門弟子,要貴教的秘笈何用?」
「看來,貧道不動手硬討是不行了。」
和尚木無表情,沉靜地說:「貧僧怕死,所以遁隱深山,任何侮辱、苦難、迫害皆可忍受,但如果要貧僧的命,又當別論。道友可以走了,貧僧不願與你計較。」
「喝!禿驢,你的口氣好大。」
「貧僧說的是由衷之言,請勿迫貧僧走絕路。」
「你是想和貧道較量麼?」
「貧僧並無此意。」
「交出秘笈便可兩全。」
「出家人四大皆空,何來秘笈?」
閒雲羽士冷笑一聲,蹈進兩步,驀地一掌拍出。
「砰」一聲響,和尚仰面跌出丈外,踉蹌站起變色道:「我佛慈悲,道友何苦欺人太甚?」
閒雲羽土臉色一沉,厲聲道:「禿驢,你給是不給?」
「貧僧身無長物,道友……」
閒雲羽士大踏步欺近,右手疾揚,「劈啪」兩聲,兩耳光把和尚打得連退三步,冷笑道:「當年你帶賊兵火焚元妙官,先大肆洗劫,已將兩卷秘笈帶走,然後方放火殺人,你還敢否認?」
和尚臉色泛紫,搖頭道:「貧僧到達元妙宮之時,火勢已不可收拾閒雲羽上伸手便抓,意欲抓住和尚的左腕,和尚舉手一拂,閃身移步。
這瞬間變化快逾電光石火。老道左手疾出,劈向和尚的右肩頸。
和尚破袖一抖,急遲丈餘了,「砰」一掌,衣袖相接,罡風四散,潛勁飛選。
老道「咦」了一聲,一閃即至,伸指直取和尚的左期門,展開得烈的襲擊。
和尚不接招,身形如蝴蝶,在老道的兇猛攻襲下八方遊走,步履從容。
老道搏出真火,指點掌拍腳飛,快得令人眼花統亂,以排山倒海的聲勢搶攻,佔盡了優勢,壁空拳力把附近的枯草震得向八方疾射,齊根而折如被刀削。
在遠處觀戰的艾文慈,看得心中發毛,也替和尚暗捏一把冷汗,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猛烈、快速、凶狠的招式,老道果然名不虛傳,依掌力摧折枯草的情形判斷,老道足以用掌力遙碎八尺外的碑石。以他來說,他也是練氣的內家高手,如果與老道交手,如無日精劍可化散部分掌勁,用普通的刀劍萬難近身出招,禁不起掌力的打擊,除了逃命,別無他途。
同時,他對和尚的閃進身法,也暗暗驚心。在老道狂風暴而氣吞河岳的兇猛襲擊下,飄掠如風快速如電,眼看被擊中,卻在不可能閃避的情形下,依然能間不容髮地避開可怕的一擊,終能化險為夷。
「這賊和尚的身形步法有鬼,我得留意瞧瞧。」他想。
他爬上一株大樹,居高臨下留心注意雙方的搏鬥術。
高手相搏與常人並無多大區別,拖久了同樣會大量損耗精力,老道狂攻了近五十招,竟未沾上和尚的衣換,真力漸虛,招式愈來愈慢。
和尚雖未出招,但閃避同樣吃力,真力也逐步減弱,沒有開始時那麼靈活了。大冷天,一俗一道皆大汗濕襟,大把汗珠從頭上住下滾。
便宜了旁觀的艾文慈,逐漸摸清了老道的招路,也領悟不少賊和尚的身形步法。
「噗」一聲響,一名被制了穴道的大漢支持不住,倒下了。
和尚一面閃避,一面叫:「道友,可以停手了,兩敗俱傷,何苦?」
老道驀地撤招飛退,到了林嗣身側,伸手拔出林嗣的劍,以袖拭擦道:「貧道殺了你的同黨後,再和你拼劍術。」
和尚僵住了,急叫道:「道友,你是武林中的名宿前輩,怎麼做出「往口!貴同黨穴道自解的時辰將到,不殺他們貧道豈不被你們圍攻?」
「道友可以再制住他們的穴道。」
「貧道不想麻煩費手腳。」
「你……。
「我這人心狠手辣,言出必行。」
和尚長歎一聲,痛苦地說:「貧道這幾位兄弟義薄雲天,不聽貧僧勸阻,暗中前來附近潛伏為貧僧護法。道友,劍下留情,兩卷秘笈確是不在貧僧手中,道友饒了他們,貧僧願死在道友劍下,以明心志。」說完,向西方屈身下拜,然後合掌跌坐,垂首就戳。
老道提劍陰森森地走近,緩緩伸劍指著和尚的心口,冷笑道:「賊禿驢,你的苦肉計引不起貪道的慈悲心。」
和尚頭抬也不抬,一字一吐地說:「貧僧一生中,凶狠殘忍敢作敢為,決不至於引苦肉計自陷死境今天確是甘心就死,絕不希望道友慈悲。請答應貧僧,饒了他們。」
「哼!」老道僅哼了一聲,劍尖疾吐。
和尚絲紋不動,僅輕歎一聲。
劍尖右偏,「嗤」一聲刺入和尚的左肩窩。
和尚頰肉抽搐,不言不動。
老道並不將劍拔出,厲聲道:「交出秘笈,饒他們不死。」
「貧僧確無此物。南無阿彌陀佛!」
老道拔劍,鮮血激射。劍尖再吐,刺向和尚的心口。
生死須史,驀地傳來了沉喝聲:「道長劍下留情!」
劍尖停在和尚的心坎上,鋒刃破肌一兩分,停住了,和尚渾如未覺,口中低誦著佛號,從容就死。
老道扭頭一笑,注視著奔來的艾文慈說:「你不在山腳下等候,別具用心,貧道猜想有三種可能。」
艾文慈接近至丈四五左右止步,間:「道長所猜可否一說?」
「其一,你本來就是賊禿驢的早年小賊伙。其二,你懼怕貧道。其三,你與賊禿驢有怨,你我有志一同但你知道賊禿驢的藏匿處,不願貧道參預,所以你故意指引貧道人迷途,目已來找賊禿驢。哈哈!你想不到貧道比你先到一步吧?」
「胡說!」
「胡說?事實是貧道有先見之明,跟蹤而來,果真找到賊禿驢此地的藏匿處。無論如何,貧道飲水思源,得往往你才是。」
艾文慈吁出一口長氣,苦笑道:「武林三仙,果然名不虛傳,高明,小可甘拜下風。
「貧道猜對了吧?」
「道長猜對了兩項。」
「當然你不是賊禿驢的賊伙,貧道對這一項本就存疑。怪!你為何怕我?貧道已經表明你我是友非敵了。」
「道長鷹視狼顧,不可信任,誰又不怕?不錯,小可對賊禿驢確是恨重如山,但在遇到道長之前,確是不知他是大名鼎鼎的響馬賊巨魁趙瘋子。」
「你與他有何仇怨?」
「響馬賊蹂躪五省,殺人如麻,屍堆成山,血流漂杵,多少人為之破家,多少人屍填溝渠?荼毒的數百萬人,誰不想食其肉寢其皮?小可也是受害人之一,怎肯輕易放過他?」
「哦!原來如此。那麼,你與福林村文家沾親帶故了。」老道冷笑著說,語氣中帶有危險。
「就算是吧?道長不是說艾神醫對你有恩麼?」
「不錯。」
「但道長對小可懷有陰謀,為何?」
「恩是一回事,利害又是一回事,等貧道處理了賊禿驢,再告訴你「且慢!」艾文慈急叫,阻止老道送劍。
「你想親手殺他不成?」老道問。
「不!他已放下屠刀,遁隱深山甘心過苦行僧的慚梅生活,而且為了昔日的弟兄,甘心就死,義重如山,殺之不祥。」
「你知道他殺了多少人?你不是與他恨重如山麼?」
艾文慈想起逸綠姑娘和酒仙的勸告,黯然地說:「屠殺福林村的真兇,不是趙瘋子。再說,響馬賊造反,並不完全是他們的錯。成王敗寇,他們有他們不得不反的苦衷。戰火已熄了三年,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人總不能永遠在仇恨中過活。他既然已經出家慚侮,何不給他一次機會?」
「我看你言不由衷。」老道冷冷地說。
艾文慈當然知道自己言不由衷,但見了和尚為友請命甘心就死的情景,確也平空湧起憐憫之情,也有點惋惜英雄末路的感慨,遲說:「仇恨很難消除,但小可確也有點不忍。」
老道哈哈狂笑,說:「天下間的人都像你,豈不天下太平?不忍是你的事,貧道可沒有你那麼好說話,江湖朋友瞧不起有婦人之仁的人。賊禿驢罪惡滔天,殺了他貧道也算是為世除害,你不忍便走遠些,」
「道長……」
這瞬間,和尚突然左手一撥,將點在心口上的劍撥偏,右手一掌擊出。
「嗤」一聲響,劍尖劃破僧衣,和尚的左胸也裂了一條三分深的血縫,左掌也被劍鋒劃破,皮開肉綻。
同一瞬間,「彭」一聲響,和尚以聚合畢生精力擊出的一掌,掌勁劈空擊在老道的小腹上。
也在同一瞬間,老道臨危反擊,在中了劈空掌力的同時,仰面倒退起腳反擊,踢中和尚的左胸上方。
兩人兩敗俱傷,幾乎同時倒地,奄奄一息,在地上吃力地,痛苦地掙扎。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艾文慈插不上手,沒有幫助任何一方的機會。
他大驚之下,本能地上前救人。
和尚不但有外傷,那一腳更是可怕的打擊,胸骨折斷,肺部受傷。
左肩窩那一劍傷勢也相當沉重,左胸的裂縫卻是最輕的創傷。
老道的小腹被掌力擊實,內臟離位,可能內部出血,傷勢不輕。
他先替和尚包紮肩窩的傷口,止住血,然後奔向林嗣等四大漢,解了他們的綁和被制的穴道後,向四人說:「他們兩人都受了嚴重內傷,需治療,快將他們帶至住處,在下替他們治傷。」
林嗣許久方能活動,虛弱地說:「老道欺人太甚,決不容許他在此地治傷。」
他冷笑一聲,沉聲道:「和尚的傷勢,比老道沉重得多。你們如果認為可以將和尚治好,在下只好將老道帶走了。」
「不!咱們沒有治重傷的能耐,你……」
「在下是郎中,專治五癆七傷,你們如果不許老道在此治傷,在下不能留下專替和尚醫治。」
「你……請……請留下……」
「話講在前面,留下是可以,你們決不可對老道存有報復的念頭,不然,一切後果你們負全責。」
和尚搖搖晃晃地站起,顫聲叫:「施主請……請放心,老……老衲願……願負全……全責。」
林嗣與三名同伴立即動手,抱起一僧一道進入西面的密林。艾文慈也抱了怔怔地躲在遠處偷瞧的章姑娘,隨眾人到達一處山泉旁的山崖小茅棚。
他身上帶有藥物,再到外面找些草藥應用,忙了一上午,總算將兩人安頓下來,傷勢已被控制,不致惡化。
林嗣雖一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悍匪首領,卻已經洗面革心,對艾文慈十分恭順,與同伴準備食物,另架茅棚安頓章姑娘。
次日一早,一僧一道大有起色。兩人皆茹素,吃了些清粥,和尚氣色甚佳,傷躺在草堆上向對面草窩中的老道說:「道友,貧僧十分抱歉。」
閒雲羽士精神尚佳,苦笑道:「你那一掌,極像是透骨掌功,假使你的火候再純一分半分,貧僧決無生理。」
「你兩人都不許說話。」艾文想一面調藥,一面叱喝。
和尚笑笑,說:「王施主,老衲尚撐得住。如無施主俠膽慈心古道熱腸相救,老衲與閒雲羽士必將橫屍荒山道了虎狼之吻。」
一旁的林嗣關進:「在下兄弟四人,也將死在此地,在閒雲道長的奇奧制穴術所制下,決難自解。」
和尚神色黯然,由衷地說:「老相深悔當年,逞一時意氣,百萬生靈慘遭荼毒,老衲罪孽深重。施主是當年的受害者,居然不記前仇艾文慈冷笑一聲,接口過:「小可不是不記前仇,而是身為郎中,不能見死不救。如果你並未受傷,小可會毫不遲疑地殺你的。」
「施主……」
「大師可記得二十八宿的人屠烏治忠麼?」
「怎不記得?但老衲自剃度後,已不知往日夥伴的音訊了。」
「他在葉州府,供奉一個假冒大師名號的七睡觀主,聚眾胡為,妄圖東山再起。那位七真觀主有七分像你,只是臉龐要胖些。」
「哦!可能是千面容羅中,他是個頗為自負的人,也是個忠心耿耿的好漢子。他們昧於時期,可能不會有好結果的。」
「小可以為是你,把他殺了。」
和尚大吃—驚,駭然問:「老衲與施主有不解這仇麼?好吧!你…」
「小可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小可留下治傷的藥物,準備今天啟程他往。」
「施主……」
「小可既不願殺你,只好救人到底,留下足夠令兩位復原的藥物。
請記住,閒雲道長的安全諸位必須負責,不然,小可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會將你找到的。小可年輕,辦得到的。」
「施主但請放心,其實,老衲與閒雲道友並無不解之仇。老衲並無閒雲道友所要的秘笈,經過這場生死決鬥而留得殘命,彼此相信皆感到生命的可貴,同病相伶,也許彼此可結方外之交的呢。」
「但願如此。」
「施主可否在此多留一日?」
「這個……」
「老衲並非留下施主治傷,而是想奉贈施主一些防身術,以便施主日後在江湖闖蕩中,或可僅以保命防身,請接受老衲的誠意。」
那艾文慈正自沉吟,閒雲羽土長歎一聲,問道:「王施主,你知道貧道對你打什麼主意麼?」
「小可不知,但卻知道長對小可決無好意。」他據實答。
「貧道起了貧念,想奪你的日精到。」
「道長藝臻化境,與人交手根本不需兵刃,內家掌力可傷人八尺外,刀劍毫無用處,要小小的日精劍何用?」
「貧道天賦不佳,修為有限,距化境之期遙之又遙,無法練成以氣馭劍術,見了日精劍,貪念頓生。以貧道目下的造詣說來,無法馭沉重的長劍,但馭日精一類細小的神刃,該無困難。相信假以時日,貧道必可達到殺人於五十步外的境界。如果不是年事已高,甚至可練至能收能發的地步哩!唉!名利害人不淺,目下武林中英雄出少年,老一輩的人,誰不有後生可畏的感慨?這就是貧道為何向真安道友迫取練形養元訣與還金篇的原故,妄想返老還童,可笑可憐。」
「道長今後還想迫尋秘笈的下落麼?」
「不了,長江後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老不死何必再在江湖現世?你留下吧,貧道也希望將以氣馭劍的心訣贈給你。你的藝業不登大雅之堂,以氣歎劍心訣可以助你的氣功突飛猛進,日趨精純,只要你能領悟而且苦練不輟,貧僧保證你在一年半載中,增進動力一倍以上,再加苦練,不難在短期間可馭劍於三二十步內收發自如。」
艾文慈略一思量,留下了。
身法與步法不難學習,難的是預測對方的心意,而且需與人印證以獲取經驗,說難並不太難的。但練氣卻不可能速成,一分工夫一分成就,絕無捷徑,須下苦功,以大決心大毅力苦練苦參,稍一懈惰便不進則遲。一天中,他領悟了身法步法,卻欠缺經驗,因為和尚只能在旁指點,無法喂招親授。對以氣馭劍的心訣,他尚不能完全領會其中奧秘,只能按閒雲羽士所授的心訣,按步就班依樣畫葫蘆練習,看不出有絲毫進境,得看以後他是否肯下苦功了。
第二天一早,林嗣將兩人送至山的西麓,指引兩人至雲和的正確方向,方依依道別,一聲珍重,各奔前程。
林嗣返回一僧一道養傷的小茅棚,取來艾文慈採來的草藥樣品,帶了四弟外出採藥,已牌末兩人從東南角一座小山取道返回茅棚,遠遠地,便看到一群陌生人,沿山脊向西面的高峰急走。
「四弟,你把藥帶回去,愚兄去看看這些人是何來路。回去叫兩位師弟戒備,如非必要,切記不可出面。」林嗣向四弟說,神色凝重。
這群人共有二十一人,為首的人是花花公子俞五,他們二十一條好漢循蹤追趕,鬼使神差居然找到了艾文慈和姑娘留下的痕跡。可是,到了這一帶,艾文慈留下的痕跡消失了。眾人在這一帶搜了許久,終於失望地離開。準備翻越這座大山,先追至雲和再說。
兩名打手領先開路,看看到了半山腰,花花公子俞源向打手們說:「已是近午時分了,歇會兒再走。今晚可以起到雲和,在此午膳歇腳。」
眾人確也乏了,紛紛席地坐下,各自打開行囊上的食物袋,埋頭大嚼。
六名打手分坐在花花公子四周,一名打手啃著手中的雞胸,向花花公子說:「公子爺,如此慢騰騰地追,仍然把人追丟了,恐怕他們早已逃至雲和啦。」
「小的認為該直奔雲和,在前面等豈不甚好?」另一名打手接口表示意見。
花花公子一面啃著鹵雞翅膀,一面說:「一個女人能跑多快?恐怕咱們已經追過頭了。
按行程,他們八成兒是逃向雲和,正好自投羅網。」
「二公子大概早該到達雲和了吧?」一名打手問。
「他到龍泉。」花花公子信口答,笑笑又道:「他在龍泉有朋友,早已佈置天羅地網,不怕他們飛上天去。」
「那……雲和方面……」
「老爺去雲和,恐怕已到了多日啦。」一名打手懶洋洋地答。
半個時辰後,眾人重新上路,披荊斬棘攀上了高峰。
近午時分,艾文慈與姑娘在花花公子攀登的峰東北三里左右,開始下坡,下面是浮示溪河谷地,居高臨下,已可看到二十里外河谷旁的村落形影了。
雙方隔了一道山脊,在叢林中向山下分途下降。依山脊的形狀看來,兩條山坳可望在下面五六里地會合。古林多天,綿綿不絕,雙方除非碰頭,不然在三二十丈外,亦難發現對方的身影。」
將至勒口,突然前面傳出一聲長笑,笑聲震盪在山林。笑聲落,語音傳到:「在下不曾見過一男一女,告訴你們,此路不通。此山我所有,此林是我栽,誰人走此過,留下腦袋來。不留腦袋並無不可,但得走回路。」
艾文慈吃了一驚,向姑娘說:「是林嗣的聲音,他在替我們阻止追來的人。如果我所料不差時,他知道我們將從此地下山。走!到山尾看看。
他抱起姑娘,向山尾奔去。
林嗣的話,嚇阻不了花花公子。花花公子有二十一個人,豈怕一個阻路的?切口前,林嗣站在下面。花花公子二十一個人,在上首半弧形排開。
花花公子站在當中,陰森森一笑,陰森森地問:「閣下,你要收買路錢?」
「不錯。」林同微笑著答。
「你要多少?」
「在下已說過了。」
「二十一個腦袋,你拿得動麼?」
「再多一倍,在下照禮全收。」
「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閣下說說看?」
「在下奉送黃金一百兩,閣下說出那一男一女的下落。」——
掃瞄,xmwjw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