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右的小窗本來是用木板封妥了的,冬天所有的窗戶皆需密封,以防冷氣滲入。但現在小窗已撬開一塊木板,原來的窗板也撬鬆露出一條縫。
「你居然不躲進地窖,難道活得不耐煩了?」周凌雲冒火地向手握匕首,另一手揪住文心蘭的季小龍大吼大叫:「你永遠長不大,永遠是個闖禍精,永遠要人操心鞭策你。要是有人乘機闖入搜屋,我心是兩地,你只要一出聲,我就會陷入危境……」
「好了好了,你有完沒有?」季小龍沒大沒小地跳腳抗議他嘮叨:「我不是懦夫,我才不想逃避,我要和你在一齊拚生死,我把你看成心目中的英雄大哥。
我把這小母龍壓在窗上,讓她看看所發生的事。你如果陷入重圍,我準會先宰了這小母龍,再衝出去,就是這麼一回事。」
砰一聲響,小傢伙把文心蘭扔在牆根下。
文心蘭臉色泛青,驚恐地盯著周凌雲,像是見到了鬼,渾身在顫抖。
「你……你你……」文心蘭幾乎語不成聲:「一……一照面就……就殺了廬山雙殘,他們的一……一劍一刀在……在江西未逢敵手,你……用……用妖……妖術?」
「在下欠學。」周凌雲冷冷笑:「倒是你,對妖術學有專精,攝魂大法就是高深的妖術。」
木屋簡陋,一棟分隔為三間,前面算是小小的堂屋,一張粗板方桌兩條長凳,空間窄小,別無他物。中間是睡處,也僅有一床一盆。後面是灶間與柴房,只有簡單的餐具,聊可供一兩人使用。
周凌雲抓起文心蘭,擱在唯一的粗板方桌上。
「你……你要干……幹什麼?」文心蘭焦灼地問。
「應該是你的人快來了。」周凌雲冷笑:「明的一批失敗,暗的一批另打鬼主意,要玩弄陰謀詭計。我等他們,明的暗的,硬的軟的,在下來者不拒。小龍。」
「小弟在。」季小龍怪腔怪調做鬼臉。
「看住她,對方如果搶救,就割斷她的喉嚨,不會害怕得手軟吧?」
「不會了,大哥,我保證不害怕。」』季小龍揚了楊匕首:「我這把匕首磨得很利,她應該不會痛的。我殺過雞,不過,通常扭斷脖子了事,雞是很容易死的。」
「人也一樣,當然必須殺在要害上。我的綽號叫百了刀,一了百了,通常我只用一刀把對手殺死。
在千軍萬馬中廝殺,沒有出第二刀的機會,稍慢一剎那,別的人就會殺死我,所以我對下刀的技巧下過苦功,也因此找出我家的家傳刀法,有無可補救的缺點。
這些缺點在某一種特殊情況中,會突然出現,成為致命的死招,所以我急於找回家先父的刀經總要,我不能讓家先父在天之靈,因刀經中有缺點而愧疚不安。」
季小龍從鬼神愁口中,多少聽到一些他尋找被人擄走的刀經總要一些故事。
「周大哥,你真傻,也笨得可以。」小傢伙自以為是地調侃他:「發現缺點,另寫一本不就行了?犯得著千辛萬苦,出生入死去找那本有缺點的刀經總要?我看你如果不是真笨,那就是鬼迷心竅,神經有毛病了。」
「你不懂,小鬼。」他苦笑:「那本刀經總要上,有家先父的具名款式,終有一天會被真正的行家所發現,那將成為武林笑柄。而且「而且什麼?」
「武學深如瀚海,永無止境,後世必定人才輩出,參研的人濟濟多士。同時,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必定有血腥,這世間可能永遠永遠刀兵不絕。
而研習家父手著刀經總要刀法的人,如果不知道缺點,很可能在生死關頭的特殊情況下,沒能殺死敵手,反而被敵手殺死了,豈不是間接死在家先父的刀經總要上嗎?」
「謬論!」季小龍跳起來叫嚷:「別以為我外行,我三叔就是深藏不露的武功名家。據我三叔說,我的老爹也是可以稱宗師的高手。
照著書本練殺人武技,本來就是狗屁,人人抄一本武經總要來練,豈不是天下高手刀客滿坑滿谷了?
所以除非是你老爹或者是你調教出來的弟子,才配參研你爹的刀經總要,別人照書本練,出了毛病被殺那是活該,你何必多此一舉白操千秋後世的心?我看你也是食古不化的冬烘愚人。」
「去你的!小鬼牙失嘴利,沒見識。」他笑罵:「你三叔真該好好管教你。晤!奇怪。」
「什麼奇怪?」
「怎麼毫無動靜?」他走近窗縫,凝神向外察看:「先前匿伏在林中的那批人,難道一聲不吭就悄悄撤走了?抑或是另有陰謀?」
「不要作徒勞的掙扎。」文心蘭的態度又轉變為強硬,小小年紀,情緒的變化多端,令人難以置信:「我們是強大得無人能敵的,沒有人能抗拒我們,我們是無與倫比的。放了我,我帶你去見到統領,你將是……」
季小龍狠狠地掐住了文心蘭的咽喉,匕首尖虛懸在張大的櫻口上空。
「割掉你的舌頭,敲斷你滿嘴牙齒,看你還能胡說八道,威脅恫嚇引誘嗎?」季小龍凶狠地說,少年人的反應是直覺的,具有反叛性的,受不了她的威脅,衝動起來就撒野,做任何事也不考慮後果。
「你現在毀了她,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周凌雲趕忙急急阻止小傢伙撒野:「你小心些,我到屋後看看,那些狗雜種從前門接近的成份不大……伏倒……」
最後的一聲急吼,他扶在對紂兩板上的手,扳開了木板,奮力將板擲出。
同一瞬間,像是天崩地裂的驟變同時發生。
「小龍住手……」並不算陌生的叫聲,與他「伏倒」的急吼同時響起。
大門兩側有兩隻小窗,屋左右也有兩隻小窗,所有的小窗都是用木板加釘了的。
堂與臥處,僅用木板建了半壁隔開,一邊的走道沒設有門,走道直通灶間,灶間有座小小後門。灶間旁的柴房,沒設有門。
幾乎在同一瞬間,所有的門窗,皆被可怕的力道所擊毀,兵刃的光芒出現,人影從毀了的門窗快速地湧入。
木屋成了狂風暴雨肆虐的中心,更像被雷霆轟擊的爆炸力場聚合點。
他已顧不了季小龍,必須為自己的生死作殊死鬥。
怒嘯聲中,他的單刀迸發出勁烈的刀氣,以雷霆萬鈞的聲勢,楔入從門窗湧入的刀山劍網中。
世間所有的一切現象皆消失了,時空也消失了。
唯一的現象是生與死,唯一存在的是殺人或被殺的兵刃飛騰狂舞。
千年萬載以來,過去、現在、將來,這種一切皆消失,只有生死與兵刃存在的現象,永遠不斷發生。
雖然兵刃的種類或許不同,但目的與方式卻不會改變。那些在這種現象結束後倖存的人,每一世代皆有,留下來為世人作見證。
但這些人其實無法見證什麼因為當時他們除了體會出生與死,見到刀劍揮舞之外,再也看不見其他事物。
他只知道當時除了殺死對方之外,身外的一切距離他們已非常遙遠,甚至不復存在,誰還有時間去體會世間美好的事物?誰又有心情在這種生死一發的環境中,權衡自己在做什麼又為什麼?
他只知道唯一可做的事,是把兵刃揮出。
天動地搖中,季小龍的匕首,插向文心蘭的咽喉。但這瞬間,熟悉的叫聲傳到,小傢伙本能地手上一頓。
這瞬間,毀窗鑽入的兩個白影,四掌連綿擊出。空間本來就窄小,人衝入便已幾乎貼身了。
同一瞬間,周凌雲擲出的木板到達,可怖的劈空掌勁,在木板所擋下,四面進散,木板也被隨後湧到的掌勁,震得碎成碎屑。
季小龍嗯了一聲,被掌勁震倒滑落在桌旁。
木桌向下崩散,但桌上的文心蘭已被一個白影抓走了。
而從屋後走道上衝出的兩個人,也就是喝叫小龍住手的人,四隻大袖風雷乍發,把隨後鑽窗而人的後續白影,一一震得四處拋擲,但卻無法將兩個掌力萬鈞的人震退,各展所學,亂成一團。
滿屋木屑紛飛,刀光劍影飛騰,有如電光激射,袖風掌勁聲如風雷狂震,人影八方閃掠拋擲。
整座木屋內部成了暴亂的地獄,血腥味更是令人欲嘔。
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進出,不知到底人侵的人是何來路,反正只有自己人知道誰是己方的人,對其他的人毫不留情地攻擊,甚至無意中把自己人殺死了,地方窄小,暴亂的情勢准也無法控制。
刀劈幾個人之後,周凌雲貼地滾進,抓住快陷入昏迷境界的季小龍,消失在灶間的柴房內。
屋後的木牆早已崩塌,灶間七零八落,人都各自混戰,誰也沒有留意到別人是死是活。
狂亂的搏殺為期甚短,像夏目的暴風雨般,來得快,消失也快。
不久,一切重歸沉寂。
木屋已面目全非,甚至堅木釘建的木牆壁,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留下了七具死屍,以及滿屋血跡和碎布帛。
地窖中點起了松明,長兩丈寬一丈的地窖霉氣刺鼻,乾草堆散發出霉味,顯然整個隆冬季節,沒有人前來清理過,當然沒有食物存留。
季小龍被擺平在乾草中,渾身在劇烈地顫抖,臉色泛青,似乎並非寒冷所引起,而是體內有某些引起生理反應的異物在作怪。
周凌雲寶相莊嚴,一雙手在季小龍的身軀移動,巨掌所經處,湧起陣陣輕霧,泛青的肌膚抽搐便緩和下來,移動幾次之後,血色漸現。
許久許久,季小龍泛青的肌肉,總算出現原有的血色,顫抖也逐漸停止。
「好了,把衣褲穿好,再生火取暖。」周凌雲長身而起,眼中有倦容。「你小子命大,恰好我的玄功可以疏導邪道奇功、陰煞潛能。
小鬼,你死過一次了。」
「天殺的混蛋!」季小龍一面穿衣褲,一面虛弱地咒罵:「好歹毒的掌功。我可以脫光了跳在結冰的御河裡洗澡,而絲毫不覺得寒冷。而今天卻寒冷從心底往全身冒升,冷得魂離軀殼,如果不是親身體驗,打死我我也不相信,會有這種受不了的冷法。」
「相信了吧?在陰毒的邪功中,陰煞潛能還不是最高明可怕的呢!」
「陰煞潛……能……晤!這名稱好耳熟。」李小龍用乾草生火喃喃地說。
「耳熟,聽說過?」
「是的。晤!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
「好像很久以前,我三叔無意中提過這四個字。」
「晤!這裡面有古怪。」周凌雲說。」
「什麼古怪?」
「從屋後衝出,擊飛兩個白衣人,擋住兩個用陰煞潛能發掌的女兇手,我才能乘機將你拖走的兩個人中,有一個就是你三叔季誠。」
「哎呀!對,是我三叔,是他,他叫我住手,我一怔之下,失去殺死小母龍的機會,接著被掌勁震倒了。奇怪,我三叔他……」
「他和另一位同伴,袖功對掌功勢均力敵。」
「一定是那位姓范的神秘客。」季小龍說:「我三叔怎知道我進山來了的?他……」
「這就是古怪的原因所在,他竟然阻止你殺小母龍,而小母龍的人卻要殺你,小母龍就是被兩個女兇手之一救走的,原因何在?」
「我……我怎知道?這……」
「以後會明白的,你三叔神秘得很呢!晤!我得出去看看,所有的人該走光了。」
「是神龍的人嗎?」
「大部分是的。」
「還有其他的人?」
「對,其他的人。從屋後破屋而入的,除了你三叔和另一個同伴之外,最後衝入的還有金牡丹,好像帶了兩個同伴,與三個白衣兇手殺得天昏地黑。屋外,雄風堡的人,與把守在外面的白衣人狠拚,雷電神槍的破空嘯聲我不陌生。
東方堡主大概跟在那些人後面攻擊,很夠交情,他拒絕我要他們趕快退走的要求,事急挺身相助。」
地窖裡生起火來,簡直令人受不了,只留了一個拳大的管狀通風口,片刻地窖內濃煙嗆人。
「你先暖暖身子恢復元氣。」
周凌雲不願意受煙嗆,推起數百斤重的地窖門走了。
七具屍體,兩具在屋外,是被雷電神槍貫穿胸背的。五具在屋內,其中四具是被他殺死的。
看凌亂的足跡,可知所有的人都是走得匆忙,可能是各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都知道不易取勝,因此四處分散,追的追,逃的逃,去得相當狼狽。
他仔細搜查七具白衣人屍體,找不到任何代表身份名號的物品。最後,總算找到兩塊紫金鑄造,三寸寬四寸長,藏在貼身荷包內的符牌。
一是代表北斗的七星符。北斗,也代表真武。真武主宰死亡,也代表死神。當然,也代表收龜蛇的真武大帝(或星君)。
另一塊鑄了白虎圖案,白虎也是凶星的代表。
不管北斗或白虎,都不是好路數,都代表主宰死亡。
神龍密諜有九個小組分佈在天下各地活動,如果北斗與白虎是小組的代號,那就表示神龍九小組有兩組在京師附近活動。
京師顯然是活動的中心,難怪能動用如此眾多的人手。再加上外圍走狗四海盟的人協助,實力之雄厚可想而知。
黛園的潛龍,難怪不得不在威脅下收斂。
安仁候那群代表忠貞朝臣的官方人士,不但在廠衛方面的強大壓力下無所作為,更難以應付神龍和四海盟,只要他們的人洩露身份,那就大事休矣,災禍臨頭,難怪安仁侯肯降尊纖貴,找亡命刀客替他們辦事。
只有那些無根無底的真正亡命之徒,才能無所顧忌地與特權組織周旋。
他將兩符貼身藏妥,這才著手善後,將屍體逐一拖入灶間,早晚會有人前來將屍體帶走的。
丟掉了文心蘭,他並不著急,儘管失去交換俞柔柔的人質,多少會影響他的心情。
神龍大舉突襲,激發了他的野性。無形中,他向安仁候的召喚起了共鳴。
處理停當,他站在四面透風破敗不堪的堂屋中沉思,想起了金牡丹。
「她一定早就來到,潛伏在這附近了。」他心中自語:「按理,她該早些現身相見的,難道她想等候機會償還人情債,等我危急時才出面償還?」
他對金牡丹極有好感,畢竟在所有黛國歷險的人中,金牡丹向他所表現的信賴與依戀感情,也引起他內心的波瀾。
他突然想起了季小龍的話:金牡丹曾經出入飛虎會的秘窟。
季小龍在城西郊鬼混,是小地棍的頭頭,自稱西郊一條龍,也經常就地為非作歹,消息比那些老江湖靈通,比治安人員更熟悉蛇路鼠路,所獲的消息具有權威性,準確性無可懷疑。
他想不通的是,一個獨行女殺手,怎麼可能與秘密的幫會有所牽連?
正打算重人地窖,向季小龍詢問有關金牡丹的進一步消息,卻聽到狂笑聲劃空而至。
「又來了?好!」他跳起來大叫,衝出門外。
俞柔柔的輕功真好,但在八極真人面前,仍然不夠好,而且差了一大段距離。
八極真人道術通玄,追逐的輕功據說稱為神行術。可是,神行術的缺點是直線飛掠,駭人聽聞,在凋林與隙地中卻大打折扣。
逃的人利用凋林地勢捉迷藏,追的人速度愈快,愈容易追過頭浪費精力,回頭再找蹤跡追逐,便失去快速的部分優勢了。
俞柔柔就是利用凋林與地勢,與妖道大捉迷藏,好幾次被妖道接近至十步內,情勢愈來愈險惡,體力也急劇地損耗,始終無法擺脫妖道的追逐,心中暗叫苦,知道大事休矣!
但她不能停下來等妖道宰割,傾餘力逃生。
在凋林中左穿右越,身後似乎沒有人跟來,聽不到身後有冰陵落地聲,也許已將妖道擺脫了。
凋林已盡,她無可抉擇地奔出林外。
不妙,前面是廣闊的山坡,在面一二百步的山坡上端才有凋林,不論上下或往前奔逃,都會被妖道追及。
想回頭重新入林,更不妙,狂笑聲發自身後凋林邊緣,顯然妖道已循蹤追來了。
除了向前狂奔,她無路可走。
她看到上面的凋林前緣,出現一座木屋的模糊形影,風雪交加,百餘步無法看清木屋的景況。
凋林是她的護身符,她本能地向上面的凋林狂奔,浮雪及膝,她已無法使用輕功,腳下踉蹌,拼全力奔跑,快到達體能崩潰邊緣。
妖道的身影出現在後面的凋林前,腳下也不怎麼俐落了。但比她的吃力奔跑,至少快三倍以上。
百十步,她已經不可能比妖道早一剎那入林。
「哈哈哈哈……」妖道再次狂笑,腳下僅出現深不及五寸的腳印,健步如飛:「你如果能鑽入上面的樹林,算貧道栽了。」
是拚命的時候了,她正準備止步拔劍。
上面四五十步已可看清形影的木屋前,突然傳下一聲震天長嘯。
「百了刀在此,來吧!」喝聲似春雷,震耳欲聾。
她如獲神助,腳下有了勁道。
「周大……哥……救……我……」她興奮欲狂,全力大叫。
山坡不太峻陡,人影似流光急瀉而下。
下面已逼近五十步左右的八極真人,被春雷似的百了刀三個字所震撼,腳下一頓,抬頭上望,便拉遠了四五步距離,看到像流光般急瀉而下的人影。
妖道吃了一驚,不管來人是不是百了刀,這種難辨形影的下掠身法,決不是追逐了老半天的妖道所能忽視的,必定是可怕的勁敵。
一聲怪叫,妖道飛躍而上,要先一步將俞柔柔弄到手,用上了剩餘的精力。
俞柔柔但覺得腰間一緊,被一雙堅強有力的大手攬住,身軀懸空、扭轉、斜飛,離開了原位。
砰一聲大震,下撲的妖道凌空一掌下拍,一掌落空,可在丈五六外遙碎碑石的無儔掌力,震得下面的積雪亂飛,出現一個斗大的兩尺深雪坑,勁道駭人聽聞。
周凌雲出現在側方三丈外,放下俞柔柔,對妖道的掌力頗感心驚,這種掌力,已超出內家通玄高手所能達到的不可能境界。
他知道,碰上最強勁的對手了。
「大哥,你……你是大慈大悲救……救苦救難大……大天尊派來救……我的……」俞柔柔興奮欲狂,跳起來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吊在他身上,語無倫次地高叫,而且激情地親吻他的臉頰,耳根,像是瘋子。
「別怕。」他輕拍姑娘的腰脊:「你已經在諸天神佛的有效保護下。快調和呼吸,站到一邊去,我打發這妖道去見他的教組張道陵,或者去見十殿閻王。」
妖道全力一擊落空,不敢再竭澤而漁追擊,穩下馬步,定下心神,先行動息。
「他是神龍密諜的首要,南昌鐵柱宮三真人的八極真人。」姑娘滑出丈外說:「他會妖術,會移山倒海,會五行遁術,會掌心雷……」
「彫蟲小技,何足道哉?」他拔刀出鞘,豪氣飛揚地說:「喇嘛活佛的佛門密宗降魔大法,在我百了刀面前也成了垃圾;天師道那些鬼畫符邪門魔功,在我面前不成氣候。八極真人,你好好調息,恢復元氣才能全力施展,我給你公平決鬥的機會。最近三年來,我百了刀沒碰上高明的真正敵手了,你來得好。」
先聲奪魄,他的豪氣與信心十足,氣吞河岳,狀若天神的氣概與形象,給予妖道的精沖威脅極為沉重,手中的刀更令老道心寒。
那把普普通通,僅打磨得十分光亮的單刀,就在他徐徐拂動升沉間,出現無法解釋的現象。
似乎,刀身消失了,僅可看到模糊的光影,與朦朧的閃爍光華,耳中聽到有如九地龍吟似的殷殷異嗚。
以神御刀,玄門修真之士,降妖伏魔以及闖關度劫的神功絕學,內丹已成才會有這種異象發生。
一旁的俞柔柔,驚奇得張口結舌,忘了調息,疲倦的鳳目中重現光彩。
姑娘所看到的情景,與妖道所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她眼中所看到的是,周凌雲寶相應嚴,屹立如山,單刀輕徐地運移,左手配合著徐舞的刀勢推動,外襖似乎漲縮不定,飛舞的雪花,在他身外三尺,形成怪異的扭曲飄浮漩渦。
在她的感覺中,周凌雲的身軀,煥射出像是光芒般的異彩,極像神佛全身映射出來的靈光。
周凌雲在默運性命交修的神功。她是武林世家的子女,本身的內外功超塵拔俗,所以不算外行,雖然不知道周凌雲練的是什麼功。
她想走近仔細察看,剛邁出一步,便感到雪花一湧,一股不可思議的怪勁湧到,渾身一震,滑退了三步,驚得兩腳發軟。
她的舉動,皆落在妖道的眼下。
妖道眼神一動,終於停頓了,整個人像是僵化成石人。
異虹閃縮的刀尖,遙指三丈外的妖道,雙目凝視,黑漆漆像兩個深潭黑洞,似乎瞳孔放大了一倍,真像黑夜中的貓眼,令人望之心膽俱寒。
那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也許該稱為攝魂勾魄的魔鬼眼睛。
「我……等……你……」周凌雲口中,傳出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聲。
姑娘只感到毛髮森立,老天爺!這哪是人聲,該是地底深處傳出陰世的鬼魂呼號。
妖道的劍出鞘,確是桃木劍。
一聲嚎叫,桃木劍乍現火光,飛騰而起,夭矯如龍,破空向周凌雲迸射。
人影突然消失,像是淡淡的一縷輕煙,向山下捷逾星跳丸擲,長瀉而逝。
刀光激射,與火龍乍合,響起一聲霹靂,陰火迸射,化為星星一瓢而散。
周凌雲身影重視,收刀入鞘,一切異象就在這剎那間消失,一切恢復原狀。
「這妖道好奸,毀劍遁走了。」他呼出一口長氣說:「他可能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喪失了和我生死一搏的勇氣。按他的道行估計,該比天師李自然僅差一兩成道基,和我一拚的本錢足夠支撐一刻工夫,他竟然一擊便逃,大出我意料之外,被他逃掉了。」
「大哥,結果是決定了的,是嗎?」姑娘笑吟吟地偎近他問。
「是的,兩種神功一擊之下,只有一個結果。」周凌雲挽了她向木屋走:「我找得你好苦。」
「大哥,我……我請你開……開口。」俞柔柔脫力地抱住他的虎腰,臉偎在他脅旁幽幽地說。
「你的意思……」
「說,要我留在你身邊。我……我畢竟是個閨女,而……而且,我好害怕你罵……罵我下……下賤……」
小嘴被周凌雲溫暖的大手掩住了,抱她的手一緊。
「不要說傻話。」周凌雲托起她的下顎,輕柔地替她拭抹流下的淚水:「我要你回江南,是因為凶險日亟,我喜歡你,所以才要你趕快離開,脫出險境。現在群魔畢集,即使你想離開,我也不會放你走。我一聽到你被趕入西山的消息,便十萬火急趕來找你,老天爺保佑,總算找到你了。申三娘和你的侍女呢?」
「被趕散了。」她狂喜地猛親那溫暖的大手:「等我恢復元氣,再去找她們……」
「我試試看。」周凌雲說,放開她,吸口氣,力聚丹田。
「你試什麼?」她訝然問。
「百了刀在此!百了刀……」周凌雲的叫聲如天雷狂震,附近數里內的凋林積雪紛紛下墮。兩里外一處山巖的積雪,形成一次小規模的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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