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落轉身,這瞬間,三道電虹隨身軀的轉動破空而飛,分射永旭和香海宮主,隨勢飛躍下樓,一閃不見。
永旭反應超人,不敢去接暗器,向側方不遠的香海宮主撲去,砰一聲將香海宮主撲倒在地。
電芒劃出三道晶亮的光孤,發出令人汗毛直堅的飛行厲嘯,繞出至另一面牆壁。
「站著別動!」永旭大叫。
兩名侍女本想走避,聞聲悚然止步。
電芒幾乎擦侍女的胸口飛過,在廳中繞飛一匝,最後勢盡翩然墜地。
永旭一躍而起,苦笑道:「這惡賊竟然藏有鬼手喪門的奪魄回風錐,好險。」
香海宮主狼狽地爬起,驚魂初定,抽口涼氣說:「你不該放他走的,今後,在江湖你將寸步難行,他會用全力對付你,你……」
「我就是逼他來找我,也好替辛大哥減少壓力。」永旭拾起奪魂錐納入百寶囊信口答。
香海宮主推了他一把,白了他一眼問:「你這鐵石心腸的人,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嗎?」
「呵呵!他如果有勇氣殺你,早就下毒手了。」
「你認為他是個怕死鬼?」
「他並不是怕死鬼,而是有自知之明。當我承認是鬧九華的周姓書生時,他已經為自己的生死耽心了。」永旭的語氣充滿自信:「一個開始為自己生死耽心的人,常會做出懦夫的舉動,他殺你的心早已消失了。」
「你是說……」
「姬家那群具有太乙玄功絕學的人必定已將經過告訴他了,連太乙玄功也抗拒不了我,他還敢妄想和我拼骨?所以他絕不敢殺你。呵呵!我已經知己知彼,吃了一顆定心丸,你乾著急活該。」
「你真能勝得了他?」
「不久便可分曉。」
「他會去而復返?」
「今晚不會。由於他的出現,我猜想妖道可能真走了,而其他的人可能半途捨舟就陸,秘密回返九江,乘舟返南昌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宮主,能不能請大魔的人,幫我一次忙?」
「你的事我還能不盡心?說吧!」
「一、傳出姬家的師父是順天王滿天星廖麻子。二、順天王已投入寧王府,助寧王興兵造反……」
「且慢!你這一來,豈不是逼順天王潛匿寧王府嗎?你敢到南昌去找他?」
「正相反,這一來,寧王怎敢將他藏在王府?藏匿欽犯可不是好玩的。行藏已露,聰明的順天王也不會到王府自找麻煩。」
「晤!你的猜測甚有道理。」
「但願所料不差。其三、徹查畢夫子的下落,查出去向訪立即通知我。」
「好,三件事我都可以替大魔答應你。」
永旭隨即告辭,不下樓卻越窗而走。
人多好辦事,大魔一群黑道好漢朋友眾多,三教九流的朋友辦事效果最佳,第二天便查出不少重要消息。
果不出永旭所料,妖道的確反回南昌,不少高手在經過南康府時,改乘水賊的快舟在落星湖隱秘處登岸,化整為零潛近九江。
挹秀山莊姬家的人,另乘快船走了,並未與妖道返南昌,去向尚未查出,必須等船隻靠岸方能進一步追查。
畢夫子失了蹤,並未隨姬家的快船發航。
畢夫子失蹤,永旭早已料及,這惡寇決不敢再以畢夫子的身份亮相,定然在離開九華時就已改變身份,追查不易,只能重新在江湖浪跡碰運氣了。
怪的是濁世狂客與那群小大羅天的人,也突然失去蹤跡,似乎平白地消失了。
半月後,遠自贛江上游傳來信息,姬家雇的船在臨江找到了。
據舟子說,船是在南昌雇的,當晚在生火渡一群老少便神秘的失蹤了,清晨開船,船上只有兩名大漢。
到了臨江府,兩大漢要船在該地等候十天,迄今尚未發現兩大漢返船。僱舟時言明上航吉安府,船資已一次付清。
信江上游也傳來信息,一群神秘男女曾在廣信府出現,在入浙途中,於玉山附近的山區失蹤,很像是挹秀山莊的人,但不姓姬,落店時為首的人自稱姓畢。
午後不久,永旭在倚天閣東面不遠的一座宅院內,會見了香海宮主和窮儒富春申。
「小兄弟,你對這些消息有何高見?」窮儒問。
「那是姬老賊的金蟬脫殼計。」永旭的答覆堅定有力:「他要引我向這兩處錯誤的方向追,故佈疑陣引我上當。」
「你猜想他們往何處去了?」香海宮主問。
「四川。」他不假思索地答。
「不可能吧?恐怕他們已化整為零,遁回浙江老家去了。」
香海宮主說。
「他天台老家產業早已易了主,也料想我會到天台去查他的底,不會回去了。」
「你憑什麼斷定他會去四川?有何根據?」
「四川是順天王的老巢,兵敗後賊伙四散,可以說川陝全境皆有順天王潛伏的黨羽,任何角落皆有賊伙包庇他,糾合舊日賊伙以圖東山再起,也方便得多。寧王成不了大事,我們再散播他潛伏王府的消息,他無法存身,返回四川是他們唯一的安全道路」永旭有條理地分析:「我已得到一些風聲,王府的內府把勢第二號人物寇十五郎,曾經乘船在南康現蹤。這傢伙是李自然妖道的心腹死黨,很可能奉命隨順天王秘密人川,助順天王重新召集兵馬,策應寧王舉事。因此,我打算動身人川。」
「小兄弟,你的推斷合情合理,他們一定逃回四川去了。」窮儒拍拍永旭的肩膀:「明天就動身,我隨你走一趟,不宰了姬家父子,委實於心不甘。」
「呵呵!難怪江湖朋友說前輩氣量小,果然是睚眥必報的難纏人物。」永旭率直地說。
「我不否認。」窮儒說;「人生在世,誰又沒有缺點呢?真正能不受酒色財氣左右的人,又能有幾個?我做人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要對我不利,我將加倍奉還加倍報復,恩怨分明絕不含糊。」
「永旭,我很想也陪你走一趟,可惜一時分不開身。」香海宮主不勝依依:「我的香海宮必須遷地為良,這裡大魔也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找大邪那些人算帳,的確分不開身。」
「你算了吧。」窮儒說:「有你們一大群美女走在一起,走到哪兒都不安全,這比插標賣首更為危險,目標顯著,小兄弟就變成一條死龍啦!」
「司馬宮主,真的,人少容易保持隱秘,說走就走無牽無掛。」永旭說,轉向窮儒:
「富前輩,咱們明晨動身,入暮時分便去僱船,天一亮在鈔關碼頭會合。如何?」
「這樣吧,我去僱船。」窮儒說:「我與水路朋友有些少交情,可以找得到輕便的快舟明早在鈔關碼頭會會,不見不散。」
永旭與窮儒辭出,在街上分手各奔東西。
他到城東北近城根的一條小街,遠遠地可看到城頭上的齊雲樓。九江的名勝有不少的高樓建築,齊雲樓也是名勝之一。
他寄居處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進入東院的客房,他怔住了,門開處便嗅到淡淡的幽香。
房中唯一的長凳上,端坐著一位清麗出塵的少女,天藍色衣裙素淨整潔,佩劍古色斑斕,人生得美,可惜那雙秋水明眸眼神太過陰森。
這雙眼睛他第一眼便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再看一眉梢便恍然大悟,有眉梢那顆不易被人發現的小痣,已點明了這位女郎的身份。
女郎含笑站起相迎,友好地招呼:「冒昧入室相候,周爺幸勿見怪。」
「咦!姑娘是怎麼進來的?」他訝然問,信手掩上房門。門是上了鎖的,如果讓店伙發現房中多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女郎,狐仙的謠言保證不徑而走。
女郎指指唯一的小窗說:「撬窗進來的,賤妾的縮骨法頗有成就。」
「姑娘請坐。」他客氣地說:「客旅疏簡,無物款待,休怪休怪。
姑娘玉趾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女郎告坐畢,陰氣甚重的目光,大膽地凝視著他說:「賤妾有了困難,不揣冒昧前來求助。周爺大概已知道賤妾的身份了。」
「抱歉,在下眼生得很,姑娘貴姓芳名可否見告?」他泰然地說。
女郎不知他的話是真是假,在他的神色上看不出線索,一聲微歎,黯然地說:「妾姓申小名玉梅。在九華踐妾有眼不識泰山,諸多得罪。但在廬山途遇九幽魔判智空和尚,周爺不念舊惡慨然助賤妾與侍女脫身,以德報怨,賤妾銘感五衷。」
「哦!那位蒙面女郎,就是申姑娘?申姑娘的天玄指絕學火候精純,在下還以為是一位老太婆呢,沒想到姑娘如此年輕,在下走了眼啦!」
「周爺見笑了。」
「豈敢豈敢。姑娘說有了困難,但不知可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
「周爺是雙嬌的朋友,雙嬌的師門長輩陰婆,是妾身的一門遠親。她們皆無端死於天台姬家父子之手,妾身誓在替陰婆報仇,但願周爺能助妾身一臂之力,不知周爺可肯俯允?」
「這件事在下義不容辭,上次赴九華,在下就為了替雙嬌報仇而追蹤姬家父子,可惜無功而退。目下姬家父子已經失蹤,可能已遁入寧王府藏身,此仇難報。」
「周爺所獲的消息皆來自大魔一群黑道群雄,他們的消息並不太可靠。」申玉梅微笑著說。
永旭一怔,訝然問:「申姑娘,你怎知在下的消息來自大魔?」
「應該說來自二魔香海宮主司馬秋委,這件事已經不算是秘密。」
「申姑娘的消息倒是十分靈通呢。」
「妾身在江湖道上,也有不少朋友。」
「雙嬌在江湖廣結善緣,陰婆可說是她倆的保縹,朋友眾多,就不足為奇了。」
「妾身的朋友,絕非雙嬌那一類的人。」申玉梅急急分辯,羞紅的秀頰十分動人:「妾身不齒雙嬌的為人,也對她們的朋友反感極深。」
「哦!我記得姑娘那位侍女,曾說過雙嬌的朋友都不是好人。」
「你如果把本姑娘也看成雙嬌那一類蕩婦,算我瞎了眼。」
申玉梅繃著臉說,生氣了,突然站起:「告辭。」
「申姑娘先別生氣。」永旭含笑留客:「在下決無此意,侍女的話便可證明姑娘與雙嬌是完全不同的人。」
「妾身已經調查過了,周爺並非是雙嬌真正的朋友,相識為期甚短。」
「不錯」
「因此,妾身方敢放心來求周爺相助。」
「姑娘說了半天,還沒將求助的事說出來呢,在下力所能逮,願效微勞。」
「妾身已偵知姬家父子的下落。」
一語驚人,永旭大感意外,迫不及待急問:「真的?現在何處?」
「他父子藏匿在何處,尚無確證,但日月雙童的下落已經查出,捉住那兩個小鬼,不怕他們不招。」
「日月雙童現在何處?」他興奮地問。
「在城南郊鏡溪,為恐他們遷區他處,周爺可否一同前往?但……如果周爺制不住姬家父子、明晨妾身多邀一些朋友前往,以免打草驚蛇……」
「不,咱們這就前往。」他欣然說。
「這……周爺有把握……」
「我對付得了他們。」他的話堅強有力:「事不宜遲遲恐生變,申姑娘請立即動身。」
兩人出現在店堂,店伙們大吃一驚,怎麼平空出現一個佩劍的美麗少女?而且是從裡面出來的,這在一家小客棧來說,是極為罕見的事。
店堂中,一個土混混打扮的中年潑皮,正流里流氣倚在櫃上與掌櫃的店伙胡扯,看到申玉梅出現,眼神一變,但並未迴避,與眾店伙一般,傻愣愣地注視著突然出現的美女發呆。
目送兩人出店,潑皮悄然跟至門旁,注視著申玉梅的背影喃喃自語:「這妖女怎麼在此地出現?那年輕英俊的小伙子又是何來路?冷魅冷梅身邊居然出現了男人,異數異數。」不久,潑皮出店,沿小街向府前街而行。
前面小巷口出現一名大漢,劈面攔住大笑道:「哈哈!老趙,九江風起雲湧,龍虎相爭,你在這時光臨,不怕捲入是非場?從何處來?近來得意嗎?」
老趙搖頭苦笑,語氣充滿嘲弄:「得意個屁!還不是雙肩擔一口,混來混去兩手空空,混了半輩子,連棺材本都還沒有著落呢!從上江來,想來找朋友打打抽豐。錢兄,九江有是非,與你有關?」
「你不知道?」「我剛到,從夷陵州乘船到武昌,接著又乘船東下,在船上快悶出病來了,還能知道些什麼?」
「魔邪九華約會的事,你該知道。」
「不錯,這與我無關。」
「兄弟是替大邪歐陽兄助拳的人,真是一言難盡,見了鬼啦……」錢兄將經過簡要地說了。
「難怪,九江真是局外人不能耽的地方了。」老趙苦笑:「弄不好恐怕會引起雙方的誤會,遭了池魚之災才划不來呢。
「哦!冷魅是哪一方的人?」
「冷魅?那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的神秘女郎冷梅?」
「就是她。」
「不知道,她不屬於任何一方的人。」
前面屋角踱出假冒老龍神的鐵爪潛龍苟輝,洪鐘似的嗓音震耳:「她是老夫朋友的朋友,曾在廬山與妖道周旋,向姬家父子尋仇。老夫正因為她失蹤許久,正感到不安呢。你不是草上飛錢午老弟嗎?冷姑娘現在何處?」
「她已經沿南大街走了。」老趙接口:「與一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同行。」
先前草上飛出現的巷口,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十來歲的俊秀書生,一是老婦打扮的老太婆。
「咦!不可能吧?」鐵爪潛龍說:「冷姑娘情場失意,對男人從不假以詞色,怎會……」
「在下親眼看到的。」老趙急急分辨:「在下認識冷姑娘,決不會走眼,不信可至前面的悅來客棧一間便知。她與那位英俊的年輕人是從店裡出來的,店伙們皆感到不可思議,年輕人落店只有一個人,一早外出剛返店,接著就攜美外出,冷姑娘是如何入店的,店伙們皆糊塗了。」
巷口的老婦一怔,走近問:「那年輕人是不是姓周?」
「店伙說他叫周朋。」
「哎呀!你知道他們到何處去了?」老婦焦灼地問。
「不知道。」老趙答。
鐵爪潛龍接口道:「也許,她與周老弟去找敝友去了。」
「貴友是誰?」老婦問。
「老婆婆是……」
「老婦腰子一挺,老態消失,說:「我是香海宮的侍女,領這位公子爺去找周爺。」
「哦!周老弟與貴宮主是朋友。」
小書生一閃即至,星目中冷電四射,厲聲道:「你如果是冷魅的朋友,那你就是姬家父子的黨羽,你說冷魅曾向姬家尋仇,顯然其中懷有極惡毒的陰謀。」
鐵爪潛龍勃然大怒,沉聲問:你胡說!你是什麼人?」
「碧落山莊的李家鳳,周永旭是我的二哥。」小書生大聲說。
鐵爪游龍一怔,說:「李姑娘,你不要血口噴火,老夫這條命是周老弟救的,連冷魅也是他從九幽魔判手中救下的,我們感恩猶恐不及,怎會對他懷有陰謀詭計?冷姑娘在九華便四出追索姬家父子,因為姬少莊主夫婦殺了她的朋友。在該山也因入山搜蹤。幾乎死在九幽魔判手中。」
「敝山莊的人從湖廣來,途經黃州夜泊,發覺鄰船分界,家父夜探鄰船,發現船中是姬家一家老少,親耳聽到姬少莊主說,有冷魅留在九江辦事,定可有成。當時家父急於率全莊精英趕赴九江接應二哥,所以並未理會姬家父子。姬少莊主的話,所指的事必定是指冷魅要計算二哥,你必定也有份……」
家鳳話未完,纖手疾伸,食中二指閃電似的點向鐵爪潛龍的胸口七坎大穴。
鐵爪潛龍經驗老道,早已看出危機,飄退丈外急叫:「且慢動手!此中有誤會……」
錢兄拔出一把匕首,火爆地叫:「這老狗曾經在廬山上出沒,定然是妖道的黨羽,先廢了他,再從他口中逼出誘陷周兄的陰謀來。」
鐵爪潛龍大叫道:「草上飛,你少說幾句不要火上加油好不好?老夫也在找周老弟……」
「你說冷魅是你的朋友……」
「老夫的朋友是在九華遇見冷魅的,她們彼此頗為投緣,事先事後皆不知冷魅的底細,我們也是上當者之一。如果周老弟真被她誘走了,再不趕快追尋,周老弟危矣!咱們趕快循蹤追趕,也許還未得及。」
「老匹夫你想籍機脫身?少做夢。」家鳳逼進說。
「我鐵爪潛龍不是無恥匹夫,你碧落山莊的絕學也無奈我何,老夫要想脫身你們也攔不住。」
「什麼?你……你是鐵爪潛龍苟前輩?」家鳳訝然問。
鐵爪潛龍是白道名宿中聲譽頗隆的前輩,要說他串通冷魅陷害永旭,那是不可能的事。
「正是老夫。咱們趕快派人通知所有的朋友,立即全部出動追查,同時請這位趙兄領路也許還來得及。」
「那就趕快動身。」家鳳不勝焦慮地說,向侍女急急交待:「你趕快回去稟知司馬宮主,請大魔的朋友出動追查,我先走一步。」
他們沿街詢問,出了南門便失去永旭的蹤跡。
城外郊區,小徑進入廬山,行人稀少,向路人詢問,一問三不知,都說不曾見到一雙佩劍的年輕男女。
高手齊出,風雨滿城,敵我雙方的人皆出動搜索,可是,宛如大海裡撈針,一切徒勞。
冷魅與永旭走的是至蓮花峰的小徑,沿途全是些荒僻的茂林修竹,人跡罕見。
深溪發源至蓮花峰,西北流五六里,便成了可通小舟的小河,然後匯入龍開河入江。宋朝的大儒理學宗師周敦頤,曾經在蓮花峰下築室而居,這條溪便命名為談溪,是同夫子故鄉道州的水名,因此世人皆稱他為賺溪先生。
冷魅在前領路,岔人一條小徑,不久便到了溪旁,竹葉下泊著一艘小小的船,侍女小英和小華皆作村婦打扮,站在河岸上相候。
「小芳可有消息傳來?」冷魅走近問。
兩侍女見到永旭,告流露出難為情的神色,小英答:「沒有,迄今尚無動靜。」
冷魅領先上船,向永旭說:「上游兩里地形成一處小灣流,中間有一座長洲,日月雙童藏身在洲上的茅屋內,必須乘船從灣後接近,周爺請上船。」
溪寬不過七八丈,深僅丈餘清澈見底,兩岸竹林深垂溪面,顯得十分隱秘。永旭不疑有他,一躍登船。
船小得只能載三五個人,無篷無槳,像一條在池塘中的捕蝦船。
兩人坐在船中,已顯得擁擠。兩傳女一在船頭一在船尾,各以竹筒撐船,船慢慢地向上游移動,比走路漫多了。
永旭與冷魅對面而坐,面向著上游,微風迎面吹來,從冷魅身上散發飄來的女性幽香,沁人鼻中令他有些心旌搖搖的感覺,而且幾乎是交膝而坐,時間一久,難免有點異樣的感覺。
「申姑娘是何時發現日月雙童藏在此地的?」他找活題分自己的神。
他感到有點奇怪,怎麼今天有點失常了?
似乎氣機極不平靖,竟然有點心猿意馬血脈貢張。
目光一落在美麗的臉蛋上,便會情不自禁將視線往下移,集中在對方胸前那美妙的曲線上,甚至再往下移,心跳的節奏也隨目光的移動而加快,平空生出某種強烈的需要,和某種心蕩的衝動。
他對異性素來就不太注意,對男女的差異看得很平淡,對曾經相處過的異性,從未動過情慾的念頭。
主因是他的恩師是真正的有道玄門方土,對精神上的修練趨向於清心寡慾練精化神,壓下了壯慕少艾的本能。
所以他在美麗的異性面前,談笑自若不拘形跡極為自然。
最近所接觸的姑娘,皆是清麗出生的少女。
駱寶綠、金貞姑、俞霜、李家鳳……無一不是美艷靈秀的少女,他從未對這些異性動心,心中從未動過漪念,今天怎麼了?
那與生俱來的衝動,像浪潮般自心底湧升,一波波地聲勢愈來愈渾雄,怪事!
這位申姑娘固然很美,身材也令人遐思,但眼神太冷,比起金貞始的慧黠可愛差了一大截,更比不上駱寶綠的媚,也比不上俞霜的溫婉可人,更難與家鳳的刁蠻頑皮相較。
他曾與駱寶綠調情,與金貞姑肌膚相親,與家鳳治傷,但心中毫無他念,怎麼今天相坐,便感到異樣了?
無端興起需要和佔有的情慾,太不尋常了。
他並未想到其他原因,只怪自己把持不住意馬心猿,也許真到了壯慕少艾的危險期了。
冷魅迴避他灼熱的、異樣的目光,垂下頭低聲答:「昨天有位朋友偶然發現的,跟蹤到達此地。」
「還發現了些什麼人?」他問。
「好像還有一男一女。」
他因對方垂下粉頸,看到羞態而更為心蕩,不自覺地伸手握住了冷魅柔若無骨的左掌。
糟了,肌膚相接,異性相吸,只感到如中電觸,奇異的、令他氣血資張的感覺,從手掌迅即傳抵內心深處。
猛地全身一震,氣息立即呈現反射性的粗濁,心動神搖,眼前出現了異象,似乎看到的不是申姑娘,而是風情萬鐘,誘人犯罪風流冶蕩艷名四播的香海宮主。
他手上用了勁,左手伸出了,要將對方擁入懷中了,他已經難以克制自己的衝動了。
這瞬間,他看到冷魅抬起頭,眼中有可怖的、令他心悸的冷電寒芒,然後是纖手一伸,食中兩指已光臨他的期門大穴,接著是重穴鳩尾也挨了一擊。
他大吃一驚,經過千錘百煉的超人自衛反應,命令他出手招架並躲閃,可是,心念並未能驅動已發僵的身軀,僅身軀略動而已。
「奼女浮香!」他拚力大叫,突然昏厥。
醒來時,首先便感到身軀在起伏搖晃。
張開雙目,便看到上面竹編的船篷。
「我身在船上。」他吃驚地脫口叫。
記憶清晰了,不錯,他是在船上被擒的,但不是在這種大船。
他挺身起坐,只感到頭胸仍感昏眩,心念一動,氣機立生反應。
「我被制了氣機!」他脫口叫。
「是的,但不是制,而是散。」身旁傳來人聲:「你已經成了極平凡的人,動拳腳並無大礙,但不能用勁,因為氣門穴已破奇藥所制,用勁便會岔氣,痛苦難當。」艙窗半開,窗下盤坐著冷魅,臉上不帶表情,僅陰冷的目光依舊。衣裙也換了,是水湖綠的絹衫裙。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他平靜地問。
身在險境,他必須冷靜地思索自救之道,憤怒與怨恨皆無濟於事,反而令靈智不清。
「以後你會明白的。」冷魅說,臉轉向窗外,不敢與他平視。
「你身上為何帶有這種淫藥?那是靈狐郭慧娘引誘良家子弟的歹毒藥物、」他問。
「奼女浮香人鼻即情動,但你竟然在許久之後方行發作,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我曾經惡形惡相嗎?」
「有一點,所以我認為你極端了不起。」
「你是靈狐郭慧娘?」
「不是。
「你真姓申?」
「我的真名叫冷梅。」
「怎麼會是你?」他不勝驚訝:「冷魅冷梅與凌波仙子雍壁,皆是最討厭男人的亦正亦邪神秘女郎,我決不相信你是冷姑娘。」
「信不信由你。」冷魅冷冷地說。
他長歎一聲,大有英雄末路萬念俱灰的感慨,瞥了窗外一眼,窗外只看到藍天白雲,耳中聽到了流水和波濤聲,與颯颯的風聲。
「這是何處?」他問。
「這是上航的中型客船,你我的住處是官船,已離開九江百里以上了,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
「喚!難怪精神充沛呢。我感到餓得發慌。能不能給我來些食物充飢?我這人號稱酒囊飯袋,俄不得。」
冷魅敲擊艙板,後艙門開處,小英在外面探頭人內問:「小姐有何吩咐?」
「替周爺送些食物來。」
「是,小姐。」小英答。
不久,小英送來食盤,三某一湯有魚有肉,不像是囚糧,他受到優待,可惜沒有酒。食畢,小英送來一壺茶撤走食具。」
他喝了一口茶,目光打量四周,四周除了兩副睡具之外,一無長物。
「好像申牌左右了。」他說。
「是的,今晚要夜航。」冷魅木然地答。
「你要帶我到何處去?」
「屆時自知。」
「我已是任你宰割的附上肉,說了豈不甚好?」
「我不能說,免得你心中更為不安。」
「呵呵!似乎你對我真夠情義呢。」他嘲弄他說:「女人,真是不可思議不知感恩的東西,難怪孔老夫子說誰小人女子為難養也。」
「你說什麼?你……」
「我說錯了嗎?」他冷冷一笑:「我在九幽魔判手下救了你主婢四人,不要說我不知道,其實我一進房,就看出你是在廬山擄我的蒙面女人,也知道你是我在九幽魔判手下所救的四女之一,你是這樣來報答我的?」
「我……我……」
「你是不是要我做你的情人?」
「你……你你……」冷魅臉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認為自己這麼淫賤,來吧,我是不在乎的,對我並沒有多少損失。男人一生中多幾個女人,是不會挨罵的,世俗不會嘲笑好色的男人,是嗎?」
「啪!」一聲響,冷魅抽了他一耳光,眼眶紅紅地。
「你給我住嘴!」冷魅幾乎在尖叫。
「怎麼?刺痛了你是不是?」永旭語音陰冷:「你有霸道的動情藥物,我怎能抗拒你?
其實,你貌美如花,人見人愛,即使不用奼女浮香,我也會甘心做你裙下之臣,你連這點自信都沒有?」
冷魅的掌又舉起來了,但卻高高舉起落不下來,上齒咬著下唇,似是恨極。可是,強忍著的淚水,終於流下雙須,她流淚了。
「我決不信你是個淫賤的女人。」永旭沉聲說。
「你……你你……」冷魅雙掌掩面而泣。
「告訴我,到底為了什麼?」永旭溫柔地將她挽入懷中,語氣出奇地溫柔:「冷姑娘,我知道一些有關你的身世傳聞,聽說是你已訂了親的末來夫婿,和別的女人……」
「請你不要說了。」她痛苦地在他懷中淒然大叫。
「冷姑娘,聽我說。男女的結合,是不能勉強的,錯誤的婚姻,那是無盡的痛苦。天下間沒有盡善盡美的人,你不能因為一個遺棄你的男人,而遷怒世間的男子,向天下的男人報復。你年輕貌美,你有未來的大好前程,你會找到一個摯愛你的終身伴侶,用不著為了一個不值得你愛的人而催殘自己。靈狐是個天生淫賤的女人,你能學她嗎?你怎會交上這種朋友?」
「求求你,讓我靜一靜。」冷魅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在他懷中戰慄。
「你外表堅強,其實內心軟弱,感情內蘊。」永旭用衣袖替她試淚:「不管怎樣,我原諒你,只希望你能知過能改,及早回頭。」
「我……我……」
「你好好休息,冷靜地走下心想一想。」他柔聲說,扶她在對面的席上和衣躺下,展開薄被蓋妥。
冷魅躲在被內飲泣,十分傷心。
前艙門拉開了,一名臉色青中帶白的大漢厲聲問:「冷姑娘,怎麼一回事?」
「你走開!」冷魅在袋內大叫。
後艙門開處,小芳急搶而人,鳳目怒張,叱道:「小姐叫你出去,你聽見沒有?走!」
大漢嘿嘿陰笑,退出門外說:「你們利害,看你們還能神氣幾天?哼!」
小芳憤然將艙門拉上,重重地加閂扣。
「姑娘,那是什麼人?」永旭向小芳向。
「你少管。」小芳白了他一眼說,出艙而去,信手拉上後艙門。
他走近艙窗向外瞧,外面的般板走道不見有人,伸首外出,便看到兩端有兩名船夫,坐在前後艙面監視著舷板。
對岸青山起伏;下面濁流滾滾,遼闊的江面船隻往來不絕。風帆吃飽了風,船向上游徐徐航行。
冷魅已到了他身旁,倚在他身左坐下說:「不要試圖跳江脫身,你的體力無法自救,跳下去死路一條。」
「你打算怎樣處治我?」他問。
「我……我……我不能說」
「冷姑娘……」
「沒有用的,我不能說。」冷梅的語氣十分堅決。
他搖搖頭苦笑,不再追問,問也間不出結果來。
他的目光,落在下游三兩里外的一艘小船上,說:「看到那艘單桅船嗎?能面上站著兩個穿勁裝的人,可惜太遠了看不真切。」
「穿勁裝平常得很。」冷魅說,由於目力沒有永旭銳利,更是看不真切。
「他們的速度比我們略快些,天黑或許就可以趕上我們了。」
「天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他們是否趕上來,與我們無關。」
「你不怕我的朋友追來。」
「我已經暗中偵查你好些時日,幾乎已摸清你的底細。」冷魅頗為自信地說:「你很少與大魔接觸,大魔也為了加緊偵察大邪那些黨羽而奔波,真正與你接觸的人是香海宮主。她們那些人,不客氣地說,還不配與我正面衝突,無奈我何。」
「你頗為自負呢。」
「事實是我的確比她們強。」
「但願你能永遠保持強勢,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強中自有強中手:道理你該明白。」
冷魅的臉沉下來了,自負的神色一掃而空。
久久,誰也不再出聲說話。
天色逐漸暗下來了,江風更緊,風帆獵獵有聲,航向一折,速度加快了些。
後面,那艘單桅船已拉近了一里左右,艙面除了舟子之外,已看不到岔眼的人。
永旭遙望著對面的景物發呆,心中思潮起伏,不勝煩惱。迄目前為止,他並不耽心自己的生死,冷魅要的是他的人,不是要他的命。
以冷魅這種自負的美麗女人來說,決不會要一個半廢人做情夫,早晚會給他服食解禁制氣機的藥,除去氣海的禁制。
那一天一到,就是他恢復自由的時候了。
由散氣機的藥物,他想起百寶囊中自己所有的各種奇藥,細想那些藥與這種毒藥性質相近。
如果百寶囊在身邊,該多好?
他的百寶囊和劍都被沒收了,但願冷想並未丟棄,也許尚在船上呢,在頹喪中,他心中湧起一線希望,希望百寶囊尚在船上。
如果在船上,目下藏在何處?又如何能弄到手?
異性身上特有的氣息猛往鼻中鑽,那是一種間歇性似香非香的氣味,一種吸引異性的異香。
他轉過頭來,用心地注視倚在他身旁的冷魅。
這女人其實很美,唯一的缺點是眼神太陰冷。
但這時,也許是剛才哭泣過,女人哭泣就是軟弱的表示,陰的的眼神似乎消失了,好像換上了楚楚可憐的動人神韻呢。
兩人是盤膝並坐在窗口的,冷魅發覺他的注視,轉臉察看,兩人的目光互相吸住了。她的眼神不再陰冷,似乎突然發覺自己失態,臉一紅,慌亂地轉回峰首,低下頭不勝嬌羞地撫弄衣袂,只感到渾身一陣熱,芳心怦然。
永旭一怔,被她那嬌羞的神韻引起一陣心跳。
不久,永旭的低柔語音,打破沉默的僵局:「冷姑娘,你在想些什麼?」
她的頭垂得更低,臉上的紅霞已延至耳根了,不安地挪動身軀,想將坐的距離拉遠些,但並非真想移開。
「你怎麼不說話?」永旭追問。
「我……我想有關你……」她的回答幾乎難以聽清。
「我的事沒有什麼可想的。」永旭說。
「你……你怎麼交往的全是些壞女人?」
「壞女人?你說香海宮主?」
「還有……蘇杭雙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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