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園成為黑道好漢們活動的中心,主人週一帖事實上已被軟禁,這些好漢們反客為主,出入居然不掩起行藏,公然走動百無禁忌。
這些人是誘餌,用意是吸引俠義道朋友的注意。
這是一場決定性的狩獵,雙方各展奇謀鬥智鬥力。
鬼面神失了巢,橫定了心周旋到底,將主力集中隱藏,進入河南地境,行敵後的報復性突襲,要逐一殲除路莊主的得力親朋好友,以及這次攻入藍家大院的首要助拳人。
另一部分人則公然現身,吸引路莊主的注意,碰上強敵則遠走流竄,碰上弱的便明暗俱來殲除而後已。
這一招十分歹毒有效,路莊主雖是勝家,不敢早早送走助拳的朋友,反而成了被動的輸家。
當然,路莊主也不是好相與的人,也暗中集結主力,廣佈眼線,全力搜尋黑道好漢的主力所在,只要獲得正確的下落,便發起決定性的閃電性攻擊。對那些騷擾性、吸引性的小股人馬,暫時不加理睬,僅派了一些人暗中監視。
在信陽露面的這一小撮人,以公然露面的以女殘眾香谷眾女為主,實力相當堅強,用意似乎不止於騷擾而已。
沒能吸引到路莊主的人,主事人卻突然改變目標,轉而對付第三者飛災九刀,捨本逐末。
義陽老店計謀失敗,主事人居然不改變計劃,仍然以飛災九刀為目標,甚且變本加厲召集人手,橫定了心全力相圖。
也不能怪主事人全力以赴,飛災九刀正全力搜尋鬼面神的下落,有如心腹大患,不除去飛災九刀,必定威脅鬼面神一面主力的安全。
人都往杏園集中,而眾香谷的人卻在同一期間北行,可把路莊主派來監視的人弄糊塗了,搞不清這一股人弄些什麼玄虛,難免疑神疑鬼亂了腳步。
近午時分,人分批離開杏園。
最後走的五名老少,逐漸接近了程貞引誘飛災九刀上當的樹林。
前面一株大樹後,踱出神態雍容的青衫客。
走在最前面的灰衣花甲老人,看到青衫客出現攔路,居然沒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陰陰一笑,舉手示意要跟在後面的四位同伴放慢腳步。
青衫客攔在路中,背手而立神態悠閒,赤手空拳面對五個佩了刀劍的人,夷然無懼毫不介意。
「果然不錯,飛災九刀有同伴。」灰衣老人走近獰笑著說:「老夫料中了。小輩,貴姓呀?」
「沒有通名的必要。」青衫客微笑著說:「無名小卒,通了名閣下也不知我是老幾。」
青衫客外表的確像三十餘歲的壯年人,氣宇軒昂一表人才,難怪灰衣老人叫他為小輩。
「你是飛災九刀的同伴吧?」
「是,也不是。」
「怎麼說?」
「飛災九刀也不知道我是老幾,反正他把我看成朋友,這就夠了。」
「是你潛伏在他所住的客房的外間,抽冷子偷襲殺死了咱們一個人,對不對?」
「我堅決否認。」青衫客鄭重地說:「迄今為止,我還沒有開殺戒。只除了一件事我必須伸手管之外,你們的恩怨是非皆與我無關。再說,飛災九刀有足夠的自衛能力,他根本不需要我插手替他助威。」
「小輩,你否認沒有用。」
「你們怎麼想怎麼說,悉從尊便。我找你們,是要從你們口中,查證一件事。」
「可惡!你知道你在對什麼人說話?」灰衣老人怒火上衝:「老夫……」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只知道我要辦的是什麼事。」青衫客一直保持和藹可親的神色,但說話的口氣可就充滿火藥味:「我知道你們已經查出,義陽老店中住了十餘位形跡可疑的男女,打算派人明暗一齊來,把那群人清除掉,因為那群人很可能是飛災九刀的人。閣下,把你們的計劃和打算,告訴我好不好?」
「等擒住你之後,老夫保證一定告訴你。」灰衣老人惡狠狠地說:「你可能是那群男女中的一個,老夫要從你口中搾出你們與飛災九刀勾結的內情。」
「不要先入為主,你這種老江湖應該不做魯莽的事。閣下,你還沒將計劃和打算告訴我呢!不要我催促吧?大家不傷和氣好不好?」
「好吧!就告訴你好了。」灰衣老人陰笑:「飛災九刀的同伴,必定是同樣了不起的高手,另有人負責對付你,老夫可不想爭功,再見……」
五個人幾乎同時飛退,速度十分驚人。
「還沒交代清楚,走得了嗎?」青衫客高叫,身形電射而進,速度快了一倍。
可是,第一群暗器像飛蝗,漫天徹地迎面射到,其中有不少專破內家氣功的歹毒利器,飛行的奇異銳嘯令人聞之心寒。
青衫客不敢不躲避,側閃兩丈撲地急翻。
灰衣老人的輕功已經非常高明,再發射歹毒的暗器相阻,這一招十分有效,追趕的人不但不敢放膽追,而且必須隨時提防對方乘機反撲急襲,追的速度因此而銳減,不可能追上了。
五比一,竟然不戰而走,而五個人的暗器卻又十分厲害霸道,青衫客真該冷靜地分析利害的,敵勢不明舉動反常,窮追顯然失策。
追了兩里地,前面里餘的杏園在望。
五個人並沒逃散,也無意分散而逃。
青衫客剛動疑,剛想停止追趕,前面五個人倏然同時轉身,灰衣老人而且仰天哈哈狂笑。
青衫客一怔,被對方反常的舉動所困惑,本能地感覺出有些什麼地方不對,不由自主煞住腳。
「總算引來了一個人。」灰衣老人得意地說:「幾批人四出做誘餌,咱們這一組是最先成功的人。喂!諸位可以現身了。」
四面八方出現了二十餘名男女,左側方的三個,是貝如玉和兩個鬼王。
「是他,沒錯。」貝如玉恨恨地說:「在鐵城山,這狗東西出面警告本殿的人,不許干預碧落宮的事。麻前輩,他不是飛災九刀的人。」
灰衣老人一怔,老眼中凶光暴射。
「貝少殿主,他已經承認是飛災九刀的朋友。」灰衣老人麻前輩不悅地說:「你可不要存心替他開脫,影響老夫的聲譽。」
「麻前輩……」
「擒住他之後,不怕他不從實招供。」麻前輩沉聲說:「是不是飛災九刀的同伴,自有分曉。
這小輩武功不錯,輕功更是傑出,咱們不能讓他作困獸之鬥,不能讓他賺回老本,一起用暗器先擺平他……」
青衫客已看出情勢惡劣,赤手空拳怎擋得住二十餘名高手合圍用暗器聚擊?猛地向貝如玉三個人飛撲而上,先殺出重圍脫身再說。
糟了,黃泉殿的冥河地火珠,是暗器中最歹毒的一種,一開始就碰上了最可怕的暗器。
貝如玉與兩鬼王三手齊揮,九顆冥河地火珠成網狀迎面撒到。
青影如虛似幻,折向急射,淡淡的身影似流光,脫出了冥河地火珠的暗器網。
但身形一動,便知上當了,假如真是冥河地火珠,對面合圍的人豈不也一同遭殃?
果然不錯,是假的冥河地火珠,半途便已在半空爆炸,爆散出九團青灰色的毒煙,迎風一吹,毒煙散佈成三丈方圓的毒煙陣。
撲出方向的另三個中年人,拋出九枚翩翩飛舞的淬毒蝴蝶鏢。
大袖交叉一揮,罡風大作。
可是,蝴蝶鏢是使用袖風者的剋星,隨罡風加劇飛舞,交叉穿梭旋舞令人眼花撩亂,不但不被袖風刮飛,反而八方旋舞飛行,威力平空增加數倍。
青衫客總算武功超絕,反應更是快得匪夷所思,袖揮出身形卻後躺,倒地便急速滾轉,九枚蝴蝶鏢失去準頭,全部落空。
後面,是毒煙陣,他必須側滾,奮全力向一側貼地滾出危境。
另有其他的暗器,暴雨似的跟蹤連續飛射。
剛躍起,便感到右大腿一震,麻木感隨即光臨。顯然被某種有毒的,可在片刻間令人麻痺,失去活動能力的歹毒暗器,而且是可擊破內家先天護身氣功的暗器擊中了。
躍勢出奇地狂急,生死關頭,他居然忍受得住麻木感,與迎面攔截的另三個人貼身了。
這三個人都是年已半百的高手,不使用暗器,也不用兵刃截擊,同聲大吼,挫馬步六掌齊吐,渾雄無比的排山掌力,以推山填海硬攻的招式聚力行雷霆一擊。
「彭彭……」掌勁袖風接觸。
「砰匍……」三個高手倒摔而出,被袖風震飛,摔倒在草叢中,地面似乎也在撼動。
青衫客也佔不了多少便宜,暴退三步,失去破圍脫身的機會,果真是一步錯,全盤皆輸。
毒煙陣一湧而至,他已無力前衝脫困。
麻木感來勢洶洶,毒煙也令他無法在力拼後屏住呼吸,這瞬間,已吸入不少毒煙。
求生意志激發了他生命的潛能,他忘了麻木感,克制了昏眩感,猛地飛躍而起,從摔倒的三個人上空飛起,竟然遠出三四丈外,突破輕功極限的境界,眨眼間已破圍出困,再一躍便遠出七八丈外,電掠而走。
後面,追來的人像鴉群。
遠出兩百步左右,精力已盡,感到眼前一黑,頭重腳輕,重重地向前一栽。
這瞬間,朦朧的視界中,突然看到模糊的黑影出現,撞上了。
昏厥的前一剎那,他知道自己並沒摔倒,便失去知覺,不知身在何處。
神智終於恢復,似從虛無中返回塵世。
緩緩睜開雙目,眼前景象漸漸清晰。
原來躺在濃蔭蔽日的松林下,地面的兩三寸厚松針躺得好舒適。
身側伸來一隻朱漆壺葫蘆,持葫蘆的手堅強有力。
「喝兩口酒,可以加速血液流動。」熟悉的語音令他心中一寬:「毒已離體,右腿的淬有麻痺毒的旋風鏢擦傷了皮肉。青衫大叔,你的命大,死不了。」
他挺身坐起,頭腦仍感到昏眩。
「幸好碰上你,李老弟,謝啦!」他接過葫蘆喝了兩大口酒:「天殺的!那些混蛋一點也沒有武林人的風骨,他們呢?」
「追趕無望,只好走啦!可能撤回杏園去了。」飛災九刀坐在他身旁狀極悠閒:「幸好我在毒魔的師兄處,獲得不少解毒和辟毒的藥物,不然也救不了你。」
「這些混蛋……」
「無雙秀士躲在杏園發號施令,這次他是布下天羅地網對付我的。蟻多咬死象,大叔,你就不夠聰明,你以為你對付得了一大群牛鬼蛇神?」
「你聰明……」他抗議。
「我當然聰明,沒有把握,決不逞匹夫之勇,所以我在鐵城之約中,能保得住性命。」
「我雖然很少與這些高手名宿打交道,但我認為你對付得了毒手睚眥那六個雜種。」
「你錯了,大叔。」飛災九刀搖頭苦笑:「那天不只有六個人應約,約會處的山叢縫隙中,頭一天晚上就躲著九個帶了水和食糧的人,我如果晚走一步,就會出現一比十五的凶險局面。」
「這些混蛋,哪配稱高手名宿?簡直就丟盡武林人的臉面。哼!我真該開殺戒了。」
「哦!你以往沒殺過人?」
「見鬼!我一輩子除了這次出外活動之外,不曾與人交過手。」
「真的?」
「我為何要騙你?」
「你用什麼兵刃?」
「刀和劍比較有所成。」
「我會替你弄到一把刀。」
「這……」
「有興趣到杏園嗎?」
「你是說……」
「採用山東響馬白衣軍的戰術,出其不意突襲擊杏園。像尖刀一樣,猛然貫入大開殺戒。」
「這……」
「我們如果不殺殺他們的凶焰,他們就會像纏身的冤魂般死纏不休,明暗齊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殺得他們落花流水,心膽俱寒,他們就會望影而逃了。」
「可是……」
「大叔,他們已經把你列為目標,今後你將防不勝防,隨時都可能被他們剝皮抽筋。」
「好,咱們……」
「對,這才是自保的不二法門。走,首先你得有一把殺人的刀,靠一雙大袖成不了事的。」
他一蹦而起,眼中出現肉食猛獸特有的光芒。
杏園不是什麼宏麗或秀雅的別墅,只是一座不怎麼大的園林住宅,十餘棟房舍而已,前面還有一棟診病的客室,接待登門就醫的病患。
週一帖很少出診,他本身曾在州學舍就讀,中過秀才,所以身份地位都高人一等,他自己也以儒醫自稱,因此連那些達官貴人也請不動他的大駕。他的秀才身份,比他那些老同行幸運多了。
能到杏園請他診治的人,也必定是本城有身份地位的人,因為他的診費比同行郎中貴十倍,普通小市民還真不敢上門。
飛災九刀與青衫客,出現在杏園北面裡外的山坡樹林內,居高臨下俯瞰,一目瞭然。
園內罕見有人走動,靜悄悄頗為反常。
「我想,你已經拿定主意了,大叔。」飛災九刀沉靜地說。
青衫客的左手,有一把連鞘狹鋒單刀。
「是的,李老弟。」青衫客肯定地說。
「殺人,是一件十分嚴肅,十分殘忍,而又萬不得已的事。」飛災九刀語重心長地說:「不管是徒手搏鬥或者以兵刃拚搏,除非你不出手,出手便是有你無我的局面,所以必須鄭重其事。
你要是心存慈悲之念,或者出於遊戲風塵的念頭,你最好不要跟著我,因為我所要面對的人,都是想殺我的人。
我每一刀都是飛災,每一刀都必須在最快速最有效的致命關頭揮出,你沒開過殺戒,一定會心中驚駭……」
「你有個完沒有?」青衫客笑問。
「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也等於是間接告訴你如何保全你自己的命。」
「好了好了。」青衫客不笑了:「我也是有目的而開殺戒,你知道嗎?」
「不知道。」
「他們,這些人,已經威脅到我的親友們的安全。我本來是負責暗中保護的,目下已暴露行藏,不但親友們的安全可虞,我自己也成了他們搏殺的目標。你說,這理由充分嗎?」
「充分,還有一件事請留意。」
「什麼事?」
「不要殺一個叫呂春綠或呂綠綠的女人。」
「咦!她……」
「抱歉,恕我不能把理由奉告。」
「可是……」
「我已經看到她進城去了,不會留在杏園。但這些人行動詭秘,她是否從另一條路重回杏園就無法估料了。」
「我怎麼知道哪一個女人是她?」
「碰上她,我會告訴你的。」
「還有,會不會碰上週一帖的人?如果磁上了……」
「會的,週一帖是第一個向鬼面神歸順輸誠的人,鬼面神許以優厚的條件,他便背叛了路莊主,改奉鬼面神的旗號。
他本人武功底子厚,所有的僕人都相當了得,所以他必定與無雙秀士的人並肩聯手,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了,該知道是他是誰了吧?」
「知道了。」
「好,咱們該下去了。」
兩個人像瘋子般衝入杏園,手中刀發出懾人的森森刀氣。
計劃中,是以雷霆萬鈞的聲勢殺入,見一個殺一個,徹底殲除留在杏園的無雙秀士一群首腦人物,快速的強襲對方必定措手不及,必定全園大亂,乘亂殲除事半功倍,勝算在握。
可是,十餘棟房舍鬼影俱無,連狗都不見蹤跡,是一座空園。
兩人不死心,再搜了一次。
站在空寂的廳堂中,兩人相對苦笑。
「奇怪!怎麼可能全部撤走了的?」飛災九刀眉心緊鎖:「我在碰上程姑娘之後,曾經悄然在園外偵查片刻。
後來他們分批離開進城,我跟蹤第四批人半途折回,發現大叔你中伏受傷。週一帖一門老幼加上僕人奴婢,至少也有五十名男女。
無雙秀士派出的人,也只有他人手的半數而已,重要的人都在他身邊,他或許帶了人秘密走了,但週一帖一家,沒有也跟著走的理由。」
「也許是路莊主的重要人手,已經秘密趕來了,走漏了風聲,無雙秀士吸引河南群雄目的已達,匆匆撤走是情理中事。週一帖背叛了河南的人,他敢不走?」青衫客提出自己的看法:「顯然你我估計錯誤,失敗了。」
「唔!我總覺得……」
「覺得可疑?」
「是的,可疑……唔!恐怕……恐怕……」
「恐怕什麼?咦!你怎麼啦?」
飛災九刀臉色大變,汗毛直豎的現象極為明顯。
「南陽紀家的慘事重……重演……」飛災九刀嗓音都變了,倒抽了一口涼氣:「到後園去找地窖,老天,但……但為什麼?」
不等青衫客多問,他向後堂飛奔。
這一帶大戶人家,普遍建有地窖和地屋。地害用來躲賊躲災,地屋用來藏冬日食用的果蔬。
地窖不易找,地屋由於屋頂高出地面一半,所以一看便知,那只是一個大地洞,上面加蓋屋頂而已,只有房屋一半高。
找到了地窖,在東跨院的地底下,出口不知通向何處,進口在院牆下。
揭開堵口的六塊大方磚,地窖門出現。
拉起門,兩人感到渾身發冷。
男男女女的屍體,堆積的高度已經接近地窖門。處理屍體的人不進地窖,把屍體往下亂丟,難怪堆積在進入的地道外。
沒有血腥,沒有屍臭,是毒死的,屍體仍溫。
砰一聲大震,飛災九刀脫手放下地窖門。
「狡兔盡,走狗烹。」他悚然地說:「無雙秀士,你好狠毒。」
「我……我我……我呃……」青衫客臉色泛灰,一陣嘔吐,把早餐的食物全吐出來了。
一個沒開過殺戒,沒見過大量死屍的人,突然看到大量被毒死的恐怖屍體,嘔吐是正常的事,沒被嚇昏已經很不錯了。
「我要去找程貞。」飛災九刀凶狠的神情相當嚇人:「她,只有她才能有大量的毒藥殺許多的人。」
義陽老店的東主,這幾天真是寢食難安。
旅客飛災九刀替店中帶來了災禍,已經夠令人頭疼了,而其他旅客也不斷發生意外,真像是走霉運的對日,受不了。
當五個像貌兇惡獰猛的中年人,氣勢洶洶地闖入店堂,撥開上前查問的店伙時,店東便知麻煩又來了,趕忙示意所有的店伙免管閒事。
五個中年人闖進了二進院,在西首的一排上房前面小院子一字排開,像足了凶神惡煞。
這一排上房住了十餘位男女,主人是女的,像是大戶人家的內眷貴婦,住進店就一直不曾露面,膳食皆由店中的僕婦送來,由使女與健僕接過之後,便打發僕婦離開,不許前來打擾。
五個中年人示威性的行動,立即引來了兩名健僕和兩位美麗的侍女。
「諸位。」一位健僕和氣地問:「有事嗎?」
「叫你們的主人前來答話。」為首的中年人獰笑著說,言行舉止極為托大狂傲。
「諸位是……」
「雲夢五奇。我,老大青蛟郭義。」
雲夢五奇,湖廣的著名水寇,殺人越貨的悍匪,江湖朋友畏之如虎的狠角色。
黑道朋友與綠林道(綠林泛指水陸匪盜)暗中通聲氣是事實,狼狽為奸也是事實。
但對外通常劃分界限,決不會公然往來,沾上了匪盜,就會引起官府的注意,以後麻煩大了。
鬼面神被逼急了,把匪盜也用上啦!
這叫狗急跳牆。
江湖大火並的局面出現,就會有許多許多的人捲入。
綠林道自然而然地與黑道掛鉤結合,俠義道也必定與白道並肩站,所以雲夢五奇的出現,該不是意外。
「哦!原來是江湖的幾位舵把子,失敬失敬。」健僕臉色微變,口氣依然保持沉著:「請先示來意,以便向敝主人稟報。」
「有人指證貴主人是飛災九刀的黨羽,郭某要證實這件事。」
「哦!證實了又……」
「廢話!快叫你們的主人出來。」
「你們打算在城中大庭廣眾間,亮名號行兇?」
「混蛋!你是什麼東西……」
房門開處,碧落宮主出現在廊上。
「好哇!青蛟郭義,你撒野到我碧落官的人頭上來了。」西門宮主冷笑著說:「你的腦袋在河南值不了幾個錢,但保證有人拎了你們五奇的腦袋至湖廣領賞。」
五奇神氣不起來了,青蛟郭義一臉尷尬。
「怎麼會是你們?」青蚊訕訕地說,並不是害怕:「碧落宮的人不以真面目公然行走,難怪引起誤會。酆都五鬼輸不起,認為你們暗助飛災九刀,所以……所以……」
「所以,唆使你們出面,以強盜面目叫陣打劫?」西門宮主語氣雖凌厲,並沒有強烈的敵意:「你希望得到些什麼?本宮主也許能打發你一些……」
「這是誤會,誤會。」青蛟打退堂鼓:「宮主本來是為藍老大助拳的,自然不可能反而幫助飛災九刀……」
「那可不一定哦!」西門宮主語氣怪怪地:「本宮主替藍老大助陣,事先已經表明只找八荒人龍蕭嘯天的態度,不收他的任何禮物,這是本宮主不可改變的承諾。
藍老大居心叵測,用手段誘使本宮的人對付飛災九刀。本來他成功了,可惜他的堂弟無雙秀士,在本宮主面前表現得太惡劣,不像個人樣,所以本宮主取消了承諾與協議,錯不在我。
本宮主與飛災九刀無冤無仇,連死仇大敵必要時也可以變成朋友,所以你如果發現本宮主與飛災九刀成為同盟,可不要大驚小怪。」
「西門宮主,你最好不要有這種念頭。」青蛟的語氣中有威脅:「真有那麼一天,雲夢五奇將毫不遲疑向貴宮的人揮刀。」
「不必等那一天,你們現在就可以揮刀。」西門宮主步入小院:「你還等什麼?」
「還不是時候。」青蛟偕同伴向後退:「西門宮主,八荒人龍不在此地,你最好早離疆界,免滋誤會,負責暗中下手的人,恐怕已到達附近了,你最好及早化暗為明表露身份。打擾了,再見。」
目送五人去遠,西門宮主眉心鎖得緊緊地。
「嚴防有人暗算。」她向緊隨在身後的余紅姑下令:「如果可能,要活口做證。」
「是的,屬下這就吩咐下去。」總管余紅姑欠身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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