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羅地網張開了,五個羅網中樞已建立完竣,眼線密佈,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派至各州縣的高手正被陸續召回,各地的稅站因缺乏高手撐腰,不敢太大膽妄為了。
石和尚被劫的消息,把走狗們激怒得快瘋了。一個默默無聞的江湖小輩,居然膽大包天向欽差府的人搶劫,那還了得?簡直欺人太甚。但木客十名高手無故屍橫永安村,卻令走狗們人人自危,聰明的人心中有數,這樁血案必定與林彥有關。
這是自虯鬚丐失蹤之後,走狗們死傷最慘的頭一樁血案,大事不妙。
林彥混在下九流社會,他像貓一樣有耐心,像豹一樣機警,留意欽差府的動靜,守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耐心在等候梁剝皮外出,準備行博浪一椎。
可是,他到底缺乏經驗,也沒有可用的人手,始終無法掌握梁剝皮的行蹤。有一天被他在北大街等到了。可是,梁剝皮的儀仗比秦王出巡還要神氣,僅是鳴鑼開道的人就有二十名之多,一排八人大轎型式完全相同,每一大轎不但轎夫高矮衣著相同,連四周的護衛也人數相等,誰也不知道這惡賊藏在那一乘轎內。
他想到外地去等。梁剝皮經常帶了大批走狗和北衛軍至各州縣巡視,名義上是視察稅務,事實是至各地搜刮,最遠一次曾經遠至大漠花馬池附近,兩千名親衛軍所經處,各地等於是遭了一次兵災。
在路上行刺要方便些,他必須確實地掌握梁剝皮的行蹤;據他所知,梁剝皮如果出巡,在兩百里之內必定秘密出發,遠出兩百里方大張旗鼓沿途示威。因此如不能確實偵悉奸賊正確的行期,一切徒然,他不能遠出兩百里外去等,誰知道奸賊向那一方巡視?
人手不夠,他極感苦惱。
虯鬚丐在何處?有一個老江湖提攜,該多好?
他必須找到虯鬚丐,他太孤單了。
在欽差府附近等了好幾天,這種守株待兔的工作單調、枯燥、乏味,等得他心中冒煙,一無所獲,委實不是滋味,不但不見梁剝皮出入,甚至連陝西人恨之入骨的毒龍石統領,也不見出現。唯一可見的有名人物是副統領王九功。這位據說手無縛雞之力的狗頭軍師,出入極少乘坐車轎,但帶的隨從卻是不少,最少也有十二個人前呼後擁。這些隨從都是武藝高強的江湖風雲人物,但打扮與穿著與毒龍的爪牙不同,一看便知統領與副統領之間,各擁有自己的心腹爪牙,也可以看出兩人的職掌內外分明。
王九功不是林彥的獵物,這位面貌陰沉不苟言笑的狗頭軍師手無縛雞之力,殺之不武。
年輕人耐性有限,他不願再等了,開始離開城關,至城外碰碰運氣,看是否能得到虯鬚丐的消息。
山東關向東行,二十里便是有名的灞橋鎮,往昔出關東下的人,送行的親友皆在此餞別。鎮西便是橫跨灞水的灞橋,有些人稱為銷魂橋,橋面甚低,像是浮在水面,十五座石礅似乎一天天往下沉,其實是河道日漸淤塞,河水也一年比一年少了。
他在灞橋鎮混了一上午,午膳後出鎮西行,準備晚間仍在城內活動。剛接近橋頭的高大牌坊,身後蹄聲如雷,八匹健馬擁著一輛輕車,以全速衝來。他閃在一旁,心說:「這些人怎能在橋上飛馳?咦!」
下游河岸的大柳樹下,突然閃出一個青衣人,一聲冷叱,左手一揚,一把大型飛刀以可怕的奇速,射向駛近橋頭的輕車。青衣人也用令人目眩的速度,拔劍隨飛刀向保護輕車的騎士撲去,吼聲震耳:「殺梁賊……」
閃在牌坊柱下的林彥一怔,車內是梁剝皮?可能嗎?
已不容他多想,雙方接觸。
一名騎上倉卒間拔劍急擋飛刀,可是已來不及了,飛刀一驚而過,射向車門,「叮」一聲怪響,飛刀反震墜地。有金鐵聲傳出,車門是裹鐵的,飛刀射不透車門。
同一瞬間,兩名騎上飛躍下馬,雙劍齊出,速度駭人聽聞,恰好截住了青衣人,三劍接觸。
「捉刺客!」有人大叫。
馬車馳上了橋頭,由四名騎上護駕。
「錚!」三劍接觸火星飛濺,青衣人暴退丈餘,功力比兩騎上差了一大截。
林彥本想撲向馬車,但已晚了一步,心中暗叫:可惜!如果有另一批人接應,該多好?
四名騎上已向著衣人猛撲,聲勢洶洶。青衣人臉色大變已無法撤走,咬牙切齒揮劍招架。
「納命!」一名騎士怒吼:「丟劍投降!」
「錚錚錚………」青衣人全力封架,退上河堤。」
林彥己別無抉擇,抖開裹劍的布囊,飛躍而上,決如電光一閃,首先撲近一名騎士身後。他不拔劍右手一伸,抓住騎士的背領信手便扔。
「哎呀……」騎士驚叫,身軀飛起丈高,飛越三丈空,向濁流滾滾的河面飛墮,水聲如雷,騎上落水。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反掌揮出,噗一聲擊中另一名騎士的左肋,騎士向外摔倒。
「還不快走?」他向臉無人色的青衣人大叫。叫聲中,冷虹劍出鞘。
兩名騎士這才發現身後來了強敵。不得不放棄行將力盡的青衣人,回頭應敵。
「冷虹劍!姓林的來了。」左面的騎士驚叫,向河心奮身飛縱而起,不敢交手跳水逃命。
最後一名騎士也不笨,聽到冷虹劍三個字,便已見機溜走,往河岸的草叢中一鑽,兔子般溜之大吉了。
「快走!」林彥向青衣人低叱,向灞橋鎮飛掠。
青衣人緊跟在後,低叫道:「鎮內去不得,督稅署的倉場有大批走狗。往北,踉我走。」
兩人落荒而走。這一帶有不少麥田和麻園,平野中易於藏匿。遠出三里外,青衣人在一座小村旁的麻園止步,拭掉臉上的大汗,行禮道:「兄台臨危援手,銘感五衷。兄弟許三山,咸寧人氏。」
「哦!許兄是本地人。在下林彥。」他客氣地說,並不隱瞞自己的身份。走狗們已叫出他的姓和冷虹劍,已無隱瞞的必要。在西安,他林彥的大名已傳遍府城。西安府的附廓兩縣,東是咸寧,西則是長安。灞橋屬咸寧管轄,所以他說許三山是本地人。
「久仰久仰。」
「哦!你向馬車行刺……」
「裡面是梁剝皮,陝西人誰不想吃他的肉?」
「梁剝皮?」他當然不信:「那畜生出門,最少也有四乘車轎,多者八乘……」
「這你就不知道了。」許三山說:「虯鬚丐在三年中,行刺數十次,一次也沒成功,原因在此。那畜生被刺怕了,經常改變行程,虛虛實實令人莫測高深,車騎從前門出,他卻悄悄輕車簡從由後門走,除了他少數幾個親信之外,有時連毒龍也不知那四乘車轎裡面,是否有真的梁剝皮在內呢!」
「那你怎知道這輛車內……」
「他早上去臨潼,我親眼見到他與臨潼的致仕狗官黃偉,帶了大批美女至驪山洗溫泉浴,所以盯了他,他那尖腦袋高顴骨,豬眼尖嘴,白面無鬚的賤相,瞞不了我。他的隨從走狗皆留在鎮上的倉場,悄悄乘輕車先一步動身,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可惜,我沒料到輕車居然裝了鐵,不然那一飛刀真夠他受的。」
「晤!不對。那是雙乘輕車,如果車廂裹鐵,決不會那麼輕快,定然是僅車門裹了鐵而已。下次,哼!得設法用強弓由後廂下手。」他說,心中在打主意:「用沒有倒鏃的鐵桿箭,五十步內貫三寸木決無問題。許兄與梁剝皮……」
「我與他不共戴夫。」許三山直挫鋼牙:「我姨父全家皆毀在那畜生手中,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我八年前離家,在淮南落戶,月前奉家慈之命返鄉一看究竟,方知姨父一家已是人丁煙絕,因此花一月工夫等候機會替姨父報仇。府城東關有幾位江湖豪俠潛伏,我就是從他們口中得到那畜生的確實行蹤。」
「哦!東關潛伏的是些什麼人?」
「我僅僅認識踏雪無痕楊芳和開碑手唐元。其他的人並未通名,我也不好問。踏雪無痕楊芳是家父的好友。」
「哦!開碑手唐元,是不是湖廣襄陽唐家的唐元?」
「是的,多年前,兄弟曾隨他懲戒淮安的惡霸馮九爺,花甲年紀依然脾氣火爆。目下他化名李勇。」
「能不能帶我去見他?」林彥滿懷希冀地問。
「林兄……」
「他與虯鬚丐老爺子交情不薄,我要向他打聽魯老爺子的消息,可否動身進城去找他?」
「這……事先未約定……」
「不要緊,兄弟會加以解釋。」
「這樣吧,明天再去……」
「明天,誰知道有些什麼變化?許兄,請慨允。」
「可是……剛才行刺失手,事情鬧大了,這時進城,恐怕……風險太大了。」許三山意似不願,諸般推托。
林彥到底經驗不夠,還以為許三山真的不敢冒險呢。同時,他急於知道虯鬚丐的下落,好不容易知道開碑手的消息,豈肯放過?開碑手是武林中俠名四播的白道名宿,名號雖然沒有虯鬚丐響亮,但聲譽卻比老花子隆。老花子遊戲風塵嫉惡如仇,剛直耿介,少不了得罪許多人,聲譽稍差乃是理所當然。
「咱們可以化裝易容。」他堅決地說:「惡賊們必定派大批走狗窮搜灞橋鎮,府城反而安全呢。」
「這………好吧,咱們就走一趟。你知道興慶宮?」
「知道,那裡面被梁剝皮占來養馬,連秦王也不敢不遵。」他說,弄不清許三山為何要提興慶宮:「那地方已劃為禁區。」
興慶宮是唐朝時代,唐明皇做皇子時的故址,有夾牆直通皇宮,人馬在內行走聲息全無,工程十分浩大。目前宮已廢,由秦王府派人管理。梁剝皮居然占來養馬,連秦王也無可奈何。
「不錯,但八仙庵並未列入禁區。」許三山說:「八仙庵東南角,長樂坊與興慶坊之間,有一座愚園,大門燈一看便知,他們一批人在內隱身。如果出了意外走散了,咱們在愚園的大門南端會合。」
「好,咱們拾掇動身。」他開始解外腰帶做頭巾,解外衣裹住了劍囊挾在脅下,內腰帶裡取出一包褐色藥未,混在汗液中往臉上一抹,臉色變成黑褐。
兩人抄小徑繞道而走,放開腳程奔向西安。這期間,東關表面安靜如恆,其實暗流激盪。
申牌正,兩人踏入東關。天黑城門關閉,所以要回城的人紛紛進城,東面來的旅客也陸續到達,大街上車馬絡繹於途,十分熱鬧。
一個白袍飄飄、手搖馬鞭的年輕書生,從街右施施然東行,大概是個公子哥兒,剛將馬寄妥仍留著馬鞭。頭上未戴冠,一頭美好烏亮的頭髮挽了個髮結,用玉環綰住。眉清目秀,秀逸出塵。看年齡,不會超過十六歲,嘴角的微笑十分迷人。好一個丰神絕世的少年書生。
前面有一條小巷口,一名中年人倚在牆角鬼鬼祟祟向東張望。聽到腳步聲,不經意地扭頭觀看,露出他那張左耳下有胎記的大馬臉,不屑地瞥了小書生一眼。
小書生大眼生光,笑嘻嘻地泰然走近,突然馬鞭一伸,出其不意搭住了中年人的左肩近頸處,微笑道:「你,我認識你。不要想運功抗拒,那對你毫無好處。」
馬臉中年人做夢也沒料到小書生會動手制人,毫無防備失去了反應力,小小的馬鞭似乎重有千斤,魔力無窮,人漸漸下挫,雙腿在發抖,手抬不起來,臉色灰敗,用近乎虛脫的聲音說:「你……你是誰?認……認錯人了吧?」
「你是不是姓胡?」小書生問,笑容依舊。
「我……我……」
「胡百祿,黑妖狐胡百祿,京師的劇賊黑妖狐,沒錯吧?」小書生不笑了:「去年七月天,你殺了七個人,被人追得上天無路,向南逃入河南。」
「你……』
「我就是迫你南下的兩個人之一。好哇!你一個惡名昭彰、藝業不凡的大劇賊,居然穿起褐衣扮苦,哈哈,在這裡鬼鬼祟祟做眼線,我得問問你所做的勾當。」小書生說完,左手伸出袖口,小小的白玉指頭,點在黑妖狐的胸口玄璣穴上,捉住對方的右臂往小巷裡拖。
「你……你想怎樣?」黑妖狐戰慄著問。
「招出你的勾當,饒你不死,本書生說話算數。」
「你………你要我招什麼?」
馬鞭指向黑妖狐的右額,小書生語音轉冷:「你耳朵聾了?
再不招,馬鞭貫入口腔,一拖一拉,你想招也沒有機會了。閣下在何處得意?招!」
「不要用勁!」黑妖狐嘎聲叫:「在……在督稅署當稅丁。」
「喝!你是愈混愈低,每況愈下啦!在幹什麼?」
「監視一個姓……姓林的人。」
「林什麼?」
「林彥。」黑妖狐乖乖吐實。
「哦!行刺梁剝皮的林彥?」
「是的,他快要到了。」
「你認識他?」
「欽差府有他的圖形。」
「你怎知他快要到了?」
「我只知道上面吩咐下來的事,每條街都有人化裝監視。聽說他要到愚園。我負責傳信,其他的事由百毒頭陀主持。石統領到咸陽去了,無法趕回,所以由頭陀主持大局,他恨死了姓林的。」
「你說他要去愚園?」
「是的。」
「百毒頭陀在愚園?」
「是的,能用的人都派來了。」
「好了,大概也問不出什麼了。」
「你說過饒我的,請……」
「不錯,饒你,你可以活,我不是不守信用的人。」小書生說,一掌拍在黑妖狐的天靈蓋上,再在背心拍了一掌,解了玄現穴,對穴震穴術出神入化:「你已成了白癡,死不了。
哦!我得去愚園走走,看那位林彥是何人物。」
林彥與許三山大踏步進城,街上行人眾多,誰也沒留意身畔的行人是好是壞。正走間,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林彥並未介意,大概有人有急事待辦,他本能地向左讓,左面一個骯髒的小花子正低著頭迎面而來。
驀地,他看到走在有首的許三山向右急跨一步。他的警覺心特高,以為許三山有所發現,心中一動本能地扭頭回顧。
一個車伕打扮的人,正飛步向他的背部衝來。
「你幹什麼?」他大聲問,右手伸出戒備。
「對不起,沒什麼。」車伕笑答,欠身點頭移開舉步。
這瞬間,他命不該絕,看到車伕的袖口有異,鐵器的光芒一閃。他不假思索地跨出一大步,伸手急抓車伕的手臂。身側微風颯然,三枚針形暗器擦背而過,幾乎傷了肌膚。如果他不跨出一大步,那……
「哎唷……」有人驚叫。針將走在他後面的人射中了。
「你該死!」他怒叱,捨了車伕一躍丈餘。
小花子像個老鼠,往街邊的人叢中一鑽,溜少大吉。
人太多,他不能將行人推倒,好不容易排眾追出二三十步,小花子已經不見了。
許三山也失了蹤。他不能逗留,已經有人狂叫救命了。東關的街道他不陌生,急急奔向愚園。有人暗算他,這是說,他的易容術差勁,已落在走狗們的眼下了,必須及早脫身。
接近愚園,許三山恰好從一條小巷中鑽出,低叫道:「隨我來,快進去。」
這一帶是住宅區,小街上沒有行人,似乎不合清理,但他已無暇思索了。愚園的院門很大,兩盞巨大的門燈籠,各寫了兩個大紅字:愚園。園門虛掩,許三山領先推門奔入,一面叫「乘風破浪。來人是朋友。有人追趕。」
裡面一個黑衣人低叫道:「往裡走,右首的迎旭廳。」
經過兩處空無一人的院子,迎面出現一座雅潔寬敞的廳堂,額上兩個漆金大字:迎旭。
這種古老的大宅,西安多的是;堂廣奧深,屋多院眾,幽暗不通風,風沙難入,外人進入如入八陣圖,不辨東南西北。
進入大廳,他心中南咕:怎麼除了兩旁的椅案之外,沒有擺設?這就不像豪門巨宅了。
「林兄請稍候,我去請人來。」許三山說,匆匆進入東廂。廂門一掩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晚霞滿天,窗口透入一些暗紅色的光芒。這種古老的大宅,都有傳統的小窗,冬天關中的風沙是十分驚人的,江南式的大窗在這裡極為罕見。迎旭廳也不例外,廳門東向,只有廳門兩側兩個小窗,申牌一過,廳內便一片幽暗難辨景物了。
西廂門悄然而開,踱出一名舉著火蝕的老僕。
「大叔你好,請問宅主人在家嗎?」他問,禮貌地抱拳為禮。
「就快來了。」老僕答,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自取下壁間的紗燈,慢吞吞地點燃,四盞紗燈費了不少工夫,廳中大放光明。
林彥開始感到不安了,許三山為何去了這許久?
老僕無視於客人的存在,慢吞吞走向西廂門,跨出門外轉身握住門作勢帶上,發話了:
「時辰已到了。」
砰一聲響,門閉上了。
「我怎麼這樣愚蠢!」他向自己叫。
偌大的廳堂,廳名迎旭,卻沒有陳設,但又點燃了所有的紗燈。一般的廳堂如果不使用,照明設備不可能如此完善的。僕人見了不速而至的陌生客人,也決不會不加問聞。那一句時辰已到是什麼意思?這算是僕人的口吻?
他想退出廳,但已來不及了,金鐵聲入耳,十餘支長劍堵住了廳口,鋒利的劍身森森如林替代了廳門。兩廂門也同時開啟,高手們魚貫而出。後廳門開處,十二名男女左右列隊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用不著清,他知道自己身入網羅,插翅難飛,外面至少還有百十個人在等著他。
「那個該死的許三山!」他心中暗叫。
身陷死境,他後悔已來不及了。退路全絕,他該如何殺出一條生路來?這時衝出去,勢必引起可怕的混戰,明攻暗襲俱至,刀劍與暗器齊飛,怎應付得了?但他必須一試,當機立斷一聲低嘯,拔劍衝向東廂門。
「衝過來了!」一名中年人怪叫。
東廂門寬不過五尺,卻有九支長劍排列,上中下形成一座劍山。除非他能在同一瞬間崩開九支劍,不然休想衝出.挨上一劍什麼都完了。
「我真是愚蠢。」他心中暗叫。對方嚴陣以待,硬衝是不可能的,他必須等候機會與製造機會,在窄小的空間裡,硬衝只是死路一條,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時候。
他在劍山前止步,鎮靜地說:「你們九個人,不會比崆峒四老高明。」
「試試看。」中年人獰笑著說:「後面的刀劍,最少要多十倍,你能衝過去吧?」
三聲鐘鳴,後堂出來了地位高的人,有人高聲傳呼:「外堂大總管駕到!」
首先出來兩名大漢,然後是身材高瘦,有一雙不帶感情的山羊眼,佩劍的勁裝中年人凌如峰,外堂大總管勾魂電手凌護衛。後面跟著八名高手,全是些三山五嶽的江湖大豪。百毒頭陀走在最後.用怨毒的眼光死瞪著林彥。
眾人在堂上列隊。勾魂鬼手臉上堆著笑容,說:「在下凌如峰。尊駕就是林彥?好年青英俊,自古英雄出少年,言之不謬.」
林彥不再激動,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必須冷靜地應付,候機製造脫困的形勢,丟下劍囊,將劍鞘繫在背上,左手提著外衣,淡淡一笑道:「好說好說,大總管謬讚,林某深感榮幸。」
「林兄不必客氣。」勾魂鬼手的笑容很可怕,因為眼睛不帶表情的笑容確是令人毛骨悚然:「林兄光臨陝西,分別向余大人和梁欽差行刺,委實令人莫測高深。林兄行蹤飄忽,出沒如神龍,今晚好不容易請到了俠駕,凌某足慰平生。」
「林某淺陋魯莽,自投羅網,大總管果然高明。」
「好說好說。凌某重責在身,不得不出此下策。只因為林某的俠蹤無定,兄弟無法派人敦請,休怪休怪。」
「林某來了,大總管何以教我?」
「有幾件事請教,務請見告。」
「林某不一定能奉告。」
「這就得請林兄賞臉羅。陳兵相商把晤,事非得已,尚請海涵。」勾魂鬼手極有風度地抱拳行禮陪笑。
「客氣客氣,林某瞭解大總管的苦衷,如果可能,林某當知無不言。」
「那……兄弟這兒先行謝過。」勾魂鬼手再次抱拳施禮:「第一件事,請教林兄為何分兩面行刺?」
「很簡單。」他輕拂著劍說:「梁剝皮荼毒陝西,天人共憤,血腥滿手,惡跡如山。余懋衡身為御史,奉朝命巡按陝西,居然不加彈劾,年來一無所成,梁剝皮荼毒依舊,暴虐依舊,殺戮依舊。因此,在下認為余御史必定明裡與梁剝皮勢不兩立,暗中狼狽為奸,所以激於義憤,誓誅奸賊為民除害,如此而已。」
「林兄年紀輕輕,想必是初闖江湖,仍保有一顆赤子之心。」
「好說好說。」
「江湖鬼域,官場更是波詭雲譎,有許多事不足為外人道林兄又何必為此浪費精神?第二件事是請林兄商量,也可說是情商。」
「請教。」
「石統領授權凌某,專程與林兄請商。梁欽差皇命在身,所行所事無非皆為朝廷著想,容或手段有所偏激,亦無可奈何。梁欽差愛才若渴,亟欲一賭林兄風采,命石統領無論如何,設法請林兄至府城相見,林兄……」
「在下會去見他的,而且是帶劍前往。凌兄請代為先容,叫他洗淨脖子一試林某的劍利否。」
「林兄……」
「在下已明白地表明態度了,除非梁剝皮從此改惡從善。」他斬釘截鐵地說:「不然,總會有見面的一天。」
「林兄不能改變主意?」
「不能。」
「石統領果然所料不差,林兄不出所料不肯改變初衷。」勾魂鬼手陰笑著說:「第三件事林兄或許肯俯允。」
「說說看。」
「林兄曾向余御史的人表明,曾收受某人一千兩銀子行刺余御史。」
「此消息從何而來?」
「事涉機密,恕難奉告。來人哪!」
後堂有人大聲應喏,接著出來兩名大漢,捧著一隻巨型紫銅托盤,中盛檀木方匣,裡面金光耀目生花,往林彥腳前一放,行禮退走。
「這是一千兩黃金,共一百條金磚。」勾魂鬼手說:「官價金一兩折銀四兩,市價一兩折銀有八兩半。這是說,匣中有銀八千五百兩。請相信梁欽差的誠意。」
「大總管真大方。」
這是石統領的意思,奉贈林兄以壯行色。」
「哦!好隆重的程儀。」
「統領的意思,是請林兄笑納,但不知林兄打算何時啟程離開陝西?」
「林某會離開陝西的,但不是現在,而是等梁剝皮授首之後。林彥大聲說:「石統領的厚賜,在下心領了。…
內堂匆匆出來一名大漢,在勾魂鬼手耳畔哺咕了兩句,匆匆退走。
勾魂鬼手臉色變了,哼了一聲說:「林兄,不要不識抬舉。」
林彥也沉下臉,冷笑道:「利誘失效,瞧吧,威迫上場,你我也該撕下假面具了。閣下,林某等著呢!」
「本總管指給你兩條明路,一是丟下兵刃,隨本總管晉見梁欽差;一是提了金匣,頭也不回東出潼關,晝夜兼程上路,發誓從此一去不回。」
「晤!相當優厚。如果在下兩者都……」
「你會選的。」勾魂鬼手獰笑:「時辰不早,為了你一個狂妄小輩,咱們出動了這許多人,委實無趣之極。現在,給你十聲數下決定。一!」
林彥舉目環顧,數十雙怪眼凶狠地注視著他,數十把刀劍以他為中心遙遙相指。他知道完了,這些人無一庸手,也可能有比腔恫四老修為更高的人物。假使外面有毒龍、四客、十一道,即使能衝出去也是死路一條。就算對方不下令圍攻,用車輪戰也足以耗盡他的精力,今晚大事去矣!他瞥了腳前的金匣一眼,金芒耀目生花,一千兩黃金,足以令人喪心病狂,只要他伸手,黃金便是他的了。
「二!三!四……」勾魂鬼手的叫聲如沉雷,一聲聲像巨錘在他心頭敲打撞擊。
這些金磚沾滿了陝西百姓的血和淚,他能要嗎?
「五!六!七……」
他的目光落在東廂門附近。假使這些把住門的人能衝進來,該多好?他如果無法製造情勢,毫無脫身的希望。
「八!九!十!」叫數聲停止:「小輩,你已經失去機會了。上去兩個人,斃了他。」
一名中年人與一名壯年人大步下堂,兩面一分,雙劍徐舉。
他心中一寬,情勢並未絕望哩。看光景,對方真正的高手不多,能派出來和他一比一拼的人有限得很,派出來的人不多不少,必可製造脫身的機會。如果對方有能和他勢均力敵的人,一比一便無法製造混亂了。
他的劍伸出了,凝神待敵。
如果出手便是殺著,此時此地,不但無法收到震懾人心的效果,反而會令對方提高警覺下令圍攻。因此,他必須小小心地隱藏實力,而且不能令對方起疑。
兩個爪牙開始移位,爭取空門;中年人在前,壯年人繞到他身後。他身形微轉,減少身後的威脅。就在他身形始動的剎那間,身後的壯年人立即發動攻勢,劍芒一閃,劍氣及體,白虹貫日攻他的上盤,手眼心法步皆顯出曾獲明師指點,已獲劍道神髓。
他疾退一步,揮劍急封,錚一聲劍氣四蕩,化去壯年人頗具威力的白虹貫日。
他留了後路,蓄勁未發。壯年人劍術雖然不錯,但比起他來卻不可相提並論。笨烏兒先飛,勁敵該是前面的中年人。
果然不錯,中年人在他封招時逼近搶攻,配合壯年人的突襲行雷霆一擊,一記大地盤龍猛攻下盤。
劍氣直迫三尺外,以雄渾的內力御劍,志在必得,內力修為比壯年人精純多多,劍招也辛辣霸道迅捷無倫。
林彥間不容髮地又退一步,劍出「劃地為牢」硬接,雙劍閃電似的接觸,龍吟震耳,火星飛濺。林彥斜退八尺,腳下一亂。
壯年人的第二劍接瞳而至,劍影漫天,一口氣攻了五招十二劍,似已主宰全局。
中年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劍身上,鋒尖下七寸出現一顆豆大缺口,顯然以雄渾的內力御劍,仍被冷虹劍所創,只感到心中大痛,厲叫道:「我要分了你的屍……」
叫聲中,發瘋似地衝至林彥身後,憤怒地攻出一招「大風起石」,由下至上毫無顧忌地放手搶攻。
這次林彥不再客氣了,讓步讓得夠久啦!一聲低叱,人似流光,劍似逸電,從壯年人的劍下撤出,大旋身劍發「回龍引鳳」,從中年人的右側切入,險之又險地突入空隙,一發便中,劍劃開了中年人的右頸側經脈。
壯年人一招走空,轉身追擊,大喝一聲劍下絕情。這位仁兄尚未看出同伴就在這剎那間中劍,所以無畏地追擊。
林彥身形倏止,冷虹劍一拂,崩開壯年人的劍,左手的外衣一揮,「啪」一聲掃在壯年人的臉部,妙到顛毫,可怕的勁道硬把對方的五官震毀。
「哎……啊……」兩人先後狂叫,各向外衝。
「在下賺了對本利。」林彥仗劍冷冷他說。
「砰彭」兩聲暴震,兩個對手倒了。
「亂劍分了他的屍!」勾魂鬼手厲叫。
四方共衝出八名高手,八方匯聚,來勢似排山倒海。
林彥一咬牙,是拚命的時候了,一聲長嘯,他展開了絕學狂瀾十二式,殺著「驚濤裂岸」「濁浪排空」「怒濤壁立」連綿不絕,人影八方旋舞,迸發出萬千劍虹,鋒尖吞吐間慘號隨之,狂野潑辣銳不可當。
廳門外,突傳出兩聲驚叱:「快退!狂劍榮昌的狂瀾十二式可怕劍術!」
叫晚了,慘劇接二連三,「砰噗噗」的人體仆倒聲大起,八人中僅有一人平安退出鬥場。
三個人影從廳外掠入,劍嘯刺耳。
堂上的百毒頭陀與勾魂鬼手同時撲出。百毒頭陀的厲叫聲震耳欲聾:「交給我治他!」
「錚錚錚……」金鐵交鳴聲令人毛骨悚然。
空間裡,淡淡的霧影洶湧如雲海。
錚錚兩聲大震,百毒頭陀飛退丈外,屈一膝跌倒,臉色如厲鬼。
勾魂鬼手狂叫一聲,掩脅急退。
狂瀾十二式威力在減弱,但仍然不同凡響。
三個花甲老人繞著林彥發劍,一個個臉色莊嚴,遊走如飛,攻勢雖猛,但卻不敢將招式使老,不敢冒險近身。
林彥腳下大亂,不住用左手的外衣拭抹臉面,似乎雙目已難睜開,呼吸不平靜,身形開始亂晃了。
「我要你生死兩難。」挺起的百毒頭陀怒叫,左手一揚,灰藍色的針形暗器破空而飛。
林彥已陷入半昏迷境界,心中在狂叫:「霧氣有奇毒,「我……我完了……」
身軀一震,三枚暗器全部射入他的右後股。他神智不清,已無法發現細小的暗器。
劍氣破風聲入耳,他神智一清,大吼一聲,神功驟發,他用乾罡坤極大真力作孤注一擲。
「錚……」三老人三方齊聚的三支劍,炸裂成百十段,三老人也跌出丈外,口角有血沁出。
「大家退!讓他自行倒斃。」百毒頭陀大叫。
林彥屈一膝跪倒,外衣脫手掉落,劍無力地緩緩下垂,下垂。他眼前已看不清景物,體內的劇痛令他氣血翻騰,暈眩感無情地控制住他,令他筋骨發僵。
「他走不掉了,七步之內他將痛得昏死,他中了貧僧的七步追魂針。」石頭陀咬牙切齒地大聲說,意在阻止其他的人撲上。
林彥行將昏厥,但仍有些許神智,已默運玄陰真氣令氣血緩流,以免人體的奇毒發揮威力。
他站起來了,昏昏沉沉向東廂門接近,踉蹌邁出第一步,接著是第二步。
死一般的靜,似乎落針可聞。所有的人,皆用驚駭的眼神死瞪著他。
第三步,第四步……
「頭陀,你的百毒飛霧是否失效了?」百毒頭陀身側的一名中年人低聲問。
「不可能的。」百毒頭陀困惑他說:「上月才配製的,功臻化境的高手也支持不了片刻,怪事。」
第五步,第六步……林彥身形一陣急晃。
「他要倒了。」百毒頭陀說,得意已極。
第七步,第八步……
「咦!頭陀,你的七步追魂針也靠不住。」
「胡說!」百毒頭陀口氣雖硬,神色卻軟弱。
第九步,已接近了東廂門。
九支劍正等候著他。
第十步,他雙膝一軟。
啪啪啪啪!響聲震耳,四盞紗燈一一炸熄。
大廳一暗,伸手不見五指。
「啊……哎……」狂叫聲發自東廂門。
「攔住那白衣人!」有人大叫。
狂叫聲與叫喊聲逐漸去遠。變生倉卒,章法大亂。
有人追出,有人奔跑,有人叫喊,一陣大亂。
不知是誰擦亮了火招子,大廳中,林彥不見了,只留下他的一件外衣,地下血跡斑斑。
終於,有人取來了燈,勾魂鬼手脅下受傷,已用腰中纏妥,拍案怒吼:「你們都是些飯桶!上百名高手在四周埋伏戒備,居然被一個白衣人深入腹地,無聲無息點倒了九個自命不凡的高手,擊倒合圍的九個飯桶,把快斷了氣的林小狗救走,你們……真他娘的混蛋!」
「誰知道那白衣人是誰,誰看清了沒有?」百毒頭陀問:「林小狗是死定了,大羅天仙也解不了追魂針奇毒。現在,咱們必須把那個白衣人的底細刨出來。」
「天太黑,誰也沒看清。」一名大漢垂頭喪氣他說。
「在下僅看到模糊的輪廓。」一名中年人說:「身材瘦小,所經處似乎可嗅到談淡的脂粉香……也許是薰衣香;這我就不敢確定了。」
你他娘想女人想瘋了。」勾魂鬼手無情地咒罵:「你整天在教坊妓院裡鬼混,除了脂粉香,你還知道些什麼,哼!」
「總管,想想看,江湖道上,夜間敢穿白衣活動的人有幾個?穿白衣而又身材矮小有人又有幾個?不難查出的。」百毒頭陀提出意見:「當然,熏衣香也得合併查。」
「據屬下所知,」一名花甲老人說:「夜間穿白衣活動的人沒有幾個。四川的吳白衣;湖慶的白衣游神譚岳陽;粵東的鬧海白龍潘勇;山東的白衣修羅。吳白衣身材修偉;白衣游神垂垂老矣,不會用香熏衣;鬧海白龍又精又壯,像個彌勒佛,卻水性驚世駭俗;白衣修羅出道甚晚,誰也沒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
「他既然號稱修羅,必定神通廣大變化無窮,身列六界與天龍八部,天上水下……」
「廢話!」有人不耐地大叫。
「有了。」勾魂鬼手興奮他說:「快派人飛騎趕往咸陽,把石和尚和銷魂綠姑找來。」
「為何?」百毒頭陀問。
「他倆知道白衣修羅的底細。」
「真的?」
「大概不會假。」勾魂鬼手說:「修羅神變化無窮,但男神大而丑,女神美而嬌;顧名思義,白衣修羅必定是女人。來人既然穿白衣,身材瘦小而帶香味,就是她。」
「找到她,佛爺准教她快活。」百毒頭陀切齒叫。
「今晚的事,誰洩露出去,我要他的腦袋。」勾魂鬼手凶狠地說。
參與的人一多,想保持秘密談何容易?百餘名走狗誘林彥入伏,依然被林彥逃出天羅地網的消息,第二天便傳遍府城。白衣修羅出現西安救走林彥的消息,也同時在府城傳播。
最令人震驚的事,是狂劍榮昌威震江湖的狂瀾十二式重現江湖,據猜測,林彥可能是狂劍的門人,可惜的是林彥可能已中毒喪命,無法從林彥身上,找出狂劍失蹤之秘。
消息傳得很快,不久,有心人紛往陝西趕。
毒龍於次日凌晨從咸陽趕回府城,把一眾走狗罵了個狗血噴頭。勾魂鬼手最倒媚,被罵得抬不起頭來。
高手齊出,出動了全部可用的人大索四郊,剋期尋找林彥的下落。生見人死見屍,怎可馬虎?百毒頭陀雖然向毒龍保證奇毒無人能解,但林彥走了十步而不倒,卻是千真萬確的事,毒龍怎能放心?親自出馬遍搜每一角落,走狗們疲於奔命。
這天,勾魂鬼手的內室有一場盛會。坐在兩側旱椅內的五個人是百毒頭陀、石和尚、銷魂綠姑、峙山雙奇徐老二徐老三。徐老二徐仲顯得激動,帶山東腔的語音震耳:「綠姑,你怎能信口開河胡說八道呢?在山東,誰不知家兄是地方仕紳?誰不知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要是他真了得,為何咱們兄弟稱雙奇而不稱三奇?你……」
「綠姑說的是令侄女,你沒聽懂是不是?」勾魂鬼手冷冷他說。
「不錯,屬下的確有一位侄女,名叫徐玉如,年僅十七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不會武藝。綠姑說舍侄女拜泰山慈雲庵主為師,簡直見鬼。慈雲庵主未出家之前,叫炎陽雷上官蘭,在武林中固然很有名望,但藝業比字內十一高手相去何止千里?要說她能調教出什麼驚天動地的門人,誰相信?何況舍侄女從未到過泰山。綠姑,你可不能胡說八道。江湖客莫前輩最瞭解屬下的身世,不信可以去找莫前輩查證。」
「本姑娘在慈雲庵附近住了年餘,豈有不知之理?」銷魂綠姑說:「你不要瞧不起炎陽雷上官蘭,她出家後參悟出不少武學奇技,在安陽橋頭要不是我阻止石和尚出手,大概我和石和尚屍骨早寒了。」
「你一口咬定白衣修羅是在下的侄女,口說無憑,拿證據來。」徐仲火爆他說:「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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