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莉把自己在這段時間的想法告訴了史蒂文,談了她身後如何突然出現了四騎士。史蒂文說他認為這一巧合令人不安,說他已經把有人竊聽他們家電話的事告訴了父親,還說父親正在設法弄清是什麼人幹的,他還跟父親說了些別的。「我說我們遇到了麻煩。我告訴他,投擲燃燒瓶完全可能就是我們所設想的那種情況,但也可能不是。我告訴他,實際上休斯可能是無辜的。我還說,這不是我們能對付得了的,我們需要幫助。」
她表情謹慎。「他說什麼了?」
「他說,如果我們處境危險,他會全力以赴來解救。我問他在聯邦調查局裡有沒有熟人,有沒有我們可以很快去找的人。」
「今天就可以去我的。」
史蒂文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這是我父親認識的人,父親還很信任他,他在匡蒂科,我們一回去就能找到他。」
她看了看那張紙:特工薩姆-德魯威。「你爸爸真瞭解這個人嗎?不會是他偶爾聽到的一個名字吧?」
「他和他同過學,他一直在聯邦調查局工作,而我爸爸一直在教書。」
她還是有些猶豫。
「聽我說,」史蒂文抓起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更有理由表示不信任,因為我知道我們那個辛德警探沒對我們說實話。」
她為之一驚。「他沒說實話?什麼事情上?」
「托金頓的照片。嘿,這個人也許姓托金頓,這個我不懷疑,可是,我們那幾張手的放大照片上的那個人跟他不是同一個人。」
「可是你說那兩隻手是一樣的。」
「是一樣,可是手跟身體不協調,還記得那人多瘦嗎?就連你都想到了。」
「臉瘦,手肥,也有可能。」
「他一拿出照片,我就知道它被人做了手腳。那兩隻手是剪貼上去的。我看出了破綻,做了手腳的地方有接縫——只有專業人員才看得出來。」
「幾年前我們有過一則報道,一個名人的臉就被安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我想是在《問詢報》上,叫羅薩恩或者切爾什麼的。」
「那只戴戒指的手並不是辛德給我們看的照片上那個人的手。」
她感到更為驚訝。「這麼說辛德根本不是什麼警探?」
「過去是,也許現在還是,可是那種地方的人只要得了好處,什麼話都能說,他就是那種人。」
「他們是怎麼找到他的呢?」
「是他來找我們的,」史蒂文提醒她說,「有人得『先找到他』,他才能找到我們家來的嘛。」
「巴尼。」
「這我們還無法肯定。」
瓊莉幾乎喊起來:「是巴尼派他來的!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巴尼-凱勒曾要求警方進行調查。」
「我記得。」
她深深吸了口氣,想恢復鎮靜。「這麼說,如果巴尼能找個真警察,我們為什麼不能去找聯邦調查局呢?」
「這我也問過自己。」史蒂文表示同意。「我唯一的答案是,我們可以信賴我父親。」
她又看了看那張紙條。「我想我們應當和查爾斯再談一次,然後再打電話,只是為了保險起見。」
「好吧,小心點兒有好處。」
「我現在總是提心吊膽。」
他幾乎笑了。「幾個月以來我一直提心吊膽。」
那天吃罷晚飯,等帕特森太太和孩子們去睡覺之後,史蒂文和瓊莉對查爾斯-帕特森直言不諱地談起了薩姆-德魯威特工。「我還有一張我倆以前的合影。」查爾斯說著從書架底層的一本舊相冊中翻找起來。「是戰後在檀香山的留影。」他找到之後,把它遞給他們。「我們當時還很年輕,可是我們已經經歷了許多事情。」
「史蒂文說你們同過學。」瓊莉不想指出他話中的矛盾,因為她想多瞭解一些情況。
可是查爾斯把她的話當成了指責。「這個嘛,是的呀。我們在南太平洋服役的時候就認識了,當時我們都在迪尤克島。四年當中一直同住一個寢室。從相識那天起,我們就一直是朋友,經常保持聯繫。大約一年前他太太死於癌症,還是聽他說的。可憐的人啊,他非常愛她,他們一直沒孩子。」
瓊莉和史蒂文看著照片,站在懷基基海灘上有個難以分辨的人,抱著一塊衝浪板,年輕的、瘦瘦精精的查爾斯-帕特森站在旁邊,手裡拿著幾隻椰子。他們的脖子上套著花環,衝浪褲緊緊地包著屁股,照片的背景上一群姑娘在咯咯地笑。兩個美國大兵在犯傻。「他是什麼時候當特工的?」瓊莉問道。
「從學校畢業之後。實際上,是之前,從我結識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想幹聯邦調查局特工,他總是談論問諜活動之類的事,東京玫瑰曾使他心醉神迷,他——」
史蒂文打斷了他的話:「聽起來更像是在中央情報局干的材料。」
「他先去找過他們,可是他們錄用的人員已經滿了,聯邦調查局是他的第二選擇。他從來不想當警察,他的興趣總在一些更大、更深、對國家真正有影響的案件上,他是個愛國者,真正的愛國者。」
「這可不是國家安全,」瓊莉提醒他說,「他也會感興趣?」
「薩姆已經當了多年教官。他自己是個特工,我的意思是,多年以來他一直很活躍,可是在他結婚之後——他結婚很晚,是十二年前的事,他太太羅絲想讓他離家近些,於是他就當了教官,而且是最好的教官之一。他還不願意退休,他們說他是想鞠躬盡瘁。」
「我們需要一個可以信賴的人。」瓊莉加重了語氣。
「所以我才把薩姆的電話號碼給了史蒂夫嘛,我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可以托付給他。」
史蒂文聽到熟悉他的人喊他「史蒂夫」就不高興,儘管他小時候父親就這麼叫他,後來他覺得他不喜歡別人這麼喊他。他母親喊他的時候從來沒有走過嘴,總是喊他「史蒂文」,可是老爸則另當別論了,所以這一次他也沒有計較。「我們明天上午給他打個電話吧。」
「想讓我打嗎?」查爾斯問道,「很樂意打第一個電話。」
「那我們將不勝感激。」瓊莉說道。
「你們覺得誰在幹這種事?」查爾斯問,「史蒂文說有人企圖讓你們相信是一個叫托金頓的人,可是現在看來不像。」
「我認為這個名字是杜撰的。」史蒂文回答說。
「我們認為那是編造出來的,想把我們引入歧途。」
「那麼是誰呢?」查爾斯還在追問。
「我們也不知道,」史蒂文說道,「可是我們懷疑是負責第一新聞網的那個人——或者那些人。」
「巴尼-凱勒本人?」查爾斯驚訝地問,「這太難以置信了。」
「我們也這樣想。」瓊莉說道。
「巴尼-凱勒?」查爾斯重複著,「不過嘛,他是個權勢人物,跟那個叫艾斯納的傢伙一樣,或者那個大代理,叫什麼來著?」
「邁克-奧維茨。」瓊莉說道。
查爾斯點點頭,「我知道他們成就斐然,可是我認為,像那樣的人應當聽聽耶穌的。」
「耶穌?」史蒂文不假思索地說,「此刻我倒希望巴尼-凱勒去蹲大牢。」
「史蒂文!你說這話就不像個基督徒了。」
「爸爸,這些人根本不能原諒,他們『為』瓊莉幹了些什麼——謀害無辜,投擲燃燒瓶傷人,陰謀製造事端,開槍殺人——他們根本就不配當基督徒。」
「寬容是上帝的教誨。」查爾斯和顏悅色地提醒他。
「這幫人不可寬恕,我絕對饒不了他們。」
查爾斯沒再吭聲。
上午,查爾斯-帕特森給弗吉尼亞州匡蒂科的聯邦調查局打了電話。他們說薩姆-德魯威在華盛頓胡佛大廈開會,他們到時會讓他給他回電話的。
三個小時後,薩姆-德魯威打來電話。兩人寒暄了幾句,查爾斯就告訴他說,他兒子被捲進了麻煩,有必要讓他得到聯邦調查局的幫助,查爾斯讓史蒂文接著說,史蒂文跟薩姆-德魯威最多談了三分鐘就得出了結論:他父親說的都是實情。這個人很討人喜歡,是他和瓊莉可以信賴的人。他們安排於後天見面,德魯威請他們找個地方,不要找什麼神秘兮兮的地方,找個他們經常去的地方。瓊莉提議上康涅狄格大道上的推理小說書店,因為那兒的人認識她,而且書店會提供與秘密接頭地點完全不同、但又相對隱蔽的條件。瓊莉覺得這頗具諷刺意味,不禁啞然失笑:與聯邦調查局特工在一個推理小說書店裡面偷偷摸摸地見面!
第二天,他們在離開弗吉尼亞海灘之前,瓊莉給雅各布-休斯掛了個電話。由於在接受調查,休斯仍被拘押著。她答應盡一切努力幫助他,說她認為他只是某個事件的替罪羊,這個事件很大,是他——或者她——沒有意識到的。她覺得自己也是某個罪惡陰謀的目標,對他身陷囹圄她負有一定的責任,他說他根本就不明白,不過她也不指望他會明白,她明確表示對他的同情。
在飛機上,兩個孩子嘰嘰喳喳吵個不停。二○○○年六月的天氣熱得創下了記錄,南方的氣候悶熱,濕度為百分之八十七,飛機上就像是通往蒸汽浴室的過道,孩子們還在爭論,史蒂文犯了竇道頭疼,瓊莉心亂如麻,因為她很快又要跟巴尼-凱勒打交道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動作,因為她覺得怒氣上湧,很可能一觸即發。當真是他嗎?他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嗎?聯邦調查局果真會幫助他們嗎?
飛機著陸前,她給推理小說書店的經理約翰-華萊士發了份電子郵件,請他幫個忙,於第二天下午給她安排個不受別人打擾的地方,裡面有一張沙發、兩把椅子就行了。他們到家之後,約翰的回復早就寄到了:
沒問題(很隱蔽)。JW。
可是巴尼-凱勒也有一封信:
諒你及家人均好,望速回新聞網上班,你在弗吉尼亞海灘的報道絕妙之至。在《瓊莉報道》節目中對雅各布那傢伙做一番報道,他很有意思。如果他說謊就揭穿他;如果他不說謊,就不與他糾纏,但那也是個很好的報道題材。克萊頓-桑坦吉羅將頂替愛麗西婭做你的製片,想必你不會有異議,祝你與史蒂文好。B.K.
「克萊頓-桑坦吉羅?頂替愛麗西婭?」她驚得目瞪口呆,克萊根本沒有新聞報道的經驗,更不要說當製片了,她看了史蒂文一眼。
「很有道理嘛,對你更好地進行監視。」
她軟癱在椅子上。「為什麼?我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麼?」
「也許聯邦調查局能明白。」
杜邦廣場附近的推理小說書店像往常一樣營業,瑪莎把一張小沙發移到擺著一排排書架的書店後面的一個角落裡,端了兩把椅子放在沙發兩邊。她把準備於夏天推銷的一些樣書拿過來放在邊上,這就增加了一些氣氛。「今天生意清淡,這會兒還算好的呢。」她對瓊莉和史蒂文說。
在前面櫃檯上工作的漂亮姑娘艾琳說:「如果你們需要什麼,像咖啡或者冰茶什麼的,就儘管吩咐。」
「我們不要什麼,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大家才好。」
約翰從樓上走下來。「蒂娜今天真應當來上班,這會使她非常興奮的。」
瑪莎笑起來。「這真可以寫成書了,妙不可言哪。」接著她遞給他們一些書。「拿著,幾件道具,讓人看上去更加逼真。」
瓊莉擁抱了瑪莎,她們是多年的朋友,瓊莉知道自己可以信賴她,而且知道瑪莎很喜歡幹這種事,因為一個好的推理小說能使她興奮不已。「也許你可以告訴羅德裡克-安斯科姆把它用做新小說的素材。」瓊莉說道。
「嘿,」瑪莎說,「我先要看看結局如何,也許我會親自動筆寫呢。」
一個顧客走進來,誰都會把他當成滿頭花髮、文質彬彬、衣冠楚楚的老者。可是瓊莉和史蒂文看過這個人年輕時的照片,一下就認出了他。史蒂文首先打破僵局:「你這身打扮我還真沒認出來。」那人以奇怪的目光打量著他,一時之下,史蒂文和瓊莉真以為自己是認錯了人。
史蒂文進行解釋之後,薩姆-德魯成才伸出手來。旋即,他們都像故友重逢似的笑起來。
他們在書店後面呆了兩小時,假裝在談論放在膝蓋上的那些樣書。他們的談話只中斷了一次,因為當時有個人走進來,走到在書店後面整理書架的瑪莎邊上問:「瑪莎,我還能再買一本《白雪天使》嗎?」
「當然,邁克,」她說道,「到前面櫃檯上去。」說著她把他支到另一個方向去了,這時她看見瓊莉和德魯威作出了反應。
「是邁克-迪弗。」瑪莎把那人引到櫃檯那邊之後,瓊莉輕聲說道,「會跟你談個沒完的。」
「他也認識我,」德魯威說道,「老朋友了。」
邁克很快就夾著書走了,他們重新恢復了談話,每過半小時,艾琳就給薩姆送一次咖啡。瓊莉和史蒂文喝的是冰茶,由於他們一直說個不停,茶裡的冰塊全都溶化了。他們把自己能記得的所有情況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德魯威,對他所提出的問題他們都盡量回憶,而且的確也回憶了不少情況。史蒂文把電腦上取下的定格照片拿給他看,還請他親自著一看那些錄像帶。德魯威說他將把它們交給聯邦調查局的實驗室,看他們能否弄出比史蒂文更多的東西。「我們那裡現在有一些非常先進的設備。」薩姆說道。史蒂文對此毫不懷疑。
他仔細傾聽他們的敘述,從他那只黑教練包裡拿出一個皮面筆記本,以秀麗的書法親自做筆記。瓊莉看見此人如此細心,非常驚訝。他的衣裳是裁縫定做的,領帶打得非常得體,根本不像她所知道的聯邦調查局特工那種不修邊幅、一支接一支抽煙的形象。事實上,這個人似乎是剛從喬治敦區布裡切斯大街走過來的,可是這反倒增強了她對他的信賴。是的,她覺得查爾斯-帕特森跟這個人會是終身的朋友,因為他和他一樣,舉止高雅,很有教養。她感到自己的恐懼在不斷減少。
薩姆-德魯威給了他們一張名片,上面有好幾個電話號碼、他的手機號碼、家裡和辦公室的傳真號碼、電子信箱地址,不過他讓他們要小心謹慎,只用自己的姓名首字母縮寫,遇到緊急情況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要用代號,而且其中有一個號碼不到非常緊急的時候不要使用。他告誡他們不要再跟任何人談起這件事,甚至包括查爾斯-帕特森。
他告訴瓊莉要像往日一樣工作,盡量不要再讓凱勒認為她害怕他或者還在懷疑他。她說,她擔心如此迅速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巴尼不但不會接受,反而會更加懷疑。這時薩姆又同意她的觀點,要她表現出逐步減少懷疑的樣子,經過幾個星期的時間,讓凱勒感到她正在放棄認為他在製造新聞的觀點。
至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一問題,薩姆說:「這是個難題,我也這樣看,不過我們會解決的,我們總是能解決的。」
他與他們熱情握手,感謝書店方面的熱情接待,離開的時候甚至還從店裡買了一本書。
第二天上午八點整,門鈴響了,送郵件的人從史蒂文手上接過一個包裹。這是史蒂文昨天晚上匆匆包好的,上面是按照薩姆的指示寫的地址:格拉夫汽車車身廠——包裡放的是錄像複製帶,上面錄的是與史蒂文認出的那枚金戒指有關的一系列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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