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巡警車正陸續駛進警察局的停車場;而大部分晨班巡警已經接班奔赴他們的崗位,只剩下幾個掉隊的警察逗留在警局內狼吞虎嚥地嚼著麵包圈,喝著咖啡。
格蘭特和湯森遲到了幾分鐘。他們從警局的後門進入,逕直穿過走廊,鑽進了男子更衣室。
湯森背靠著他的更衣櫃壓低嗓門說道:「你是不是認為已經說服了雷切爾?我的意思是,這件事至始至終已經把我折磨得快要發瘋了。我按照你的吩咐做了,格蘭特,但是我告訴你恰恰是現在我感覺事情很不妙。這件事不同於布倫特伍德事件。我和雷切爾之間從來就沒有問題,而且即使現在她也完全沒有錯。」
「事情結束了。」格蘭特說道,他的臉激動得通紅。「今天雷切爾會和米勒聯繫並且撤回她的申訴。」
「我希望你是對的。」湯森一邊說話一邊打開了更衣櫃,脫下了身上的便服。「可你怎麼才能確信這一點呢?你說了什麼使她改變了主意?僅僅告訴她我們會竊聽她的電話是不能達到這個目的的。她為什麼會退縮?是我們在這兒做錯了事情。雷切爾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
「我說過我處理了這件事。」格蘭特說。「吉米,難道你不相信我?我不是總是擺平每一件事嗎?當你需要錢的時候,我總是資助你。我知道你不能還給我。而我要你還過嗎?」
「你要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湯森告訴他,猛地關上了衣櫃門。「每個人都在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向你還債。」
格蘭特哈哈大笑著,捋了捋額角上那一縷亂蓬蓬的金髮。「你需要搭車回家嗎?在克利福路上三車相撞,發生了交通阻塞。如果你需要搭車,你最好等我。人車疏散恢復交通需經過數小時。」他剝下了身上的制服,把它捲成一團塞進了旅行包底。整個夜晚他一直忍受著雷切爾嘔吐在他身上的酸臭味。他迫不及待地跳進了淋浴間。
「今天我開車出來的。」湯森說道,他的臉上佈滿了焦慮,「現在沒有一個人和孩子們在一起。我雇的那個女傭星期五不工作。我本應該呆在家裡。」
「你的父母不幫你嗎?」
「不。」他說。「我的母親因為患關節炎生活不能自理,而我的父親正因為我讓林賽再次懷孕而發怒呢。他說一個男人不應該把孩子帶到世上來,除非他能夠供養他。好像我是個懶漢或別的什麼東西。其實我一直每天工作。我父親認為我是頭笨豬。他指責我把錢都花在買吃食上。」
格蘭特揮動著毛巾抽打著湯森那肥胖的臀部。「你父親可能太有個性。」
湯森一把搶過毛巾然後把它扔在地上。「你不理解。」他說。「每一個人都不理解。」不等格蘭特回答,他便轉身衝出了更衣室。
格蘭特洗完澡之後,把毛巾圍在腰際回到他的更衣櫃旁,取出了便服。他聽到身後傳來嘎啦一聲,便環顧四周,以為是其他警察發出的聲響,但是沒有看見任何人。他扯下腰上的毛巾,從旅行包中拿起一條乾淨的內褲。當他彎下腰把腿伸進褲管時,砰的一聲槍響了。
一顆子彈射進了格蘭特的腰脊椎。強烈的爆炸力使他撲向更衣櫃。他的腦海中出現了鮮明的幻覺。他看見他的父親就在眼前,「跪下去,兒子。」他父親板著臉怒吼道。「這樣會教你如何尊重長輩。」
格蘭特恐懼地尖叫起來,指甲刮擦著櫃門。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鮮血從槍眼中湧出,噴濺在地上。當他聽到他父親揮動皮帶的劈啪響聲時,他閉上了眼睛,讓黑暗吞沒了他。幾乎與此同時,他的身體滑倒在更衣櫃前,然後滾落在地上。
聽到槍聲,正在警局集合廳完成報告的警察們立刻衝了過來。特德,哈里曼和克裡斯-洛溫伯格拔出了左輪手槍首先衝進了更衣室。他們看見拉特索擠在兩排更衣櫃之間,跪在格蘭特身邊。
「叫輛救護車。」拉特索吼叫道,汗水濕透了他身上的制服。「他休克了。他正快速失血。呼吸也停止了。我必須讓他醒過來。」
「該死的發生了什麼事?」洛溫伯格一邊問一邊跨過地上的血泊。
「雷切爾-西蒙斯開槍殺他。」拉特索喘著氣說道。「我試圖抓住她但是她逃走了。如果我繼續追趕她,格蘭特就會死掉。她肯定提前躲在這兒什麼地方。」
特德-哈里曼把手槍插回了槍套。「你看見她開槍的嗎?」
「我看見雷切爾雙手端著槍。」拉特索繼續說道,再一次俯身檢查格蘭特的脈搏。「我趕到這兒的時候格蘭特已經被打中了。我追她追到大廳,然後回來查看格蘭特。她跑出去衝向警局的後門。」
「我去報告米勒警長,並且要求調度救護車。」哈里曼說。「搜查停車場,洛溫伯格。」
「我們不能坐等救護車。」拉特索神經質地哭叫起來。「格蘭特會失血而死。幫助我抬他上我的車。」
哈里曼指揮洛溫伯格去調度救護車,然後蹲在拉特索身邊。當他看見格蘭特的軀幹前面沒有傷口時,便把手伸進了他的身體下面。「我認為子彈射在他的脊柱上。」他說道。「沒有擔架我們就不能移動他。我去看看在集合廳內有沒有我們可以用的木板之類的東西。」
哈里曼離開更衣室之後,拉特索看見格蘭特的眼皮動了動,然後睜開了眼睛。他手心貼在胸口上說道:「你會好的,我的朋友,雷切爾開槍殺你。我看見她跑出去了。」
格蘭特的嘴唇動了動但沒有講一個字。
「不用擔心。」拉特索繼續說道。「他們立刻送你去醫院。雷切爾會被逮捕的。」
格蘭特一被抬上救護車,米勒警長就把拉特索拉到停車場邊上的一棵大樹陰下。「你看見雷切爾-西蒙斯手裡端著槍,你敢肯定?你沒有看錯?」
「絕對沒有。」拉特索固執他說。「她看見我了,警長。我跑進更衣室之前她必定向格蘭特開了槍。我聽到了槍聲。當時更衣室裡沒有其他人。我是你的目擊證人。地方檢察官要探明這個案子是毫無問題的。有什麼其他理由,雷切爾必須呆在男子更衣室內?昨天夜裡她甚至不執勤。」
米勒踱了一圈,然後停下來淡淡一笑。「誠實地說,拉特索,我從來就不喜歡你。請不要見怪,但是你有一些事情使我毛骨悚然。恰恰是現在,儘管如此,我感覺像要吻你。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救了格蘭特的命。」拉特索說。
「遠不止為此。這就意味著雷切爾沒有可信的。」他一拳砸在自己的掌心,「現在誰會相信她的故事,嗯?她是一名刑事犯。她槍殺一名警察同事。從背後開槍,真絕了。什麼狗雜種。我明白她那個關於格蘭特用希爾蒙特這孩子擋住殺手的子彈的故事是胡編亂造的。」他拍了拍這個瘦小男人的肩膀。「你是一個英雄,拉特索。你不僅救了格蘭特的命,你還解決了我們和雷切爾的問題。好好幹,兄弟。你會在這兒幹出成績的。我肯定使你得到一次嘉獎。相信我,如果局長知道西蒙斯釀造的是哪一種麻煩事,他會有可能提升你為偵探。」
「偵探?」拉特索說道。為了做偵探他願意做任何事情。他甚至從未想到他會提升為高於巡警的職務。在他的記憶當中,他一直處於被降級的威脅之中,奴顏婢膝,委曲求全地熬至今日。格蘭特永遠不會提起他的過去。他怎麼可能說?拉特索救了他的性命……
「嗨,漢子,」米勒說,「我欠你一次。」他為格蘭特感到悲哀,但是這不足以抵消他心頭的欣慰。在厄運降臨的緊要關頭,一個男人必須先用顧好自己。「想著這件大事我昨夜一直不能入睡。我能為你做點什麼?給你買一杯啤酒?」
拉特索得意地笑了,露出了一排齙牙。「我不喜歡啤酒。」他說。「但是如果你要還我一次,你可以為我洗一次車。」
米勒瞪了他幾分鐘,彷彿他是一個精神病人。「忘掉這件事小子。」他說。「你不是什麼大英雄。」——
5200全本書庫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