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樹大道上這座住宅的前院被黃色醒目的帶子隔離了開來。吉米-湯森和卡羅爾-希契科克被派在房子外面控制人群。等救護車把那個受傷的男人一運走,警官們以及從縣犯罪實驗室來的刑事專家便開始從這座住宅的前門進進出出。新聞媒體的工作人員被允許在前面的草坪上安置他們的設備。但他們被禁止進入住宅。
地方電視台的一位女記者手持麥克風,望著小型攝像機的鏡頭。瑪麗-斯但迪什今年三十歲,金髮碧眼,古典型的面孔,身材修長。她穿著一件昂貴的短外衣,在翻領上、牛仔褲上和網球鞋上都別著一枚金色的飾針。當攝影師給她一個暗示,她就開始對麥克風講話。「我們現在是在楓樹大道上,大約一小時以前,這兒發現了一具被砍去一部分頭顱的年輕女人的屍體。」
「你左邊頭上有一縷頭髮向上翹。」攝影師告訴她。
瑪麗-斯但迪什看到一個穿著摩托車皮夾克的長頭髮男子提起了黃帶子,向屋前走去,便停止撫弄頭髮,跑了過去,將麥克風朝托尼-曼西尼臉前湊去。她從最近的幾樁偷竊案裡認出了這位偵探。「你能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嗎?受害人是誰搞清楚了沒有,有人提到了一場搏鬥,兇手還逍遙法外嗎?」
「無可奉告。」曼西尼說著朝吉米-湯森走去。
這位偵探正抽著一根細長的黑色雪前,煙草染黃了他的牙齒。「把這些人趕到外面去。」他說。「如果他們不是以官方身份來這裡的,就不能越過黃帶。這是犯罪現場,笨蛋?」
湯森聳聳肩膀。他很喜歡能在電視機裡露個臉,並希望記者會問他幾個問題。曼西尼瞪了他一眼,接著消失在屋裡。
雷切爾坐在起居室裡一張破舊、骯髒的沙發上。她慍怒不語。她在局長到來之前拒絕同任何人說話。
米勒警長在房門口迎接曼西尼,然後把他領到了發現那個女人屍體的臥室裡。曼西尼檢查過屍體以後,便到屋子裡四處查看,仔細看了毒品實驗室,向各類犯罪現場技師作了一些指示。他回到起居室後告訴米勒說:「這個小妞死了八個多小時了,從她膀子上的傷疤看來,我看這個小寶貝已是毒癮很深。就算那傢伙不割斷她的喉嚨,這個女人再過幾個月也一定會死的。當一個人染上了這種毒,就再也沒有希望解脫出來了。」
「你認為他們是單獨干的嗎?」米勒問,「或者他們還有合夥人?」
曼西尼噴出了一團雪前煙霧,接著說:「當然我們無法知道,不過我猜想只他們自己在這兒干,至少從這個毒品實驗室看來是這樣。他們很可能毒癮非常大,因此要拚命搞到足夠的錢來維持他們的嗜好。他們突然聰敏起來,自己動手來配製。因此他們離開洛杉磯,自己在橡樹林租了這麼一座不顯眼的房子。周圍環境很安靜。大多數都是住戶。因為他們是一對男女,所以沒有引起懷疑。他們做事很有分寸,從來不在本地買賣。」他環視了一下周圍所有的垃圾和雜物。「我看這些人大概從不出門。我們發現有雜貨店送貨的收據。我們在另外一間屋裡還發現了一疊聯邦快遞信封。他何可能是把脫氧麻黃鹼船運回洛杉磯,在那兒的聯絡人幫他們在街頭賣掉。」
「你為什麼認為他們是從洛杉磯遷來的呢?」
「西蒙斯從前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學過化學。在實驗室桌上發現了寫有她名字的一本教科書,」他把雪前換到另一個嘴角,「但是沒有看到裝著現款的箱子。就算他們的銷售網絡設立在洛杉磯,那麼賺來的錢在哪裡?像這樣的人是不喜歡用銀行的。」
雷切爾的嘴巴張開了。「那……那錢是在浴室裡的,」她說,「在污水槽底下一個木櫃裡。」
米勒猛地回過頭。「我們已經到污水糟底下搜查過了。除了一些空鞋盒外,什麼都沒有。」
雷切爾衝過大廳,朝浴室奔去,一路上推開了幾位犯罪現場技師。她凝視著浴室的地板。鞋盒在瓷磚上撒了一地,完全是空的。她雙手雙膝趴在地上,仔細察看小便池的背後,心想至少會有些紙幣可能在盒子掉到地板上時掉在裡面。是她產生了幻覺?
尼克-米勒站在房門口。曼西尼走到了他的背後。「你在這兒看到了什麼?」偵探問他,聲音粗啞而且鼻音很重。
「這些盒子裡全是錢。」雷切爾說時跪在地板上盯著它們看。「我沒有時間數,但可以肯定有大約5萬元。」她拾起一隻盒子,又丟下。「錢都跑哪兒去了?」
米勒用他的寬肩膀把曼西尼輕輕推到一邊。「你什麼時候發現錢的?」
「就在我最後一次用對講機對話以後。」
「你刺的那個傢伙沒有再恢復知覺?」
「沒有。」雷切爾告訴他。
「房裡沒有別人和你在一起?」
「沒有。」
「你看到錢以後做了什麼?」
「我聽到房前的警笛聲越來越響,」她說,「我不清楚是救護車,還是某個警官來了。我想領醫務人員舊看那個受傷的人,想確保犯罪現場不被他們破壞。」
米勒和曼西尼交換了緊張的眼色。偵探從嘴裡拿下了雪前,聽任一蛇煙灰落在夾克衫上。「救護車來到以後,你回來過嗎?」
「沒有。」雷切爾告訴他。「米勒警長緊跟著救護車來了,後來是湯森和希契科克。拉特索在這兒呆了幾分鐘,但警長命令他走開」
「誰是拉特索?」曼西尼問罷又把雪前塞進了嘴裡。
「弗雷德-拉蒙尼。」米勒告訴他。「我叫他走開因為我們需要他回到街上去。我幾乎可以肯定他沒有進到房子後面去。我們在起居室裡簡短地談了幾句,然後拉特索就從前面離開了。」
「後門沒上鎖嗎?」
「那兒沒有後門。」雷切爾告訴他們。「靠近車庫應該有個邊門。我沒去看有沒有。如果這座住宅和所有別的溫德米爾住宅的平面設計一樣的話,車庫該在房子的對面。」他們離開了浴室,走進廚房。通向室外的邊門開在實用的門廊上,門廊的周圍用牆圍了起來。曼西尼戴上了一副橡皮手套,門沒有安裝插銷,門把上面有一個小棒鎖住了它。偵探想確定門沒被鎖上的唯一辦法是試試能否從外面把它打開。他走到外面去關上了門,然後將門打開,又走回到了廚房裡面。「現在,我們解決了那個問題。」他說。「你的人可以從前門離開,米勒,然後再繞回來重新通過廚房進入。當你在前面房間裡忙著處理死人的時候,他偷愉溜進了浴室,偷走了錢。」
「聽起來不會是拉特索干的。」雷切爾說。「他是個聰明人,但只會讀書,卻不知道社會上的事。碰見這事,不管是誰都得對情況迅速作出判斷,猜到他們會辦個毒品實驗室。要不然,他們為什麼會假定屋裡有錢呢?」她轉向米勒。「你有沒有告訴拉特索關於實驗室的事?」「我不記得了。」米勒說。「這是你的錯,西蒙斯。」雷切爾把一隻手放在胸前。「為什麼是我的錯?我又沒拿那筆錢。」「如果你不那樣因為生氣而拒絕告訴我這兒發生了什麼事,」米勒衝她大喊,「我到達這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保護那些錢,誰也甭想會得到它們。」曼西尼問:「湯森和希契科克有可能進入浴室嗎?」
「沒有。」米勒說。「我要他們留在室外維持秩序。就我所知,他倆誰也沒有來過屋裡。」「來了幾個救護人員?」曼西尼問。
「兩個。」雷切爾說。
「他們當中有誰離開過隨便有多長時間嗎?」
雷切爾揉了揉前額。「有一個到外面去拿什麼東西。我想,他們在給那人進行靜脈注射時有了麻煩。我聽到他們說需要一根更小的針。」
幾個犯罪現場技師在一旁聽到了部分談話,並且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米勒把曼西尼拉到了外面門廊一帶。雷切爾關上了通向廚房的門跟了出來。米勒說:「我們怎麼知道技師當中不會有人把錢撈走?」
「也許是你偷的。」曼西尼說,他那小而晶亮的眼睛像大理石般閃爍著。
「也許那兒根本就沒有錢,飯桶。」米勒大聲叫起來。「西蒙斯有毛病。她有編造故事的癖好。」
「錢就在這裡。」雷切爾堅持說。「我沒有捏造,有人偷了它。」
米勒大發雷霆。「你能不能閉上那張臭嘴,女人?」他狂叫。「你是想把本局搞垮嗎?這個案子就是因為你才鬧得亂七八糟。」
「副巡官在哪兒?」雷切爾說。她並沒做錯什麼事。她不能容忍米勒欺侮她。「他怎麼到現在還不來?我叫調度員呼叫他後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
「別找副巡官了。」米勒說。
雷切爾火冒三丈。他拒絕了她的請求。「我自己去呼叫副巡官。」她說。「我有理由請他來。你沒有權利取消它。」
「聽著,」米勒說,他的嗓音低了下來,聽上去更要講理一些,「你處理這件事就像個該死的新手。你為什麼要爬窗戶進去?嗯?你闖進這個人家裡是不合法的。等這個案子到了法院,法官會將我們搜集來的每一件證據都排斥在外,這個瘋子就會逍遙法外。」
「這話不對。」雷切爾的說話的聲音在顫抖。「我透過窗戶看到了那個椅子上的女人。我認為應該進行醫療急救,她是吸毒過量或是心臟病發作了。」
「那樣解釋也不行。」米勒說。「你從窗戶外看不到她的喉嚨。那個女人的椅子背朝著你。你所能知道的只是一個女人在自己家裡的椅子上打瞌睡。在那種情況下我們是沒有權利進入的。你沒有搜查證就闖進了這座房子。難道你在學校裡沒學過這一點嗎?」
「可是有鄰居呼叫我來。」雷切爾爭辯說。「我是被派遣來到這所房子裡的。」
「他們是抱怨音樂聲太吵。」米勒告訴她。「他們沒有呼叫你去醫療急救或者殺人。他們甚至沒能告訴你準確的門牌號碼。」
「要是這女人仍舊活著呢?」雷切爾說。「她會因流血過多而死。我不得不進到裡面看看她出了什麼事。」
曼西尼在計劃他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走。他們遇到的問題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吸毒者的錢經常在犯罪現場消失,他從前在洛杉磯警察局工作時,每年成千上萬元的鈔票都落到了貪污的警察、投機的救護車醫務人員、犯罪現場技師,還有其他有關的執法人員手中。從多方面來講,偷竊毒品贓款是不算犯罪的罪。不少警官把它當作是一筆紅利。
「事情應當是這樣的,」曼西尼說著兩眼盯著雷切爾,「你到這兒來是調查音樂噪聲的問題。你喊門卻沒有人答應。你走到住宅的一側,向窗戶裡面觀看。你發現一個女人坐在椅子裡,喉嚨被割斷,衣服上灑滿了血。你認為她仍然活著,你進屋想對她進行緊急的醫療搶救。」
「這話不對。」她搖了搖頭。「米勒剛才告訴你,我沒法看到女人的面孔。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她的後腦勺。」
「我看你是不是智力有問題?」曼西尼喊道。「你想讓這個兇手逍遙法外嗎?你已聽到剛才警長說的話。如果他們因為非法搜查而把一切證據壓制起來,我們用什麼來證明這個狗雜種有罪呢?我們談的是凶器,是毒品實驗室。沒有那把該死的刀,我們就什麼也沒有。那個罪犯會聲稱另有人於夜間闖入屋裡割斷了這個夫人的喉嚨。」
「他想要殺我。」雷切爾說話時眼睛睜得大大的。「他把我的手槍奪走了。你們難道沒有看到牆上、傢俱上的子彈孔嗎?他四下裡胡亂放槍。他是精神錯亂的精神病患者。任何正常的人都會知道他就是殺了那個女人的男人。」
曼西尼得意地笑了。「沒聽說要保護個人的財產嗎?你刺傷的那個人付了這座房子的租金。你是非法闖入者,西蒙斯。他怎麼會知道你是警察呢?他可以說他認為你是那個殺人犯。」
「我穿著警服,」她說,「他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警察呢?」
曼西尼故意唱起反調。「天是黑的。他受了驚嚇。他看到的是一個穿著深色衣服的非法人侵者。他的女友剛剛被殘忍地殺害了。這個傢伙認為他的生命在危險之中,所以他與你搏鬥,把你的武器奪走。照我看來,你很走運,這個傢伙沒有控告你刺殺他。」
雷切爾的腦袋都要炸了。這樣明明白白的事怎麼會一下子變得這樣複雜呢?
「我一進屋就宣佈自己是個警官。不,」她說了又糾正自己,「在進屋以前我就宣佈了。」
曼西尼從嘴裡吐出了一根雪茄渣。「你說的話和他說的對不起來,娃娃。」
「那麼丟失的錢怎麼說呢?」
「什麼錢?」曼西尼說著臉上露出漠然的表情。「我沒聽到過丟錢的事。你呢?米勒。有什麼人向你談過錢嗎?」
「沒誰提過一個字。」警長說。
雷切爾向後退了幾步。「我們不打算追下去了?你們不可能是認真的。那些盒子裡有5萬元。我親眼看到的。」
「你建議我們怎麼辦呢?」曼西尼說著沉下了臉。「說呀,西蒙斯,我想聽聽你認為我們該怎樣處理這個局面。我們要不要把進到過屋裡的每一個警察統統抓起來?我們要不要搜查他們的汽車、櫥櫃和他們的家?這樣的話第一個要找的人就是你。媽的,你在別人來以前有足夠的時間藏起這筆錢。要不要召開新聞發佈會?然後我們就可以告訴整個社區是什麼樣不老實的雜種在守衛著他們的街道。他們不再會感到呆在家裡是安全的了。」他彈掉了皮夾克上的煙灰。「是聖誕節了,對不?有人提前從聖誕老人那兒來拜訪了。」
雷切爾站在那兒好一會兒,她目瞪口呆,一動不動。她感到一陣劇烈的噁心,好像被迫吃了被污染的食物一樣,她看到自己手裡捧著紙幣,緊貼在懷裡。她非得離開這裡。她幾乎染上了他們的疾病。要是她留下來,他們會從她身上搾取每一盎司正直的東西,直搾到它們一絲不剩。
「我可以離開嗎,長官?」
警長沒理睬她,他走開幾步在曼西尼耳邊低咕了幾句。
「我在對你說話。」她大叫,兩臂僵直地垂在身旁。「我需要做艾滋病檢查。我刺他的時候嚥下了一些罪犯的血液。」
「到醫院去一趟。」米勒說。「過後去局裡再找你談。」
「當然,長官。」她說著厭惡地發出了一聲噓聲。
「你在反抗嗎,西蒙斯?」米勒說。
雷切爾沒有回答。轉了個身,大步流星地走過起居室的幾位技師身旁。她一走出住宅就朝台階上的吉米-湯森和卡羅爾-希契科克跑去。
「多謝我需要你們時卻在那個地方。」她說著把他們推開。「知道有這樣的好朋友真不賴。」
「我警告你,」湯森說,「警察可不在背後互相捅刀。我們都在一條船上。或許過了今晚你會懂得我們是什麼意思。」
「等等,」卡羅爾說,她擔心事情會不可收拾,「我想跟你談談。」
「休想。」雷切爾打了一個響榧,繼續朝她的警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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