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太陽對一夜未睡的人來說好像是種侮辱。雷切爾從警察局後門出來後一隻手遮擋著眼睛,另一隻手在皮包裡找太陽鏡。她得給露西打個電話,告訴她自己不會在往常的時間回家,但此時還嫌早些。因為橡樹林離海灘有20英里路,她決定上路後找個付費電話。她在自己更衣室裡留了一套上街穿的衣服,以備下班以後之用。她換上了一條牛仔褲和一件黑色的T恤衫,上面印著警察學校的標誌。
她看到格蘭特的一部舊寶馬車開進了安全區內,那是專門停放警車的地方。拉特索已經坐在後面座位上,一隻手臂懶散地搭在一個巨大的藍色冰箱上。格蘭特在洛杉磯的一次警察局的拍賣中買下了這輛寶馬車,他自己重新改造了引擎。他喜歡老式車,將業餘時間用來製造微型模型。他將頭伸出車窗,揮揮手。她走上前,在前排座位上坐下。
「或許我該用自己的車。」她告訴他。「我家還有孩子,格蘭特。我可能不會像你和拉特索逗留的那麼久。」
「你傷了拉特索的感情,雷切爾。」他說著已經把車開到了十字路口。「你總可以搭別人的車回家。你不想讓拉特索以為你不願和他一起坐車,是吧?他是個敏感的傢伙。」
拉特索在後座上向前傾斜著身子。短袖襯衣下露出了他肌肉發達的膀子。格蘭特從後視鏡裡盯著他看。「我曾見過八歲男孩的膀子比你還粗。你該多吃些漢堡包,孩子,骨頭上長點肉。」
「我不吃肉。」拉特索說著撅起下巴。
「哦,真的嗎?」格蘭特格格笑著說。「我發誓有一天看到過你在狼吞虎嚥地吃一些蟑螂。也許你該經常光顧雜貨店而不要吃從廚房壁櫃底下跳竄出來的隨便什麼東西。」
「住嘴,格蘭特。」雷切爾說著轉過身子朝後座上的拉特索看了看。這個人只是坐在那兒,臉上毫無表情。如果格蘭特只是為了逗樂,拉特索並不明白其問的幽默。他的背挺得直直的,兩手交叉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頭向前微微傾斜就好像在祈禱似的。「叫他不要這樣取笑你,拉特索。維護你自己,別讓他這樣對你說話。」
「你想叫我丟下你一個人嗎?」格蘭特說時聲調裡透出幾分殘酷。「請吧,老弟,說呀。」他猛地踩著了剎車,脖子扭轉過來對著後座。「你可以在這兒下,如果你想這樣的話。」
拉特索那朦朧漠然的眼光迅速被憤怒的眼光所代替。雷切爾看著他的胸脯上下起伏,她希望他能狠狠揍格蘭特一頓,好好治治他。他的嘴角顫抖了一下,慢慢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臉去望著窗外。
「瞧,」格蘭特說,「你別多管閒事,雷切爾。拉特索和我是朋友。我只讓他一個人洗我的車。」
「你叫他洗你的車?」雷切爾簡直不敢相信。
「為什麼不能?」他說。「在他以前幹活的地方就要他洗車。對你說實話吧,他相當不錯。他從未擦破過一點油漆。」
雷切爾告訴格蘭特她要在付費電話亭停一下打個電話給露西,然後往座位上一靠閉上了眼睛,讓清新的晨風通過窗戶吹拂在臉上。雖然他們早已進入春天,夜晚和清晨仍舊很涼。她膀子上起了雞皮疙瘩,她揉了揉以驅開涼意。
20分鐘後當格蘭特用時輕輕推她時她已沉沉地進入了夢鄉。他將汽車開到了海灘另一頭的服務站。「我們再去弄些冰來。」他說。「就在那兒有個付費電話。如果你想上廁所的話,」他加了一句,「現在就去吧,我們要到海濱公園去,但我們不去大海灘,所以到公共廁所要走很長的路。」雷切爾朝電話機裡扔了個兩毛五的硬幣。露西-福爾傑和她的家庭搬到鄰近地區的時間比雷切爾晚不了多少,這兩個女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當露西被診斷患了乳腺癌以後,她的丈夫神經錯亂,夫婦倆分了手。在此同時,雷切爾剛好辭去了羅賓遜百貨公司的工作,準備去上警校。知道朋友需要她,她兩個月時間沒去局裡上班,這樣在露西動手術時,她才可以照顧露西和她的四個孩子。她朋友現在已痊癒,最近與丈夫重歸於好。「我吵醒你啦?」露西接電話時她問道。「你瘋了?」露西回答時大笑。「比利5點鐘就醒了。他決定要親自做烙餅和鹹肉。小鬼頭差點沒把房子燒了。廚房天花板現在還是黑的。我想可以稱它為臨時的裝飾。它看上去像是夜總會的天花板。你怎麼樣,還在局裡嗎?」
「不。」她說。「幾個傢伙逼我非要去參加值勤人的聚會。我會在中午以前回家的。我只是告你一聲讓特雷西和喬回家沒關係。告訴特雷西我直接回家見她,好嗎?」
「沒問題。」
雷切爾掛上電話,上了廁所,然後走回寶馬車。格蘭特和拉特索在等她,拿來的冰已經放在冰櫃裡了。沿太平洋海岸高速公路往南開出英里路以後,格蘭特開進了海濱沙灘公園的公用停車場。已有幾個人來了,他們正在停車場大口喝著啤酒。大多數人都穿著短褲,並且脫了上衣,他們背靠著汽車沐浴在陽光底下。這是5月的第二個星期,氣溫從昨晚的華氏55度左右升到接近華氏70度。到中午氣溫可能會上升到近華氏80度。
雷切爾跟在格蘭特和拉特索的後面。他們將沉重的冰櫃使勁從停車場拖到沙灘上,然後再搬到格蘭特事先選好的一塊僻靜的場地。「我們有什麼吃的嗎?」她問,她跟在後面感到胃在叫個不停。「昨天晚上我沒顧得上休息一會兒。」
「想要吞牌麥片嗎?」吉米-湯森說著走到了她的身後。
雷切爾氣得汗毛直豎,拒絕理他。她以為湯森因家裡的麻煩事脫不了身,想不到他會在這裡出現。
「嘿,」他繼續說,「你不會生我的氣吧,是不?喏,就因為那天我對你吼來著?」
「比對我吼叫還要過分。」雷切爾生氣地說。「你推我。我只是說了實話,你那樣子對待我好像我故意要破壞這個案子。」
「我只是因為那個畜牲躲過了對他持有武器的指控而惱火。」湯森告訴她。「為什麼我們不宣佈休戰?我那次過頭了,雷切爾。我向你道歉。」
雷切爾轉過身來,她從來就不是喜歡老慪氣的人。「好吧。」她說完報他微微一笑。「你除了吞牌麥片就沒有別的吃的啦?我的胃快要貼到脊樑骨了。」「尼克答應帶熱狗來的。」他告訴她。「但他還沒有到。他可能在來的路上到哪個店裡去了。」雷切爾很吃驚。她不知道警長會來參加這次聚會。然而她知道他和警察們非常接近,並不被人們認為高高在上,是個局外人。就像所有的警察部門,橡樹林有它自己的小派系。她不熟悉其他夜班值崗的內部情況,但知道格蘭特、拉特索、希契科克、湯森和米勒警長像膠水似地緊緊粘在一起。儘管米勒是警長,格蘭特很明顯是個頭。「誰在家看孩子?」雷切爾問。「我以為你白天不能把林賽一人丟在家裡。」「昨天我雇了個奶媽。」湯森告訴她。「那天夜裡我推你的時候,樣樣事情都落在我頭上。既然現在有人來照看孩子了,我也不用太為他們擔心了。」15分鐘過後到了20個人。他們在厚厚的沙灘上費力行走,一邊大笑一邊狂飲啤酒。他們在格蘭特、拉特索和雷切爾身後形成了一支旅行隊。格蘭特選的這塊場地很美。雷切爾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塊孤立的小海灣,一片不大的沙灘延伸至海,周圍是高高的懸崖。她走到海水的邊緣,發現海水是如此的淺而清澈。海灘邊除了很少的瀝青塊,幾乎沒有海草和其它的瓦礫碎片。最近幾年來,加利福尼亞州有很多海灘因為受到嚴重的污染而停止對公眾開放。近岸的鑽油井架通常被認為是造成污染的原因。
她回到了男人們聚在一起的地方,格蘭特從冰櫃裡拿給她一瓶冰啤酒。即使她很少喝酒,也發現這種冷飲料很能提神。她的喉嚨乾渴了一整夜。她晚上一般喝上幾杯蘇打水,但昨晚實在太忙亂。她躺在格蘭特鋪在沙灘上的毯子上曬太陽。吉米-湯森在雷切爾身旁鋪了一塊沙灘中躺了下來,他多毛的腹部從短褲腰帶處向外凸出。「你還記得上個月那次火車事故嗎?」他說時雙手放在頸後,「你知道嗎,那個蠢貨想在鐵軌上睡午覺。」「好像記得。」她說,盤腿坐在他身旁。「我不太記得那天晚上我去值班了。」
「就在我們快值完勤時平息了。」湯森繼續說。「格蘭特不肯寫案情報告,就怕被纏住不得下班。鐵軌以北一帶是屬於縣治安官的管轄範圍。我們趕到時,死者已被軋成碎片,大多數的屍體在靠我們這一邊。格蘭特把周圍支離破碎的屍體裝進塑料袋內,然後把它們扔在鐵軌的那一邊。這個雜種就這樣打發了它。」他大笑起來腹部也跟著抖動。「狡猾得很,嗯?格蘭特處理這類事是一等的。」雷切爾微微笑了一下,但她實在不知有什麼幽默之處。她可能會把搶劫現場搞得很糟,但她不會只是為了能不寫案情報告故意這樣做。她注視著湧向岸邊的海浪,深深地呼吸大洋中帶鹽的氣味。格蘭特有一件事是做對了。她確實需要更多地輕鬆一下,多外出走走。露西總是對她嘮叨說她生活中需要一個男人。她和丈夫的關係過去一直很完美,她相信今後不再會有這種完美的關係了。
她閉上眼睛,想起了喬。她丈夫喬是個注重實際,又喜歡戶外活動的人。喬說話輕柔,脾氣溫和。喬與她心心相印,傾昕她最大的恐懼,驅趕她心頭的惡魔。在他病倒之前,他們常在週末到北加利福尼亞的山間背著背包徒步旅行。在平時工作日裡,喬總是一連幾小時地坐在伐木船裡,只有吃東西,和妻子女兒在一起才能使他休息一下。但他總是急匆匆地,有種與時間賽跑的感覺。甚至在他被診斷出毛病以前,他已經有種死亡將至的感覺。他設計的園藝風景都是驚人的美麗,就好像他已經瞥見了上帝的聖地,被賦予責任要為人類留下這片聖地的模型。
海鷗飛撲而來發出的沙啞叫聲驚醒了她。她張開雙眼,猛地坐了起來。在她周圍的都是男性警察,現在是她的世界了。雷切爾的白天結束時大多數人的白天才開始。她和局裡的女性警察相處很友好,但她們很少有時間能外出參加社交活動。她們被指派到了不同的值崗點,像雷切爾一樣,她們中有很多人都有年幼的孩子留在家裡。除了露西,她沒有很多非常接近的女友。雷切爾認為大多數的警察都有相同的問題,她看曹好幾個警官就像十幾歲的傻孩子一樣在激浪中嬉戲打鬧。執法成了一種生活方式,它可以極容易地使人達到廢寢忘食的境地。很多警官發現在他們面對每天都會發生的生與死的情況下去談論那些小事很困難。他們可以對撿屍體碎片這樣的事開個玩笑,然而對於大多數人感興趣或覺得可笑的那些普通事情,他們卻認為很一般,很無聊。相互之間建立親密關係是明智的。不僅僅因為他們有共同的工作,而且當你被逼得受不了時,你就可以依靠他們。雷切爾看到拉特索坐在離海更近的沙灘上。他沒有像其他男人那樣脫去上衣,而是雙手交叉在膝蓋上面。她走上前,在他身邊蹲下來。「你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你幹嗎不過來跟我們聊天?這不就是你來參加聚會的原因嗎?」「我在思考。」他輕輕說。「有時候思考比談話要好。」「你還在為格蘭特在汽車裡對你說的話而苦惱嗎?」「不。」他說時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我已經習慣了。說說話傷不了我。」雷切爾搖了搖頭。「你不必這樣忍著,知道嗎?」她告訴他。「除非你對他說什麼,否則他是不會停止的。你為什麼不告訴米勒警長,對他說格蘭特在騷擾你?」「我以前的情況很壞。」拉特索說,他的聲音只稍稍比耳語大一些。「我是個局外人,男人不接納我。跟著格蘭特,情況不同了。」
雷切爾歪著頭。「那可能是真的,」她說,「但難道你沒意識到自己犧牲了什麼?」「你是指我的尊嚴。」他說,眼睛朝大洋望去。「差不多。」她說。事實上,拉特索極為聰敏,儘管格蘭特和別的人似乎不願承認這一點。在警察考核中,他一直是得到打分最高的人之一。他比別的警官更懂得醫學和急救。如果他碰上了受傷的人,他可以對才到現場的護理人員說出他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在他的更衣櫃裡塞滿了各種學科的書籍。科學、數學和哲學。但這些並不是可以經常在同事當中討論的題目。雷切爾認為他們過著一種奇怪的生活。在南加州的生活費用很高,特別是要靠警官的工資來維持生活是不容易的。格蘭特說過拉特索住在牆上有洞的公寓裡,室內除了一張床和冰箱外,一無所有,他甚至沒有電視機。除非一名警官干的工作不只一項,或他的配偶也領一份薪金,要不然他們中大多數人的生活方式會比中產階級還要低。這是一樁苦差,然而有苦卻無處說——冒著生命危險卻過著這種窮酸的日子。幾年前,警察還受到為之服務的社會的很大尊重。今天的社會就不這樣了。很少有哪一夜沒遇到別人向雷切爾伸出指頭以示蔑視或對她喊叫某種侮辱人的話。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很多警官變得滿腹牢騷。雷切爾拍了拍拉特索的手又折回到了格蘭特坐著的那塊地方。他又遞給她一瓶啤酒,然後脫去襯衣在海浪裡很快浸了一下。她望著他背部和結實的兩腿上的一條條凸起的肌肉。「我能問你一件事嗎,吉米?」她轉向湯森問他。
「當然。」他說著朝腹部猛擊。「你有沒有把槍放在布倫特伍德身上?請不要因我問你而生氣,但我實在想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絕對沒有。」他大聲喊。「那麼為什麼我搜他身時沒有發現這把槍呢?」「你摸他的襠了嗎?」
雷切爾臉紅了。「當然沒有。」「所以你沒發現。」湯森得意地笑著說。「這個畜牲穿這種寬鬆長褲,口袋很深。槍就在他身邊。我知道你,雷切爾,我看到你是怎樣對男犯人搜身的。你不會去碰他們下面那一帶。摸到膝上一二英吋地方你就恐懼了。你是怕最終抓在手裡的不是槍而是別的什麼東西。」他大笑,窩起手掌擋在他的生殖器上。「要是你想在我身上練習,我會很高興幫助你。」
雷切爾轉過臉,看著格蘭特穿過沙灘往回走。她對待下流話的辦法就是不予理睬。動不動就會抱怨的女警官通常會走開。「布倫特伍德看上去根本不像隨身帶槍的那種人。」她若有所思地說。「我毫不懷疑這個人是酒鬼,但他為什麼要帶槍?被他的律師帶到證人席上的火器專家認為那支0.22英吋手槍是星期六晚上減價出賣的。布倫特伍德的收入相當不錯,吉米。如果他想要把槍,為什麼不乾脆去槍支專賣店買一把?他為什麼要在街頭買一支沒有登記過的槍?人們一般不會那樣做,除非他們想犯罪時使用。布倫特伍德是個酒鬼,不是罪犯。」
「我怎麼會知道?」湯森邊說邊用手指在沙裡劃出一道道痕來。「這傢伙靠賣舊車來謀生。要是我賣舊車,完全可能也會在身上放把槍。」「你該去游游泳。」格蘭特說著在他身邊的毛巾毯上坐了下來。「海水真妙。我現在徹底清醒了。它使你感到像是精力充沛的小伙子。」「我沒帶游泳衣。」雷切爾說。她越過他,看到尼克-米勒終於來了。他拿著一個小炭爐,把它放在垃圾桶的頂上。燒炭和烤肉的氣味飄進了她的鼻子。她喝下了幾乎整罐的啤酒,隨後用手將啤酒罐壓扁。「我要去拿個熱狗。」她說。「要我給你捎一個?」「是的。」格蘭特說著,一邊在胸部抹防曬霜。「多點芥末。」
「給我兩個。」吉米-湯森說。「上面塗什麼都行。」
「你的胃就像古德伊爾1發明的阻塞氣球。」格蘭特說。「你不認為最好要節食嗎,吉米小弟?肚子上的脂肪會讓你生心臟病。」
1 古德伊爾(1800—1860),美國發明家,發明橡膠硫化處理法(1839)。
「喂,」湯森說時看了看他朋友腹部緊繃的肌肉,「食物對我來說就像是性。只要你繼續追逐女人,好夥計,我就不會停止進食。」
格蘭特傻笑道:「你老婆不要你?」
「不是,」湯森說著向別處看去,「是她的醫生不讓我。孩子出生前不可同房。這次懷孕並沒多少快樂,告訴你好了。」
雷切爾對他們的戲謔聽夠了。她踢掉鞋子朝小炭爐走去,讓溫暖的沙子穿過她的趾間。警長穿著一件短背心,一條牛仔褲,戴了一頂牛仔帽。他的臉看上去好像已經喝醉了。兩片眼皮重重地垂了下來,下頜耷拉著。她懷疑他在離開局裡以前就喝上了。
「噢,看這傢伙攪和進來幹嗎。」他說著將手在褲子上擦了擦。「你何時開始參加這些活動?」
「這很有趣。」她說著笑了笑。「一般這個時候我在睡覺,所以很少有機會看看太陽。」
警長從他褲子後面的口袋裡抽出一個細細的長頸瓶。「喝一口。」他說著將瓶遞給她。「它會使你頭腦清醒。」
雷切爾想禮貌地把瓶子推開,但警長又推還給了她。「裡面是什麼?」她問時嗅了嗅。
「傑克-丹尼爾牌。」他說。「保證能為你解除百難。來,喝一口,對你有好處的。」
她嚥下一口,一直燒到了喉頭。「唷,」她說著把瓶遞還給他,「這玩藝兒很凶。要是我不小心,會喝醉的。」
「就是這個目的。」他說,噯了口氣。
她責怪地看了看他。「我認為目的是大家能互相在一起。就是像個大家庭,大家總這麼說。」
「玩在一起、守在一起的家庭。」米勒說。「你沒有和丈夫一起喝醉過?比如出去跳舞或做別的什麼,接著喝醉了?」
「不完全那樣的。」她說,痛苦的回憶又湧進了腦海。「喬病得無法出去跳舞。」
「你們結婚以後所有的日子?」他問時歪著腦袋。
「有時候好像是那樣的。」她回答道,雙腳在沙裡移動。「我們婚後三年他就被診斷了出來。後來病情有所緩解,但他已變了一個人。七年後又重新發作,過三年就去世了。那些日子真難熬,不知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警長用他在沙灘裡找到的一根棍子將熱狗在烤架上翻了一下。「我以為只要拖過五年就會好起來的。」他說,心裡想起那些抽煙的年頭。「是不是醫生也總是這麼說的?」
雷切爾歎了口氣。「別聽到什麼就相信。我丈夫已經死了,所以我想五年期限的說法不總是適用的。」
一陣槍響傳來,雷切爾和米勒都跳了起來。「媽的。」他說著瞇起雙眼朝遠處的海浪望去。「羅傑斯又在射魚了。叫他別胡鬧。」他對著在水邊的一個人大叫。「要是他不聽,我就要繳他的槍,塞進他的屁眼裡。」
酒精和槍支混在一起相當危險,但雷切爾知道還是不說什麼為好。輪不到她來對警長說他應該讓這些人把槍留在車裡。
她把熱狗堆放在紙盤上,但當她開始朝格蘭特等的地方走去時,它們從盤子上滑下來掉進了沙子裡。「真是個笨蛋。」他說著折回去再拿幾個。她的眼睛模糊了,在肚臍眼處有種噁心的感覺。她得趕快吃點東西,要不然她會吐出來大出洋相。她回到了警長放小炭爐的地方,但米勒已經一顛一顛地跑向水邊履行他對拉裡。羅傑斯的威脅了。
雷切爾打開冰櫃的蓋子,想再烤幾個熱狗,但裡面只剩了幾個空空的包裝紙。她開始朝格蘭特和湯森等著的地方走去。突然她雙膝跪地,就像有人在她腦袋裡塞滿了棉花。她失去了知覺,臉朝地跌倒在沙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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