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不出半小時的工夫,我就損失了50萬美元。正在這當兒,咖啡機又壞了。今天看來情況不妙,要倒霉了。50萬美元可不是個小數目,而此刻我又非常需要來一杯咖啡。
這是7月裡一個靜謐的星期二,開始時一切正常。在德瓊投資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裡,我的老闆漢密爾頓-麥肯齊外出不在。我一邊重新閱讀著刊登在《金融時報》上的一篇乏味的報道,一邊哈欠連天。那篇報道是有關昨天的一件虛張聲勢而無實際意義的事情。我周圍的那些交易台半數以上都空著;有的人外出公幹,有的人休假去了,電話機和證券票據七零八落地攤散在無人問津的檯面上。其他地方也混亂無序,糟糕一團。辦公室使人覺得像一個圖書館,而不是交易室。
我抬眼朝窗外望去。倫敦城那一幢幢灰不溜秋的高樓默默矗立,直指蒼穹;下面街道上瀰漫著令人昏昏欲睡的暑氣。我注意到,在西面一百碼處,一隻茶隼在繞著商會保險大廈的樓頂翱翔空中。赫赫有名的金融中心陷入了休眠狀態,很難使人相信那個沉睡的世界裡在發生著什麼事情。
我面前的電話板上,一盞孤燈閃爍起來。我拿起電話聽筒,「喂?」
「保羅嗎?我是卡什。它來了,我們正在做。」
從那濃重的紐約口音裡,我聽出來是卡什-卡拉漢。他是美國一家大投資銀行——布龍菲爾德-韋斯銀行——的「生產能手」。他聲音裡流露出的急促口氣使我在椅子上有點兒坐不住了。
「什麼來了?你在做什麼?」
「我們在10分鐘之內就要進新瑞典債券了。你想知道價格嗎?」
「是的,請講。」
「那好。債券金額為5億美元,9.25%的息票。10年期,開盤價是99。收益率為9.41%。清楚了嗎?」
「清楚了。」
瑞典人正在通過發行歐洲債券的辦法借貸5億美元。他們以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為包銷商。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的任務就是把債券賣給投資人;「歐洲」的意思是指該債券可以出售給全世界的投資人,而決定是否買下它正是我的工作。
「9.41%是個很不錯的收益率,」卡什繼續說道。「10年期的意大利債券收益率是9.38%,而且沒有誰認為意大利債券能與瑞典債券媲美。加拿大債券更能說明問題,其收益率只有9.25%,這還用得著多想嘛。這債券定會看漲,明白我說的意思嗎?要不要我給你買下1千萬?」
即使是在市場行情最好的情況下,卡什的銷售熱情也是十分的高漲。現在手上有5億美元要拋售,他更是興奮得不知天南地北了。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我在計算器上撳了幾個鍵。如果新債券的收益率真是跌到加拿大債券9.25%的話,那意味著售價將從99升到100。對於任何一個投資者來說,迅速以原始發盤價買下債券都會獲得可觀的利潤。當然,如果債券發行失利,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將不得不降低售價,一直降到該債券的收益率高到足以吸引買主為止。
「等一等。這筆交易我得考慮考慮。」
「行。但你要快點,你該知道我們已經給了東京3個億。」電話掛斷了,卡什又忙著去接下一個電話。
我幾乎沒有時間去收集信息再作出決定。我敲出了哈里森兄弟公司推銷員戴維-巴勒特的電話號碼。我把卡什的話對戴維重複了一遍,並徵求他對這筆交易的意見。
「我不喜歡它,聽起來是個好價,但你還記得兩星期以前上市的世界銀行發行的債券有多麼糟糕嗎?眼下沒有人購買歐洲債券。我想我在英國的客戶誰也不會去買它的。」戴維那清清楚楚不緊不慢的語調透著頗有份量的經驗之談和分析洞澈的真知灼見。大多數情況下,他的判斷都準確無誤,因而他擁有一批忠實的客戶。
「你的看法非常有幫助,謝謝。」說完,我掛上了電話。
又一盞燈閃爍起來。這回是克萊爾-杜哈梅爾來的電話。她是一個能言善辯,很有說服力的法國女人,為洛桑-日內瓦銀行出售債券。
「保羅,你好,日子過得怎麼樣?你今天準備從我這兒買點債券嗎?」她那低沉而沙啞的口音是經過精心斟酌的,甚至鐵石心腸的客戶聽了也難免不為之動心。
那天上午,我無暇聽克萊爾在電話上調情閒聊。儘管她竭力藏而不露,但她確實具有過人的判斷力,我急需傾聽她的意見。「你認為新瑞典債券怎麼樣?」
「簡直可笑!那不過是個蹩腳貨,十足的蹩腳貨,我討厭眼下的市場行情,我的客戶以及我的交易員也有同感。實際上,要是你想購買債券的話,我敢保證他們會以極低的價格賣給你。」
她的意思是她的交易員對新瑞典債券毫無好感,一旦該債券上市,他們將設法把債券拋出去,以期今後以更便宜的價格重新吃進。
「布龍菲爾德-韋斯銀行說這筆交易的大部分已經投放到東京市場了。」
克萊爾略帶慍怒地答道:「我得眼見為實。當心點,保羅。很多人由於聽信卡什-卡拉漢的話賠了大錢。」
接下來幾分鐘裡,我面前儀表板上的指示燈頻頻閃爍,推銷員們紛紛來電話洽談生意,他們中沒有一人喜歡這種債券。
我需要仔細考慮一下,我叫我們的助手卡倫把所有打進來的電話都擋回去,我喜歡這筆交易。眼下市場非常疲軟是事實,兩星期以前世界銀行發行的債券進展不利也是事實。但是,打那以來不曾發行過新的債券,我感覺到投資者都手攥現金等待著購進合適的債券。這新瑞典債券很可能就是他們所期盼的,其收益率顯然頗具吸引力。
最令人感興趣的是日本方面。如果卡什說的是實話,他們的5億美元債券真的已經在日本售出3億的話,那麼,這筆交易會非常看好。但是,我該相信卡什嗎?他該不是把我這個在證券市場僅僅滾打了6個月的28歲的新手當傻瓜吧?要是漢密爾頓在這兒,他會做出什麼決定?
我環顧一下四周。我想應該與傑夫-理查茲討論一下此事。傑夫是漢密爾頓的副手,負責本公司在貨幣和利率方面的戰略目標。但此君凡事都喜歡以極其精確的經濟分析為依據。他可不喜歡做新債券交易。我朝他的辦公桌望過去,見他正在把一本統計帳簿上的數字輸入計算機,最好還是別去驚動他。
除了卡倫之外,辦公室裡僅有的另一個人是戴比-蔡特。直到前不久,她一直在從事由本公司控制的資金的管理工作。兩個月前她才上交易台,經驗甚至比我還少。但是,她思維敏銳,我經常與她討論一些看法。她的交易台就在我旁邊,她坐在那兒,一直在饒有興趣地關注著正在發生的一切。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想從她臉上尋找決定。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問題,不過,還不至於要自殺吧。」她說道。「你看上去像是要跳窗似的。」她那寬寬的臉上綻開了笑容。
我向她回報以微笑。「只是在考慮,」我說。我向她簡單地講了講卡什所說的新瑞典債券的情況,以及他的競爭者對這筆交易所缺乏的熱情。
戴比仔細傾聽著。她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嗯,如果卡什喜歡這債券,我便壓根兒碰都不去碰它。」她扔給我一份《每日郵報》。「你要是真想把我們客戶的錢賭光的話,為什麼不在保險點的東西上下賭呢,如坎普頓公園賽馬場4點30分的那場賽馬?」
我把報紙扔進了字紙簍。「說正經的,我認為這債券也許有利可圖。」
「我也說正經的,如果卡什攪在裡面,就別做。」她說道。
「要是漢密爾頓在這兒,我肯定他會介入的。」我說。
「那好,你去問問他。現在他該回到旅館了。」
她說對了。那天,漢密爾頓在東京花了一天時間與那些資金由我行管理的機構進行洽談。現在,會議應該結束了。
我轉身對卡倫說:「給我接通漢密爾頓的電話。我想,他住在帝國大飯店,快一點。」
我還有兩三分鐘時間。卡倫只花了一分鐘就在漢密爾頓下榻的旅館裡找到了他。
「你好,漢密爾頓。很抱歉晚上打攪你。」我說。
「沒關係。我只不過是在補看一些材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此犯愁。這個所謂的『研究』全是胡說八道。發生什麼事啦?」
我概括地匯報了一下新瑞典債券那筆交易,並重複了戴維、克萊爾和其他人的否定意見。然後,我把卡什說的關於日本市場動態的話告訴了他。
停頓了幾秒鐘之後,我聽到了漢密爾頓那帶著淡淡的蘇格蘭語調的溫和而鎮靜的聲音。這聲音宛如一杯上好麥芽釀造的威士忌,頓時撫平了我的緊張情緒。「非常有趣。保羅,我們也許可以在這筆交易上做點文章,小伙子。今天上午,我和兩家人壽保險公司談過了。他們都說對美國的股票市場頗為擔憂,並且一直在大量拋售股票。他們有幾億美元要投放債券市場,但一直在等待一種新發行的大宗債券,這樣他們便可吃進他們想買的數量。日本人你是瞭解的,如果他們兩家都這樣認為的話,那就可能還有5、6家也持有同樣的觀點。」
「這麼說,卡什說的也許是實話?」
「這事雖然好像有些離奇,但情況也許正是如此。」
「那麼,我買它1千萬?」
「不。」
「不?」我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聽漢密爾頓剛才的話音,這筆買賣好像有利可圖。
「買1個億。」
「1億美元?拿定主意了,在一筆人人不喜歡的交易上投這麼多錢,好像太多了。實際上,不管是投在哪筆交易上,這錢好像都太多了。我肯定我們手頭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現金。」
「那好,賣掉一些其他債券。聽著,保羅。賺大錢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的。現在機會來了。買1億。」
「好。今天晚上你一直呆在旅館裡嗎?」
「是的,不過,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所以,你不到萬不得已,就別打擾我。」漢密爾頓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買1億美元可是要冒大風險的,極大的風險。如果我們打錯了算盤,我們的損失會把我們全年的功績毀於一旦,而且很難對那些把錢委託於我行的機構或個人解釋清楚。另一方面,如果日本真的買下了3億美元的話,再加上我們買的1億美元,那麼只剩下1億美元供其他人購買。漢密爾頓素以偶然會冒成敗參半的風險,並能險勝而名聞遐邇。
一盞指示燈閃爍起來,是卡什來的電話。
「我們現在正在發售債券。夥計,想好沒有?想不想買1千萬?我覺得這種債券運氣不錯。咱們在這上面好好賺它一筆!」
「我要買1個億。」當我緩慢而審慎地說出口時,喉頭一陣發緊。
甚至連卡什聽到這個數字也驚得說不出話來。我只聽見話筒裡傳來一聲輕輕的「哇!」他讓我足足等了五秒鐘。
「買1個億我們就不能照99算了。我們可以按99賣給你5千萬,但另外5千萬,我們得按99.20算。」
我要是依了饒了他,我就不是人。
「聽著,你我都知道市場上其他人都不喜歡這筆交易。我不過是碰巧喜歡上它了,但我只出價99。要麼按99的價格買1個億,要麼就一個子兒不買。」
「保羅,你不明白這些事的運作方法。如果你要買那麼多債券,你必須得按時付款。」
卡什連哄帶騙的腔調使我十分惱火。
「按99賣1個億給我,要不然你就留著你那些蹩腳貨吧。」
一時沉寂無聲。然後,卡什開口說話了:「好吧,你贏了。我們以99的價格賣給你1億美元新瑞典債券。」
放下電話聽筒時,我的手直發抖。這是我有生以來經手的最大一筆買賣。頂著市場上其他人的不同意見,拿1億美元打賭,使我不禁有點兒膽戰心驚。我的腦海裡幻想著種種可怕的後果。如果我們全盤皆錯怎麼辦?倘若在隨後的幾分鐘之內,我們損失了數十萬美元怎麼辦?我們將如何向德瓊先生解釋此事呢?我們又怎樣對把錢托付給我們的那些機構交代呢?
不能老這樣想,我必須把這些假定推測從頭腦裡統統趕出去。我必須把我頭腦中情緒化的胡亂猜測變成精確可靠的計算,我必須放鬆,我注意到自己緊握電話聽筒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我強迫自己放開了手。
面前的幾個指示燈都在閃爍,我抓起其中一個受話器,是克萊爾。
「我怎麼跟你說的?十足的蹩腳貨。你買了沒有?」
「對,說實話,我們確實買了一些。」
「噢,不。」聽起來她深表同情。「我們真的得對那個卡什提防著點。不過,如果你們還想再買一些的話,你們知道該買誰的。我們的價格是98.90。」
「不了,謝謝。再見。」
這麼說,洛桑-日內瓦銀行已經在以低於99的原始售價出售債券了。但是,克萊爾曾提到過他們準備賣空他們沒有的債券,以期今後再回購,怪不得他們的售價低。
我拿起另一個電話。
「你好,保羅,我是戴維。你們買了新瑞典債券嗎?」
「買了一點。」
「噢,這種債券正在陡跌。我們正在遞盤的價格是98.75,以98.80的價格出售債券。我的客戶們沒一個喜歡它。」
噢,天哪,全都亂套了,價格正在暴跌。按買入價98.75算,我已經損失了25萬美元。就這麼認了?我想起一句老話,「減少損失,利潤打滾。」接著,我又想起了另外一句話,「主意一定,切勿三心二意。」這話太有啟發了。動動腦筋,保羅,好好動動腦筋。
又一條電話線信號燈閃爍起來,又是克萊爾。「看起來,這種債券的情況恐怕不妙。現在我們的出價是98.50。到處都是拋售債券的人,這種債券看來只會下跌了,你想採取什麼措施嗎?」
98.50!現在我要賠50萬美元啦。我內心裡一個聲音尖叫道:「拋!」但是,值得慶幸的是,我控制住了自己,以平靜、嘶啞的聲音回答道:「不,眼下不想採取任何措施,謝謝你。」
我往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卡什。
「這筆買賣是怎麼回事?我原想你已經賣出大部分了吧?」我問道,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聲音,沒有叫喊起來。
「放鬆點,保羅。我們賣給日本市場3個億。我們賣給你1個億,我們賣給一個美國人5千萬。我們從其他交易人手裡買進了大約5千萬,加起來一共5個億。瞧,現在市場上已經沒有了。」
我真想對他尖聲大叫一通,我真想在電話裡痛罵他一頓,但我沒那樣做,我只是輕聲對他說了聲「再見」。
我覺得受騙了,被出賣了,最糟糕的是我感覺自己愚蠢之極。對於市場行情,誰都有可能判斷錯誤。但是,只有傻瓜才會把1億美元托付給卡什-卡拉漢。當這種債券的暴跌已經成為事實時,他竟然還不承認自己的謊言。我設法給身在東京的漢密爾頓打電話,但是找不到他。我讓卡倫繼續打電話,自己卻苦思冥想,希望能想出個最佳方案,以便把這筆糟糕的交易的損失減少到最低程度。
在此期間,我的整個身心全繫於電話的另一端。我第一次抬起頭來,看見戴比正在看著我。她一直在注視著發生的一切。那似乎始終掛在她嘴邊的微笑已不見了蹤影,滿臉露出憂慮的神色。
「你剛才說的跳窗是什麼意思?」我說,竭力使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她擠出一絲微笑,但隨即又是滿臉愁雲。
「有什麼主意嗎?」我問道。
戴比眉峰緊蹙了片刻,我不該問她,解決這個問題無魔法可言,再說我也不該把這樣一個大紕漏的責任推諉於她。然而,在她停頓不語的當兒,我發覺自己竟然希望她能指出一個我曾忽略了的簡單的解決方法。
「你可以拋售嘛。」她說道。
我是可以拋售,但要損失50萬美元,很可能還會丟了工作。或者我乾脆束手靜坐,甘冒更大損失的風險。
我突然非常渴望來一杯咖啡,以幫助我思考,或者說至少讓我手裡握著點什麼東西。我站起來,朝交易室一角走過去,那兒有一台咖啡機,供應「地道的」過濾咖啡。雖然這種咖啡的味道比速溶咖啡還要糟糕,但是所含咖啡因要濃些。我撳了一個按鈕,拉了一下拉桿,什麼也沒有出來,我用手側砰砰敲打著咖啡機,仍然毫無動靜。我對準咖啡機底座狠狠踢了一腳,踢出了一個小凹痕,獲得了幾分發洩的快感,然後大步走回我的交易台。
想想看!如果卡什撒了謊——似乎十有八九是這樣——那麼肯定還有大量未售出的債券待售,所以價格一時也不會上漲。但是,以98.50的價格,該債券現在的收益率是9.49%,這比類似品級的任何其他歐洲債券的收益率都要高,價格遲早總是會反彈的。如果卡什是撒謊的話,我不應該拋,而是應該緊握不撒手。只要沉住氣,耐下心來,我也許能夠挽回損失,甚至還可能賺上一筆。
要是卡什沒有撒謊呢?要是所有其他交易員全部錯了呢?要是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真的已賣給日本3億美元債券了呢?那樣的話,一旦其他交易員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們將被迫補進他們的空頭,換句話說,就會買回他們不久以前賣空的債券。那時,價格將會直線上升。到那時,凡是現在有魄力,有膽量買下更多債券的人,都可能會發一筆大財。
這事我越琢磨越覺得卡什說的很可能是實話。我雖然不信任卡什,但我信得過漢密爾頓。如果漢密爾頓相信日本人會購買一種頗具吸引力的新債券,那很可能他們已經買了。我如何分辨得出孰是孰非呢?
主意來了。雖然這要冒極大的風險,但是如果成功的話,報償是相當可觀的,我來不及與漢密爾頓切磋核實,要想成功的話,我現在就必須動手。
我打電話給卡什,在他接電話的一眨眼工夫間,我的心臟砰砰直跳。
「要是價格合適的話,我想再買5千萬。」我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沉著鎮定,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卡什大笑起來:「這就對了,保羅!讓咱們從中發筆財吧!請稍候。」
這話對我沒有任何意義。對於推銷員來說,債券賣得越多,所得傭主也就越多。不管怎麼說,至少卡什可以賺一筆。真正的考驗要等卡什查詢後報出價格。如果仍有幾千萬債券待售,那麼他就會馬上回來報出一個便宜的價格。那樣的話,我就得想法拋掉手中購買的債券。如果他們真的已售出所有債券,那他就會找出種種借口,報出高價。
我等了大概只有1分鐘,卻好像過了10分鐘似的。終於,卡什出現在電話的那一頭。
「很抱歉,我們恐怕只能設法弄到1千萬,而且價格只能按99算。」
從他的話音中聽得出來,他以為以高於他的競爭對手的報價半個點的價格,提供少於我想購買數額的債券會遭到我的抗議。他想錯了,我沒有動怒。這是個機會,我要充分利用這個機會。
「好吧,我出99的價格買1千萬。」
我必須行動迅速,下一個電話是打給克萊爾的。
「你還急於拋售新瑞典債券嗎?」我問道。
「噢,那當然囉。」她的聲調顯然很愉快。「我可以98.50的價格賣一些給你。」
「很好,我買2千萬。」
我又打了兩個電話,設法以98.60的價格又吃進了1千5百萬。這樣,我擁有的債券總數達到了1.45億美元。於是,我坐下來靜等,我雖然仍感到緊張,但這是獵手的緊張,而決非被獵者的惶恐。
這種緊張沒有持續多久,不出兩分鐘時間,指示燈便接二連三地閃爍起來,交易員紛紛出價買債券。他們的出價從98.60升到98.75,又升到98.90。這時,戴維-巴勒特來電話了。
「我願出99.10買2千萬那些瑞典債券。」他說。
「對於這樣一種前景不怎麼樣的債券來說,這個出價可夠高的。」我取笑他說,抑制不住聲音中的異常欣快感。
「這事挺滑稽的,」他說。「起先,價格如我所預料的那樣跌了下去。然後,有人在什麼地方買進了一些債券。打那以後,交易員們便一直在搶著補進他們的空頭,但是在任何地方都買不到債券。這樣,他們就把價格抬上去了。最有趣的是我的幾個英國客戶,他們已經袖手旁觀了一個月,卻突然腦子發熱要買這種債券。他們認為這種債券有價值,而且其飛漲的價格使他們唯恐在整個市場上錯過一次升值的機會。」
我賣給戴維2千萬美元債券,在那天剩餘的時間裡又拋出了7千5百萬美元。特別是克萊爾,一直在乞求不止。洛桑-日內瓦銀行在那種債券上損失慘重。我決定留下5千萬美元,理由是在今後的一兩個星期內,它也許還會進一步升值,同時,我還賣掉了一些其他債券,以籌措現金準備吃進,我計算了一下總收益。那一天,我實現利潤近40萬美元,餘下的5千萬美元上還可以再得30萬美元利潤。
我猛地往椅背上一靠,感到精疲力盡,我好像體力上已經徹底垮了。過去幾小時裡的緊張、興奮和大汗已經使我渾身癱軟。但是,我的買賣成功了,而且是巨大的成功。無論漢密爾頓會說什麼,他也不能否認這一點。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了對付市場並贏得市場是股什麼滋味。這滋味感覺還不錯,我已向自己證明,我能夠成為一名優秀的交易員,一名出類拔萃的交易員。我希望我也向漢密爾頓證明了這一點。
「行了,瞧你美滋滋的樣子。」戴比打斷了我的思緒。「要是哪天下午,你還有靠賣弄小聰明獲得成功機會的話,跟我說一聲。我敢肯定二手轎車生意對於你這樣的聰明人來說會有賺頭的。對了,你怎麼不請我喝一杯啊?」
「怎麼老要我買酒請客呢?難道公司不付你薪水啊?」我說著穿上了外套。
我想起一件事,「等一等,我得再打個電話。」
我撥了帝國飯店的號碼。當我要求接通漢密爾頓-麥肯齊的房間電話時,接線員告訴我他已留下口信,特意關照請勿打擾。我對這人的沉著冷靜感到驚歎不已。這麼大一筆錢生死未卜,他卻故意採取迴避措施,不願得知結果。這只能說明他非常信任我,讓我獨自一人處理這筆交易,如往常一樣,他是正確的。
我仍然沾沾自喜,滿面春風。我關掉機器,跟著戴比向電梯口走去,留下傑夫依然埋頭於他的統計報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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