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嘈雜聲闖進我的夢鄉。
“起來,起來。我們打算跟你談一談。”主席宣布說,他敲了一下小槌命令治安維持會進入工作狀態。
“噢。”我呻吟一聲。“讓我休息一會兒行嗎?”我把枕頭捂在頭上。“今天晚上我必須睡上一小會兒,不然我非瘋了不可。”
“瘋!哈哈!”我聽見有人咯咯地笑。即使是閉著眼我也敢說那是二號,博學多才的騙子,他覺得這很好笑。
“我想你已經讓我們等得夠久了。”同一個聲音說道。我朝上望了一眼,果然是老熟人二號,骯髒的髭須下面一對閃亮的大鮑牙就像大老鼠尖尖的門牙似的。
“咱們快一點行嗎?”我大膽地問。
“聽你這麼說太讓我們吃驚了。你該懂規矩。努德爾曼先生,”治安維持會主席像個人物似的提醒我說。
“可是我不知道!你們不斷地改變規矩!”我失望地把枕頭扔到一邊。
“是的!”
“就是那麼回事!”
“這就是規矩。”好脾氣的主席笑著說,桌邊的人都拍了巴掌。
“那就少談一會兒吧。”我乞求說。“請吧。如果有什麼正當的理由在——”
“太——太——太多的方——方面。”五號插嘴說,他是個結巴。
“好,我快點說。”
“要麼好好說,要麼就什麼也別說。”主席抽一口煙斗警告說。這個人光頭大肚子,雙下巴,那副臃腫的樣子足頂兩個約翰·米歇爾。
“也許我們可以等努德爾曼先生休息一會兒之後再回來,”傑太太建議說,這位戴牛角框眼鏡的中年婦女笑起來母親般的慈祥。
主席咳嗽一聲把手中的紙搓來搓去,裝作沒聽見她說什麼。傑太太是治安維持會裡唯一的婦女,她好像總給他們制造麻煩。據我所知,無論什麼會都必須有至少一位婦女,為的是不與聯邦政府的指示發生沖突。在我的會裡似乎還應有一位黑人,只不過到目前為止尚未找到一位合格的黑人。所以,至少是暫時,政府放松了那一條要求——這是明智的。他們也算出來了,就我的案情本身看尚與黑人無關。這當然是一種猜測,“有根據的猜測”,主席會這樣說。然而,除此之外我認為我這個會與其他人的什麼會沒有本質的區別。如果一定要我描述的話,我會說,總體來講,他們看上去“更專業”。你知道,這個群體通常是由醫生、律師、職員、男性同性戀者這樣的一群人組成,就像常在學校董事會上見到的,他們一個個坐得筆直,表情拘謹,呆板。他們總是圍繞環形桌坐成半圓形——就像今天晚上一樣——把卷宗傳來傳去,互相交換非常重要的備忘錄,極少掩飾這樣一個事實,即他們急切地盼著我接受他們的立場。
我想第一次與這個治安維持會相遇是在我從第一個工作崗位被解雇的夢中——
“不對。”三號打斷我說,他瘦骨嶙峋,兩手青筋暴露。“是你在布魯克林工藝學校學習工程的時候。”
“對,謝謝。”我盡量顯得特別有禮貌。跟往常一樣,總是他們對。布魯克林工藝學校。那是我頭一次做出的至關重要的錯誤判斷,把他們請了進來。可是那一夜當他們如此客氣地喚醒我時,我又怎麼知道會是怎樣一種結果呢?他們看上去是那麼與人無害。那麼友好的一伙人。所以當他們說“把你的情況講出來”時,我就立即掉進了那古老的陷阱。我口若懸河講了許多,幾乎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對他們講了。他們是非常會鼓勵人的聽眾,又是點頭又是贊許,對我講的笑話發出會心的笑聲,甚至像是被我的情緒所深深感染。誰又會想得到他們到頭來用我所講的事情來攻擊我?
“早晨2點了。”三號神經質地撓著慘白的無毛大腿說。我坐在床沿看見他們正偷看他襪子以上的部位,那襪子用一根綠色吊襪帶系著,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人用吊襪帶了。
“你要是想走的話,我們准許你。”主席朝他的方向點了一下頭。
“不。不。”三號不太堅決地否認說,“我一直在熱切地盼望這個時刻。”他搓著手說。
“噢,滾吧,行不行?”我生氣地滾回床上去拉過毯子蓋住肩頭,然後面朝著牆——好像這樣做就能解決問題。這些混蛋真粘糊,說實在的。
主席敲了一下小槌。“我想有一點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這就是我們再不會那麼幼稚了。”
“是呀,就是上一次,”我笑著說,“記得吧,我的中間名字很矛盾。是不是你們說的?”
“考慮到今天晚上努德爾曼先生不願意跟治安維持會講話,”主席邊背誦邊使勁地把椅子往桌邊拉了拉,“鑒於他故意采取不合作態度,我想我們依然要進行——”
“你們想干嘛就干嘛,只是別老把我扯進去。成不成?”盡管我已下決心不肯示弱,可是從聲音裡還是聽出了懇求的意思。
“不幸的是,你必須聽我們講這個程序。”主席嘟噥著說。
“或許我們可以明天再來。”四號溫和地說。
“這是整個晚上我所聽到的最聰明的主意。”我們的主要見證人尖聲說著又振作起來。
“瞧。瞧。他開始大膽反抗了。”一號說著在一個合適的欄目裡做了個記號。
“把這個也記上,對吧!”我喊道,“只是別一開始就編大瞎話說你們比我高明得多。我敢打賭你們回家以後打孩子,穿老婆的內褲——或者丈夫的,根據情況。”我朝有點幽默感的傑太太鞠了一躬。她笑了。不管怎麼說,我跟女人相處總是更融洽些——她們更溫柔,更富有同情心,也更開放,甚至會拿她們自己開心。
“我提出動議暫時休會。”一號說,他兩手交叉作沉思狀,這是他的老毛病。要是你年復一年地面對同樣一組人,你就會了解他們每個人的怪癖。譬如六號,他愛挖鼻孔。八號經常偷偷地劈大腿跟。不過傑太太沒有那些神經質的毛病。我的確對這個女人有好感。
“……咱們讓他自己呆到,到5點30分吧。”四號插嘴說,他似乎有點過於著急了。
主席點點頭。
“你會為此後悔的。”二號唱道,他退出時用兩個手指捻著胡須。別人在他稍後邊一些。
“嘿!等等!回來!”我喊道,“咱們不能就進行一次短短的交談嗎?都理智些。知道你們還會回來就意味著我整宿別睡了,想著猜出你們的意圖,想著為自己准備,還要擔心你們將——”
“隨你的便。”主席笑了,臉上顯出勝利者的笑容。“我們是非常通情達理的人。哦,請秘書宣讀上次會議的記錄好嗎?”他說完傑太太便恭順地站起來。
“某某某會議。”她開始宣讀關於他們新發現的歪曲事實的《第二號報告》。等等等等。我玩弄著拇指,坐在床沿撫弄腳丫子,大聲咳嗽,還擤鼻涕。
“……還有,努先生最終將使他自己受到……編進這個題目裡……但是他為什麼堅持把他住的城市叫‘古伯斯威爾’?而——我們都知道——古伯斯威爾是一個如此美妙的名字。”
“謝謝。謝謝。”主席十分高興地笑了。“還有什麼補充嗎?修正呢?等等等等?動議通過。”
停頓。
“你能不能接受這個立場?”法律與秩序先生說,他磕了磕煙斗裡的煙灰。
“這一回我能不能按著《聖經》發誓?”我狡猾地笑了一下,只穿著內褲從床上下來朝長凳走去。房間太小,兩步就到了凳子跟前。
“若有一點不必要的評議或是俏皮話,”主席嚴肅地警告說,“我們就休會。”他說到這的時候那些人馬上在俏皮話一欄做下記號。
“對不起。”
“還有,假懺悔是不能容忍的!”三號用他的皮包骨手指頭戳了我一下。嗡嗡嗡。又一個記號。不誠實。怎麼,兩個記號!嘿,這不公平!
“日程上的第一條?”主席用槌柄指了一下五號。
“我——我們一直觀察你跟施——施——施泰芬的行——行——動。”五號說。
“我就猜著是的,”我明白了一點。
“坐直了!”主席大叫一聲。“不准低頭哈腰的。”
“告——告——告訴我們你是怎麼看——看她的腿——腿——腿的。”五號結結巴巴說著竊視著我的眼睛。
“你是不是同性戀?”我獰笑一聲。
“回答!”
“她的從頭到腳我都看。看她的鼻子。看她的指甲。看她的——”
“看她的腿!”一號大聲喊叫起來。
“心裡想什麼就看什麼。”七號喃喃說。
“我是把她作為一個完整的人看待的,一個完完整整的人。”
“腿!”被髭須遮住嘴的二號呵呵笑著說。
“你唯一關心的是她的身體——”
“我反對!”我跳了起來。
“坐下!”主席朝我喊。
“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我開始出汗了。趁不注意趕緊把上唇流下來的汗抹去。
“在她的汽車裡你百分之八十七醒著的時間都用來觀察她的身體——我們甚至用不著描述你做的夢。”六號繼續給我施壓。
“你又挖鼻孔了,六號。”我試圖反擊他。
“身體!”一號指控說,他儼然一副牧師的樣子。
“不對,不對。”我搖著頭說。“她的想法引起我的興趣,我對素食主義者總是很好奇。總而言之,不管你們怎麼樣,性不是我所想的唯一事情。我還想了很多其它的事情。我就像頭駱駝,遇上沙漠中的綠洲便狠喝上一通,而不會每遇見一個小坑都停下來濕一濕嘴皮。”
“得啦!得啦!”八號不耐煩地嘖嘖說。
“行。所以我瞧了瞧她的腿。她的全身,如果你們滿意的話。不過這是很正常的事。”
“也許對你是正常的。”八號獰笑著說,他以勝利者的姿態抬了抬眼皮。
“嘿,就在剛才,你問五號是不是同性戀了吧?”
“我沒有別的意思,老實說,只想幽默一點。希望你們別把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扯上點什麼意思。再有,看在上帝的分上,別再在關於我的欄目裡做記號了。我怎麼做才能消掉它們呢?”
“可是我們就是干這個的。”傑太太慈祥地說。
“我想繼續追究同性戀的問題,如果允許的話。”一號試探地說,他手指又交叉在一起像是在祈禱。
“你是猶太教牧師?”我問他。
“怎麼講?”一號想追出這個問題的意思。
“什麼事‘怎麼講’?”
“依你所見,如果我是一名傳教士,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呢?”
“沒有,只不過是好奇而已。”
“假設我就是猶太教牧師或者基督教牧師,就像你所懷疑的那樣,會不會改變咱們的關系呢?你會不會把我當成神父看待而不——”
“行行好還是回到同性戀的話題來吧。哎?”
“隨你的便……”一號清一清嗓子,戴上眼鏡,開始從筆記本上找材料。“我們對你跟那位同性戀紳士尋歡的方法有著特殊的興趣,就是那位在賓厄姆頓讓你搭車的人——當他發現你破壞了他的好情緒時就讓你從羅斯科下了車。”
“哦,他呀。你看,我對搞男性同性戀的人一點意見也沒有。我是超級開明人士。只是不想讓人對我施暴——”
“治安維持會成員們請注意這人使用的貶義和偏見的稱謂。”
“可是並沒有偏見動機呀。”我反駁了這另一種詮釋,不過我的反駁聽起來就像對著尼亞加拉大瀑布尿尿(佩裡常這樣比喻)。“尊貴的委員會的先生們,求求你們,我不過是用了個俗語。我完全可以說同性戀男子或者戀男性的男子——或者說,你們喜歡的話,同性戀者。”
“不錯,”那個惡心人的挖鼻孔六號說,他用嘴唇擠出一個微笑,“可是你沒有。”
“接著討論你們的同性戀情結——”
“同性戀情節?”我喊起來。“沒有情結!”
“你處理當時情況的手段無疑很冷靜。”
“無疑,”我疲憊地聳了下肩——在“袋鼠法庭”1上你是絕對不可能贏的。
1 袋鼠法庭:指非法審判。
“真冷靜,”二號插嘴說,“以至於冷靜到極點,走向了反面。”
“就是說,沒有狠狠地揍他一頓,”我說,“我怕我自身潛在的同性戀本性暴露出來,所以使用嚴厲與超冷靜來掩蓋自己。”
“不錯。”
“絕對是!”
“妙啊!”
“他正在一點點地學,不是嗎?”主席面有喜色地說。“要知道,”他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又轉向其他人,“像這樣的時刻我才會覺得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
“好,好。我承認。我是同性戀者。我一直是。我是一個霸道的母親和一個軟弱的父親的產物。我對異性戀的熱情只不過是個煙幕彈,一個聰明的計謀。階級的烙印。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來,主席先生,您若肯屈尊到另一間屋來,脫下您的褲子,我會迅速地獸好你。”
“嘖,嘖,”二號說,他急忙記錄下這一條。“你又倒退回去了。”
“你為什麼仍然覺得必須攻擊我們呢?”
“你為什麼頑抗?”
“還這麼刻薄?”
“給我們一次機會。要知道,我們是你的惟一的希望。如果我們不能成功,你就會喪失理智。”
“是的,是的,”我歎了口氣又栽到床上。聽他這麼說我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你看,我太累了。自打吃下雞蛋三明治後還沒有再吃過一口東西呢。我的腦子都不會思考了。我需要睡覺。明天我還得去見考夫曼先生。我的頭腦不敏捷的話,計劃就全完了。我也就死了。玩兒完了。昨天夜裡就煎熬了一夜。你們這些人來得越來越勤。求求你們讓我安靜幾宿吧。聽著,我來提個建議。給我三天,然後我跟你們玩馬拉松。行嗎?”
沉默。
“看啊,你們把我折騰成這個樣子,我連覺都不敢睡了。我說的是真的。你們讓我害怕了,”我伸出雙手懇求他們,盡管我努力控制自己,還是哭了起來。我馬上把頭扭開,胸腔因抽泣而一絞一絞地痛。我掙扎著使自己重新振作起來,用袖子擦一擦眼睛,然後轉過身來。
“現在感覺好一些了?”傑太太關心地問。
“還不太好,”我強擠出一個淚痕斑斑的微笑,“不過謝謝你問我。你太好了。”
停頓。
“你們到底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我歎息說,紅紅的眼睛央求地從委員會一個成員看到另一個成員。
“我們馬上就說到這個事。”主席憤怒地說。
“咱還回到同性戀問題上來吧。”五號又揀起了這個話題,從他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憐憫之情。
“你們在釣魚玩兒,”我有氣無力地反駁說,“而這一切都是以我的時間和睡眠為代價的。”
“你有沒有搞過同性戀?”一號堅持問我。
“沒有。我是素食主義者。”
“回答問題!”
“沒真搞過。”
“那是什麼意思?”
“嗯……有一次……”
“啊哈!”四號高興地叫起來。
“你瞧!你瞧!”六號喊道。“我們是對的。努德爾曼先生,你騙不了我們。”
“假如‘是對的’如此重要的話。”我聳聳肩。疲倦極了。
“絕對重要,”傑太太說,“我們必須得出結論,否則就算失職。你不會以為政府職能部門什麼活都不干自拿錢,對吧?”
“接著說,請說。”主席催促我。他全神貫注地看著我。
“嗯,在我13歲時,我在昆士區我家旁邊的林子裡散步,你知道,森林公園。”
“往下說。”
“這時我碰上那——”
“我——我——我——不是告訴你們——們——了?先生們。”五號插言道。
“讓他說完!”主席大聲說。
“我撞上了那家伙,他死纏著我不放。後來他問我:‘嘿,小伙子,想讓我幫忙嗎?’‘幫什麼忙?’我問。‘想讓我給你口交嗎?’他說。”
“口交?”四號撥弄著襪帶問道。
“吮吸陰莖。”主席什麼都懂似的說。
“噢。”四號說,並且在紙上匆匆地記著。
“那你怎麼辦?”一號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探問我。
“我嚇得要死,拼命跑出了樹林。”
“他跑了!”一個人喊道。
“跑了!”另一個人附和說。
“跑出了樹林。”他們都站了起來,齊聲歡唱和鼓掌。
“拼命地跑!”亂舞群魔中的一位大聲喊道。
我極不舒服地等待這一切快點結束。
“啊哈!”主席終於驚歎道,興奮勁降了一點,並開始飛快地記筆記。“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這個情況?”
“因為我沒有想到它有什麼意義。”
“有意義。讓我們來決定它的意義。”他表現出極大的關心。
“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不能告訴你。是要載進絕密文件裡的。”
“可我必須知道。知道自由信息法案是干什麼的嗎?我有權力知道我的人格是不是被歪曲了。為什麼如此至關重要?是不是這說明我是異性戀者,或同性戀者或者其他什麼戀者?”
“它的意義自然遠遠超出世俗的看法。”
“你必須告訴我。”我又大聲嚷起來。“求求你!”
“現在咱們開始真正的工作吧。”
“什麼工作?”我抽噎了一下說。恐懼攥緊我的喉嚨。
“最終的目的。”七號說。
“你們想——?”
“我們想讓你徹底認罪!”主席咆哮著說。他的小槌猛地一擊。我在極度的絕望之中看了一眼傑太太,沒想到她的眼睛也突然變得凶狠冷酷起來。
“不准漏掉一個句子,一種看法。”一號怒氣沖沖地說。
“全部的事實,只准講事實,不准扯別的。”
“關於什麼的?”我大聲問。
“你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認罪就別想有安寧。”
“我認罪,可是你們得告訴我認什麼罪!我實在不知道。”
“可是你知道。”
“關於同性戀者?”
“不對。”
“關於愛無能?”
“不對。”
“關於是個大廢物,與社會格格不入?關於是天生的撒謊者?”
“不對。”
“不對。”
“不對!”
“那關於什麼?”
“不可救藥了。”八號說。他厭惡地搖一搖頭。
“典型的。”傑太太說。我曾把她當做好朋友看待。“你可以從社會和精神方面去想。”
“與思想有關,跟身體無關。”
“太尖刻。”
“連工作都保不住!”
“連鬧饑荒時賣面包的活都找不到。”
“這跟我找工作有什麼關系?”我大聲說。
“沒關系也有關系!”
“我來問他幾個問題!”
“求求你們。”我乞求說,任憑淚水滿面流淌。憑著直覺我設法遮掩自己暴露的部分,因為我發覺自己只穿著一條破爛的內褲——忽然想起母親的教誨:要記住,參加考試之前一定要換一條干淨內褲,去買鞋之前一定要換一雙沒有洞的襪子。
“他瘋了!”二號指著我的狼狽樣子責難地說。
“就是個瘋子!”
“精神失常!”
“神經錯亂!”
“我會在所有的文件上簽字。為過去的、現在的、甚至想象的一切罪過而懺悔。如果你們肯給我——不!我什麼也不懺悔。我有我的權利!你們就是要折磨我。給我一毛錢讓我給我的律師打個電話,反正,我拒絕承認這個法庭,因為你們忘了宣讀我的權利。”我揮著拳頭朝他們嚷道。
“我不是傻子。我懂法律。”
“比搞同性戀的家伙還蠢。”
“我動議不受理此案,理由是——!”
“比啄木馬還瘋狂!”
“行,行,我認罪。媽的,我要是開了頭就收不住了。咱們可就要在這兒呆到下地獄那一天了。”
“我們有的是時問。”主席笑著說。
“可是到底要我認什麼罪呀?”
“你會知道的,努德爾曼先生,”他邊笑著邊漸漸遠去。“你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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