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臨終者的病房裡,一位神父才會徹底地表現出神父的本色。傑勒德就像他為最卑微的教民也照樣會去做的那樣,為死去的瑪格麗特做完了教會的各種宗教儀式。但他只是機械地做著。做完以後他便坐下來,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弄得十分癡呆,還不能意識到喪失親人的痛苦。但不久以後他便帶著一陣狂熱的宗教感情跪了下來,為她以基督徒的方式結束一生而感謝上帝。
接著,他整個的思想考慮的是如何使她的遺體不受陌生人的打擾,運到他自己教區的墳地去埋葬。那天晚上,一輛單匹馬拉的覆蓋著黑布的馬車駛往高達。車裡裝著一具棺材,一個傷心的男人把雙手和下巴擱在棺材上面。
這位哀痛者短暫的精力在進行必要的準備工作當中已消耗殆盡。此刻他衰竭地躺在車上,抱著那裝著瑪格麗特遺體的冰冷的棺材。
出租馬車的車伕走在馬首旁邊,沒跟他講話。餵馬的時候,他也只是就神父無言的悲慟輕輕地說上幾句。不過,當他歇下來準備過夜的時候,他便和旅店店主一道,好心地勸那傷心的神父離開馬車休息休息,吃點東西。傑勒德謝絕了他們的好意。當他們一再勸說的時候,他幾乎像一隻忠實的狗似的對他們咆哮起來,硬是整夜抱著那具棺材,寸步不離。他們只好把件披肩蓋在他身上,不再打攪他的哀思。
第二天中午,悲哀的櫃車來到了神父莊園。足有二十來個教民各自帶著某個瑣屑的問題聚集在那兒等候神父。他們不見神父已感到若有所失,一當他們看到出了什麼事,看到醫治他們疾苦的恩人遭如此的不幸,便齊聲慟哭,使得神父從悲哀的麻木中醒了過來。這時他才發現他回到了高達。他看到教民們悲慼的面孔,想對他們說幾句話。「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叫道,但悲痛使他哽咽不止,再也說不出話來。
第二天,儘管教民們反對,他還是親手埋葬了瑪格麗特,並用偶爾顫抖的聲音念了葬禮禱文。儀式完畢之後,他像一具雕像似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人們出於尊敬離開了教堂公墓。
他如夢如癡地站著。最後那教堂執事(正像大多數男人一樣也是一個傻瓜)也不給他事先打個招呼,便動手填墳坑。
一聽到土落到瑪格麗特身上,傑勒德便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
教堂執事停了下來。
傑勒德身子搖晃著,把手擱在胸口。教堂執事一邊扶著他,一邊呼救。
喬里昂正在附近徘徊,悼念他的救命恩人,聽到叫聲便跑進教堂公墓。兩人攙扶著傑勒德,把他送回神父莊園。
「唉,喬里昂!善良的喬里昂!」他說道,「我心裡有個東西斷了,我感覺得到,聽得見,是這兒,喬里昂,是這兒。」說著他把手擱在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