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茵站在河邊聆聽著夜晚的聲音。當她聽見對岸響起樹葉被踩踏的——聲,巨大山貓撲跳向薇莉的影像在她的腦海浮現,她不由得戰慄起來。然後她聽見狼嗥,它的聲音聽起來很近。黛茵霍然轉身往回走。
路克擋住她的去路。她不知道他站在那裡看她多久了,夜晚的聲音不再令她感到恐懼。她感到安全,而隨著安全感而來的是勇氣。
她注視她的丈夫。他還沒有刮鬍子,鬍子使他看起來更加粗獷。她突然想吻他,感覺他的鬍子摩擦她的皮膚。
「在來這裡的途中我想了很多,」路克告訴她。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幾乎是愉快的。「我得到一些有趣的結論。想聽嗎?」
「如果你想告訴我。」她回答。
他勾勾手指,她向他走近一步。
「你和你的祖母計劃好一切,是不是?當你說我是你們的計劃時並不是在說謊。在我答應娶你那天開始,我就被操縱了。對不對?」
她搖搖頭。「我不是故意……」
他沒有讓她說完。「是的,你是。你擔心如果你要求我做個父親,我會拒絕?」他回答自己的問題。「你當然擔心。你一點也不信任我,是不是?」
他沒有等到她的回答。
「怎麼樣?」他再問。
「我在等著聽你為我回答,」她說。「你不是全都瞭解了嗎?」
「黛茵,我在試著瞭解事情怎麼會演變到我追一個妻子和三個孩子到救贖鎮來。」
她低下頭。「我知道我有很多事必須解釋,」她低聲說。「我只是必須想清楚該怎麼說。」並且找到足夠的勇氣,她在心中附加道。
他搖頭。「不,我們不這麼做。我要你回答我的問題。完整的回答,黛茵。我已經失去耐心。」
「好,」她同意。「我會告訴你一切。」淚水湧上她的眼睛。「在你知道事情之後,我承諾不試著阻止你離去。」
他向後靠著樹幹。「你認為我會這麼做?」
她歎息,搖搖頭。「不,」她低聲說。「你不會離去,你太高尚了。但是你會想離開。」她預言。「我不會怪你,路克。」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傷心,他必須克制自己擁抱她、安慰她的衝動。他知道如果他碰她,今晚他的問題就不會得到答案。
「你嫁給我的時候,知不知道你將撫養雙胞胎?」
「知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關於雙胞胎的事?」
她深深地吸口氣,她知道他不會喜歡她的回答。「我並不打算告訴你,」她低聲回答。「我們本來要在波士頓分道揚鑣的,記得嗎?我計劃帶著雙胞胎消失。」
「那麼你嫁給我真的是為了保護你繼承的遺產?」
「不,我嫁給你是為了保護雙胞胎。」
「黛茵,如果我不知道她們的存在,我要怎麼保護她們?」
他的憤怒明顯地從他的聲音中流露出來,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奶奶收集了一疊關於你的資料。她堅持要我嫁給你,因為她確定如果我需要你保護雙胞胎,你會在那裡。」她停頓一下。「後來事情發生了變化。」
「你需要我幫助你找回孩子。」
「是的,」她承認。「而且奶奶死了。她在遺囑中提到雙胞胎。我想相信麥康不會尋找她們,畢竟他並不知道她們的父親喬治已經死了。」
「你的祖母留給雙胞胎一大筆錢引起麥康好奇,是不是?」
「他現在是她們的監護人了。我在辛辛那堤的時候收到兩封電報,而你已經前往芝加哥。」她不希望他以為她故意隱瞞收到電報的事。
「告訴我電報的內容。」他命令。
「一封是薛亨利先生通知我,麥康向法院訴請遺囑無效。另一封是麥康親自拍發來的。他告訴我法院已經裁定他為雙胞胎的監護人,他將派武裝人員前來帶她們回英國。」
路克聽見她聲音裡的恐懼,再度想擁抱她。他強迫自己留在原地不要動。「繼續說,黛茵,我在聽。」
她無法看著她的丈夫,她轉身凝視黑夜。說出家庭的秘密是困難的,尤其是可恥的秘密。黛茵握緊雙手,祈禱上帝賜予她勇氣。「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逃避我的叔叔。美玲警告我他會試著對我做什麼,她一直在保護我。」
她轉身看著他。她在他臉上尋找嫌惡的跡象,可是沒有找到,於是斷定他還不瞭解。
「從那天開始我每晚睡覺都用梳?台抵著房門,」她說。「我還在枕頭下藏一把刀。」
路克閉起眼睛,她的痛苦使他心疼。他想像一個小女孩試著對抗一個成年男人病態的慾望,不由得憤怒得顫抖。他不該感到驚訝,因為在他們相處的這段期間,她已經給與他足夠的暗示。可是聽到事實仍然使他震驚。
黛茵很快地說下去,因為她急著在自己哭泣之前把這件醜惡的事說完。
「小小的梳?台當然阻擋不了麥康。一天晚上他到我的房間來,直到他坐在我的床邊我才醒來。老天!我嚇壞了。我找到枕頭下的小刀,在他低下頭的時候攻擊他。」她顫顫地吸口氣。「我差點弄瞎他的眼睛,他痛苦地尖叫。到處都是血。」
「然後你做了什麼?」他問。
「我跑去躲在奶奶的床底下。那天晚上奶奶出去了,我記得我一直等到聽見她進來房間才入睡。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麥康用什麼謊言去解釋他受的傷。」
「你為什麼不告訴你奶奶發生了什麼事?」
「我怎麼能說?」她大叫。「我覺得-髒而且可恥。在我們家裡這種事是不可以說的。」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我被訓練做一個淑女,而淑女不可以談論這種污穢的事。事情真相會要了奶奶的命。」
他不同意。「她也許不想聽到真相,但是她會做點什麼。」
黛茵知道路克是對的。奶奶會保護她,懲罰她的兒子。「小孩子的想法和成人不一樣,」她說。「至少我就不一樣。」
「美玲呢?」
「她無法告訴任何人,除了我。哦,老天!我不知道她受了多久的折磨。」她又後退一步。「現在你知道一切了。」她說,她的語氣帶著防衛。
他搖搖頭。「我是不會離開的。到這裡來,黛茵,我想抱抱你。」
她搖頭,雖然她已經開始走向他。他一碰到她,她立刻哭起來。路克緊緊地擁抱她讓她哭。她一直擔負著沉重的壓力,現在終於是放開那一切的時候了。她不再孤單一個人。等她能夠聽他說話的時候,他就會這麼告訴她。
他讓她盡情地哭。幾分鐘後,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靠著路克,思考仍未解決的問題。麥康會派人追到救贖鎮來嗎?她沒有答案,於是詢問她的丈夫。
「如果他提供足夠的錢,他們會來的。」
「我可以到山裡去。」她低聲說。
「聽我說,」他命令,小心地保持冷靜的聲音,他能夠感覺到她又驚慌起來,他想要她保持理智。「你不需要再逃了。」
「他是她們的監護人。」她大叫。
「在英國,」他提醒。「不是在這裡,」
她抬頭看他。「你的意思是?」
「我們將向美國的法院訴請雙胞胎的監護權,」他說。「她們的父親是美國人,而且他顯然要他的女兒們在這裡成長。」
黛茵無法甩掉她的憂慮。「美國的法院會尊重英國法院做的決定嗎?」
「如果我們沒有提出訴願。美國的法律會保護我們。」他向她保證。
「我要謝謝你的幫助,路克。我知道我已經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團亂……」
他沒有讓她說完。「還不要謝我,黛茵。你先聽聽我要說的話,再決定要不要謝我。」
她點頭同意。她仍然覺得非常安心,因為路克將幫助她對抗麥康。她無法停止微笑。她丈夫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嚴肅,可是她一點也不感到困擾。
「我要你瞭解從現在開始事情將是什麼狀況。」他說。「你可以使一個男人發狂,你知道嗎?」她搖頭;他皺眉。「我仍然無法相信你帶著三個孩子和一個孕婦橫越半個美國到這裡來。」他停頓。「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在收到電報之前或之後決定離開辛辛那堤?」
「在收到電報之前我就準備離開了。」
她不瞭解他問這個問題的動機,但是這個問題顯然對他十分重要。
路克的心沉重地跳動,他努力地試著不要問那個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問題。但注視她愈久,那些話就愈難鎖住。他已經厭倦當正常生活的過客,他想要一個家,他想要黛茵。她是他一直相信自己永遠不可能擁有的一切。但是她在這裡,就站在幾-外,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擁有她。
可是,他不要一個因為感激他而願意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妻子。他需要的是她的愛。
「你為什麼逃開我?」
她看見他臉上的脆弱,不由得大吃一驚。「你以為我在逃開你?這片山林是你的家,我只想盡可能地接近你。我知道你不會帶我來這裡。但是你的心在這裡,你屬於這裡。哦,路克,你不瞭解嗎?我是在回家。」
她看不出來他是不是相信她說的是實話,他的表情沒有透露出一點訊息。
「我毀了你的生活,」她坦承,愧疚得聲音顫抖。「你那麼重視你的獨立和自由,而我卻像個小偷般偷走它們。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獨自撫養孩子們,你太高尚了。我不想奪走你所有的夢想。」
「你真的相信我會允許你做任何我不想要你做的事?」
「你沒有選擇,」她大聲說。「你應該有權利追求你的夢想。」
「所以你到我的山林來?」
她點點頭。「我不能離你太遠。當你前往芝加哥,我無法停止想念你。我愛你,路克,我只想盡可能地接近你。」
「看著我,」他命令。「再告訴我一次。」讓我開始真正的活著,他在心中附加道。
「我愛你。」她說。
這是他聽過最美妙、最具魔力的一句話。他充滿喜悅的笑聲在寧靜的夜裡迴盪,他突然覺得完整而自由。
他伸手將黛茵拉入懷中,緊緊地擁抱她。現在他完全擁有她了,他會讓她快樂,他會給她需要或想要的一切。她不必知道他的過去,重要的是未來;他和黛茵的未來。
他的手滑向她的頸背,低頭輕輕地摩擦她的唇。她伸手撫摸他的臉頰。一直到他開始吻她,她才發覺自己是多麼渴求他。
她的過去對他不重要。黛茵為自己感到的安心而驚訝。到現在她才發覺他的反應對她有多麼重要。
老天!她是多麼愛他。「路克,愛我。」
她的邀請使他的飢渴更深。他們分開了好長一段時間,他迫切需要再次感覺她的熱情。他熱切地吻她,直到他們兩個全都喘不過氣來。然後他將她抱起來,往回走向馬車。他的步伐果決而快速,當他走到第二輛馬車旁,突然想到薇莉在馬車裡。
黛茵一點也不驚慌。「她今晚和孩子們睡在一起。」她低聲說。
他們的床已經鋪好了。當路克放下遮簾,馬車裡陷入一片漆黑。
他們給與彼此的快感很快地變得無法承受,兩個人都無法有所保留。他們沉浸在熱情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到現實世界。他仍然留在她的身體裡,並且緊緊地擁抱她直到她的呼吸平穩下來。
她相信路克開始喜歡她了。如果她真的試著不那麼專橫,而且能夠證明她可以在荒野過得很好,也許他的喜歡會轉變成愛。她已經告訴他她愛他,現在她最想要的就是她的丈夫也愛她。
「黛茵?」
「什麼事?」
「我們不會用你被撫養的方式撫養我們的兒女;他們將永遠不會害怕告訴我們任何事。上帝為證,如果有人敢試著碰他們,我會讓他後悔一輩子。」
※※※
愛路克是容易的,和他相處卻完全是另一回事。黛茵到現在才真正見識到他的頑固。路克告訴她他們將搬到一個大城市去,並且拒絕聽她的任何爭論。可是她留在救贖鎮的決心也同樣堅定。
時間是站在她這一邊的,薇莉經過這趟旅行已經筋疲力竭,需要休息才能夠再到別的地方去。她的朋友爬出馬車時正好聽見她告訴路克她病了,於是她立刻跳回馬車內躺下來。
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回到山裡去的杭特一聽到薇莉病了,立刻想到一大串他不能離開的理由。
羅力和另外三個男人走進他們的營地,意外地阻斷了他們的爭執。
「我們的討論尚未結束。」黛茵低聲對她的丈夫說,然後轉身對訪客微笑。
「我們並沒有討論,」路克說。「薇莉的情況一好轉,我們就啟程離開。」
「路克、杭特。」羅力大聲地打招呼。他停在黛茵前面向她行禮。「早安,羅太太。既然你已經有了房子,我們就來為你做些修繕的工作。」
「黛茵,羅力在說什麼?」路克問。
「她有房子了,」巨人回答。「我們會在下午準備好幫你們搬進去。」他說完即帶著男人們離去。
黛茵轉身面對她的丈夫。「我昨天買了一棟房子,」她很快地說。「我還沒有看過房子,不過我相信這棟房子不差,它有木頭地板和玻璃窗。」
全救贖鎮只有一棟房子有玻璃窗,路克怒吼一聲。
「格威的房子,」他說。「盧易把那個瘋子的房子賣給你?」
他沒有咆哮,不過也差不多了。黛茵急忙安撫他。「那不是他的房子。就算我們很快就要離開,我們還是需要住的地方。」
他向她走近一步。「他是個瘋子,黛茵。我想他已經二十年沒有洗澡了。他會突然出現,住到他準備好了才走。而且他走的時候會帶走你屋裡一半的東西。」
黛茵隱藏她的驚愕。「他危險嗎?」她問。
路克想說謊,然後決定說實話。「不,」他承認。「他不會傷害你。不過你只要和他相處十分鐘就會想宰了他。那是不可能的。黛茵,我們就在草地上紮營。」
「我的朋友病了,」黛茵說,極力爭取住處。「她需要舒適的床鋪。你願意帶我們大家到你弟弟們的地方去住,直到她的情況好轉嗎?」
他很想這麼做,但知道這不是個好主意。「駕駛馬車到牧場去需要四天的時間。」
「盧易告訴我格威通常要到夏天才會下山。」
「到那個時候我們已經住在城市裡了。」路克說。
「那麼我們只在那棟房子裡住一、兩晚應該沒有問題。」
路克終於投降。他向她保證這麼做只是為了薇莉的健康,而且只住一晚。
他最後又說:「如果她的情況好轉,我們明天就啟程。」
※※※
在黛茵看來,這棟房子舒適得像皇宮。光線充足的起居空間相當寬敞,右邊有一張可坐十個大男人的餐桌,餐桌後有鐵爐和擺放餐具、廚具用的木架。起居室中央有座石頭壁爐,左邊則擺放著一張床。起居室的角落有扇通往另一間臥室的門。
黛茵和路克都堅持薇莉使用後面的臥室,他們的體貼使她熱淚盈眶。
「你想你的情況明天會好轉嗎?」路克問她。
薇莉看向黛茵,杭特也看著黛茵。當她很快地搖搖頭,薇莉立刻把手放在額頭上說:「我希望如此,但是情況並不樂觀。」
杭特發火。「你有沒有生病?」他問。
薇莉被他的怒火嚇了一大跳,她張大眼睛看著杭特怒沖沖地走到她的面前。
「我無法這樣擔心地離開,」他說。「回答我,女人,你真的生病了嗎?」
「你擔心我?」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她的眼睛綠得像翡翠。
「不要小題大作,」他警告她。「我的感覺和我的行為是兩回事。你根本不應該到這裡來。」
「我有權利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去。」
「不,你沒有。」他說。
「為什麼?」
「因為你懷孕了。」
他覺得這個理由非常合理;薇莉卻覺得他太荒謬了。她憤怒而困窘得臉孔脹紅。他竟敢告訴她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在激動的情緒中,薇莉不知不覺又引述了一句莎士比亞的名言。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杭特的音量提高。「我將很高興擺脫你,薇莉。我受夠了看著你為你的丈夫哀悼,聽你說他對你說過的那些花俏言辭。他死了,你還活著。你必須忘了他,過你自己的生活。」
薇莉驚訝地張開嘴。他以為威廉.莎士比亞是她的丈夫?她說不出話來,並不是因為他的誤解,而是因為她看到他的憤怒和嫉妒。
他們的四週一片混亂。路克忙碌地搬運黛茵向他保證就算住一晚也需要的行李;孩子們在外面看著羅力等人清理院子;黛茵則到樓上去為孩子們鋪床。
「我不要你走。」薇莉低聲說。
杭特忍不住握住她的肩膀。他想搖醒這個女人,讓她看清楚現實世界。
「我的祖母是印地安人。」
「我的祖母是愛爾蘭人。」
他猜想他必須率直一點。薇莉仍然不瞭解她應該對他有偏見才對。
「我是混血兒。」他低聲提醒她。
「我也是。」她立刻回答。
他發火。「你是才怪!」
她用手指戳他的胸膛。「我是半個愛爾蘭人半個法國人,事實就是事實。」
他放棄和她爭論。「我要走了。」
她抓住他的腰帶,踮起腳尖。他低下頭,環抱住她的腰。他熱切地吻她,當他恢復理智放開她的時候,她不停地喘息,臉上帶著作夢般迷惑的表情。
他想再次吻她,可是不敢這麼做。這個女人讓他以為不可能的事可能會發生。
「放開我。」他要求。
「你可以在孩子出世後再走。」她脫口說出。
「我不需要女人告訴我該怎麼做。」
她在長凳上坐下來,低垂著頭。「你走吧,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從未結過婚,並不需要一個丈夫。你最好離我這種女人遠一點。」
正往門口走的杭特突然停下腳步。「那麼威廉是誰?」
「他是個著名的劇作家,他的全名叫做威廉.莎士比亞。他是幾個世紀前的人。」
杭特沉默地站在那裡好一會兒,然後走到外面去。薇莉站起來跑向臥室,在關上房門之前即忍不住放聲痛哭。
路克正準備開始砍柴的時候,杭特若有所思地走出屋子。他能夠聽見他的朋友低聲咕噥著什麼,當杭特停下腳步站立不動好一會兒,他一猜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杭特終於結束掙扎下定決心,他轉身走向路克。
「我要留下來住一陣子。」他宣佈。
「我會需要你的幫助。」
杭特點點頭,很高興他的朋友沒有問他為什麼改變主意。「薇莉在生產前不應該再做旅行,她需要休息。」
「你建議我們留下來?」
「我看不出有別的辦法。」杭特回答。
路克當然關心薇莉,但是他也擔心他的妻子及兒女。荒野並不適合他們居住。他立刻想到十個以上的理由--他們隨時都可能被蛇咬,或是跌入河裡,或是被熊咬死。可是杭特是對的,他們必須待到孩子出世。
路克在晚餐時告訴黛茵,杭特同意待到薇莉生產。這個消息使黛茵的朋友哭起來。她站起來,向大家告退,回到她的臥室裡去。
「她怎麼了?」丹尼問。
「她太高興了。」黛茵解釋。
路克搖頭。他覺得薇莉的反應奇怪透了,然後他把注意力轉向他的妻子。她今晚看起來美極了,做飯使她臉頰泛紅。他覺得他可以這麼看著她看一輩子。
黛茵並沒有注意他。佳琪故意把雅芝盤子裡的食物和在一起,她的舉動立刻引起雅芝尖叫哀嚎。黛茵試著一邊安撫雅芝,一邊責備佳琪。
路克趁雅芝尖叫的空檔說話。「薇莉生產之後我們就要離開這裡,荒野對你們來說太危險了。秋天一到,我們就搬到城裡去。」
「可是你痛恨城市。」
「我會習慣的,」他說。「我們是一定要走的。不要有定居下來的念頭。」
她向他保證她不會。
隔天早上,她掛起黃白相間的格子布窗簾。她告訴路克這麼做只是為了隱私,對生活在荒野的人來說,這個理由顯得荒謬可笑。是的,她當然知道他們將要離開,他至少已經說一百次了。但是這並不表示他們在這段時間不能過得舒適些。
然後他注意到餐桌上多了桌巾,木架上多了排放整齊的餐具,床上多了美麗的床單,壁爐上多了花瓶。這個地方看起來愈來愈像個家。
羅力讓他們向富林買下搖椅,附帶的條件是,每個星期天下午必須借他使用。黛茵很快地同意。富林不認為羅力有資格和黛茵談條件,羅力做了這張搖椅並不表示他能夠隨時借用它。畢竟,羅力已經把這張搖椅賣給富林了。
巨人不喜歡別人告訴他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他抓住富林的衣領,準備好好地教訓他的時候,黛茵的讚美引起他的注意。
「這張美麗的搖椅是你做的,羅力?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好的手工,」她誇張地說。「你是個真正的木匠,羅力。」
巨人丟下富林,快步走向黛茵。「不用釘子,」他說。「我做這張搖椅不用一根釘子。」他把搖椅倒過來,讓黛茵看它的結構。
富林很快地恢復鎮定。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巨人的粗暴,但是他並不怕羅力,因為他知道羅力把他當做朋友。不過他瞭解羅力的忍耐限度,因此當黛茵的讚美使粗暴的巨人變成臉紅的男孩時,他不敢微笑。
黛茵請羅力為薇莉的寶寶做搖籃。她向他保證她會付給他合理的價錢,而且他有整個夏天做這件事。羅力摸摸下巴,告訴黛茵他必須考慮考慮。
這天晚上,所有的人都入睡之後,路克叫醒她對她做愛。疲乏的黛茵以為自己不會有力氣或是慾望,可是他溫暖的愛撫和熱情的吻很快地改變她的想法。當她達到高潮,他用嘴堵住她狂喜的尖叫。
路克睡著之後,筋疲力竭的黛茵卻無法入睡。她告訴自己她應該感謝她的丈夫不恨她,畢竟他被迫改變生活。這個可憐的男人厭惡婚姻,卻被迫變成一個有妻子兒女的人。
自怨自艾無濟於事,她告訴自己。現在最重要的是,向路克證明他是錯的。她有三個月的時間向路克證明,她可以在荒野生活。等路克相信她的能力,她確定他會開始待她像一個真正的妻子,和她分享他的希望、他的憂慮和他的過去。她只知道他曾經參加南北戰爭。在戰爭之前和之後他做過些什麼?他的成長經歷是什麼樣子?她甚至不知道他去芝加哥有沒有逮著那個人。
愛和信任。黛茵祈禱自己能夠完全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