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元年七月
出居蒲州的太平公主夥同在朝宰相七人中之五人、左羽林大將軍常元楷、知羽林軍李慈、尚書左僕射竇懷貞、侍中岑義、中書令蕭至忠、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長史李晉、鴻膚卿唐唆、元楷慈、慧范……一干文武大臣,秘密開會了三天三夜,立意廢去玄宗皇旁。約定常元楷、李慈帶領羽林兵殺入武德殿,並令蕭至忠伏兵在南衙為內應。
李隆基因早有線報而暗地召集歧王、薛王、兵部尚書郭元振、將軍王毛仲、殿中少監姜皎、中書侍郎王琚、吏部侍郎崔日用……在宮中會議定計,在太平公主起事的前一日,先下手為強的殺入了虔化門,將太平公主的勢力在此一役中完全剷除。
???
在冷竹山莊的大廳中,裴家三兄弟正各據一方的坐在椅子上。裴家的老大裴冷簫仍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似乎他的臉只有在面對杏兒的時候才會有融解的一刻;裴家的老么則是一臉不耐等待的好奇,他們都在等待裴冷築把消息說出來。
「大哥,消息傳來,太平公主果然意謀造反,如今業已被處極刑。」冷築把剛剛傳回來的消息說給裴冷簫聽。「那平泉號子果真是太平公主背後撐腰的,如今太平公主這一失勢,平泉號子馬上面臨青黃不接的局面。」
冷築一派自在的輕搖玉扇,太平公主的事情一結束,他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可以放下了,看來一切都如裴冷簫所料。
「還是大哥厲害,這招欲擒故縱讓太平公主以為冷竹島不足為懼,在輕敵之下露出了馬尾;只不過這李隆基也著實高明,他竟然連太平公主何時謀反、同黨何人都抓得準準的,一口氣將太平公主的勢力鏟得一乾二淨。」冷笙早就知道大哥的能力,但是對於李隆基這次能這麼漂亮的平定謀反事件,倒教他心中好生佩服。
「李隆基本來就不是池中物,只是他這次能這麼順利行事,大哥大概也順手推了這麼一下吧!」裴冷築話中有話的說。他當然知道杏兒和大哥講過太平公主會謀反的這一件事,雖然他大哥一直否認杏兒話中的可信度,但是他也知道他大哥只是嘴上不承認罷了,否則李隆基怎麼可能如此料事如神?除非有人事先通風報信,而那個人除了他大哥之外,還能有誰呢?
「二哥,你快點告訴我大哥是怎麼順手推了一下?好讓我學學這種順手一推就能推出一片局面的功夫。」冷笙好奇的問,這種天大的事兒他怎麼可以不知道呢?
「冷築,不准說。還有太平公主謀反的這件事誰都不許傳出去,知道嗎?」
剛才一直一聲也不吭的裴冷簫這時總算出了聲,但是他的聲音比十二月的冷風還要冷上個三分。
冷笙被他大哥的語氣嚇了一跳,因為依他從小到大的經驗,他大哥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唯一能夠稍稍看出一點端倪的就是他說話的語氣,他心情愈不好的時候語氣愈冷;如果他剛剛聽的沒有錯的話,他大哥正在生氣,而且還是一個不小的氣!
可是這實在沒有道理,太平公主的事如大哥所料的順利解決,這是好事呀!那為什麼他大哥卻表現得像是死了人一樣?
冷築也看到冷笙疑惑的眼睛,他對他的小弟弟搖搖頭,或許冷笙真的不知道他們大哥到底在不高興什麼,但是他這個「笑面諸葛」可是一清二楚——
這一切的問題還是出在那個似麒玉公主卻又不是麒玉公主的江杏兒身上。
「大哥,你覺得不說,使得嗎?」
冷築的話像針,一下子刺得冷簫跳了起來,忿忿地對冷築咆哮了一句:「我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如果冷笙剛剛對他大哥的舉動感到吃驚的話,那麼跟現在比起來剛剛還算是小意思,因為他從來不知道他大哥也有提高聲量講話的時候!
「杏兒有她的權利知道這件事。」冷築一點也不畏於他大哥難得一見的怒火,仍是不知死活的說了下去。
「她是你們的大嫂。」
冷簫用這一句話想結束他們的交談,但冷築似乎並不想就此被打發。
「她是不是我的大嫂這件事我們暫且不談,但是她是不是麒玉公主,我想我們大家心裡都有數。」
冷笙雖然聽不太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一提到杏兒,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出來為她說幾句話。「杏兒真的不是那個什麼花癡公主。由她這些日子的行為,大哥你應該多少也能看得出來,李-那個女人哪會這麼好心腸?!」
「夠了!」冷簫舉起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他不想再聽了。
「大哥,當初在你迎親之前我就曾卜了一個卦,卦辭是『世事如棋、棋無常理、攻之進之、守之退之、得之失之、唯心而已。』雖然至今我仍不解其意,但是得失之間的做法實在需要三思……」冷築擔心的勸著他大哥。
「別說了!」
冷簫站起來冷冷地看了一眼冷築之後,便頭也不回的拂袖離去他知道冷築說得沒有錯,但是他現在似乎沒有辦法冷靜的思考任何事。
冷笙對他大哥的舉動真是疑惑到了極點,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再不然是哪根筋不對了?否則一向冷得一點溫度都沒有的大哥,今天怎麼火氣大得人一接近,八成會燙得冒煙兼吱吱叫呢?
「大哥到底怎麼了?」他不解的問冷築;二哥看事情一向比他准,問他準不會錯。
「你覺得杏兒是不是麒玉公主這件事怎麼樣?」冷築文不對題的對冷笙說。
「承天之幸,要是杏兒是麒玉公主的話,我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冷笙說的可是真心話,還好杏兒不是那個花癡女人,否則她才能這麼的多,一張嘴利得他都招架不住,而且還有一腦子古怪的整人想法,沒事還能把人摔得七葷八素,那他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
他真的非常慶幸自己不是她的敵人,否則他的日子可能不會太好過。
「可是對大哥來說,她不是麒玉公主是一種幸運,卻也是一種不幸……」冷築語帶雙關的對冷笙說了這麼一句,但是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收起手中的玉扇,輕輕的在桌上敲了一下。「我怎麼會沒有想到,原來卦辭是早就顯示了一切。」
「顯示什麼?」冷笙愈聽愈是迷糊。
「自己想吧!多用點腦對你只有好沒有壞。」
冷築揶揄的對冷笙露出一個「笑面諸葛」的招牌笑容。
???
這怎麼可能!
他苦心的計劃竟然在一夜之間,因為太平公主的被殺而全盤毀於一旦!
看來他是太低估裴冷簫的能耐了,他早該知道像他這樣一個只手能創造出富可敵國財富的人,是不可能這麼輕易的讓他玩弄在掌中的;當事情進行得太過完美的時候,他就應該有所警覺的。
難道就這麼撤手?那他這麼處心積慮的混進冷竹山莊又是為了什麼?
不!麒玉公主是他的,無論如何他絕不會把麒玉公主留在裴冷簫的手中!如果他不能得到的話,那麼其他的人也別想碰她一根寒毛!
就像是上天感應到他的心聲,下一分鐘他的麒玉公主竟然出現在他的眼前,看她一臉不悅的嘟著嘴的樣子,大概是誰惹她生氣了。
他就知道,他的-妹妹只有在他身邊才會快樂,那個裴冷簫根本不夠格擁有她!崔承官一邊慢慢接近杏兒,一邊自以為是的想著。
杏兒氣嘟嘟的在心中咒罵那個殺千刀的裴冷簫。自從上次趕集他們鬧僵了之後,這幾天她想見都見不到他,她非常確定他根本就是在躲她;杏兒本來也懶得理他,可是今天已經是十五了,她再不拿到琉玉那這輩子她就別想回家了。
杏兒忿忿地踢了踢腳下的石頭,發現石頭滾到一個大概是長工、但長相極為俊秀的人的腳邊。不知道為什麼,杏兒對他的注視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對不起,沒有踢到你吧!」杏兒對人都是一視同仁,絕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所以當她以為自己可能踢到人的時候,連忙的道歉,然後快步的想離開這個令她有些不舒服的男人。
「-妹妹!你不要離開我。」他快了杏兒一步的抓住她的手。
「你認錯人了!」杏兒急急的說,一邊努力想掙脫他的掌握。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情況太過緊急,或許杏兒會為這種可笑的情況失笑出聲,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的大眾臉,到處都有人把她識認為另一個人。
「你是不是還在為我把你推下水的事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是我心中最珍貴的公主,我怎麼會忍心傷害你呢?」崔承官一臉悔意的說。
這下杏兒總算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了,原來裴冷簫真正的老婆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這個人推下去的。
「放開她!」裴冷簫的聲音冷冷地傳過來。
他剛剛被冷築說得心煩意亂,四下無目標的胡亂走著想好好冷靜一番,沒有想到卻看到一個身穿長工衣服的男子正和杏兒拉拉扯扯,他心中突然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
「別過來!」崔承官被裴冷簫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抵住杏兒的頸子。「你再動一下我就殺了她!」
裴冷簫被他的舉動震懾住,他深怕自己一動就會讓那個像困獸一般的男人傷到杏兒,他強迫自己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這個看來似乎有點眼熟的男人。
好一會兒,裴冷簫總算認出眼前的男人,他記得他,那個李隆基急急把麒玉公主推銷給他的原因。
他是崔承官,也就是太平公主和麒玉公主的入幕之賓。
「你不會捨得殺她的,她是你的愛人,不是嗎?」裴冷簫聳聳肩,故意不在意的說。
「我都說我不是麒玉公主了!」杏兒大聲的抗議,為什麼他就是不肯相信她?
「-妹妹,別怕,我殺了你之後會自殺陪你的,只要一下下就好了。」崔承官的眼睛閃動著異樣的光芒,看來他是打定主意要和他的-妹妹做一對同命鴛鴦了。
「不!」杏兒開始感到害怕。
裴冷簫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心神俱裂的疼痛吞噬了,他也看出了崔承官眼中的堅決神色,他是真的會殺了杏兒後再自殺的。「她不是麒玉公主!」他急急地大喊。
「你騙我!」崔承官不相信的搖頭,「她明明是我的-妹妹,她雪白的肩上還有五顆呈梅花排列的硃砂痣,我記得那麼清楚,因為我還一一的吻過,就在這裡——」
他用力的扯下杏兒的領口,露出杏兒大半個雪白光潔的肩頭……哪裡有什麼硃砂痣的影子呢?
「不!不!這是不可能的!」崔承官不敢相信的大喊。
裴冷簫趁著崔承官失神之際快速的身形一動,一把打掉了崔承官手中的刀子,然後將杏兒帶到自己的懷中。
「那麒玉公主呢?我的-妹妹呢?」此時的崔承官像是喪家之犬般低低喃問著。
「她在你把她推進河的時候就死了,我真的不是什麼公主。」杏兒再一次肯定的說。
「死了!」崔承官的聲音是可怕的空洞。「她死了!」他發出一聲可怕又淒厲的笑聲,然後迅速的拾起地上的刀子,以讓他們措手不及的速度一刀刺進了自己的胸口。「我來陪你了,-妹妹!」
杏兒不曾看過這樣的場面,她嚇得尖聲大叫,裴冷簫一把將她轉向擁入懷中,不讓她再看見這血淋淋的場面。
「杏兒,別怕!」他柔聲安慰她,然後攔腰將她一抱,帶她回她的房裡去。
「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叫我杏兒,你終於相信我不是麒玉公主了嗎?」杏兒從他的懷中偷偷的抬頭問著;當她講這句話的時候,覺得裴冷簫好像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等了許久他仍不吭一聲,杏兒原本以為他不回答她的問題了,但是他卻像下了一個什麼決定似的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不是麒玉公主,你是從二十世紀來的江杏兒。」他露出一個有點悲哀的笑容。「告訴我,你們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真的,你終於相信了。」杏兒高興的大叫,不知怎麼的,她就是不喜歡他把她當做是麒玉公主。
她要他把她當做江杏兒,就只是江杏兒而已。
「是的!我相信你!」裴冷簫承認的說,天知道他有多麼不願意承認這件事。
「在我們那個世界,有很多你們想不到的事,像是飛機、太空梭,還有人們都上月球了呢!雖然不怎麼浪漫,但是也證明了月亮上面不能住人,而且你要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需要超過兩天,要知道對方的消息只打個電話、發個傳真……天哪!太多、太多,說都說不完。」杏兒興奮得滔滔不絕、沒頭沒尾的講了一堆。
裴冷簫輕輕地碰了碰杏兒的臉,帶點溫柔的注視著杏兒,她何曾有過這麼興奮的臉?
「你真的很想念你自己的世界?」
「也不盡然啦!你們的世界有很多事情比我們那兒好得多,像是不受污染的山水、沒有核武的威脅,但是我們那個世界實在方便很多,至少我們不穿這種讓人走起路來一不小心就會跌成狗吃屎的衣服。」
一說到這讓她出了好幾次糗的衣服她就有氣,她狠狠地扯了一下長長的衣帶,這身衣裙讓她慶幸自己是一個二十世紀的女人;至少她不用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今天就是十五了,今晚是你最後一次回去的機會……」裴冷簫的口氣似乎講得有些困難。
「對呀!這下你可以把琉玉借我了吧!」
真沒想到一切會這麼容易就解決,看來等她回到二十世紀可以出一本《回到八世紀》,保證她一定會聲名大噪並好好的賺上一筆。還有這身見鬼的衣服,等她離開後第一件事就是……
離開……
此時杏兒才第一次深思離開這裡代表什麼?
離開這裡,然後永遠見不到小奇、冷箏、小棠棠、冷築、冷笙……還有他!
杏兒抬頭看著裴冷簫,一想到她會永遠見不到他,心中竟閃過一種連她也不明白原因的疼痛;這又代表什麼意思呢?
當杏兒仍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裴冷簫在沉默中將杏兒抱回了房間,然後輕輕地放在床上,用一種令杏兒不知所措的深沉眼光看著她。
「我不借!」
「什麼?」杏兒一下子不能明白他的話,她的思緒仍因他懾人的注視而紊亂不已。
「我不借琉玉給你!」他一個字一個字明白的說。
「為什麼?」出乎杏兒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她不解的叫起來。
「你是我的!我不准、更不許你離開我!」他用力一捶床柱,力道之大讓整個床都動搖了起來。
他霸道而任性的抓住杏兒,像是發洩怒氣般狠狠吻住她,他的吻來得那麼的猛烈,杏兒拚命掙扎仍脫不出他的掌握,當杏兒終於不再抵抗的時候,裴冷簫的吻轉成為綿密而溫存,他吻她的方式絕望得讓杏兒感到無以名狀的心痛。
這沒道理呀!她明明是被他欺負了,為什麼還會替他心痛呢?
當他終於他結束這一吻時,杏兒愣愣地看了他一會,舉起手就是拍的一巴堂,「你無聊、你卑鄙、你下流、你無恥,而且你既霸道又自私、固執又過分!你有什麼權力不讓我走?我是江杏兒,又不是你什麼人,我高興去哪裡、留在哪裡都是我的事,你憑什麼不准?憑什麼不許?」
她又羞又怒的大喊,但是她心中也明白自己大半的怒氣來自於——她竟然眷戀他專制的吻,他有力的懷抱,他深沉的注視……
等她看見裴冷簫紅了大半的臉,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天!除了小時候打架之外,她這一輩子連小孩子都沒有打過,她不可思議的舉起自己的雙手,彷彿不認識的一看再看,然後又抬頭看著彷彿定住了的裴冷簫。
這時裴冷簫另一邊的臉蒼白得嚇人,和另一邊的臉形成強烈的對比,杏兒不自覺的喃念著:「對不起,我……」
裴冷簫一動也不動的看著杏兒,好一會兒他才搖搖頭,「你不需要道歉。」他的臉色又是那一成不變的神情,口氣也彷彿千年不會化的冰。
他掇出懷中的琉玉,輕輕地放在桌邊的鏡台上,然後轉過身子。「不用還我了。」說完便不停駐的離開杏兒的房間。
當他離開時,杏兒的眼淚就嘩啦啦的落了下來,她知道他那一句話的意思就是道別,而這個事實讓她莫名其妙的又落下好些個淚珠。
???
「天啊!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瑩鋁窖垡環兩手一攤,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姿勢對JJ搖搖頭。
她將裴冷簫和杏兒姐姐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全都看了一清二楚;當然,基於她崇高的「精靈格」,某些非禮勿看的地方她也很有道德的閉上了眼睛。
「如果你的杏兒姐姐真的回二十世紀的話,你也準備完蛋了。」JJ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雖然心中比瑩掄飧齙筆氯俗偶保但是講出來的話就是這種調調。
「原本以為水長老的試驗會簡單一點,他們人類不都是說什麼放水、放水的,水長老怎麼說不放一下水?不知道去哪兒找來這兩個人,一個是對人類的愛智障到比我這個非人類還智障;我敢打賭杏兒姐姐她的辭典中,說不定壓根兒沒有愛情這個字眼。」她用力的歎口氣,「而那個裴冷簫更不知道是哪兒蹦出來的大冰棒了,又冷又硬,杏兒姐姐會看上他才有鬼!」說真的,人類所散發出來的溫度中她還沒有見過哪一個人比他更低的,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被選定的「人」的話,她一定以為這個裴冷簫是打從冥界來的。
瑩碌幕叭-J笑了起來,「都有精靈的存在了,當然一定會有鬼的存在。你的杏兒姐姐看來早就愛上那個裴冷簫了,不然她哭得那麼傷心幹嘛?」
「你還笑!今天就是十五了,如果杏兒姐姐不自願放棄璃戒的話,那就玩完了。」
「可是水長老不是規定你一定要尊重璃戒主人的願望,如果她堅持回去,你也不得阻攔,這樣一來你還有什麼好方法?」
「其實這也很簡單。」瑩碌母魴允淺級樂天派,上一分鐘還擔心的事她下一分鐘就忘得一乾二淨。
只見她烏溜溜的眼睛轉呀轉,臉上又露出那種騙死人不償命的甜美笑容。「既然杏兒姐姐的辭典沒有『愛情』這個名詞,就換一本有的給她嘛!至於裴冷簫那個冰塊……」她故意把話說一半,惹得JJ直跳腳——當然這是假設JJ有腳的話。
「你到底要怎麼做?」
「對付又冷又硬的冰塊最好的方法是什麼?」
「用火燒?」JJ皺眉的問。
「這是杏兒姐姐的事,我只是要去敲敲冰塊,讓杏兒姐姐容易融化他罷了。」她說完便做了一個手勢,四周浮出一片似水的波動。
「你要去哪裡?」JJ急急地大喊。
瑩亂渙忱硭當然的看著JJ,臉上還是那副甜得好天真的笑臉對JJ說:「當然是去敲冰塊呀!」
一抹斜陽,掛在楊柳樹梢頭;輕風吹來,那柳葉兒擺動著。在柳蔭下站著一個孤立的人影,他的雙眼定住在一涯池水裡出神;柳絲兒在他臉上抹來抹去,他也化做臨風的玉樹,兀立的迎著風。池面上一對對的天鵝,悠遊自若;池中一團團的荷花,淡淡地吐出清香。
孤立的人影便是裴冷簫,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訪幽亭的台階上,日暮時分將他孤單的身影照得又細又長,再幾刻鐘之後華月就要東起,而他的杏兒也要離開他的生命了。
「杏兒……」
他低低地輕念著她的名字,口氣像是在讚美什麼似的又低又柔。他從來不願意喊她的名字,或許是下意識不想承認她是一個來自不同世界的女子吧!
日暮薄薄,斜照晚山,霞雲無涯掩晴天,時光如流稍即逝,如果可能的話,裴冷簫真的想讓時光就此打住,沒有即將升起的明月,也不會有迫近的離別。只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喂!你真的就這樣讓杏兒姐姐走了?」一個聲音在裴冷簫的身邊響起。
裴冷簫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背後,打扮怪異,背上還有一對薄如蟬翼翅膀的小女孩;一般人看到這種情況至少會驚異一番,但是他一點面子也不給的什麼反應也沒有,就只是這麼看了一眼。
「為什麼我一點也不驚訝於你的反應呢?」瑩濾仕始玨勺宰呦蛩面前。「其實你早就相信杏兒姐姐的話了,只是你不肯承認罷了!」
裴冷簫不置一詞的將眼光調離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臉上仍是他一貫的面無表情。
「喂!對救命恩人你至少該有些尊敬吧!」她有些惱怒地說,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一點溫度都沒有的人,要不是因為他是被選定的人,她才不想理他呢!
她沒好氣的抓著他的手想將他扳向自己,但是一碰到他,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情緒嚇得她急忙放開手,那是那麼深的心痛和無奈、恐懼和猶疑;這讓瑩巒蝗幻靼滓患事——在他冷漠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比任何人都熱烈的心。
「你在害怕什麼呢?」
對於先前瑩碌幕芭嶗瀦鋃際且桓盤而不聞,但是她這一唏話卻讓他變了臉色,他一臉怪異的瞪著。
「笑話!你以為我怕什麼?」他將這個問題丟回給她。
「如果你不怕什麼的話,為什麼你不敢表現你的情緒?你並不是沒有情緒的人呀!」
裴冷簫原本不想回答她的話,但是在他冷冷地望向她清澈的目光時,他發現他竟然不由自主的開了口。
「人一生有多少情緒是固定的,而我的情緒早就用光了,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任何情緒可揮霍了。」他自嘲的說,他的喜怒早在當年的那場屠殺中跟著一起死亡了。
「你騙我!」她指控的說。「雖然我不是人類,但我知道情緒是伴隨生命的產物,只要人活著就一定有情緒,你所謂的沒有情緒不過是將情緒壓在心底而已。」她看裴冷簫仍不置一詞,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你能說當你的兄弟有事時,你能不擔心嗎?你又能夠否認杏兒姐姐要離開,你不心痛嗎?這些都不是情緒嗎?只是你選擇不讓人知道罷了,不是嗎?」
她的這些話像是一把刀,直直地刺進裴冷簫的心底,血淋淋地挖出他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他緊緊握住雙掌,像是要努力抵擋那些他多年來積壓的情緒;終於,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控制不住的朝她大喊:「你懂什麼?是的,我是害怕!你知道愛一個人有多容易受傷嗎?這天底下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你知道當年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心愛的家人一個個的死去,那種痛苦你能夠明白嗎?我不要再經歷一次這種傷害!」
「那你不愛杏兒姐姐嗎?」瑩碌偷偷廝擔面對他的痛苦,她覺得自己似乎太殘忍了一些。
「除非她能保證永遠。」他露出一個悲哀但堅決的笑容。
這下她是真的傻在那兒了,她連人類的愛情都還只是一知半解,教她拿什麼來保證永遠的愛情呢?可是她旋即又氣了起來,既然他剛剛自己也講了天底下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那他又怎麼能跟她這樣的要求呢?
「如果你要的話,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論這世上悲慘的遭遇,你會發現並不是只有你受過傷,是的,你受傷,你跌倒,但是你爬起來再繼續走下去了呀!是的,你痛苦,你難過,至少你還可以感覺你活著!」她不服氣的回瞪著他,然後又說了下去:「說真的,我承認我不懂什麼是人類的感情,更別說跟你保證什麼永遠不變,我能給你的只是機會,至於抉擇還是在你自己的手中,能不能留住杏兒姐姐,要不要留住杏兒姐姐,是你的決定。」
裴冷簫似乎被眼前這個奇怪的精靈的話震懾住,他從來沒有從這個觀點去看這件事過,他是不是太過於保護自己的感情了呢?
留住杏兒。他也想呀!只是他留得住她嗎?如果他捧著他的心獻給她,卻發現她根本不屑一顧……一思及此,裴冷簫不覺心神一震。
「不!我不想愛人!」他深深吸一口氣。
「雖然我不懂人類的愛情,但是愛情這種東西好像不是你說不要就能不要的。」這些日子看人間的一些情愛,她對於愛情這東西也有個模糊的概念了。
裴冷簫在她的話中靜默了下來,她的話教他無法反駁。
「我能留得住她嗎?就算我留得住她,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呢?」他不像是在問問題,倒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這我不知道,這只有你自己能做決定。但是,如果你試著做了,至少在以後的日子不必猜測你當初如果做了,是不是會有不同的結果。」她聳聳肩,如果這些話還是敲不醒這塊大冰塊的話,那她也只好認了。
她一揚手,整個身影在西沉落日的餘暉中隱去,但是陷於渾思的裴冷簫似乎一點也沒發現。
他仍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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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好半天的杏兒擦乾了眼淚之後,忿忿地拿起鏡台上的琉玉。那個裴冷簫怎麼能害她哭成這個樣子?!她幾乎打從懂事起就不曾掉過眼淚了,而今天竟然哭得像下雨一樣。
自從認識他這個人,她就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不是老給她一張冷臉看,就是說她在鬼扯,再不然就是惹得她心浮氣躁,頻頻出糗,這會兒又害她哭成了桃子眼。說穿了他根本就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天下第一的大混蛋!
最可惡的是,他就是有辦法攪得她心神不寧,每次她一接近他,心跳就開始不正常,連腦袋瓜都一片混亂,活像是……活像是……
「愛情!」
這兩個字突然出現在她的耳邊,杏兒東張西望的想找出聲音的來源,但是卻發現房間裡除了她以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哪來的人呢?
難道這兩個字是自己想出來的!?
這不可能!
杏兒拚命的搖搖頭,她對那個裴冷簫的感覺絕對不會是愛情,她會讓他搞得心亂如麻大概是因為他是她見過最讓人心煩的男人了。
這絕不會是愛情!
「真是煩死人了!」杏兒舉起手大喊。「男人都是噁心的混球!」
「你這是噁心的新解釋,還是混球的新說法?」
冷笙一進門就聽杏兒在詛咒男人,身為被咒罵的一分子,他聰明的以他的機智曲解杏兒的話。
「是男人!」杏兒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為什麼你們都來了?」杏兒有些奇怪的看著冷築、冷箏、冷笙和小奇一起出現在她房中。
「我們剛剛才聽說你被挾持的事。」冷築說明他們一起出現的原因。
「其實我早就說過了,那個人想挾持她,簡直不要命了嘛!」冷笙打哈哈的說。
「冷笙!」冷箏不悅的瞪了冷笙一眼,轉身拉起杏兒的手細細的打量她。「我們看看你是不是還好?你哭過了?」
冷箏畢竟是女孩子,心思總是細膩一些,她一下子就看出紅腫的雙眼是哭過的痕跡。
「你哭了!」
冷笙被冷箏的話嚇了一跳。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知道杏兒並不像普通的女孩子動不動就哭,可是他又不太會安慰人,只好拚命說些風涼話。
「你應該來借我的肩頭一用的。既然你難得像一次女人,我就委屈一點,免費借你我火熱熱又多毛的胸膛;不然你以為男人的肩頭是做什麼用的?」
「冷笙,你真是沒大小,而且男女授受不親,你這話兒成何體統!」冷箏覺得冷笙的話太過分,便訓了他一頓。
冷笙也知道自己講得是太過分了一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杏兒道歉。
「其實也沒什麼好道歉,二十世紀也沒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女孩子到男孩子懷中大哭是常有的事。」
杏兒這會倒反常的幫冷笙說起話來;不過如果冷笙以為杏兒就此放過他,那他是想得太美了,因為杏兒又接下去說——
「但是對我來說,男人的肩頭是用來連接他們的手臂的,更何況如果我要找一個火熱熱又多毛的東西來抱的話,我會去找一隻狗!」
要比「毒舌」,杏兒的功夫可不會比冷笙差到哪裡去。
冷笙被杏兒說得面紅耳赤,他連忙高舉雙手投降,誰教他這張嘴就是愛亂說話,這下可嘗到禍從口出的滋味了吧!
「那杏兒阿姨你為什麼哭呢?是誰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幫你欺負回來。如果不行,我再叫義父幫我們一起出氣!」小奇一副要替杏兒爭一口氣的樣子,不過他倒也聰明的加了但書,以免力有未逮的時候。
不過他這次可是拿錯人當護身符了,讓她哭成這個樣子的就是那個活該被殺千刀的裴冷簫;難不成教杏兒找他打他自己讓她出氣呀!再說,除了他霸道的強吻和專制的口氣之外,他又沒有對她做什麼,她哭的理由到現在連她自己也沒有一個底,教她拿什麼當借口說他欺負了她呢?
杏兒以一個苦笑當做回答。
「是不是大哥惹你哭的?」冷箏突然猜測。
「我知道了,是不是大哥不借你琉玉,所以你生氣了?」冷笙也突然領悟說。
「沒關係!義父不借你琉玉,你就住在這裡嘛!」小奇的話雖然是安慰,但是他的口氣卻聽得出濃濃的興奮。
杏兒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一點也沒有給她插上話的機會,好不容易等他們似乎告了一個段落,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向他們宣佈:「他把琉玉給我了。」
她的這一句話一下子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一個個不知如何反應的看著她。
「你是說大哥真把琉玉給了你?他答應讓你走?」冷笙再一次想肯定他聽得沒有錯。說真的,他一直篤定大哥不會把琉玉借她;表面上他是站在她這一邊沒有錯,但是私心上他卻是站在他大哥那一邊的,因為如果大哥不把琉玉借她的話,那她就只好留在冷竹島上了。
冷箏同樣也是一臉驚愕和失望,她也一直以為大哥不會把琉玉借她,那麼或許有一天大哥會發現杏兒是一個多麼好的女孩子;她真的希望能夠將錯就錯的把杏兒和大哥送作堆。
瞧他們兩人站在一起是多麼的相配,誰能說他們在一起不是一段珠聯璧合的千古佳話呢?可惜現在一點希望也沒有了,想到這裡讓冷箏翠墨的娥眉輕輕地蹙了起來。
「你們幹嘛一個個臉色這麼難看,我終於可以回家了,你們不替我高興嗎?」杏兒裝出愉快的口氣說。
如果他們能夠看起來高興一點,那麼她至少也會替自己高興一點,結果他們全都一臉像是死了人一樣,教她原本低落的心情更是降到了極點。
這真是沒道理,她終於可以回去了,但是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呢?
不過她一個二十世紀的人會跑到唐朝,本來就不是一件有道理的事!
「我不要你走!你留下來好不好?」小奇緊緊拉著杏兒的手不依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