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差總敲兩次門 第09章
    接下來我倆就像服用了毒品似的在那裡躺了能有幾分鐘,周圍十分寂靜,惟一能聽到的聲音就是車內發出的汩汩聲。

    「現在怎麼辦,弗蘭克?」

    「前面的路不好走,科拉。從現在起,你一定要挺得住。你確信自己能挺過去嗎?」

    「剛才的事發生之後,我什麼都能挺過去。」

    「那些警察,他們饒不了你。他們會想方設法制服你,你準備好應付他們了嗎?」

    「我想是的。」

    「或許他們會把什麼罪過安在你頭上,不過有那麼多人給咱們作證,我想他們找不出什麼罪過來的。但沒準他們偏要這樣做,也許會給你走個誤殺罪,讓你蹲上一年的監獄。也許會這麼糟,你覺著你能忍受這種責罰嗎?」

    「這麼說你會等我出來?」

    「我會的。」

    「那我就忍受得了。」

    「不要在乎我會怎樣,我喝醉了,這一點他們一測試就能看出來。我會故意胡說八道,以便把他們搞糊塗,這樣我酒醒後再說什麼,他們就會相信的。」

    「我會記得的。」

    「你要做出對我相當惱火的樣子,理由是我喝醉了,從而引發了這一切。」

    「好的,我知道了。」

    「這樣咱們就都準備好了。」

    「弗蘭克。」

    「怎麼啦?」

    「最要緊的就一件事,咱們一定要相愛。如果咱們相愛,任何別的事情也就無所謂了。」

    「那咱們相愛嗎?」

    「讓我先說,我愛你,弗蘭克。」

    「我愛你,科拉。」

    「親親我。」

    我親了她,並把她摟得緊緊的,這時我看見深谷對面的山上有閃爍的燈光。

    「現在快上路,你會挺過去的。」

    「我會挺過去的。」

    「只是請求幫忙,你還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

    「你從車裡爬出來後摔倒了,因此衣服上都是沙子。」

    「好的,再見。」

    「再見。」

    她朝前面的路上走去,我則朝汽車奔去,可突然間我發現自己沒戴帽子。我得趕緊上車,還必須找到帽子,於是我開始四處亂抓。那輛車越開越近了,再拐兩三個彎就到了,而我還沒有找到帽子,身上連個劃痕也沒有。我不再找了,轉身朝車奔去,可又摔倒了,原來腳被帽子掛住了。我抓起帽子跳上了車,身子剛一落座車就跌了下去,只覺著車在我身上翻滾,有好一會兒我再什麼也不知道了。

    接下來我發現自己躺在了地上,周圍喊叫聲。說話聲亂作一團。我的左臂放射出陣陣疼痛,每次疼痛襲來我都要喊叫,背部亦如此。我腦袋裡也發出陣陣轟鳴,聲音一會兒變大,一會兒又消失不見了,轟鳴聲一起,我便覺著此時地在下沉,而我喝進肚子裡的東西則全嘔吐了出來。我半昏半醒,尚能來回翻滾,兩腳亂踢。我衣服上也有了沙子,看來得有個說法才行,

    我耳朵裡忽然想起了尖銳刺耳的聲音,然後我就進了救護車。我腳邊坐著一位州警,一名醫生正在處理我的胳膊。只見胳膊在流血,在腕部與肘部之間彎得就跟一個折斷的樹枝似的,顯然胳膊斷了。瞧見自己胳膊的這副樣子,我又昏了過去。再次醒來後,我看見那個醫生還在擺弄我的胳膊,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背部。我扭了扭腳並看了看,想查看一下自己是否癱瘓了。腳還能動。

    救護車發出的尖叫聲使我不時地醒過來,我往周圍一看,看見了躺在另外一張舖位上的希臘人。

    「是尼克。」

    沒有人說什麼。我又四處看了看,可我連科拉的影子也沒見到。

    過了一會兒,車停了下來,他們把希臘人抬了出去。我等著他們把我也抬出去,可他們沒這麼做,這時我明白他真的死了,再不用編瞎話迫使他相信是貓闖了禍。要是他們把我們兩個都抬出去了的話,去的會是醫院;可只把他一個抬了出去,那去的就是殯儀館。

    把希臘人抬下去之後,車接著往前開,再次停下來之後,他們先把我抬下車,然後又把我抬進樓內,把擔架放在一張帶滑輪的手術台上,推進了一個白色的房間。醫生們馬上做好準備要給我固定胳膊,他們先推過來一台機器,以便給我注射麻醉劑,可就在這時,他們又爭論了起來,原來此時又來了個醫生,此人自稱是監獄醫生,對他提出的要求醫院裡的醫生很惱火。我知道是什麼事,就是那些酒精測試試驗,如果他們先給我注射了麻醉劑,就會把最為重要的酒精測試試驗給攪和了。監獄醫生堅持先做酒精測試試驗,讓我通過一個玻璃管子向一些看上去是水的東西吹氣,我一吹氣,那東西就變黃了。然後他又抽了點血,做了其他一些採樣,並通過漏斗倒進了不同的瓶子裡。這之後他們才給我注射麻醉劑。

    我漸漸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房間的床上,頭部全都用繃帶布裹著,胳膊亦如此,此外還有個懸帶;背部全都用膠布捆紮起來,幾乎動彈不得。屋裡有一位州警,正在讀早報。我頭疼得要死,背部也是這樣,那只受傷的胳膊則發出放散般的疼痛。過了一會兒,進來一個護士,給我服了片藥,我便睡著了。

    我醒來時已近中午,他們給了我點吃的,這時又進來兩個警察,他們再次把我放在擔架上,把我抬下樓送上了另外一輛救護車。

    「咱們去哪?」

    「驗屍。」

    「驗屍。死了人才驗屍,對不對?」

    「是這樣。」

    「我就擔心他倆都死了。」

    「只死了一個。」

    「哪一個?」

    「男的。」

    「喔。女的傷得重嗎?」

    「不重。」

    「看來情況對我相當不利,是嗎?」

    「說話小心,夥計。和我們說什麼都關係不大,但是到了法庭,你有可能要為自己說的每一句話負責。」

    「說得對。謝謝。」

    我們在好萊塢一家承辦喪葬的店舖前停了下來,他們把我抬了進去。科拉在裡面,看上去憔悴不堪。她身穿一件警察局女看守借給她的罩衫,腹部周圍鼓得很高,好像裡面塞滿了乾草似的。她的套裝和鞋子滿是灰塵,挨了我一拳的那隻眼睛腫得老高,警察局的女看守和她在一起。驗屍官坐在一張桌子的後面,身邊是位類似秘書的傢伙。在店舖的一側聚集有五六個人,看上去都相當惱火,還有警察看著他們,這些是陪審團人員。另外還有一群人,警察不讓他們亂站,推趕著他們去了他們應該去的地方。殯儀員踮著腳走來走去,時不時地把一把椅子塞在某個人的屁股底下。他給科拉和那個女看守也拿來兩把椅子。在側面的一張桌子上有什麼東西用裹屍布罩著。

    他們剛剛把我在一張桌子安置好,驗屍官便用鉛筆敲了敲,於是驗屍開始了。頭件事是法定身份辨認。他們把裹屍布一掀開,科拉便哭了起來,我自己也不大好受。科拉和我以及陪審團成員先後看過之後,他們把裹屍布又罩上了。

    「你認識這個人嗎?」

    「他生前是我丈夫。」

    「他的名字?」

    「尼克-帕普達基斯。」

    接下來由證人作證。那名中士講述了他如何接到電話,並在打電話叫了救護車之後和兩名警察一起趕到出事現場,如何用他掌管的一輛汽車把科拉送往醫院,用救護車把我和希臘人送往醫院,以及希臘人如何死在去醫院的路上並被卸在殯儀館等。接下來,一名叫賴特的鄉下佬講述了他如何在拐彎處聽到了一個女人在尖叫,並聽見轟隆一聲響,只見汽車仍舊亮著車燈就向深谷翻滾下去。他看見科拉在路上揮手向他求救,便和她一起向下面的車走去,然後試著把我和希臘人弄出來。由於汽車壓在我們身上,他一個人無法把我們弄出來,因此便去叫和他坐在同一輛車裡的兄弟過來幫忙。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些人,警察也來了,警察接管此事後便很快把汽車從我和希臘人身上移開,並把我倆送上救護車,接下來賴特的兄弟作了同樣的敘述,只是補充說是他趕回去叫的警察。

    再接下來監獄醫生講述了我如何喝醉了,對希臘人的胃所做的檢查如何證明他也喝醉了,但科拉沒有喝酒。然後他講述了是哪塊骨頭碎了才要了希臘人的命。接下來驗屍官轉向我,問我是否想作證。

    「是的,先生,我想是的。」

    「我警告你,你所作的任何陳述都有可能被用來攻擊你,除非你願意,否則你可以不作證。」

    「我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

    「那好吧。這件事你都瞭解些什麼?」

    「我所知道的就是開始我還在往前走,後來就覺著車在我下面往下沉,也不知是什麼動西擊中了我,在醫院裡醒來之前,我所能記得的就這些。」

    「你在往前走?」

    「是的,先生。」

    「你是說你在開車?」

    「是的,先生,我在開車。」

    這只不過是我編的瞎話,等到了關鍵時刻我會把這話收回來的,此時的驗屍並不重要。我想如果我先瞎說一套,然後再回過頭來重講一套,那麼後講的那一套反倒聽上去的確像是真事兒,而如果從一開始我就堅持一種說法,那麼聽上去便會給人一種事先準備好了的感覺。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我從一開始就有意給人造成不好的印象。但如果不是我在開車,那我就是給人造成再不好的印象也沒多大關係,他們拿我一點招也沒有。我所擔心的倒是上次讓我們栽了跟頭的那種所謂的天衣無縫的謀殺之舉,只是很不起眼的一點小事,我們就栽了。但這一次我因喝醉酒而給人造成的印象越不好,整個這件事就越不像是一起謀殺。

    警察面面相覷,而驗屍官則仔細打量著我,好像我瘋了,這是因為他們已經聽說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包括我是如何從汽車後面座位底下被拽出來的。

    「你確信是你在開車嗎?」

    「確信無疑。」

    「你一直在喝酒嗎?」

    「沒有,先生。」

    「你聽說了你的測試結果了嗎?」

    「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測試,我所知道的就是我根本沒喝酒。」

    他轉向科拉。科拉說她一定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這輛車到底誰在開?」

    「我在開。」

    「此人坐在哪?」

    「後排座位上。」

    「他一直在喝酒嗎?」

    她稍稍轉移了視線,吞嚥了兩下口水,又啜泣了幾聲。

    「我必須回答嗎?」

    「除非你願意,否則你不用回答任何問題。」

    「我不想回答。」

    「那很好。用你自己的話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開車往前走,正好趕上一個長長的上坡道,汽車很快熱了起來,我先生說,最好停下來,讓車逐漸冷卻下來。」

    「有多熱?」

    「超過200,」

    「說下去。」

    「因此一上了下坡道,我便關閉了發動機,走到山腳下時,車仍舊很熱,於是再次上坡之前,等了有十分鐘,然後我又向上開,接下來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扳到高檔,馬力不夠,又迅速扳到二檔,那兩個男人還在聊天。也許是由於檔換得太快的原因,反正我只覺著車的一個側面在往下栽,便急忙衝他們倆大聲喊叫,要他們趕緊跳車,可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覺著車在不停地翻滾,我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我在設法從車上跳下來,總算下來了,接著我便來到了路上。」

    驗屍官又轉向我。

    「你為什麼不說真話?是想包庇這個女人嗎?」

    「我沒覺著她剛才說的話對我有任何包庇。」

    陪審團出去了,再次進來後作出的裁決是:尼克-帕普達基斯死於發生在馬裡布湖路上的一起車禍,導致車禍的全部或部分原因在於我和科拉的犯罪行為,建議把我倆拘留起來等待大陪審團的訴訟。

    當晚另外一名警察陪我在醫院裡過了夜,早上他告訴我說,薩基特先生要來看我,讓我做好準備。我仍舊不大能動,但還是讓醫院裡的理髮師給我好好刮了刮臉,讓他盡其所能把我弄得精神一點。我知道薩基特何許人也,他乃地方檢察官。大約十點半鐘的時候,他來了,警察出去了,屋裡只剩下他和我。他塊頭很大,禿頂,舉止活潑輕快。

    「嘿,嘿,嘿,感覺如何?」

    「感覺還好,法官,把我稍稍嚇了一下,不過會好起來的。」

    「你這話就和從飛機上摔下來的乘客說的話一樣:旅途棒極了,就是落地稍稍猛了點。」

    「說得是。」

    「喂,錢伯斯,你要不想和我說話可以不說,但我到這裡來,部分原因是想看看你怎麼樣,部分原因也是,憑我的經驗,現在開誠佈公地談談,日後就可以少費不少口舌,有時還能為整個案件的處理鋪平道路,因為談開後,就可以恰當地予以申辯。不管怎麼說,常言說得好,事情一了結,咱們也就相互瞭解了。」

    「是的,法官。您來我這裡都想瞭解些什麼情況?」

    我把話說得聽上去相當狡猾,只見他坐在那兒上下打量著我。

    「咱們從頭開始怎麼樣?」

    「您是說這次旅行?」

    「是的,我想聽聽事情的全部經過。」

    他這時開始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房門就在我的床邊,我把它猛地推開,只見剛才出去的那名警察正在走廊中間和一名護士聊天,薩基特見狀放聲大笑起來。

    「不,咱們不用什麼口述錄音機,除了電影裡有那東西,其實是沒人用的。」

    我讓自己的臉上露出害羞的笑容。他此時所處的心態正是我希望見到的那樣。我和他開了個愚蠢的玩笑,他勝了。

    「好吧,法官,我想我剛才那個樣子一定很蠢。好吧,我就從頭開始全和您說了吧。情況的確對我不利,但我想撒謊也無濟於事。」

    「這樣想就對了,錢伯斯。」

    我和他講了自己如何離開了希臘人,有一天又如何在街上碰見了他,他叫我回去繼續給他幹,並邀請我和他們一起去聖巴巴拉旅遊,以便進一步商談此事。接著我又講了我倆如何喝了酒,如何由我駕駛方向盤上了路。講到這裡時,他打斷了我的話。

    「這麼說你真的在開車?」

    「法官,那你告訴我誰在開車?」

    「你這是什麼意思,錢伯斯?」

    「我的意思是說,我聽見了驗屍時她說的話,也聽見了那些警察說的話,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找到我的,當然也就知道誰在開車,是她在開。但如果我怎麼記者就怎麼說的話,找就得說,是我在開車。我沒有對驗屍官撒任何謊,法官,我仍舊覺著是我在開車。」

    「喝醉酒一事,你撒謊了。」

    「說得對。我喝得酩酊大醉,也確實撒謊了,但我現在明白了,知道能使我擺脫眼前這一切的只有事實。不錯,我是喝醉了,喝得爛醉,我當時所能想到的就是,我絕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喝醉了,因為我在開車。一旦他們發現我喝醉了,那我就完了。」

    「你對陪審團會這樣講嗎?」

    「我只能這樣講,法官,可我還是不明白怎麼會是她在開車。是我開著車上路的,這個我清楚。我甚至還記得有個傢伙站在那裡笑我,可等車往下栽的時候,怎麼又變成她在開了呢?」

    「你開了能有兩英尺遠。」

    「您是說兩英里?」

    「我說的是兩英尺,接下來她便把方向盤從你的手裡奪過去了。」

    「哎呀,那我一定很惱火。」

    「哎,你說的這種事,陪審團以許會相信的,聽上去好像是你在瞎編亂造,可事情的真相往往顯得如此。是的,他們或許會相信的。」

    薩基特坐在那裡看著自己的指甲,而我則難以控制臉上現出的笑容。我很高興他又開始問我更多的問題,這樣我就可以把心思放在別的事情上,而不只是總在想自己如何輕而易舉地愚弄了他。

    「你何時開始給帕普達基斯干的,錢伯斯?」

    「去年冬天。」

    「你在他那裡幹了有多久?」

    「直到一個月以前,大約有六個月。」

    「這麼說你給他幹了有六個月?」

    「大約有這麼久。」

    「在此之前你做什麼?」

    「喔,到處流浪。」

    「沿途免費搭乘他人便車旅行?偷乘貨車?哪裡能討到飯就在哪裡討?」

    「是的,先生。」

    他打開一個公文包,把一堆文檔資料放在桌子上,並開始翻看起來。

    「去過弗裡斯科嗎?」

    「生在那裡。」

    「堪薩斯城?紐約?新奧爾良?芝加哥?」

    「全去過。」

    「進過監獄嗎?」

    「進過,法官。一個人四處流浪,免不了時不時地和警察發生麻煩。是的,先生,我入過獄。」

    「進過塔斯克森的監獄嗎?」

    「是的,先生,我想在那裡關了能有十天吧,原因是非法侵入鐵路領地。」

    「鹽湖城?聖迭哥?威奇托?」

    「是的,先生,所有那些地方都去過。」

    「奧克蘭?」

    「我在那個地方被關了三個月,法官,原因是我和一個鐵路警察發生了衝突。」

    「你把他打得不輕,是嗎?」

    「哎,都說他被打得不輕,可你也該看看衝突的另一方,我自己也被他打得不輕。」

    「洛杉磯?」

    「去過一回,但只呆了三天。」

    「錢伯斯,你怎麼給帕普達基斯幹起來了呢?」

    「那只不過是一種偶然。當時我身無分文,而他正需要個幫手。有一天我突然來到他開的店找點吃的,他提出給我個活幹,我就答應了。」

    「錢伯斯,你覺著這件事怪不怪?」

    「我不明白您這是什麼意思,法官?」

    「我是說,你四處流浪了這麼多年,而且就我看來,又從未做過什麼,甚至從未試著去做點什麼,你竟然突然安居下來並開始工作,又幹得很穩當,這你不覺得怪嗎?」

    「這樣做,我並不怎麼開心,這點我承認。」

    「可你卻幹下去了。」

    「尼克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好的一個。我賭錢贏了之後,曾試圖告訴他我不想幹了,可我又實在不忍心和他說,因為他和以前的助手曾有過好多麻煩。後來他出事了,不在店裡了,我就跑了。我跑了,就這樣。我想我本該對他更好些才是,可我的腳閒不住,法官,它們一說走,我就得和它們一起走,於是我便悄悄離開了。」

    「後來,就在你回來的第二天,他就被殺死了。」

    「您這麼說可是讓我感覺有點不好,法官,因為也許我和陪審團說的不是真心話,可我和您說的可都是真心話,我覺著這件事很大程度上都怪我,要是那天下午我沒到他那裡去,沒有鼓動他喝點什麼,或許他就不會離開我們了。您要明白,也許我說的這些與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我也說不準,因為我喝得爛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管怎麼說,要是她上車後沒喝那兩杯酒,或許車就會開得更小心此,是不是?這件事反正我是這麼看。」

    我看了他一眼,好摸清他的反應。他根本沒有看我,只見他一下子跳了起來,來到床邊,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招了吧,錢伯斯,你為什麼在帕普達基斯那裡呆了六個月?」

    「法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明白的,我見過那女人了,錢伯斯,我猜得出你為什麼留了下來。她昨天去過我的辦公室,一隻眼發青,傷得也不輕,但即使這樣,她看上去也很漂亮。為了獲得這種美色,不少人不論腳閒得住還是閒不住,都告別了流浪生活。」

    「反正我的腳沒閒住。不是這樣的,法官,您錯了。」

    「你的腳也沒逛蕩多久。你戲演得也太好了,錢伯斯,眼下這起車禍昨天還一目瞭然,顯然是一起殺人案,可今天卻化為烏有了。我每查一處,就會跑出來個證人給我提供點情況,而當我把他們所提供的情況匯總到一起時,反倒什麼把柄也抓不著了。行了,錢伯斯,你和那個女人一起殺了這個希臘人,越早招供,對你越有利。」

    你聽我說,此時我的臉上沒再略過任何笑容,我只覺得嘴唇在發木,試著張口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喂,你怎麼不說話了?」

    「您在攻擊我,說我做了件相當不好的事,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法官。」

    「幾分鐘前你還誇誇其談,跟我說什麼只有說出真相,才能使你擺脫眼前這一切。你現在怎麼倒啞口無言了?」

    「您都把我搞糊塗了。」

    「好吧,咱們一件事一件事談,這樣你就不會糊塗了。首先,你一直在和那女人睡覺,是不是?」

    「沒影的事。」

    「帕普達基斯住院的那一周,是不是?那時你睡在哪?」

    「在我自己的房間裡。」

    「而她則睡在她的房間裡?算了吧!說真的,我見到了她。要是我的話,就算是我得把她的房門踢倒並因強姦罪而被絞死,我也會闖進去的。你也會的。其實你就是和她在一起。」

    「我甚至從未動過這種念頭。」

    「那你和她一次次去格倫代爾的哈斯爾曼市場又怎麼講?回來的路上,你和她都幹了些什麼?」

    「那是尼克本人叫我去的。」

    「我沒問你是誰叫你去的,我是問你都幹了些什麼?」

    我感到頭昏眼花,必須趕緊採取措施掩飾自己。我所能想到的就是發火。

    「好吧,就算我倆發生了關係。我倆沒有發生關係,可您說我們發生了,那就算發生了好了。哎,要是真的那麼輕而易舉就能辦到的話,我們又何必要殺死希臘人呢?哎呀,法官,您說我和她睡了覺,我倒是聽說過有人為了能像我這樣和這種女人睡覺而去殺人,可從未聽說過有誰已經和這種女人發生了關係之後還會再為這種事而去殺人。」

    「沒聽說過?那我來告訴你,你為什麼要殺死他。原因之一是那有一份家產,帕普達基斯置辦它花了一萬四千元,當場付的現金。同時也是為了得到那一小筆價值一萬元的意外傷害保險賠償金,這是帕普達基斯為自己投的人壽保險。你倆想拿到這份小小的聖誕禮物,不相信會有什麼危險。」

    我尚能看清他的臉,但周圍的一切卻變得漆黑一團,而我則在盡力不使自己昏倒在床上。接下來,只見他把一杯水端到我嘴邊。

    「喝點水,你會感覺好些。」

    我喝了一些,也的確需要。

    「錢伯斯,我想相當一段時間裡,這將是你參與的最後一起謀殺,但如果你萬一想再策劃一起的話,看在上帝的份上,千萬別把保險公司扯進去。他們在一起案子上所花費的錢是洛杉磯縣肯讓我花費的錢的五倍;他們的偵探也要比我所能僱用的偵探強五倍。他們可不是好糊弄的,眼下他們正在追蹤你,這樣做他們就可以免於賠付。想占保險公司的便宜,這你倆可是犯了大忌了。」

    「法官,真希望救世主能要我的命,在此之前我從未聽說過有什麼保險單。」

    「那你為何面色蒼白如紙?」

    「難道您不會如此?」

    「喂,一開始就設法讓我站在你這邊怎麼樣?全部坦白,迅速服罪,然後法庭那邊由我來替你交涉,你看如何?為你們倆請求寬大處理。」

    「沒門兒!」

    「那你剛才對我說的那一套又怎麼講呢?什麼只能說實話,只好對陪審團全盤招供等等。你現在以為撒謊能救了你嗎?你以為我會聽信你這一套嗎?」

    「我不知道您將聽信什麼,讓它見鬼去吧!您堅持您的看法,而我堅持我的。我沒有殺人,這就是我所堅持的。您聽明白了嗎?」

    「嗨,這可出人意外,跟我來硬的?好吧,你給我聽明白了,我要告訴陪審團的就是:開始,你和她是不是在偷情?後來帕普達基斯出了起小事故,你倆便在一起尋歡作樂,夜裡同床共枕,白天去海灘玩耍,抽空兒便手拉手,送秋波。後來你倆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鑒於他這次出了事,那就設法讓他領取意外傷害保險單,然後把他幹掉。於是你便離開了,好給她個機會做成此事。她不停地嘮叨,不久便把他說通了。他領了保險單,數額很大的保險單,保險範圍包括意外傷害、健康以及其他所有項目,共花了四十六元七角二分。這樣你們就萬事俱備。兩天之後,弗蘭克-錢伯斯故意意外地在街上碰見了尼克-帕普達基斯,尼克試圖說服弗蘭克回來繼續給自己幹。真沒有想到,尼克和妻子已經安排好了要去聖巴巴拉,旅館也定了,其他一切也都辦妥當了,因此沒什麼可說的,弗蘭克-錢伯斯只好念在舊交情的份上和他們一起去。你去了,路上你把希臘人灌得有點醉,自己也多喝了點,還在車上放了兩個酒瓶子,為的就是讓警察惱火。再有,你們不得不走馬裡布湖那條路,以便讓她看看馬裡布海灘。都夜裡十一點了,而她卻要開車去那裡看一排前面浪濤翻滾的房子,虧你也想得出。但你們並沒有去那裡,而是停了下來,就在這時你用酒瓶子打了希臘人的頭。用這東西打一個人的頭可真是不錯,錢伯斯,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因為你在奧克蘭就是用這東西打了那個鐵路偵探的頭。你打了尼克的頭之後,那女人便發動了汽車。就在她往腳踏板上爬的時候,你從後面俯身向前,握住方向盤,用手動油門控制汽車,接下來該你往出爬,可你真的有點醉,對不對?你動作太慢,而她把車從邊緣推下去的速度又過於快了點。這樣她跳了下來,而你卻被困在車裡了。你以為陪審團不會相信這些,是嗎?會信的,因為所有這一切,從海灘之行到手動油門,我都將予以證明。一旦我這樣做了,對你就不會有任何寬大處理,夥計,有的只是絞索,你就吊在那上面。絞死你之後,他們會把你和另外那些人埋在一起,這些人原本可以不掉腦袋的,可他們太他媽的笨,沒能抓住機會做筆交易。」

    「根本沒這種事,據我所知不是那樣。」

    「你到底想和我說些什麼?你是不是想說,是她殺了人?」

    「我不想和你說有任何人殺了人。別煩我了!根本沒這種事。」

    「你怎麼會知道沒有?我還以為你喝得爛醉了呢。」

    「據我所知沒這種事。」

    「那你的意思是說,是她殺了人?」

    「我根本不是這種意思。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意思,沒有別的意思。」

    「聽著,錢伯斯,車上有三個人,你和她,還有希臘人。毫無疑問,不是希臘人幹的。如果不是你幹的,那就剩下她了,對不對?」

    「誰說一定有什麼人干了?」

    「我說的。咱們現在抓著點苗頭了,錢伯斯。也許不是你幹的,你說你講的是實話,也許你講的真是實話。要是你講的是實話,像你說的,你對這個女人沒有任何興趣,只是把她視為朋友的妻子,這樣的話,你該有所行動才是,對不對?你該署名控告她才是。」

    「您所說的控告是指什麼?」

    「如果她殺死了希臘人,那她也曾企圖殺死你,對不對?你不能讓她因此而不受懲罰,否則,也許有人會覺著怪得很。確實,你要是對此不予以追究的話,那可真夠傻的了。她為了獲取保險賠償金而殺死了自己的丈夫,也試圖把你殺死,對此你不能無動於衷,對不對?」

    「如果她這樣做了的話,我也許會有所行動,可我並不知道她真的這樣做了。」

    「如果我向你證明她幹了這件事,你就不得不署名控告她,對不對?」

    「如果您能證明此事,那當然了。」

    「好吧,我會證明的。你們停車後,你從車裡出來了,對不對?」

    「不對。」

    「什麼?我還以為你喝得爛醉,什麼都記不得了。迄今為止,你已經第二次記起當時所發生的事,我為你感到吃驚。」

    「據我所知不是這樣。」

    「可你出來了。聽聽此人的供述:『我們路過時,我沒太留意那輛車,只見一個女人握著方向盤,一個男人在裡面大笑,而另一個男人則在車外面的地上嘔吐』。這麼說,你出去到車後面呆了會兒,你吐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用酒瓶子打了帕普達基斯的頭。你回到車上後什麼也沒注意到,因為你喝得爛醉,而帕普達基斯反正已經昏了過去,也就幾乎沒有什麼可讓人注意的了。你坐在後面,喝得爛醉,趁此機會,她把車速扳到第二檔,把手放在手動油門上,用它控制,等一跳到外面的腳踏板上,便把車推了下去。」

    「您這樣說並不能證明她做了那種事。」

    「能證明的。證人賴特說,他從拐彎處開過來時,只見汽車正順著深谷一圈一圈往下翻,而那女人卻在路上,揮手向他求救。」

    「也許她跳車了。」

    「如果她跳車了,手裡卻拿著手提包,你說怪不怪?錢伯斯,一個女人能手裡拿著手提包開車嗎?跳車的時候,她有時間去拿包嗎?錢伯斯,這是辦不到的。汽車正往深谷裡翻滾而去,你想從上面跳下來,那是不可能做到的。車翻下去時,她不在車上!這不就證明了是她幹的了嗎?」

    「我不知道。」

    「你說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你到底署名控告還是不署名控告?」

    「不。」

    「聽著,錢伯斯,那車稍稍過早地翻滾下去並非偶然,不是你幹的就是她幹的,她並非希望由你來幹。」

    「別煩我了,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夥計,仍舊是這個問題,即不是你就是她。如果此事與你無關,那你還是在這上面簽名的好,因為如果你不簽,那我就明白了,陪審團也會明白,法官也會明白,設下陷阱的那個傢伙也會明白的。」

    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出去了,回來時跟來一個人。那人坐下來,用自來水筆畫了張表格,薩基特把表格拿給我。

    「就是這兒,錢伯斯。」

    我簽了名。我滿手是汗,弄得紙上都是,那傢伙只好把汗從紙上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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