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研究所位於格倫代爾北面工業區,是一幢毫不顯眼的鏡子般的玻璃建築。我把箱子拿進門廳。在豪華的接待處後面,我可以看到建築的中央是個正廳,正廳的四周全是茶色玻璃的實驗室。
我說明要找吉姆-唐納森博士後,便在門廳坐了下來。我正在那兒等著,又有兩個穿西服的人走了進來,很隨便地和接待員點點頭,然後在我身邊的長沙發椅上坐下。他們對我毫不理會,在咖啡桌上攤開了類似小冊子的材料。
「你看這兒,」其中的一個說道,「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地方。這就是我們的界限,這兒為止。」
我偷偷地瞥了一眼,看到一幅山下野花叢生、山頂覆蓋著白雪的相片。第一個說話的人用手敲著相片。
「我是說,那就是落基山,我的朋友。這是道地的關於美國的史料。請相信我,那就是賣給他們的地方。這可是一大片上地啊。」
「你說那塊土地有多大?」
「13萬英畝,是眼下在蒙大拿州能到手的最大一片土地。那塊主牧場長20公里、寬10公里,就在落基山腳下。這是國家公園規模,景色壯麗、幅員遼闊、氣勢雄偉、土地質量好。對日本人來說最好不過了。」
「他們說到價格了嗎?」
「還沒談價格呢。可是那些牧場主,你要知道,眼下處境不妙。如今外國人把牛肉運到東京去是合法的。在日本,牛肉價格差不多是20到22美元一公斤。然而在日本,沒有人會買美國牛肉。要是美國人把牛肉往那兒運,就只好讓它在碼頭上腐爛。可是,如果他們把牧場賣給日本人,那麼牛肉就能出口到日本了。因為日本人將和其他日本人做生意。而且蒙大拿州和懷俄明州各地的牧場都已經出售。餘下的牧場主們看到日本牛仔在四周奔跑。他們看到其他牧場的條件在改善,在重建牲口棚,在增添時新的設備,等等。因為其他牧場的產品可以在日本賣個好價錢,那些美國牧場主可不傻,他們看到這樣下去凶多吉少。他們知道,他們根本無力競爭,於是他們就出售牧場。」
「那麼,那些美國人怎麼辦呢?」
「留下來,給日本人幹活。這是沒問題的。日本人需要有人教他們如何經營牧場,而且牧場上所有的人都會加工資。那些日本人對美國人的喜怒哀樂十分敏感。他們是個敏感的民族嘛。」
第二個人說:「我明白,但是我不喜歡這樣做。對這件事我壓根兒沒好感。」
「那好,特德,你想幹什麼?難道給國會議員寫信?反正他們也都在為日本人效勞。媽的,那些日本人在用美國政府的補貼經營這些牧場呢。」第一個人絞著手腕上的金鏈子。他向夥伴湊過身子。「喂,特德,我們不要和道德觀念扭在一起,因為我可承受不了這樣的損失。你也一樣。我們是在談論一筆7億美元的買賣,能得到總數的4%,而且連續支付5年。我們務必牢牢抓住,行嗎?你本人僅僅第一年就有望拿到240萬美元呢,何況要連續支付5年,對嗎?」
「我明白。只是我心裡不踏實。」
「唔,特德,我認為這場交易了結時,你的心裡就會踏實了。但這裡有兩個具體問題,我們得妥善處理……」就在這時候,他們似乎意識到我在聽他們的談話。他們站起身來,遠遠地離開了我。我聽到第一個人說什麼「確保蒙大拿州政府贊成和同意……」,而第二個人緩緩地點著頭。第一個人在第二個人的肩上擊了一拳,顯然在給他鼓勁。
「你是史密斯中尉嗎?」
一名婦女站在我椅子的旁邊。「是我。你是?」
「我叫克裡斯坦,是唐納森博士的助手。噴氣推進器實驗室的凱文來電話介紹你,談到你需要有人幫助你處理錄像帶,是嗎?」
「是的。我需要複製一下。」
「很抱歉,凱文來電話時我不在。我們的一名秘書接的電話,看來她並沒有真正弄明白你的要求。」
「怎麼回事?」
「接電話的秘書出了點小差錯,很不湊巧,唐納森博士眼下不在。他今天上午有演講。」
「我明白了。」
「這使我們很難辦,因為他不在實驗室。」
「我只是想複製幾盤錄像帶。也許實驗室裡有其他人能幫助我。」我說道。
「換在平時,這是沒問題的。不過,今天恐怕不行。」
這是日本式的壁壘:彬彬有禮,可是此路不通。要想讓一家日本研究單位幫我的忙,看來是很不現實的事。即使是做複製錄像帶這種不帶任何色彩的事也是如此。
「我明白了。」
「今天上午實驗室裡沒人,他們昨天夜裡都在趕一個突擊性項目,很晚才走。我猜想,他們都熬了大半夜,所以今天要很晚才能來。那位秘書不知道他們要很晚才來上班,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
我做最後一次嘗試。「你知道,我的上司是警察局長。這兒是我今天早上跑的第二個地方。他催著我立即複製這些帶子。」
「我很樂意幫你忙。我知道,唐納森博士也會樂意這樣做的。我們過去也為警方承擔過特殊任務,而且我相信,我們有能力複製你的任何材料。也許,今天晚些時候可以。或者,如果你不在意把帶子留在這兒……」
「我恐怕不能那樣做。」
「對。當然囉,我能理解,唔,很抱歉,中尉。也許,你可以在今天晚些時候再來,行嗎?」她微微地聳了聳肩。
我回答道:「也許不行。我的運氣不好,昨天夜裡大夥兒都加班。」
「是的。這種情況很不尋常。」
「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情況啦?研究出了差錯?」
「我確實不知道。我們的電視現場處理能力十分強,有時候我們接受一些特殊的臨時性要求。一部廣告片需要加上特別的效果,或者諸如此類的事兒。我們為索尼公司加工邁克爾-傑克遜的新錄像帶,或是某人需要修復被損壞的帶子。你知道,那是重新製作信號。但是我不清楚昨天夜裡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肯定有大量活兒要幹。大約有20盤錄像帶要加工。真是個緊急任務。我聽說後半夜才完工。」
我想道:這不可能。
我在設想,康納會怎麼辦,他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我覺得,我值得再來試探一下。我說道:「唔,我相信,中本公司對你們的辛勤勞動會感激不盡的。」
「哦,那當然。因為對他們來說,效果令人滿意。他們非常高興。」
我又追問道:「你剛才提到,唐納森先生在做演講……」
「唐納森博士,是的……」
「他在哪兒做演講?」
「在博納凡契旅館舉行的聯合培訓研討會上。研討科研工作中的管理技術。他今天上午一定很疲勞。不過他向來都是個出色的演講人。」
「謝謝。」我把我的名片給了她。「你幫了我不少忙。要是你想到什麼事情,請給我打電話。」
「行。」她看了一眼我的名片。「謝謝。」
我轉身準備離開。我剛要走,只見一個二十八九歲的青年美國男子從樓上下來。他身穿一套阿馬尼西服,露出工商管理學碩士那種沾沾自喜的神情,看來平時一定常常測覽時裝雜誌。他對那兩個男子說道:「兩位先生,中川先生現在要見你們。」
青年人說罷便回過身子邁著悠然自得的步子走向電梯。那兩個人跳起身來,抓起他們的小冊子和照片,也跟隨那位青年而去。
我走出屋子,進入重重煙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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