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迪亞哥上尉從他的指揮帳篷裡出神地盯著錐形的山峰。他想,卡皮羅特山和周圍荒涼的沙漠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醜陋,和他的家鄉杜蘭戈州的美景相比,這裡真是太荒涼了。無線電操作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他轉過頭去。
「出了什麼事,中士?」
由於無線電操作員背對著他,迪亞哥沒有看見他臉上的惶恐表情。「我呼叫安全哨,請他們作每小時的狀況報告,但第四和第六哨沒有回音。」
迪亞哥歎了口氣。他可不希望出什麼意外。坎波斯上校讓他在山的周圍布下一個安全區,他只不過是在執行命令。上校沒講明布哨的原因,而他也不好問。迪亞哥雖然感到好奇,但也只能望著直升機在天上飛來飛去,搞不清楚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與第五哨的弗蘭西斯科下士取得聯繫,讓他派人去查一下第四哨和第六哨。」迪亞哥在野戰桌旁坐了下來,他理所當然地把失去聯絡當作是通訊設備發生的故障記到了自己的日記上,根本沒想到真的會有什麼麻煩。
「第五哨的弗蘭西斯科也呼叫不到。」操作員對他說。
迪亞哥終於轉過了身。「設備的工作狀況一切正常嗎?」
「是的,長官。收發機的發送和接收都很正常。」
「呼叫第一哨。」
操作員調整好耳機,發出了信號。幾分鐘之後,他轉過身,聳了聳肩。「對不起,上尉,第一哨也沒有回音。」
「讓我來跟他們聯繫。」迪亞哥惱怒地說。他抓起一個對講機,走出了帳篷,向指揮車走去。突然,他停住腳步,目瞪口呆地望著指揮車。
軍用指揮車的左前部高高地翹著,輪子和備用胎全都不見了。「究竟出了什麼事?」他自言自語地嘟噥著。他不知道到底是有人想跟他開玩笑,還是坎波斯上校給他的考驗?
他轉身欲回到帳篷裡去,但剛跨出兩步,就有3個人像從地底下冒出來似地,擋住了他的去路,並用槍對準他的胸膛。迪亞哥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問號是:這些牛仔打扮的印第安人為什麼要暗中破壞他的設備?
「這裡是軍事區,」他脫口而出,「你們不得闖入。」
「照我們說的去做,阿兵哥,」比利-雅摩說,「你手下的人不會受到傷害。」
迪亞哥忽然覺悟到他的安全哨已出了事,但他仍感迷惑不解。這幾個印第安人怎麼會一槍不發,就制服了40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呢。他認定雅摩是帶頭的,於是就對他說:
「把槍放下,不然我的人一到,就會把你們全部抓起來。」
「對不起,阿兵哥,」雅摩說,「你的整支隊伍都已被繳了械,而且被我的人看管著。」能有威脅這個身著筆挺軍服、腳蹬錚亮戰靴軍官的機會,雅摩感到很開心。
「這不可能!」迪亞哥傲慢地回嘴道,「你們這幫由沙漠鼠所組成的烏合之眾絕不可能勝過正規部隊。」
雅摩蠻不在乎地聳聳肩,對身邊的一個人說:「去把帳篷裡的無線電收拾一下,讓它無法再發報。」
「你瘋了,你們不能破壞政府的財產。」
「你們已經入侵了我們的土地,」雅摩壓低聲音說,「你無權在這裡發號施令。」
「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迪亞哥一邊命令著,一邊伸手掏槍。
雅摩上前一步,把手中的老式溫徹斯特步槍的槍口重重地頂在迪亞哥上尉的肚子上,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毫無表情。「馬上停止抵抗,否則我一扣扳機,你的身體足以蓋住槍聲,山頂上的人根本聽不到槍響。」
這突如其來的撞擊,使迪亞哥感到了疼痛,終於認清這些人並不是在開玩笑。他們熟悉沙漠,能像鬼魅一般在這塊土地上出沒。他接到的命令是攔截那些四處遊蕩的獵人和勘探人員,不許他們進人,但命令中沒有提到怎麼對付暗中伏擊他們的當地印第安人。他慢吞吞地把自動手槍遞給了雅摩的一個手下。
「請把對講機也給我。」
迪亞哥很不情願地交出了對講機。「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問道,「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你們這幫阿兵哥是在為那些砧污了我們聖山的人效力,你們才是在犯法,犯了我們的法。現在閉上你的嘴,跟我們來。」
他們一聲不吭地押著迪亞哥上尉和他的無線電操作員走了約半公里的路,來到一塊突出的山巖下——峰頂上的人看不見這塊地方。迪亞哥發現,他的所有士兵都緊張不安地擠坐在這裡,由幾個持槍的印第安人負責看守他們。
見到自己的指揮官,士兵們都紛紛起身立正站好,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一些。兩名中尉和一名中士走上前來敬禮。
「沒有人逃掉嗎?」迪亞哥問。
一名中尉搖搖頭。「沒有,長官。我們還來不及抵抗,他們就撲了上來。」
迪亞哥環視了一下看守士兵的印第安人。包括雅摩在內,一共只有16個人。「你們就這幾個人?」他幾乎不敢相信地問道。
雅摩點了點頭。「這些人就足夠了。」
「你們想對我們怎樣?」
「不怎麼樣,阿兵哥。我和我的鄉親們一直都很小心,沒傷害到你手下的任何人。你和你的士兵只要在這裡睡上幾個小時,我們就會放你們離開我們的領地。」
「我們要是想逃呢?」雅摩蠻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那你們就會挨子彈。請你們仔細想想吧,我們的人全都能毫不費力地打中在50米外奔跑的野兔。」
雅摩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他轉過身,背對著迪亞哥上尉,開始沿著南面山壁上一條隱藏在巖縫中,幾乎無法辨認的小道向上攀登。這些芒陀羅人都沒有講話,彷彿聽到無聲的命令似地,其中有10個人主動地跟隨雅摩往上攀登,而剩下的五個則留在原地不動,負責看守俘虜。
這次的攀登比上一次要快,因為雅摩已從上次的錯誤中吸取了教訓。上次攀登時有些彎道把他引進了沒有出口的巖溝,這次他已不再上這些彎道的當了。他循著記憶中那些牢固的支撐點往上爬,避開那些侵蝕嚴重的地方。即使如此,在這條連騾子都不敢走的小路上,每前進一步還是十分艱難。
雅摩本來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參加這次的進攻,然而卻只有跟著他爬山的這十個人不懼怕這座山峰,但也許他們只是嘴上說不怕,因為雅摩能看出顯現在他們眼中的恐懼。
他爬到一塊平坦的巖脊上,停下來喘息了一陣。他的心開始怦怦直跳,但身體裡卻仍充滿了興奮與力量,就像一匹即將衝出起跑門的賽馬。他從褲袋裡掏出一隻舊表,看了看時間。他滿意地點點頭,舉起表盤給大夥兒看。他們比原定的時間提前了20分鐘。
在高高的峰項上,直升機像蜜蜂圍著蜂窩一樣地來回盤旋。它們滿載著寶物,吃力地升到空中,朝阿爾塔沙摸深處的臨時機場飛去。
坎波斯上校手下的官兵只顧加快工作的速度,而且又被這大堆的黃金給震懾住了,誰也沒注意到佈置在山腳周圍的安全部隊。山頂上的無線電操作員忙著調度來來去去的直升機,根本無暇要求迪亞哥上尉通報情況。沒有人抽出時間向下望一望空無一人的營帳,也沒人注意到正有一小隊的印第安人在慢慢地向峰頂攀登。
柯蒂那警官不是個疏忽大意的人。當他的警用直升機從卡皮羅特山頂起飛欲返回警察總部時,他朝下望著石雕怪獸,注意到了被其他人所忽略的一種現象。他不敢相信,於是便閉上了眼睛,心想這一定是陽光和陰影所造成的幻覺,要不就是自己的觀看角度所導致的錯覺。可是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把目光投向那座古代雕像時,卻又再次清楚地看到,石像那凶狠的表情已經發生了變化,原先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已不復存在了。
就在石雕像從飛機窗口消失前的一瞬間,柯蒂那看到這位具界守護神那長滿毒牙的嘴凝固成了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