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希爾達已經做了它所能做的一切,」耶格爾說,他指的是他那部心愛的電腦,「我們一起盡力地把百分之九十的繩結代碼拼湊在一起,但仍有幾種排列還未找到答案——」
「排列?」皮特坐在耶格爾的對面,輕聲問道。
「就是繩結線圈上不同的錢性順序和顏色的組合。」
皮特聳聳肩,向四周掃視了一下。還有4個人在場,他們是桑德克上將,艾爾-喬迪諾,魯迪-格恩和海勒姆。耶格爾。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耶格爾身上,而他看上去就像是一頭對著滿月嚎了一整夜的野狼。
「我的確得學習更多的詞彙了。」皮特咽嚷著。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散地坐好,盯著這位站在長椅後面螢幕下的電腦天才。
「我正要解釋,」耶格爾繼續說,「有幾個結和圈無弦解譯。利用最完善、最先進的訊息和資料分析技術,我們所能得到的只是一個大致的故事梗概。」
「即使是像你這樣的天才?」格恩笑著問。
「即使是愛因斯坦也一樣。假如他能挖掘出一塊印加羅塞塔寶石,或者是一本16世紀有關如何編製繩結語的手冊,他一定也會像在真空裡工作一樣。」
「如果你打算講一個沒什麼高潮就結束的故事,」喬迪諾說,「我可要去吃午餐了。」
「德雷克繩結是數字資料一種複雜的的表達形式,」耶格爾自顧自地往下講,不理會喬迪諾的諷刺,「但不適於一步步地描述事件。憑著幾根彩色繩圈上刻意編出來的結,你無法描述看得見的動作和劇情。繩結語只能提供關於生活在那個特寫歷史時期的人們的粗略描述。」
「你已經把前提講清楚了,」桑德克說,搖晃著一根雪茄,「為何不告訴我們你在這團亂繩中發現了什麼?」
耶格爾點點頭,調暗了會議室的燈光。他打開一部幻燈機,牆面螢幕上便顯示出一幅早期西班牙人繪製的南北美洲海地圖。他拿起一根類似汽車天線般的金屬伸縮式指示棒,隨意地往地圖的方向指了指。
「為了避免一堂漫長的歷史課,我們長話短說。印加王位的合法繼承人華斯卡被他同父異母的私生子弟弟阿塔華爾帕打敗並推翻了。1533年,他下令把他的王國寶庫和其它皇家財寶全部運到安地斯山脈的高峰上藏起來。事實證明這很明智。在他被囚禁的期間,-華斯卡受到恥辱和悲傷的拆磨。他的所有親友都被殺害了,妻子和孩子也全被絞死。而更雪上加霜的是,西班牙人選擇在這個時候人侵印加帝國。在與墨西哥的科特斯很相似的情況下,弗朗西斯科-皮薩羅無比精確地算準了時間。印加軍隊已經四分五裂,在內戰中損失了十分之一,這種混亂的局面正中他的下懷。他的少量士兵和敢死隊員在古城卡克薩納卡的廣場上屠殺了幾千名阿塔華爾帕的大臣和官僚之後,這種乘虛而入的戰術便為他贏得了印加帝國。」
「真奇怪,印加人為什麼不去進攻、征服西班牙人呢,」格恩說,「他們的軍隊人數一定比皮薩羅的軍隊超出100倍。」
「幾近於1000倍呢,」耶格爾說,「但是,跟在科特斯和阿茲特克一樣,那場面是他們所無法應付的。印加人從未見過兇猛的留鬍子男人穿著箭和石頭都打不破的金屬鎧甲,騎著披了鐵甲的馬匹,揮舞著劍,發射以火繩弓[火的槍炮。他們的士氣一落千丈,阿塔華爾帕的將軍們無法運用人海戰術發動攻擊,因而沒能先發制人。」
「華斯卡的軍隊怎麼樣了?」皮特問,「他們應該在戰場上吧。」
「對,但他們失去了指揮官,」耶格爾點點頭,「歷史只能在事後才顧及這些假如怎麼樣,就會怎麼樣之類的假設。假如那兩位印加國王能為了趕走帝國的入侵者而彼此休戰,並把軍隊聯合起來,與強敵決一死戰呢?這個假設很有意思。假如西班牙人戰敗的話,可能只有上帝才知道現在的南美政府和疆界是何種情況了。」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講西班牙語。」喬迪諾發表意見道。
「當阿塔華爾帕和皮薩羅對峙的時候,華斯卡在哪裡?」桑德克問道,他終於點上了雪茄。
「他被關在帝國首都庫斯科,在卡克薩納卡南面1200公里。」
皮特在手冊上作著記錄,頭也不拾地問道:「後來呢?」
「阿塔華爾帕為了贖回自由,跟皮薩羅達成協議,由他用黃金填滿一個房間,能塞到多高就多高,」耶格爾答道,「補充一下,是個比這間稍大點的房間。」
「他遵守協議了嗎?」
「是的。但是阿塔華爾帕生怕華斯卡會送給皮薩羅比這更多的金銀珠寶,於是便下令處死他的哥哥。華斯卡被溺死了,但死前他已經下令把皇室珍寶全部藏起來。」
桑德克透過一團藍色的煙霧盯著耶格爾。「國王死後,是誰執行他的這個命令?」
「一個叫奈姆萊普的將軍。」耶格爾答道。他停下來,用指示棒沿著地圖上的一條紅線從安地斯山脈一直比畫到海岸線。「此人並非印加皇室血統,而是一個獲得賞識的查查波亞斯武士,最後成了華斯卡最信任的顧問。是奈姆萊普集結起55艘船的船隊,組織了把財寶從山裡運到岸邊的行動。之後,根據繩結的記載,他們走了24天,又花了18天才把大批的財寶裝上船。」
「我一點都不知道印加人善於航海;」格恩說。
「馬雅人也是航海家,像更早些的排尼基人、希臘人和羅馬人一樣,印加人擅長近海航行。他們並不怕開闊的水域,但是他們很聰明,遇到沒有月亮的夜晚和暴風雨天氣時,總會把船靠岸。他們靠著太陽和星星導航,順著風向和水流在海岸線附近往返,跟巴拿馬甚至更遠的中美洲人做生意。有個印加傳說講。一個古時候的國王聽說海的盡頭有一座島,島上有大量的金子和很多聰明人。由於他渴望財富和奴隸,於是就建造了許多艘船,裝上帆,帶了一隊衛兵,上船駛向那個地方一一現在人們認為那個地方就是加拉帕戈斯群島一一9個月之後,他就帶著眾多的黑奴和大批黃金回來了。」
「你是說加拉帕戈斯群島?」皮特不解地問。
「這也是一個說得通的猜測。」
「我們有沒有關於他們造船術的記錄?」桑德克問。
「皮薩羅的領航員巴特勒姆-魯維茲看見過裝有桅桿和四方形棉布大帆的大木筏。根據別的西班牙船員說,他們看見過用冷杉木、竹子和蘆葦編成的木筏駛過,筏上載著60個人和40大箱或者更多的貨物。除了船帆之外,還有一隊隊的划槳手負責划動木筏。從前哥倫市時期陶器上的圖案可以看出。有一種雙層甲板的船,其船頭和船尾都是翹起的,船尾柱上刻有蛇頭,跟裝飾在北歐海盜長形船上的龍很相似。」
「那麼他們必定能夠把成噸的金銀一路運過海去了?」
「這是毫無疑問的,上將。」耶格爾將指示棒在另一條標誌著奈姆萊普運寶船隊航線的線上輕輕敲了敲。「從出發點向北到目的地,他們花了86天。這對原始的船隻來講並不是短程的航行。」
「他們沒有可能往南邊走嗎?」喬迪諾問。
耶格爾搖搖頭。「我的電腦發現,有一個繩圈上的結代表了四個主要的方向,代表北的結在上方,代表南的結在下方,東和西則用繩股的分支來表示。」
「他們最終的登陸點呢、」皮特突然插進來問。
「這是最令人費解的地方。我們從來沒有測算過一條冷杉木木筏駛完一里需要多長時間,對船隊航速的估計若嚴格來講也只是猜測。現在我不多講了,待會兒你們可以看我的完整報告。但是布蘭希爾達在計算航程的時候,精彩地模擬了1533年時的水流和風向。」
皮特把手伸向腦後,往後靠在椅背上,讓椅子翹了起來。「讓我猜一下。他們在科特斯海——也叫加利福尼亞灣——北部的某處海岸登陸,這一大片海水把墨西哥大陸和下加利福尼亞半島給分開了。」
「而且是在一個像我們討論過的那樣的島上,」耶格爾補充道,「全體船員花了12天才把財寶全部運進一個山洞裡去。根據繩結的記錄,這個山洞很大,有一個洞口一一我譯成通道——從島的最高點一直通到藏寶的洞裡。」
「根據一連串的繩結,你就能得出這些結論?」桑德克不相信地問。
耶格爾點點頭。「還有別的呢。深紅色的結代表華斯卡,黑結代表他被阿塔華爾帕下令處死的那一天,代表阿塔華爾帕的繩股則是紫色的,奈姆萊普將軍的結是深青綠色的。我和布蘭希爾達還能為你們提供一本寶藏的完整記錄。相信我吧,寶藏的數量遠遠超過過去100年來從運寶沉船裡打撈出來的所有東西。」
桑德克似乎很懷疑他所說的話。「我希望你說這話時已經把阿特莎號、愛丁堡號和中美洲號都包括進去了。」
「還有更多的船呢。」耶格爾自信地笑著。
格恩好像被搞糊塗了。「你是說,科特斯海裡的某處有一個島?」
「那麼,藏寶的準確地點在哪裡呢?」喬迪諾一針見血地問。
「在科特斯海裡某個島上的某個山洞裡。」桑德克作了總結。
「在我看來,」喬迪諾歎了口氣,「我們好像得考慮成百上千個海島了。那個海灣裡到處都是島。」
「我們沒必要考慮緯度在28度以下的任何島嶼,」耶格爾用指示棒在地圖上畫了個圈,「正如德克所猜的那樣,我認為奈姆萊普的船隊駛進了海灣的北部。」
喬迪諾一向是個現實主義者。「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們在哪裡挖。」
「在一個像尖塔般立在水面的海島上,或者按照布蘭希爾達對繩結的解譯來說,是個像庫斯科太陽神廟一樣的小島。」耶格爾在螢幕上換上一張放大了的下加利福尼亞半島和墨西哥大陸之間的海圖。「這大大縮小了搜索範圍。」
皮特身體前傾,研究著螢幕上的海圖。「位於中部的安赫爾德拉瓜爾達島和蒂布龍島約延展了40到60公里之間。每個島上都有幾個非常像尖塔的峰頂。還得縮小範圍,海勒姆。」
「布蘭希爾達會不會漏掉些什麼?」格思問道。
「或是誤解了那些結的意義?」喬迪諾一邊說,一邊從桑德克的胸前口袋裡抽出一根他的特製雪茄,點著了煙。
上將怒視著他,但什麼也沒說。
「我承認目前在理解上仍有某些障礙,」耶格爾說,「就如我說過的那樣,我和電腦成功地解釋了繩結上90%的繩圈和結,另外的10%則找不到清楚的涵義。有兩個繩圈我們找不出答案。其中一個模模糊糊地象徵著某種在石頭上刻出來的神或死神,這是市蘭希爾達的解釋,另一個則是在地理上講不通,是一條河穿過藏寶山洞之類的內容。」
格恩用原子筆在桌上敲著。「我從沒聽說過河在島下面流過的事情。」
「我也沒有,」耶格爾表示同意,「這也是我遲遲不講出來的原因。」
「應該是指從海灣裡滲進去的地下水。」皮特說。
格恩點點頭。「這是惟一合理的解釋。」
皮特抬頭看看耶格爾。「你沒有發現任何提到標誌的地方嗎?」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我曾經希望那個死神中隱含著山洞所在地的線索,」耶格爾回答道,「那個繩圈上的結似乎代表著距離的長短。我的想法是,這種距離意味著從死神向一條通道裡走多少步就能到達山洞。但其中幾縷銅質的繩結已經變質了,連布蘭希爾達也無法重新把它們組合成連貫的意思。」
「是個什麼樣的死神?。桑德克問。「我沒有任何的線索。」
「也許是個找到寶藏的標誌?」格恩若有所思地說。
「或者是個凶神,用來嚇小偷的。」皮特提出他的想法。
桑德克把雪茄在一個玻璃杯上沿敲了敲,彈掉了一長段煙灰。「這個說法有道理。如果自然環境和破壞者們在過去四百年裡已經嚴重地毀壞了它的話,那麼剩下的就是一塊跟普通岩石沒什麼區別的石頭了。」
「概括來說,」皮特說,「我們要找的是科特斯海裡一座島上高高聳立的陡峭岩石或是尖塔,頂上有一尊死神的雕像。」
「很扼要,」耶格爾說著,在桌前坐下來,「但卻概括了我從繩結裡解譯出來的全部內容。」
格恩摘下眼鏡,對著光檢查上面有沒有污點。「能不能指望比爾-斯德雷特修復已經變質的那些繩圈呢?」
「我會去請求他開始修復工作的。」耶格爾答道。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他將很努力地研究那些繩子。」桑德克讓他放心。
「要是斯德雷特的專家能夠修復足以讓布蘭希爾達來分析的結和繩股的話,我想我就能獲取更多的資料,從而確保你們能進入通往藏寶的通道。」
「你最好努力做到這一點,」皮特建議道,「因為我的抱負可不是在墨西哥到處挖洞卻一無所獲。」
格思轉向桑德克。「好了,你怎麼想,上將?就這麼定了嗎?」
海洋局這位精力充沛的小個子長官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上的地圖,最後終於歎了口氣,咕噥道:「我需要一份提案,必須包括詳細的搜索方案和經費。明天早上我到辦公室時就要。以後的3周內,你們就當自己是在度假。出了這個房間一個字也不許洩露出去。要是新聞界得到了海洋局在搜尋寶藏的風聲,國會對我的指責就會鋪天蓋地而來。」
「要是我們找到了華斯卡寶藏呢?」皮特問道。
「那我們大家都是一文不名的英雄。」
耶格爾沒聽懂。「一文不名?」
「上將的意思是,」皮特說,「發現者不會是收藏者。」
桑德克點點頭。「痛快地哭吧,如果你們真的找到了寶藏,很可能每一盎司都得交給秘魯政府。」
皮特和喬迪諾相互會意地笑了笑,都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喬迪諾先開了口。
「我開始覺得可以從這裡面得出個教訓來。」
桑德克不自在地看看他。「什麼教訓?」
喬迪諾答話的時候,眼睛盯著手上的雪茄。「要是我們不動那寶藏,仍然讓它埋在那裡的話,可能對它比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