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細雨一直下個不停,俘虜們全身都被雨淋透了。他們被驅趕著穿過一片青苔鋪地的樹林,來到一個幽深的山谷旁。匪徒們押著他們走過一根橫架在峽谷之間當作獨木橋的圓木,峽谷的另一邊是一條年代久遠、殘缺不全的石板路。他們沿著這條蜿蜒於山間的小路向上行進。這伙恐怖分子的頭子帶隊大步走在前面,他們一再地催逼米勒博士跟上其他人。米勒的衣服全都濕透了,根本弄不清身上哪些是汗水,哪些是雨水。每當他落在後面時,那些衛兵就用槍口狠命地捅他。喬迪諾走到老人身邊,把他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向前走。那些施虐狂般的傢伙舉槍朝喬迪諾的背部和雙肩猛砸下去,但他仍無動於衷。
「不許用槍砸他。」香儂用西班牙語對那個匪徒厲聲喝道。她托起米勒的另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樣一來,她和喬迪諾兩人就可以架著這位老人走了。那個匪徒在她的屁股上猛踢了一腳,以示報復。她朝前踉蹌了幾步,痛得緊咬牙關,臉色蒼白,不過她很快又站穩了身體,並且朝那個傢伙投過去一個憤怒的眼神。
喬迪諾不由自主地對香儂笑了笑,對她所表現出的勇氣、剛毅與忍耐力表示欽佩。她仍然穿著泳衣,外面套著一件無袖棉布襯衫。這件衣服和一雙旅行皮靴是在得到游擊隊員的允許後,從帳篷裡取出來的。此外,喬迪諾強烈地感到了自己的無能,因為他無法保護這位女性,使她免於遭受傷害與侮辱。同時,他還因為自己未作任何反抗就拋棄了老朋友而痛恨自己是膽小鬼。從被迫離開石灰岩洞開始,他至少有20次想從衛兵手中奪槍。但那樣做只會使自己送命,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只要他能活下來,就會有機會。喬迪諾每走一步都要詛咒一次,因為他離皮特越來越遠了,救皮特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了。
一連數個小時,他們掙扎著向海拔4300米的高處攀登著;安地斯山上稀薄的空氣使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人人都凍得直打哆咳。在白天的烈日照射下,氣溫升得很高,但到了凌晨的最初幾個小時裡,氣溫又會下降到接近零度。黎明到來時,他們仍沿著一條古老的道路行進,道路兩旁是白色石灰岩的廢墟、高牆和梯田,』這一切是香依做夢也沒想到會存在的。這些建築看上去風格各異,有些是橢圓形的,有些是圓形的,還有少數幾個是長方形的。它們的外觀與她以前研究過的古代建築結構相去甚遠。她想,這些建築是查查波亞斯聯盟的一部分嗎?還是另一個王國、另二個社會呢?石板路循著高牆向上延伸,那些高牆幾乎插進了從峰頂湧下來的濃霧之中。她無比震驚地看到了數以干計的石雕,這些石雕與她以前見過的截然不同。在形狀似龍的大鳥和蛇形魚中間,混雜著一些風格獨特的美洲豹和猴子石刻。這些精雕細琢的浮雕看上去與埃及的象形文字極為相似,只不過它們更抽像一些。某個鮮為人知的古代民族曾經在秘魯境內的安地斯山和高原上居住過,並且建造了規模如此巨大的城市,這使香依大為驚訝。她以前從未想過會發現一種在建築藝術方面如此發達的古文化;這些贏立於高山之巔的建築物,其建築技藝之精深、規模之宏大,一點也不亞於其他任何己知的古代文明。如果她能在這個地方多停留一段時間。好好研究一下這些異乎尋常的廢墟,她寧可獻出她用祖父的遺產所購置的道奇「蝮蛇」(Dodge Viper)轎車。但是,每當她停下腳步時,總會有人粗野地向前推她。
當這群滿身泥濘的人們穿過狹窄的隘口,進入一個四面環山的小峽谷時,太陽出來了。謝天謝地,雨總算停了下來,不過他們看起來還是像落湯雞一般。他們看到前方有一座氣勢雄偉的石砌建築,足足有12層樓高。這座建築物與墨西哥的馬雅金字塔不同,它的外形更圓,更像是一個頂部被削平的圓錐體。建築物的外牆上雕刻著華麗的鳥獸頭像。香儂認出來了,這是一座用於祭祀死者的廟宇。建築物的後部與沙巖峭壁渾然一體,峭壁上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成千上萬個墓穴;每個墓穴都有一個裝飾華麗、面朝峭壁的外門。一座大建築物矗立在石砌建築的頂部,大建築物兩側各有—尊長著羽毛和翅膀的美洲虎巨大雕像。她猜想,這大概是一座死神的宮殿。這座大建築物坐落在一個由百餘座精心營造、裝飾豪華的建築物所構成的小城中。各式各樣的建築風格讓人目不暇給。有些建築物建造在高塔頂上,四面環繞著柔和的陽光,其中的大部分都呈圓形,其餘一些則構築在長方形的底座上。
香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有那麼一會兒,這種氣勢宏偉的景觀深深震撼了她。她猛然悟到這些結構複雜的建築物是什麼。如果她眼前所見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話,那麼,「陽光道路派」恐怖分子已經發現了一座失蹤的城市。這太不可思議了。眾多的考古學家,包括她本人,曾經對這座城市的存在深表懷疑,眾多的尋寶者為了找到它曾進行了長達四個世紀之久的探尋,但全都一無所獲——就是這座失蹤的死亡之城,城中神奇的寶藏遠遠超過了古埃及帝王之谷中的財富。
香儂用力抓住羅傑斯的胳膊。「這就是失蹤的死亡之城。」她低聲說道。
「失蹤的什麼?」他茫然不解地問道。
「不許講話。」一個恐怖分子厲聲喝道,用自動步槍朝羅傑斯的腰間猛地撞了一下。
羅傑斯疼得咧開了嘴,但沒有出聲。他跟隨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幸好香儂勇敢地走上前去,扶住了他。她神色緊張地等著挨打,但幸運的是,這件事並沒有發生。
他們沿著一條寬闊的石板路走了一陣,來到了圓形建築物的底下。這座建築高聳於一片莊嚴肅穆、風格各異的房屋之中,宛如中世紀城市中的哥德式大教堂。他們步屜艱難地向止爬了幾道奇形怪狀的之字形石梯,石梯上鑲嵌著香依以前從未見過的人形鳥冀馬賽克圖案。他們走進一個巨大的拱門,來到上面的平台上,從那兒又進到一間屋頂很高、四面石壁上刻有幾何圖案的房屋中。地面的中央堆放著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精心創作的石雕,要通往正廳的一路上還可看到許多小房間也都擺滿了雕像陶罐和色彩華麗、造型別緻的器皿。其中有一間高高地堆放著大量保存完好的紡織品,花樣與顏色都美不勝收,令人眼花繚亂。
見到如此豐富的藝術品寶庫,這些考古人員無不感到震驚。對他們來說,這就像走進了埃及帝王之谷的圖唐卡門王墓穴——當然是在墓穴中的各色珍寶尚未被那位著名的考古學家霍華德-卡特報到開羅的埃及國家博物館展出之前。
他們幾乎沒時間去細心觀察這個文物寶庫。那些恐怖分子帶著那些秘魯學生急匆匆地走下一條室內樓梯,把他們關在廟宇下面深處的一間牢房裡。喬迪諾和其他人則被粗暴地推到一間邊房中,由兩個暴戾的叛亂分子看守。這兩個傢伙惡狠狠地盯住他們,話像正要拿蜘蛛網開刀的捕殺昆蟲者。除喬迪諾之外,其他的幾個人都跌坐在硬邦邦、冷冰冰的地上,人人臉上都掛著疲倦與沮喪。
喬迪諾懊喪地用拳頭使勁地捶著牆壁。在此次被人驅趕的長途跋涉中,他一直試圖尋找機會逃進叢林,然後返回石灰岩洞。但是,一路上至少有3個冷酷而陰險的衛兵輪流用自動步槍戳他的脊背,他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不用問也知道,這些傢伙是押送人質穿過複雜地形的老手。現在,去救皮特的希望變得更加渺茫了。在此次的長途跋涉中,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反抗性格,表現得非常柔順馴服。除了勇敢地向米勒博士表示關切之外,他沒做任何會招來一排子彈的事情。他想,他必須活著,如果他死了,皮特也就沒命了。
此時,皮特已經爬出石灰岩洞,正沿著那條古老的石板路疾步追來,比他們僅僅晚了30分鐘。如果喬迪諾知道這一點,也許會產生一有機會就去教堂感謝上帝的衝動。
皮特小心翼翼地遮住手電筒的光亮,以免被恐怖分子發現。他靠著手電筒的微光,沿著鬆軟泥地上的腳印,穿行在黑漆漆的熱帶雨林中。雨仍繼續下著;但他全然不顧,堅定地向前走著,時間已毫無意義,他根本就沒朝夜光手錶瞥過一眼。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自己正跋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熱帶雨林中。直到拂曉時分,天空漸漸發白,他收起手電筒之後,精神才略為好轉。
他開始追蹤時,離那些恐怖分子動身的時間已經有3個多小時了。但是,他在陡峭的山路上大踏步地向前走去,一次也沒有停下來休息過。由於過度疲勞,他的心跳開始加快,不過,他的雙腳卻依然有力地向前邁動著,毫無肌肉酸痛與僵直的感覺。當他踏上那條古老的石板路之後,便覺得走起來輕鬆多了,於是更加快了步伐。他早已把那些叢林中可能隱含恐怖情景的想法拋到腦後。在那個似乎永無止盡的長夜裡,所有的恐懼與憂慮都奇怪地消失了。
他很少注意矗立在漫長道路兩旁的高大建築,只顧著急匆匆地向前奔去。此時天己大亮,地形也變得開闊了,可是他幾乎沒有或是根本不想隱蔽自己。只有當他接近峽谷的隘口時,才放慢了腳步,停下來觀察前面的地形。在大約半公里之外,他看到了那座聳立在絕壁之上的雄偉廟宇。一個渺小的人影蜷縮在長長的石梯頂端,背靠著一道,寬寬的拱廊。皮特想,匪徒們肯定是把人質押到那地方去了,這個狹窄隘口是出入這個四面全都是峭壁懸崖的峽谷的惟一通道。想到這兒,他便如釋重負,原先怕一腳踩到喬迪諾和那些考古人員屍體的憂懼已一掃而光。追蹤已經結束,現在必須悄悄地把那些獵物——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獵物——個個地除掉,直到可以控制住局勢。
他利用廟宇周圍古老住宅的殘坦斷壁作掩護,一步步地逼近。他半蹲著身子從一個掩蔽物後面悄無聲息地跑向另一個掩蔽物,最後匍匐在一座展示男性生殖器的大型石雕後面。他停了片刻,抬頭望了廟宇的入口。要爬上通往入口的長石梯絕非易事。除非他懂得隱身術,否則,爬不了四分之一的距離就會被人用槍打倒。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何嘗試都只能是自殺行為。他痛苦地想:無路可走了。從石梯側面上去更不可能,因為廟宇的側牆既陡峭又光滑,石塊砌得嚴密合縫,兩塊石頭間的縫隙連刀刃都插不進去。
然而,老天向他伸出了援手。皮特注意到,把守廟宇入口的恐怖分子已經酣然入睡,這樣一來,他就有可能爬上石梯而不被人發現。皮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俏俏地向石梯爬了過去。
圖帕克-阿馬魯是個圓滑又陰險的人物,這從他的外表便能馬上得知。他用的是被西班牙人折磨死的最後一位印加國王的名字。他身材矮小,窄肩膀,有一張毫無表情的棕色臉龐。他看上去好像從未學會如何表露——哪怕是一點兒——同情心。與大多數臉盤寬大、不留鬍鬚的山居人不同,阿馬魯蓄著濃密的髭鬚和長長的絡腮鬍,他的鬍子與他那滿頭的直髮連成一片,他的頭髮則和他那無神的眼睛一樣烏黑。當他抿起蒼白的薄唇微笑時——這是很少有的——就會露出一排讓齲齒矯正醫生感到驕傲的牙齒。與他相反的,他手下的人則常咧嘴獰笑,露出殘缺不全、凹凸不平、沾滿色斑的前臼齒。
在整個亞馬遜河山林地區——這是秘魯東北部的一個地區,它備受貧困、恐怖活動、疾病和腐敗官僚的壓迫折磨——阿馬獸是個獨霸一方、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曾經有不少探險家、政府派來的考古學家和軍隊巡邏兵進入這一地區之後就相繼失蹤,這一連串事件都是阿馬魯手下的殺手干的;阿馬魯表面上很像一位革命者,其實不然。他對革命和改善秘魯內陸生活極端貧困的印第安人——他們大部分都靠耕種小片土地辛苦維生——的命運這類的事情漠不關心。阿馬魯之所以會想辦法控制住這個地區;使那些迷信的土著聽命於他,其實是另有原因的。
他站在房門口,冷冷地盯著眼前的三男一女,彷彿是第一次注意到對方目光中的挫敗感和疲憊感,而這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
「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很抱歉,」他說道,這是自從綁架他們以來,他第一次開口講話,「你們沒有反抗,這很好。否則,你們肯定會被打死的。」
「你為一個山區游擊隊員,你的英語講得很棒,「羅傑斯坦誠地說,「你是……?」
「圖帕克-阿馬魯。我曾到奧斯丁的德克薩斯大學進修過。」
「德克薩斯真是造孽。」喬迪諾在喉嚨裡咕映道。
「你為什麼要綁架我們呢?」香儂用一種因恐懼和疲勞而壓得很低的聲音問道。
「除了贖金,還能為什麼?」阿馬魯回答說。「秘魯政府會支付重金來贖回你們這些受人尊敬的美國科學家,更不用說是那些出類拔萃的考古系大學生了。他們其中有許多人的父母是既有錢又受人尊敬的。這筆贖金將幫助我們繼續戰鬥,推翻對民眾的壓迫。」
「說起來活像是一個從死牛身上擠奶的共產主義者。」喬迪諾嘟嚷道。
「陳舊的俄國模式也許已經成為歷史了,但革命哲學會存在下去的。」阿馬魯耐心地解釋說。
「不錯,它是會存在下去的,」米勒博士譏諷地說,「但卻造成了幾十億美元的經濟損失。兩萬六千名秘富人死於非命,其中大多數就是你們口口聲聲要為之爭取權利的農民——」他的話突然被打斷了,一枝步槍的槍托重重地砸在他的後腰上。米勒像一袋馬鈴薯似的「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他的臉因痛苦而抽搐著。
「你根本沒有資格懷疑我對事業的忠誠。」阿馬魯冷酷地說。
喬迪諾跪到老人身旁,托住他的腦袋。他抬起頭,輕蔑地看了看這個恐怖分子的頭子。「你不善於接受別人的批評,對不對?」
喬迪諾擺好架勢躲避正欲朝他頭部打下來的重擊。但是,沒等那個衛兵再次揚起槍托,香儂已經站到他們之間。
她憤怒地盯著阿馬魯,原先因恐懼而蒼白的臉孔氣得通紅。「你是個騙子。」香儂斬釘截鐵地說。
阿馬魯神情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是什麼使你得出了這種奇怪的結論,凱爾西博士?」
「你知道我的姓?」
「在你和你的朋友飛離亞利桑那州的菲尼克斯機場之前,我在美國的情報員就已經向我通報了你們來這一帶山區探險的最新計劃。」
「你指的是告密者。」
阿馬魯聳聳肩。「怎樣稱呼都無關緊要。」
「一個大騙子,」香儂接著說,「你和你的手下都不是什麼『陽光道路派』革命者,根本不是。你們是一群道道地地的古墓盜賊。」
「她說得很對,」羅傑斯支持她說,「你們絕不會有時間一邊穿梭於鄉間割斷電線、炸毀警察局,一邊又在這座廟宇中積聚起這麼豐富的文物。顯然,你領導著一個專門從事文物偷盜活動且組織嚴密的犯罪集團。」
阿馬魯一邊思索,一邊嘲弄地看著他這些囚犯。「既然各位對此事已經很清楚,我也就不用否認了。」
雙方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米勒博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眼睛直盯著阿馬魯。「你這個下賤的盜賊,」他厲聲說道,「你這個掠奪破壞古文物的傢伙。如果我有能力,一定會把你和你的那幫盜賊統統槍斃,就像……」米勒的咒罵突然停住了,表情冷酷。雙眼泛著凶光的阿馬魯從掛在臀部的槍套裡拔出一把HK9公厘口逕自動手槍,平靜而又準確地把子彈射入了米勒的胸膛。這一切如同發生在令人心驚膽顫、渾身癱軟的惡夢中一樣,震耳欲聾的槍聲迴盪在廟宇之中。
一槍就足夠了,米勒博士猛然向後倒退了幾步,靠在石牆上呆立了片刻,接著便朝前撲倒在地,雙手和胳膊在胸前奇怪地扭曲起來,一股鮮血流淌到了地上。
囚犯們的反應各不相同。羅傑斯如雕像般地僵立著,雙眼因驚嚇和困惑而睜得老大,香儂則本能地發出一聲尖叫。喬迪諾對殘殺的場面並不陌生,他握緊了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這一冷酷無情的殘殺行為使他全身都充滿了狂野的憤怒,若不是因為那種令人惱火的無能為力,這股怒火早就爆發出來了。在他心裡,或是在其他人心裡都深信不疑:阿馬魯打算把他們全殺掉。喬迪諾已經無所顧忌了,他繃緊了身體,準備在子彈不可避免地射入自己的頭顱之前向兇手猛撲過去,撕裂他的喉嚨。
「不要那樣做!」阿馬魯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把自動手槍的槍口對準他那兩隻燃燒著仇恨烈火的眼睛之間。他朝站在一旁持槍待命的衛兵點點頭,用西班牙語向他們下達了命令。隨後,他閃到一旁,一個衛兵抓住米勒的腳踩,招屍體拖進廟宇的正殿,在經過的石板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香儂神色淒慘、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的血跡,她的尖叫聲已經變成了無法抑制的啜泣;她驚恐萬分地跪倒在地上,用雙手摀住臉。「他不會傷害你的。你怎麼可能把一位善良的老人一槍打死呢?」
喬迪諾盯著阿馬魯。「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阿馬魯把冷酷無情的目光慢慢轉向喬迪諾。「把嘴閉上,這對你有好處,你這個小人。這位好博士的下場本來應該給你們一個教訓的,可是你們顯然沒有理解。」
除了喬迪諾之外,沒有人注意到那個把米勒屍體拖走的衛兵已經回來了。喬迪諾看到那人把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雙眼,兩手藏在斗篷裡面。他朝第三個衛兵迅速地掃了一眼,後者正無精打采地倚在門框上,把槍隨隨便便地靠在肩上,槍口並沒有對準任何人。喬迪諾和這個衛兵之間只相隔兩公尺。喬迪諾心想,在那個衛兵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前,他是能夠猛撲過去,把他打倒的。但是,阿馬魯還緊緊地握著那把自動手槍。
喬迪諾開口說話時,語氣冷酷尖刻。「你會得到報應的,阿馬魯。你一定會死得和那些被你殘酷殺害的無辜者一樣慘。」
阿馬魯沒有注意到喬迪諾輕微翕動的嘴唇和瞇起的雙眼。他滿臉好奇,而後露出滿嘴閃亮的牙齒,大笑起來。「那又怎麼樣?你認為我會死,對嗎?你是我的劊子手嗎?還是那位驕傲的女士肯賞我這個臉?」
他俯下身,粗野地把香儂從地上拖起來,揪住她飄散的馬尾,用力向後拽她的腦袋,直到她那雙因恐懼而睜大的雙眼正對著那色瞇瞇的臉孔。「我保證,在我床上待上幾個小時之後,你會爬上前來聽任我擺佈的。」
「噢,上帝,不要這樣。」香儂低聲呻吟道。
「強姦女人給我帶來莫大的快感,我喜歡聽她們尖叫、求饒——」
一隻有力的胳膊勒住了他的咽喉,打斷了他下面要說的話。「這是為所有被你糟蹋的婦女報仇。」皮特說著,抖落斗篷,一雙灼人的綠眼射出令人毛骨依然的目光。他把那把點四五柯爾特手槍的槍管插到阿馬魯的褲襠裡,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