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敵利器,守伺在前,露出一點影子,很可能就會挨上一槍,孫小琴雙手都握著槍,遇上那種情形時,只能以肘拐支地,行進得很辛苦。
可是夏志昌叫她收起槍,她立刻反對道:「沒關係,我常常練習這種走法的,不覺得辛苦,槍可不能收,隨時都要用的。」
「到要用的時候,再拔出來也還來得及。」
「來不及!這道干溝高低不平,很容易隱身,誰也不知道在前面會遇上什麼,如果等有了警再拔槍,很可能就差那麼一剎那而挨上一傢伙。」
夏志昌笑道:「這個我知道,但是你可以放心,我們不會碰上那種情形。因為有哈吉泰在前面,有敵人的話,他會先碰上。」
這倒的確不錯,哈吉泰那樣一個高手打前鋒絕不會毫無聲息就被人摸掉了的,在沒遇上哈吉泰之前,他們只要注意不使身影冒出路面,卻不必擔心前面的敵人。
孫小琴暗罵自己實在太笨,為什麼連這簡單的事情都想不到,把槍插回腰間,又爬前了十多丈,卻在一處石塊前,看見了哈吉泰靜靜的伏在地下。
夏志昌挨了過去道:「怎麼樣了?」
哈吉泰低聲道:「這邊十多丈前有一個,對面溝裡有兩個,封死了我們的進路。」
「隔這麼近了,我怎麼沒聽見!」
「這三個傢伙是好手,狙擊的經驗很豐富,你們在移動的時候,他們也在移動,所以你聽不見聲息。」
「要如何對付呢?這樣熬下去總不是辦法。」
哈吉泰歎了口氣道:「沒辦法,他們的地形已經佔了居高臨下的優勢,我們要想搶越,必須翻過這一段石溝,只要冒出身子,就會挨上一槍,溝裡太窄,行動也不方便,躲閃都困難,否則我早衝過去了。」
「那乾脆翻上路面去,行動就快速多了。」
哈吉泰搖搖頭道:「那更危險,在溝路是一個對一個,上了路面,對溝的兩個也可以擊中你了,我一直在動腦筋,只可惜沒想出個辦法來。」
夏志昌想想道:「我上去,我的身上有一件金絲軟甲背心,能夠擋掉子彈。」
哈吉泰道:「還是不行,由對方的行動看,必然是好手,他們要是給你腦袋上一槍……」
「我可以把頭藏在身子裡面。」
哈吉泰一笑道:「那可不是辦法,你可以團成一個人球,也許能擋掉一兩發子彈,但是你自己也沒法子行動了,等你伸出頭來的時候,人家正好給你一槍………」
夏志昌笑笑道:「他們用的是長槍。」
「那更糟,長槍的威力比短槍強上幾倍,你的軟甲也未必擋得住。」
夏志昌道:「這我知道,就算能把子彈擋住了,但是那一片撞擊的勁道也夠瞧的,不過長槍利於射遠而不利於射近,因為它要瞄準。」
「你這麼大的人,不會瞄不準的。」
「如果我站著不動,他們自然是瞄得準,我一路用急觔斗翻出去,他們就難以取準了。我以前試過,若是不加瞄準,舉槍就放,就是神槍手,也無法在五丈之內,射中移動的草人。」
「那還是太冒險,如果碰上了一槍就完了,再說這兒離對方有十多丈呢,你要翻多少觔斗才能接近?」
夏志昌笑道:「翻觔斗是喇嘛寺中武學的精著,從裡面出來的人,至少也要一口氣連翻七八十個才合格,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幫我一個忙,扔石頭過去。」
「什麼?扔石頭,對方躲在掩蔽的後面,石頭若是扔得到,我就用袖箭了!」
「前面有掩蔽,上面可沒有蓋,看準位置,把石頭往高處扔,可不就掉在他們頭上了,這當然不容易打到他們,但是能夠擾亂他們一下,就已經夠了。」
哈吉泰目中射出了奇光:「夏志昌,你是個天才!」
這雖是個很簡單的方法,但是卻很合用於當時的情況,在緊急的狀況下,能夠想出一個合用的方法,這是一種天才,哈吉泰這句贊詞是出自內心,他接著就道:「你扔石頭,我出去。」
「不行!還是我出去!」
「為什麼?只要能擾亂一下對方的注意,我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逼近去。」
「我去比較合適,因為我身上穿著軟甲。」
「軟甲只能保住不送命,挨上一槍照樣要受傷,再說,到了敵人身邊,你就不如我的手狠心狠,很可能會因你一時的不忍而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這也的確是個理由,夏志昌卻笑笑道:「這個辦法是我想出來的,我就有權利決定誰去,再說,扔石頭的本領我不如你,那必須要當頭落下才有用,離得對方太遠,人家根本不理,就不管用了。」
第一個理由使哈吉泰開不了口,第二個理由卻又使哈吉泰的尊嚴得到一點滿足。
他默默的用手從沙中把一塊塊的石頭挖出來放在一邊,這個工作一開始,就得要連續不斷,來不及去一塊塊找石頭,所以必須先搜集一批。
孫小琴欽佩地看了一眼夏志昌,她發現這個年輕的小伙子除了在機智及武功方面過人外,還有一種服人的氣質,哈吉泰雖然沒有在口頭上表示,相信在他的心中,已經確認了夏志昌的領導地位了。
至少,他已不再跟夏志昌爭執了。
孫小琴彎著腰,也從地上挖石頭。
哈吉泰看了一眼道:「孫姑娘,你選的石頭太小,不管用。」
孫小琴挖起的石塊只有雞蛋大小,比哈吉泰所選的小了一倍,她微帶訕然地道:「我的手勁兒沒你大,要拋高到十幾二十丈外,只能用這麼大的,雖是小了一點,但是落在頭上,一樣能打破頭。」
哈吉泰道:「可是我用起來就不順手了,開始拋石塊後,就要接連不斷,沒時間讓我斟酌輕重而施勁,所以最好是用差不多大小,以同樣的勁力拋出去。」
「哈吉泰,這些石塊是我用的。」
「拋石塊是我的事……」
孫小琴有點不高興地道:「你丟你的,我丟我的,我也不會妨礙你,多一個人總會好一點吧!」
「你有你的事,如果你喜歡拋石塊,就讓你一個人去幹,我幹你的那一份工作去。」
孫小琴道:「我的工作是那一份?」
哈吉泰用手指著道:「對方是三個人,兩個在對面的溝裡,我的石塊只能擾亂這一邊,還有那邊的兩個人,也得設法解決。」
孫小琴忙道:「那就把另一邊交給我好了,我管人少的這一邊。」
「人少的這一邊本來就是你的,但不是用石塊去擾亂他,而是用傢伙去解決他。」
「哦!怎麼個解決法呢?」
「夏志昌衝到路上逼進時,對面的兩個受到石塊的擾亂,一時來不及攻擊,這邊的一個一定會逮准機會打出冷槍的,因為夏志昌一直在動,他不容易瞄準,一定會探出身子來發槍,你必須在他槍口噴火前先放倒他,這是個很重要的工作,你擔任得了嗎?」
「我………試試看,盡我最大的努力。」
「不能試,你一定要有絕對的把握才行。」
夏志昌道:「哈吉泰,這種事誰也不敢說有絕對的把握,只能盡力而已。」
哈吉泰卻沉著地道:「不!在我們哈薩克的語言中,沒有盡力而為這句話,做得到做不到,就是一句話,事前可以斟酌自己的能力拒絕,但是答應了,就不能失敗,對這件事情負責到底。」
孫小琴道:「我可不是你們哈薩克人。」
哈吉泰看了她一眼道:「女人!你為何如此輕賤自己,我已經把你認為是一個哈薩克的勇士了,所以才沒有徵詢你的意見,決定了你的工作,而你卻沒有自信。」
孫小琴受了刺激,道:「我怎麼沒自信,我干就是了!」
「你知道你是不能失敗的,如果你讓對方的槍口冒了火,夏志昌就可能會送命!」
孫小琴惱火的道:「我當然知道,我會賠上我的命。」
哈吉泰冷漠的道:「那不夠的,他的一條命值十萬兩銀子,那是我的銀子,誰賠償我的損失?」
孫小琴道:「出賞格的人只要夏志昌的命,並不一定要他的頭,只要夏志昌死了,你就可以去領賞。」
「那不行!如果夏志昌不是我殺的,我就不能去領那筆賞金!」
孫小琴更為憤怒道:「如果夏志昌在今天被人殺死了,我去領賞金,領來賠給你。」
「對方殺死夏志昌的目的,也在那筆懸賞,他們肯讓給你嗎?」
「我有辦法叫他們肯的,死人不會來跟我爭的,我殺了他們,問題就解決了。」
哈吉泰笑了一笑道:「好!你可以準備出發了,從溝裡慢慢逼近過去。當我開始扔石塊,夏志昌也到了路上時,對方的注意力一定都放在路面上,你就趕快翻過石道石埂,然後就接近對方了,他躲在那塊石頭後面,一冒身體,你就快速放上一槍。」
孫小琴厲聲道:「不用你多嚕囌,我知道怎麼做的,別忘了我也闖了十多年的江湖了,不是你一個人行。」
哈吉泰只笑了一笑,孫小琴果然慢慢的摸索著向前爬去了,夏志昌皺眉道:「你幹嗎要那樣去激地呢?」
哈吉泰道:「因為她的任務最重要,也最危險,那個躲在石後的傢伙,一定要逼近去才能解決,而他的位置對你的威脅也最大。」
「如果她被對方先發現了,挨槍的可能也最大。」
哈吉泰道:「不錯,所以我才說這個工作最危險,她送命的機會比你還多。」
「你怎麼把一份最危險的工作叫個女孩子去做呢?」
「因為她會用槍,而且能用雙槍,出手比我們都快,一擊不中,第二擊立即能跟上。」
夏志昌不禁吸了一口氣道:「你有危險嗎?」
哈吉泰一笑道:「如果對方的目標不放在我身上,我自然沒危險,如果對方存心要我命,,我是最危險的一個人,因為在拋石塊時,我的身體一定要伸出路面去,不但沒有掩蔽,而且還無法還手。」
夏志昌起初只是一句氣話,那是為了哈吉泰對孫小琴的態度,在他的想法中,哈吉泰是最安全的一個。
可是經哈吉泰一說,他才發現哈吉泰的確是最不安全的一個人,必須要站起身子,才能把石塊扔出去,整個上半身都在對方的槍口之下,除非他的第一塊石子就把三個人都打倒下去,否則任何一個人,都能從容地瞄準哈吉泰再扣發槍機。
想到這兒,夏志昌不禁歉然的道:「哈吉泰,這個辦法不太高明,我們再換個方法好了。」
哈吉泰卻搖頭道:「不必換了,這是唯一能快點打破僵局的方法」
「那我們來交換一下工作好了!」
「也不行,我幹得了你的工作,你卻幹不了我的,別以為扔石頭是件簡單的事,我曾經在這上面足足下了好幾年的工夫呢。我們以前很窮苦,買不起槍械,甚至於連制弓箭的能力都不夠,在大沙漠上,找竹子木頭並不是容易的事,我們只有利用最廉價的武器石塊。」
夏志昌正要開口,哈吉泰道:「準備一下,我要開始了,我準備了一百塊石頭全部扔完,大概是五分鐘時間,在這五分鐘內你如果還是無法逼近過去,殺倒對方,那只有讓阿拉真神慈悲你了。」
夏志昌回頭望了一下後方,那兒雖無動靜,卻有疏落的槍聲傳來,那是哈吉泰的部下跟積石崖追出來的人接觸上了,不禁看點焦急。
如果阿魯他們擋不住那批人,他們就會前後受敵被夾死在中間,因此,他們必須立即解決前面的敵人。
哈吉泰的臉漠然無表情,對於後面所發生的事,似是毫不關心,只握了一塊石頭,表示就要開始了。
夏志昌長吸了一口氣,朝他點點頭,哈吉泰身子一長,扔出了第一塊石頭,接著又是第二塊。
每塊石頭都扔得很高、遙遠,然後才作垂直地下墜,這證明他的技巧很精熟,而且他扔的速度也很快。
第十塊石頭出手後,貼地聆聽的夏志昌才聽見第二塊石子落地的聲音,然後他也聽見了另一種細緻的移動聲,以及不斷的人聲。
這證明了哈吉泰的測位落石很準確,落石已經使得潛伏的敵人感到不安,他們必須要移動位置,以避開頭上的落石。
夏志昌向哈吉泰一豎大拇指作為讚佩,然後他的身軀也像塊石頭似的彈了出去,到了路面上,他就雙手併攏,雙足直合,身子變成一個圓圈,一直向上滾去。
那當然不是滾,而是以連環的虎跳鯉躍,打著空心觔斗向前推進,只因為動作太迅快了,在視覺上,只看到他的人成了一個滾動的圓圈,分不出頭手身體腳了。
落石如雨,哈吉泰投得更急了,他也不是胡亂發石的,每當他彎腰取石時,他的耳朵一定貼住地面,聆聽著對方的移位而修正落石的方向。
伏在對溝的兩個漢子顯得很狼狽,他們根本無暇去注意到路面上,夏志昌已經出來逼近了,從第一塊落石開始,他們就不斷的移動,免得被石塊擊中了,而接連著落下的石塊卻似有眼睛的跟著他們,總不會超過一兩尺,有些石塊落地後,甚至還彈在他們身上。
彎著腰躲閃已經夠苦了,偏偏在對方的那個同伴又發出了招呼:「小心注意,點子過來了!」
一個傢伙忍不住罵道:「媽的!范老二,你沒長眼睛,老子們正在躲這些鳥石塊,點子來了你不會打……」
他可能還沒體會到對方的意思,順口回罵了一句,來發洩那一肚子的悶火,仔細一想,才發覺不對勁。
點子過來了,那是說對方已經逼近來了,這一連串的落石,正是對方的掩護行動,那可比落石更嚴重了。
顧不得頭上的落石了,他直起身子一看,可不是一道人圈正在滾近過來,看不清是什麼人,但那是個人卻不會錯,乖乖,那還得了,忙把槍抬起來,卻無法瞄準。
因為他不知道該打什麼地方,而且那個圈子的進行是作不規則的曲線移動,他的槍口跟著移動都來不及。
圈子越滾越近,快到他們藏身之處了,雖然還是無法瞄準,他已顧不得了,咬牙扣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在手中跳了起來,跳脫了他的掌握,他沒有伸手去抱頭。
因為他的腦袋挨了一下重擊,直打得他眼中金星直冒,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傢伙還比他的同伴幸運,在旁邊的那個漢子也發現了狀況不對,把槍瞄準了那個撲近的人圈,但是圈子卻忽然彈了起來,冒高了一倍,足足有一丈多高。
他也把槍口抬高,而且不自主的站了起來,他看見圈子展直了,變成了一個人,一個年輕人。
他是認識夏志昌的,第一次跟鐵獅劉球在大青嶺附近見到的,那次劉球只是去照個面,沒有存心行動。
因為那是大青嶺的地界,猛龍不過江,他們不能吃過界去。
那一次劉球收拾了王胖子,去了一個競爭者,而且也叫手下的人認清了點子。
這傢伙認清是夏志昌後,正準備看夏志昌落地後就是一槍,那樣容易命中。
但是夏志昌落地後,他卻連扣扳機的力量都沒有了,一把飛刀刺進了咽喉,連帶把他的身子撞得向後仰去,倒在水溝裡,跟著身上又挨了三四塊落石。
兩個人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頭上挨了一石頭的那個漢子也不過多撐了一剎那,然後太陽穴又挨了第二下重擊。
那是另一塊石子,是哈吉泰平著飛投來的,這是哈吉泰扔出的第六十九塊石頭,也是最後一塊,對方因為站了起來,冒出了肩膀,他的石子也就有了目標,不必吊高了,平著過來,打破了他受傷的腦袋。
戰鬥卻沒有停止,在路溝中進行著。
那是孫小琴跟范老二。
范老二單獨在這邊的路溝中,前面還有一塊凸起的青石,那是很好的掩護。
只是他的注意力被路上的夏志昌吸引去了,忽略了由溝中過來的孫小琴,當他舉槍想去射擊夏志昌的時候,孫小琴突然在他眼前出現了,滿臉的煞氣。而且手中還握著一支槍,近得可以觸到他的鼻尖。
一陣死之恐懼爬上他的眼睛,出於本能的,他放開了手中的槍,雙手高舉起來。
孫小琴應該扣下扳機的,但是對一個放棄抵抗的敵人,她的心再也硬不起來,說什麼也扣不下扳機去。
只要對方已經不再能構成威脅,她又何必要殺人呢?於是她掉槍口反握,用槍柄往他的頭上敲下去。
她的本意並不想敲昏他,只是為了要放他一條生路,因為她知道哈吉泰是從不放過一個敵人的。
只可惜范老二並沒有領會到她的好意,孫小琴的槍柄擊下去,他把頭一偏,槍柄敲在肩膀上,雖然很痛,卻不足以致命,而旦這正是他活命的機會。
所以他立刻伸手握住了孫小琴執槍的手,用另一隻手奪她的槍。
孫小琴的勁力並不比一個男人小,范老二在拚命時力氣也不小,她的右腕被握住了,拚命往回掙奪,但是范老二抓得很緊,左手也握住了槍把,卻奪不下來。
槍管握在孫小琴手中,因為較細,所以能握得很緊,范老二抓住了槍柄,卻使不上力氣。
因為他的肩頭挨了一下重擊,敲傷了筋絡,而這根卻又偏偏是運動手指的,於是兩人滾成了一堆。
這兩個人的糾纏目標都是那管槍,孫小琴似乎忘記了自己腰上還別著另一管槍,但范老二卻是注意到了。
他不去拔那支槍,是怕孫小琴也想到那管槍去,假如兩人差不多先後伸手的話,他是爭不過孫小琴的。
因為那管槍是別在孫小琴的腰上,位置也配合她取用的方便,范老二在感覺中,知道自己的力氣比對方大一點,應該可以奪下這柄槍的,可是他不敢全力奪槍。
孫小琴在掉轉槍口,使用槍柄的時候,已經把保險閂給推上了,那是一個熟練的玩槍者的習慣,這種習慣的養成是為了本身的安全,以防槍支不慎走火。
范老二即使奪下了槍,也必須推下保險閂才能夠發火,在這點空隙間,孫小琴可以在他發火射擊之前,先拔出另一支槍來。
所以范老二隻是裝著全力爭奪這支槍,卻暗中等待機會拔出對方的第二支槍。
機會終於有了,那是他自己製造的,他裝著一個不小心,被孫小琴翻身壓了下去,又拚命的想把她翻下去,空出的那隻手到了她的腰間,摸到了槍柄,用拇指把槍機保險扳後打開,迅速地抽出了那支槍,此在孫小琴的腦袋上道:「好了!孫姑娘!放開手吧!」
冰冷的槍口使孫小琴冷靜了下來,范老二已經鬆開了對奪的那柄槍,因為槍管握在孫小琴手中,他不怕對方回過槍來反擊,他也料定孫小琴不會做這種-事,因為他只要勾一下手指,就能轟碎她的腦袋,那絕對比地任何動作都要快。
倒握著槍管的孫小琴一臉的倔強與不服氣,冷冷的道:「范老二,你別自己找死,更別想討得好處,要是落在哈吉泰手裡,你的罪就夠受的!」
范老二冷冷的一笑道:「我知道,你們在昨天晚上,不但殺死了劉老大,而且也殺死了我們好些個人。」
「不是很好嗎?你范老二可以抖起來了,否則憑你這塊料子,一輩子也爬不上頭把交椅。」
范老二沉聲道:「我知道自己的份量沒有劉老大那份本事,撐不起積石崖的家,這個堂口算是完了。」
「那你幹嗎還要自尋死路送上來呢?」
「孫姑娘,人是總要活下去的,積石崖已經不能混了,我們總得另找活路,往後的日子怎麼個打發,總也得算計算計。積石崖裡雖然有點底子,可是昨夜我們沒在窩裡,這會兒早給人分光了,我自然得另謀財源。」
「所以你就把算盤打到我們頭上來了?」
「不!你跟哈吉泰身上搾不出多少油水來,只有那個夏志昌身上可旺得很,光是那袋子珠寶,也足夠我下輩子逍遙了。」
「原來你是在打那袋珠寶的主意!」
「早先我們還想連他的腦袋一起摘下,有人在西寧肯出十萬兩銀子換他的命呢,現在只剩我一個人,這十萬兩銀子太燙手,我準備放棄了,只要那袋珠寶就好。」
「你倒想得好,人家憑什麼要把珠寶給你!」
范老二把槍推了一下:「憑這個!姑奶奶!」
他加重了語氣又道:「把你手裡的槍丟掉,丟得遠遠的,可別作怪,否則你就是在跟自己過不去了。」
孫小琴略作猶豫後,把倒著的槍丟開了,范老二一面支腿站了起來,就勢把孫小琴倒扭臂,擋在自己面前,推著跨出了路溝。
哈吉泰跟夏志昌也才結束對面的掃蕩工作,剛走向這邊來,見孫小琴被對方制住了,不禁微微發怔。
孫小琴道:「夏大哥,對不起!我把事情給辦砸了!」
夏志昌道:「沒關係,你能夠拖住他,已經算成功了,我們這邊的問題都解決了,他一個人好對付。」
范老二看看面前伏屍,臉上微現怖色道:「夏志昌,你還真有兩下子,積石崖的四大金鋼,你放倒了三個!」
夏志昌道:「四大金鋼就是你們四個?」
「不錯!你可以打聽一下,在青海這條道上,鐵獅劉老大排第一,我們四大金鋼數第二,第三才輪到大青嶺跟盤雲口呢。」
哈吉泰哈哈地笑道:「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你們號稱第一鐵獅劉球在昨晚上也難逃一死,四大金鋼在不久前去了三個,你這頭獨腳貓又能狠到那兒去。」
范老二微笑道:「哈吉泰,我知道你很了不起,放平了劉老大,青海的江湖道上可以由得你稱雄了。」
哈吉泰道:「我才不希罕在江湖道上稱雄呢。」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也不打算跟你爭,青海道上我反正也不想耽待了,正好借這機會衣錦還鄉去。」
夏志昌皺眉道:「當強盜可不算是衣錦還鄉!」
「老子在青海是強盜,在家鄉可是規規矩矩的大掌櫃呢,這次再帶了大筆的銀子回去,誰敢說不是衣錦還鄉,有銀子的王八坐首席,這年頭兒就怕窮。」
夏志昌未經世務,自然也聽不懂他的高論,但是對他肯退出江湖回家去,倒是很欣慰,連忙道:「那實在太好了,既是你回家去能受人尊敬,就不須在這裡當強盜害人了。」
范老二笑道:「夏志昌,我要帶著大把的銀子回家,才能受人尊敬。」
「哦,我明白了,所以你才夥同那三個人在路上想殺了我,好去領那十萬兩銀子的賞金。」
「不錯!原先我們是那樣打算的,不過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殺了你也沒有用,動這個主意的人太多了,就算我割下了你的腦袋,也提不到西寧城去。」
「那很對不起,不過你還年輕力壯,只要肯上進,總有一天也能賺到大把銀子的。」
范老二望著他,幾乎以為他是從地裡冒出來的怪人,居然向自己說出這麼一段話來,看他的態度又很誠懇,不像是開玩笑,更不像是故意說風涼話。
這小子是什麼意思,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眼我裝瘋賣傻……
范老二心裡暗忖著,終於一沉臉道:「老子要是能夠安安份份上進,規規矩矩的賺錢,也不會進積石崖了,姓夏的,你裝糊塗也不行,老子明白說了,我要你身邊的那袋珠寶。」
夏志昌歎口氣:「我知道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老實說這袋子珠寶,我並不放心上……」
「你不放在心上那最好,放在心上也沒有用,乖乖地交出來吧,否則我只要這麼一扣手指,砰的一聲……」
他把手中的槍往前指了一下,使孫小琴又往前一衝,夏志昌道:「你殺了她,自己活得了嗎?」
范老二看看一臉冷色的哈吉泰道:「那我就不管了,反正臨死我也要抓個墊底的。」
夏志昌誠懇地道:「朋友!把珠寶給你,換回小琴的一條命,我是絕對同意的,只是現在不能給你!」
「什麼時候才能給呢?」
「到西寧之後,你來找我,絕不讓你失望。」
范老二笑了起來:「姓夏的,你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兒了,少嚕囌,快把珠寶拿來!」
「我是為了你好,現在把珠寶給了你,你絕活不過兩個鐘頭去。」
「只要你不死,別人不會知道我已經得了珠寶,他們會來找你,不會留神我的。」
夏志昌道:「但是哈吉泰知道,他會放過你嗎?」
范老二看看哈吉泰,他卻一臉的冷漠毫無表情,心下不禁猶豫了一下,但是接著一咬牙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把珠寶交出來好了。」
夏志昌搖搖頭道:「不交!給了你是害你。」
范老二道:「不給我就連孫小琴一起害了!」
夏志昌正在沉吟,孫小琴道:「范老二你逃不過哈吉泰的追蹤的,珠寶在夏志昌身邊,他為了遵守諾言,暫時不會動手,如果到你手上,他就沒限制了。」
「哦!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動手?」
「到西寧,這是他們談好的條件,等到了西寧才一決生死,目前他還會盡全力去保護夏志昌的安全。」
「就這樣他們才合在一起的?」
「是的,這就是他們會合在一起的原因。」
范老二哈哈大笑起來:「我說呢,哈吉泰也是想發筆財的,怎麼會跟夏志昌成了一夥呢?哈吉泰,你是要珠寶,還是要那十萬兩銀子賞金?」
哈吉泰道:「我是為了那筆賞金而來的,不過珠寶到了你的手中,我就不會放過的。」
范老二沉聲道:「夏志昌,把珠寶交給我,然後禁止哈吉泰追蹤我!」
「這個我可沒有辦法,我不能去干涉別人的行動,更何況他也算得上是我的敵人,他不會聽我的話。」
范老二道:「你一定要想辦法叫他聽你的話,否則你就要得一個死的孫小琴了,她可是你的好朋友,昨天為了你而出生入死,你總不會讓她年紀輕輕就送命吧?」
孫小琴一直很冷靜,她見夏志昌已經準備去掏出皮袋了,才沉聲道:「花老二,我們以前還有兩次見面之情,我才沒對你下殺手,你該明白,開始時我若給你一槍,你早就完了。」
范老二哈哈一笑道:「孫小琴,虧你還啡辣手西施呢,在這個圈子裡,是動不得慈悲之念的。」
說完又朝夏志昌道:「快把珠寶拿過來。」
夏志昌歎了口氣,取出了皮袋道:「朋友,拿去吧,我已經盡過心,對你忠告過了,這會使你送命的。」
范老二獰笑道:「要送命也有個嬌滴滴的大姑娘陪著我,所以我放心的很,孫小琴,麻煩你把珠寶接過來。」
夏志昌道:「幹嗎?難道你不想要了?」
「怎麼會不想要呢,可是我還更想要活命,因此目前還是由她拿著的好。」
「這麼說你還不準備放開她?」
「當然,現在放開了她,你們沒了顧忌,變成三個人吃我一個,所以我還要她送我一程。」
「送你一程,要送到那兒?」
「前面不遠的地方,我有四匹馬,我上了馬之後,自然會把她放下來的。」
臉再轉向哈吉泰道:「我那四匹馬都是百中選一的良駒,又休息了一夜,這會兒勁頭正足,我騎一匹,帶三匹走,一路上輪流騎,馬匹也不會太累,你的騎術再精。恐怕也追不上了吧?」
孫小琴忽然道:「就算我們不追你,積石崖還來了四個人,正在你後面呢,那可放不過你!」
范老二笑笑道:「他們是躡著哈吉泰的人來的,本來的計劃是由他們先攻擊的,到現在還沒見動靜,大概是完蛋了,因此不必為他們操心了。」
孫小琴道:「你打算帶了珠寶一個人上路,不去管他們了?」
范老二道:「那四塊料貪心不小,本事有限,帶著他們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是累贅,所以我不想跟他們搭伙了,倒是你們該注意一下,如果哈吉泰的人截不下他們,你們就費心截下來。」
「什麼,叫我們替你截下他們!」
「你們當然可以不管,只是由不得你們而已,因為他們還想殺了夏志昌去領賞金呢。」
孫小琴咬牙道:「范老二,我知道在黑道裡已經沒有什麼道義可言了,但是像你這樣卑鄙無恥之徒,還真少見,你此一頭畜生還不如。」
范老二哈哈笑道:「孫小琴,隨你罵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你別忘記腦門上還有一管槍比著,隨時能要你的命,現在乖乖的把珠寶拿了,跟我走吧!」
孫小琴不肯伸手,夏志昌卻將皮袋子塞在她的手中,哈吉泰已經做好了一個攻擊的姿勢。
范老二忙道:「夏志昌,最好你能管住哈吉泰一下,否則我的手指只要一扣,這位孫姑娘就完蛋了。」
他知道哈吉泰的厲害,始終把孫小琴擋在自己的身前,一步步的向後退著走,面朝著夏志昌跟哈吉泰說:「你們也聽明一點,別想跟上來,否則就是逼我拚命了。」
哈吉泰一直想找機會用袖箭去射他握槍的手,但范老二十分機警,始終不給他機會。
退出了十幾步後,哈吉泰舉步要跟上,夏志昌忙道:「哈吉泰,由他去吧,小琴的生命要緊。」
哈吉泰道:「珠寶是你的,我絕不沾手,我是為了你。」
夏志昌一笑道:「我始終也沒把那些珠寶看得多重,上次我就打算送給你的,是你自己不要。」
哈吉泰哼了一聲道:「我是為了你的腦袋的賞金來的,此外任何的份外之財,我都不會要的。」
「我的腦袋還好好的為你留著,其他的就不去管它了,我認為人生的生命才是無價之寶。」
哈吉泰恨恨地踢出一塊石子道:「我是不甘心,三個毛賊都宰了,偏偏漏出一個去,孫小琴,你真差勁,我是看重你,才把這傢伙交給你,想不到你……」
孫小琴一笑道:「哈吉泰,你別急,該我的份,我自然會做得很好,你放心,這個傢伙絕跑不掉的。」
說著她的手臂忽然朝後一揮,肘彎撞在身後的范老二胸前,力量很重,打得范老二彎腰痛呼。
跟著她拿著皮袋子的手又猛揮出去,袋子擊在范老二的臉上,裡面的金塊、寶石份量都不輕,這東西揣在身上固然能使人心裡高興,但打在臉上的滋味卻非常的不好受,范老二被打得一個踉蹌,已是滿臉鮮血。
他的手中仍然緊握著槍,卻不敢輕易的扣發,因為他知道打死了孫小琴,他自己也沒命了。
因此他很快的拿槍比住了孫小琴,連帶也指向哈吉泰與夏志昌,不讓他們近前,口中怒罵道:「臭妮子,你當真不想活了!」
孫小琴距離他有三四步遠,但是范老二卻不敢再迎過去,怕再挨她兩下,他已經看出孫小琴是豁出命來硬幹了,而他卻還不想死。
孫小琴卻根本不理他,反而慢條地走向路溝,那兒丟著兩支槍,一支是她自己的,另一支則是范老二的長馬槍。
范老二再喝道:「站住!不許動!把袋子丟過來,范老子現在就放過你!」
他只有退而求其次,雖然他很可以開槍擊倒孫小琴,而後再用槍脅住其餘兩個人,但他不敢冒這險。
槍聲一響,哈吉泰的袖箭、夏志昌的飛刀立刻就會跟著來到,更何況一槍還不見得穩能放倒孫小琴,因為這不是他自己的槍,性能摸不熟。
如果只打傷了孫小琴,那情況就更糟了,一個受了傷的敵人,就跟一頭受傷的猛獸同樣的危險,在決鬥時最怕見到流血,那會使人失去理智而瘋狂的。
孫小琴卻不理他的恫嚇,仍然是慢步跨下了路溝,先彎腰拾起了自己的短槍,然後又舉起來,范老二不能再猶豫了,孫小琴手中也有了槍,就可以對自己展開反擊了。
他必須先放倒這個女的,舉槍對準了孫小琴的頭部,他扣下了扳機,只聽得卜的一聲。
沒有槍響,只有卜的一聲,撞針空擊的聲音,大概是碰了一顆啞彈。
在緊急的狀況下,最怕的就是這種事,但沒有辦法,他只好咬牙又扣第二下。
還是一聲卜的空響,第三下、第四下,只有連聲的卜卜,始終沒有發火。
范老二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是一支空槍,一柄沒有子彈的空槍,他被孫小琴耍了。
難怪她在槍口的威脅下,敢出手攻擊,原來她早知那是一支殺不了人的空槍。
也難怪她在貼身肉搏時,不去動用這支槍,一個使用雙槍的人,居然會空著一支槍,由著對方搶去,這都是不合情理的事,只怪自己太大意了。
范老二像是一下子掉進了冰窟中,此刻最好就是舉手投降,但是他看見了哈吉泰與孫小琴臉上的殺機,就知道沒希望了,尤其是孫小琴,她如果有放過自己的意思,就不會下溝去拿槍了。
范老二吼了一聲,把空槍對準孫小琴摔了過去,孫小琴居然一伸手就把它接住了,她是個玩槍的老手,又是接自己的槍,自然很輕鬆。
范老二也知道那一砸打不倒孫小琴,他只是爭取一點時間而已,擲出槍後,轉身就逃去。
哈吉泰自然不會放過他的,拔步也追下上去,夏志昌忙道:「哈吉泰算了,放他一命吧!」
哈吉泰沒有理會他,夏志昌忙也追了上來。
范老二為了逃命,把吃奶的力氣也使出來了,拚命地奔逃,但是哈吉泰追太快了,三丈多的距離很快就追上了,他連一根袖箭都不想浪費,猛地拔起了身子,像一頭巨雕似的,由空而降。
十指也像巨雕的利爪,抓向范老二的頸部,天山雕就是這樣抓人的,可以把人的頸骨活生生地抓斷。
哈吉泰被人稱為天山雕,是因為這招殺手。
這是他稱雄大漠,精心獨創的殺招,十指之下,不知敗了多少好手,那股勁力,再加上他身子的衝墜之力,無人能夠抵擋,即使在不致命的地方,也能造成對方的重傷!
眼看著手指快要抓中范老二了,身邊傳來夏志昌的聲音:「哈吉泰,何必一定要傷人呢,放過他吧!」
哈吉泰卻無法收勁了,這種功夫一經施展,是無法控制的,否則就會傷害到自己,因為他是在空中發招,勁力全集中在十隻手指上,如果收回了勁道,他本身的衝墜力量會把手指撞斷。
正如把一柄鋼叉由高處擲向地面,叉尖很硬,深插進地面是沒有問題的,若是把那三股叉條換成木頭的,碰撞之下,叉枝一定非折斷不可。
哈吉泰自然不能為了放過范老二而把自己的手指斷送了,因此他口中應道:「抱歉,我收不住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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