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立刻斥責孫冬道:“你別胡說了,梅姊姊是多聰明的一個人,她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她不是叫我們去接應她嗎?”
孫冬一急了道:“對了,她關照我,說是會在路上留卜暗號的,我們快走吧,別跟她走失了,那才糟糕呢!”
說著大躍步向著梅華所去的方向奔去,林琪只得朝鼓王雷天尊打個招呼,囑咐他幾句話道:“此間的事麻煩前輩照顧一下,費長房必然不會再停留在土屋山了,請花燕來夫人與費冰在此地等候我的消息!”
說完也急急地追在孫冬後面而去,孫冬的腳下很快,起初還在他的面二十幾丈,追了一陣,反而越拉越遠了!
看看將要翻出王屋山,孫冬已在前四五十丈,林琪盡了最大的努力,仍是無法追上,急得他大叫道:“冬姑!等我一下……”
孫冬一面跑一面回頭叫道:“不能等,梅姊姊出去很遠了……”
林琪只怕再跑下去,連孫冬也會追丟了,只得又叫道:“冬姑!你這個傻瓜,你一個人追上去有什麼用?”
孫冬根本不理他,反而朝一條岔路上拐彎而去,林琪怕她糊裡糊塗追錯了方向,反而誤了大事。
可是這傻姑娘又不聽話,怔著一個勁兒猛跑,現在又被山林擋住了視線,連影子都不見了!
林琪一面在心底詛咒,一下急奔過去!
來到孫冬拐彎的岔道,只見這是一條彎曲的山路,通向方一座綿亙的山脈,晉中多山,差不多是一峰連一峰。
林琪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山,不過心中卻略略放了心,至少他知道孫冬沒有找錯方向!
因為他也看見?梅華留下的路標,那是一只白綢制成的梅花,用小針做成了枝丫斜釘在一棵松樹干上!
大概這是梅華用來做暗器的,他從樹上拔下梅花時,感到份量頗為沉重,花朵所指的方向就是這條山道。
梅華趕路的時候,一定十分急促,這朵梅花是在空中射下來的,她連停身做一個更詳細的標記都來不及,可見她匆忙的程度了,也由此可以想到她發現了韓祺的蹤跡,所以那麼急迫!
梅華是飛天而行,自然可以減少許多阻礙,孫冬的稟賦異常,兩個人的腳程都比他快!他想追上她們是不可能的!
好在這時山路並無分道,所以林琪倒不急急地想追上去了,他有他的想法,也有他不急的理由!
韓祺是追於飛與哈元生,梅花是追韓祺,孫冬是追梅華,不管他們誰追上了誰,事情總不會發生得那麼快!
梅華知道後面有人接應,她一定會好好地安排,孫冬的武功雖然不錯,但絕對不是那兩個老魔頭的敵手!
所以梅華才叫自己也趕來接應,而自己所能的那點功夫也不見得能勝那兩個老魔頭,最多只能用以一拚!
這一拚最重要的還是體力,所以他必須保留體力,假如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即使大家碰上了,累得筋疲力盡,還是幫不上忙!
好在知道了路線,就不怕走失,他覺得還是保留充沛的體力才是最恰當的措施,因此他調息了一下,將真氣控其均勻了,才以不徐不速的腳步奔上去,在螭龍寶鼎後半段新發現的記載裡,剛好有一項用得上的功夫!
那叫做調氣固元之法,一面有節制的運動,一面發揮體內的潛能,在連繼三個時辰之後,可以將體能提至最高的境界,現在他就是利用這個方法,藉跑路來運動身體,培養體能,希望能在適當的時候追上他們!
一面走,一面利用那個方法充實體能,他才發現這種功夫有意想不到的妙處,這均衡的運動使他的精神更振作了!
走了一陣,他覺得自己的速度在無形中加快了,而體力卻越來越旺盛,約摸趕下一個時辰!
他簡直對自己的表現吃驚了,眼旁的景物像飛也似的倒退,以現在的速度而言,縱然趕不過孫冬至少也不比她慢,他又開始後悔發現得太遲了,早知道有這個好處,他應該在到王屋山之前就用上了……
一見面就出手,說不定可以將於飛與哈元生除去一個,剩下一個魔頭,大家合力出手,豈非就把問題解決了!
可是現在發現也不太遲,他希望能在體力發揮到最高點時,剛好追上於飛他們,即時出手!
那兩個老魔頭一定不會想到自己功力精進得這麼快,自然也不會加以防備,那他們就有苦頭吃。
想到這裡,他難禁心中的興奮,而且還在暗中祈禱那兩個老魔不要走得太快,也不要太慢!
最理想是在三個時辰後叫自己遇上,因為這種功夫有一個缺點,早則不足,遲則體力減退。
兩個時辰過去後,他不知道自己趕下了多少路,但是他有一個感覺,速度更快了,身子更輕了!
現在他就像是一陣輕風在地上掠過,每隔十幾丈,腳尖才在地面輕點一下,其余的路程都是在空中滑過的!
沖著,沖著,他又看見了第二朵指路的梅花,那是在一道寬闊的山溝旁邊,梅花正指著對峰!
估計一下距離,那山溝約有三十丈寬,本來他想停下來找個窄一點的地方飛渡過去的。
可是到了溝邊,他一個收腳不住,身子直沖而出。
幸好這山溝下面沒有水,而且也只有十幾丈深,即使掉下去也沒有多大關系,因此他也沒有多注意!
到了溝中央時,他以為自己會掉下去了,可是身子的沖勢不減,一直輕飄飄地落到對岸,還超出了三四丈!
這一來他更驚奇了,自己分明到了身輕如葉的境界,這是輕身功夫的最高境界了,武學宗師達摩老祖曾以一葦渡江,也不過是這種程度,當然梅華以特異的稟賦練成飛天身法又是例外,以常人而言這是一個極限!
可是他覺得自己的體能猶有余裕,這就是說他此刻已越過人類的極限了,那功夫真是太奇妙了!
只可惜這種功夫不能持久,要是能在最高點一直保持下去,何懼乎世外三魔不除,一面興奮,一面感歎!
世外三魔頭剩下兩魔了,他的師父靈魔韓祺已經改邪歸正了,偏偏又中了毒,中了無可救藥的劇毒……
天道為什麼這樣不公平呢?作惡的人偏偏無恙,一心向善的人反而罹致了災禍,雖然於飛與哈元生也受了禁制!
可是他為了救那許多無辜的人的性命,迫不得已說出了禁制的方法,將他們暫時騙走……
一面想著,一面忘神地向前飛奔,慢慢地他才發現自己的速度更快了,快到了足不點地的程度!
除了不能像梅華那樣虛空飛行,但也像飛一樣了,不過他又有點焦急,眼看著三個時辰快到了。
他的體能也快發揮到了極點,而所追的人卻一點影子都沒有,要是到了那個時候還沒有追上……
那一切的努力又將白費了……
在焦急的心情下,不知不覺,行進的速度更快了,耳邊只聽得呼呼風響,同時身外雲氣氣氤氳,他知道自己已經登上了很高了……
又過了一陣,他忽地一驚,用最大的努力,總算將身形煞住,沒有沖下懸崖去,可是前面再也沒有通路了!
可行的路至此已絕,遙望前方,遠處隱隱總在十幾裡外,腳下卻是一落千丈的無底深淵!
然而他追趕的人卻一個都沒見到,他們上哪兒去了?
總不會是到對面的山峰吧!像這種距離,只有梅華一個人能飛渡,也不可能到懸崖下面去了!
因為梅華並沒有留下引路的標志,更不可能追錯了方向,因為這是一條絕路,兩邊叢林密集,峻石崢嶸!
唯一的可能是他追過了頭,那些人在後面就轉了方向,而他一路走得太急,沒有注意到指路的標記!
那朵梅花的體積很小,不留心去找是很難發現的,他因為只有一條通路,急急行來,沒有注意到那一點!
事情不允許他多作考慮,三個時辰很快就會過去了,他必須利用那僅余的時光碰碰運氣!
所以他立刻回頭,又朝來路奔去,這次走得慢了一點,凡是可容人經過的地方,他都留心去找梅花標記!
梅華是個很細心的人,她一定會將標記留下最顯眼的地方,因此他雖然分神去找路標,行程並不太受影響!
沒有!凡是值得注意的地方都沒有標記,不知不覺間,他又來到了一條山溝旁邊,心神不禁一震。
微異的石壁上插著一朵梅花,此刻天色已近昏黑,那朵梅花卻自動發出了白色的亮光,看得更清楚了!
梅朵向下,指著山溝,林琪恨得直敲自己的腦袋,怨怪自己太粗心了,跑了這麼多的冤枉路。
本來這朵梅花標記已經十分明顯,可是自己在過溝之時,由於功夫突進,心中一高興,倒超前了四五丈,以至於沒看見,可是他沒想到他們會在這條山溝裡變了方向,這一條枯涸的山溝難道還另有去處不成!
時機很緊迫了,他也來不及想得更多,拔出梅花,縱身下了山溝,又有一枝梅花平躺在溝底。
花朵指著上游,他急急的向上行去,可是山溝越來越窄,倒使他心中有點動疑,急奔了一陣,忽然看見有一條模糊的人影在前,他立刻提高了戒心,放輕了腳步,慢慢地掩過去,走近一看,那人卻是孫冬!
她正費勁地從一道狹窄的裂縫中往外扳石塊,那些石塊像是道牆似的,緊夾著一條小裂口!
那裂口只有一個瘦小的人可以扁著身子擠過去,孫冬那粗壯的身軀自然無法通過,難怪她在出死力扳寬門戶了!
林琪覺得她實在太傻,忍不住叫道:“冬姑!你在做什麼?”
孫冬聽見了叫聲,嚇得一跳,回頭看見是他,才放下心來,拉開嗓子,大聲埋怨他道:“小兄弟你怎麼現在才來?我一個人在這兒干了個把時辰的苦工了,你腳力再慢,也不應該拖這麼久……”
林琪連忙道:“我一時輕心,走過了頭了,你這是干什麼?”
孫冬一指裂縫道:“想法子進去呀,這個洞真氣人,也不開得大一點,累了我一身汗,好容易才開進十幾丈……”
林琪看那些石塊俱是連根生在兩邊的,她一塊塊硬扳下來,卻也虧了她一身蠻力。
換了個尋常人,就是拿著斧鑿工具,也不見得能撬動一塊,可是這裂口蒼苔密布水滴隱隱。分明是山泉的源洞,春夏水急時,流出來沖成一道山溝,此刻水泉已涸,裡面會有什麼玩意呢?
所以他笑問道:“你要進去做什麼?”
孫冬傻兮兮地道:“我也不知道,梅姊妹在外裡留了記號叫我們進去,我只好進去,可是我累了半天,實在干不動了,你來接接手吧!”
林琪一怔道:“梅華留下了記號?”
孫冬道:“是啊!她留了三朵梅花,都是指向裡面……”
林琪聽了倒是不再懷疑了,梅華不會騙人的,她既然留了記號,而且一留就是三枚,表示事態十分緊急!
於是他扁過身子想擠進去看看,不過裡面越來越窄,連他也擠不進去,只得退了出來另想辦法!
他推了一下兩邊山壁,竟是紋風不動,孫冬已叫道:“小兄弟!你不行,這石塊太結實了,我是先用掌功將它震裂了,才慢慢地一塊塊扳下來……”
林琪想了一下,忽然記起身邊帶著方天俠送給他的巨闕劍,那是一柄無雙利器,用來開山一定很有效。
於是他拔出長劍,對准石壁上削了下去,劍鋒削過石壁,冒出一溜火星,卻只留下一點碎屑!
他不禁怔住了,似乎沒想到這石塊會如此堅硬,連寶劍都削它不動,孫冬見了連忙告訴他道:“小兄弟!這樣不行的,這些石塊用硬功是砍不動的,我試了半天,必須用柔勁慢慢震過去……”
林琪想了一下,忽然退出道:“還是你來吧!”
孫冬走上去,輕輕一掌拍在石壁,都震了一下,她又拍了一掌,石上開始生出裂紋!
孫冬抱著那塊大石搖了幾下,使它松動了,才扳了下來,抱到後面丟下,吐了一口氣道:“就是這樣,不過那柔勁發出去的時候很累人,這石塊像是有鬼似的,還會叫痛呢!”
林琪連忙道:“你別胡說了,石頭怎會叫痛呢……”
孫冬急了道:“真的!我不騙你,我每敲它一掌,耳邊就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在喊痛,痛!痛!我起先被它嚇住了,幾乎不敢再下手,後來想到梅姊姊一定先進去了,萬一她遇上什麼危險,我就顧不得了……”
林琪聽了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你每一掌都有回音嗎?”
孫冬想想道:“是的,有時是三聲,有時是兩聲……”
林琪怨道:“你剛才聽見幾聲?”
孫冬道:“第一次是三聲,第二次是兩聲……”
林琪想了一下,忽然走了過去,在石壁上輕輕敲擊了一掌,陰勁卻用上了十成,隨手傳來一陣震顫。
耳際也仿佛聽見一個低細的聲音在呻吟著“痛……痛……痛……”他不動聲色,接著又是一掌,石上微現裂痕,那呼聲又轉為微弱,連連地叫了兩聲,卻清晰可聞!
“痛!痛……”
林琪毫不考慮,舉起手又拍了上去,口中還喝道:“通!”
那石壁起了一陣激烈的顫動,仿佛有生命似的,自動向兩邊移去,露出一條寬大的通道!
孫冬見狀大喜叫道:“小兄弟!還是你行,你居然把它打怕了!”
林琪不由分說,匆忙向前沖去,走進二三十丈後,孫冬剛跟著進來,那石壁復了原狀!
孫冬一咧嘴道:“幸好我走得快,否則不是要挾在中間了,不過它又合攏了,一會兒我們怎麼出去呢?”
林琪笑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能進來就能出去!”
孫冬點點頭道:“不錯!我忘了那些石頭怕你的打,不過你是用什麼方法打得它們聽話的呢?你落掌的力量絕不會比我強!”
林琪一歎道:“這不是我的功勞,是梅華告訴我的,她留下指路的梅花一朵就夠了,為什麼要留下三朵呢?”
孫冬一怔道:“是啊!我也不明白!”
林琪道:“這很簡單,這石壁是按照一種道家的奇門術數布置的,必須連擊三次才能打通,我們聽見的聲音不是石頭在喊痛,而是告訴我們入門的方法,它喊的是通!通通,依次遞減,到了最後一聲,門戶自然就開放了……”
孫冬愕然道:“原來是這會事,我怎麼想得到呢?只怪你不快點來,害我白費了許多力氣,梅姊姊也是的,她也不說明白一點……”
林琪微歎道:“梅華並沒有想到你會與我分開的,她留下三朵梅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只怪你跑得太快……”
孫冬摸摸頭道:“光是三朵梅花,你就能想到那麼多。”
林琪點頭道:“是的,我學過師父的金簫,她三朵梅花的意思是指一首曲子,叫作梅花三弄,要不是你混攪,我一看就懂了!”
孫冬歎了一口氣道:“看來我實在太笨了,什麼都不行!”
林琪笑笑道:“所以你以後少自作聰明,乖乖地跟著我……”
孫冬怔了一怔道:“我能水遠跟著你嗎?有那麼多的女子都喜歡你,梅姊姊不用說了,費冰,娃狄娜,她們都比我聰明漂亮,我跟著你不會惹你討厭嗎?”
林琪歎了一口氣,實在不想跟她纏下去,乃變更話題道:“別胡說了,我們快去找梅華要緊!”
這裡是一個幽暗的山洞,地下十分潮濕,水聲滴滴,洞壁上閃著碧綠的磷火,益發現得陰氣森森!
孫冬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道:“這個地方好怕人,恐怕有鬼!”
林琪連忙斥責道:“少胡說!有我在這裡,你怕什麼?”
孫冬噘起嘴,拉著他的衣服道:“小兄弟!我實在是怕叫我跟什麼人打架都行,我就是怕鬼,你可不能離開我,否則我一定會嚇死了……”
林琪又好氣又好笑,可是他聽孫冬的聲音都在打顫,倒也不忍心再責備她,反而拍拍她的手道:“你不要怕,跟著我走好了!梅華,我師父跟那兩個老魔頭一定在這裡,我們快找她們去吧!”
孫冬抓住他的衣服,一步步地朝前挨去。走了一陣,洞壁較寬,似乎也亮了一點,陰森森之氣漸滅!
孫冬膽子也大了一點,可是她身子忽然打了個冷噤,牙齒上下格格地打起抖來,低聲道:“小兄弟!我覺得不太對勁,有人摸了我一下,那雙手比冰還冷,而且還是潮兮兮的,那一定有鬼……”
林琪也微微覺得有一股冷風掠過身邊,心中雖然覺得這股冷風來得奇怪,聽見孫冬的話後,連忙道:“你又胡說了,我怎麼沒有感覺……”
孫備急了道:“我不騙你,你看我脖子還是潮的呢!”
說著將頭低下,湊到他面前,林琪見她頸後果然濕了一塊,而且帶著泥痕,心中又是一動,口裡卻道:“這是上面滴下來的水,你不要疑心病太重……”
孫冬顫著嗓音道:“不對!我明明感覺到那是一雙手,你知道我已經寒暑不侵,再冷的水我都沒有感覺,可是……”
林琪制止她再說下去道:“好了!好了!你在前面走好了,我替你看著後面……”
孫冬仍是戰戰兢兢地道:“要是鬼在前面呢?”
林琪微怒道:“那你就伸手給它一掌,你怕什麼呢?假如真的是鬼,你被它害死了,你也成了鬼再跟它拼命好了!”
孫冬被他這一講,倒是壯起膽子笑道:“對!鬼就不怕鬼了,這真是個好主意!”
說著果然走在前面,又走了一陣,林琪已感到這個洞中的確有點不尋常,當然他絕不相信鬼魂之說!
可是他始終覺得身邊有個人跟著,放眼四望,卻又不見蹤跡,他本想告訴孫冬,叫她提防著一點。
然而又怕孫冬大驚小怪,反而誤事,因此只是一個人心中提防著,慢慢向前走去,行出十幾丈後,孫冬突然大叫道:“不行了,鬼真的來了……”
口中在叫著,雙手一揚,兩股的勁風劈了出去,嘩啦一響,丈許處壁角上一架骷髏被她的掌風掃及倒下來!
同時眼前一花,一條黑影撲了過來,寒氣森森,帶著一股逼人的寒意……
那道黑影望似人影,卻看不清面目,兩條枯瘦的胳臂直向孫冬抓了過來,孫冬出於自然的本能,也伸手抓去!
兩方的動作都極快,孫冬一把抓住那黑影的胳臂,只覺得又冷又硬,嚇得連忙又丟出去,口中大叫道:“小兄弟這真是鬼,剛才就是他摸我……”
那道黑影被丟出去之後,低嘯一聲,立刻隱入一個低洞中不見了,動作之快,始終沒讓他們看清是什麼東西……
林琪一挺長劍,就要追過去,卻被孫冬拉住了道:“小兄弟,你不能去,鬼會殺死你的!”
林琪憤然摔開她的手道:“胡說!我就不相信有鬼……”
孫冬大急道:“你不是親眼看見了,怎麼還怪我胡說呢?”
林琪哼了一聲道:“我明明看見是人!”
孫冬急道:“人怎麼會是冰冷的,我抓住他的胳臂,冷得像冰不說,那兩條膀子硬得像石頭,人哪有這個樣子?”
林琪聞言也是一怔,匆匆一瞥的印象,使他覺得那黑影也不太像人,人不會瘦成那個樣子!
因為那黑影的手腳都細得像一根枯柴,身子也細小異常,假如要說他是人,那是一個類似骷髏的人!
因此他也不敢貿然鑽進那個小洞中去了。
孫冬拖他的衣服道:“小兄弟!我們還是出去吧!這地方太怕人了!”
林琪搖頭怒道:“胡說!你忘了我們是為什麼來的?”
孫冬寒著臉道:“梅姊姊一定不會在這裡!”
林琪一瞪眼道:“你怎麼知道?”
孫冬用手一指道:“除了這個小洞之外,此地別無道路了,那個小洞裡有鬼,難道梅姊姊會被鬼抓去了……”
林琪抬頭一看,果然這石洞已到了盡頭,洞壁上挖了許多淺穴,狀如壁龕,每一個壁龕中都安著一具骷髏。
或坐,或立,作著許多不同的姿勢,而他們身前也倒著一具骷髏,那是被孫冬的掌力震倒下來的。
林琪瞧著心中又是一動,連忙把那具骷髏扶了起來!
孫冬驚叫道:“小兄弟,怕死人了,你動它干什麼?”
林琪卻莊重地問道:“冬姑!剛才你一掌用了多少勁力!”
冬姑想了一下道:“我也不清楚,我發掌的時候根本沒有時間考慮!”
林琪又問道:“你平常發掌有多少勁道?”
孫冬想想道:“我也沒有計算過,不過上千斤的大石頭,一掌總可以將它震成三四片,小兄弟,你問這個干嗎?”
林琪一聲不響,捧起那具骷髏,放回石龕中,擺成原來的姿勢,卻是半跪半蹲,雙臂微屈!
他端詳片刻,才對孫冬道:“冬姑!你再打它一掌試試看!”
孫冬雖然不明白林琪的用意何在,可是她對於林琪一向信服,從來也不多問,舉手又推出一掌!
掌力遞過去,骷髏一動都不動,孫冬自己卻退了兩步,把她嚇得呆了,但又有點不相信,沖上去又是一掌!
林琪欲待阻止,已是不及,但見孫冬的掌緣貼近骷髏身前時,猛地向後一震,好像被一股巨力推了回來!
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嚇得蒼白叫道:“小兄弟!我們快逃吧!這死人骨頭是活的……”
林琪笑笑道:“胡說!我沒有看見它動……”
孫冬大叫道:“怎麼不會動,我那一掌原是想打爛它腦袋的,誰知它的雙手竟抬了起來,對住我的掌心,還把我推了回來!”
林琪點頭道:“骷髏是死的,怎麼會動呢?不過剛才那一掌幸虧是你,換了別人,只怕早已沒有命了……”
孫冬在地上爬了起來,急急地催他道:“小兄弟!我們快走吧!再不走你會嚇瘋了……”
林琪一沉臉道:“你又胡說了,我好好地怎麼會瘋呢?”
孫冬苦著臉道:“你聽自己講的話,不是瘋了是什麼?這個洞裡的鬼事太多,我是再也不敢呆下去了……”
林琪淡淡地道:“要走你一個人走好了,我要再這兒研究一下!”
孫冬大急道:“一堆死人骨頭,有什麼好研究的!”
林琪一笑道:“別小看這些死人骨頭,裡面文章大了,我問你,剛才你是真的被它推了出去嗎?”
孫冬連忙道:“怎麼不是呢?這家伙厲害得很呢!”
林琪笑笑道:“你看我替你報仇出氣,我要把它拆散開來!”
孫冬急道:“小兄弟!你千萬別亂來,它蹲在那裡都那麼厲害,要是你把它給引動了,我們就慘了……”
林琪笑而無語,擎起長劍,輕輕一劍刺向骷髏的心窩,孫冬但見骷髏的雙手朝下一落,反而向林琪抓去。
她不禁大駭失色,正想上前去救應,忽見林琪劍光一抖,瑟瑟劍風中,將那具骷髏砍得粉碎!
孫冬這時已忘記了恐懼,拍著手大笑道:“小兄弟!還是你行,你是怎樣弄的?”
林琪收到微笑道:“傻丫頭,你是被鬼嚇怕了,這些骷髏根本就不會動,它只是擺了一個架勢,引得你自己上當。”
孫冬不信道:“剛才我還看見它用手要抓你的……”
林琪微笑道:“不錯,那是必然的動作,半守半攻,我先破了它的守勢,它自然會發出攻勢……”
孫冬更糊塗了問道:“你說它不會動,怎麼又有守有攻呢?”
林琪笑笑道:“這個道理我跟你講也講不通,不過我可以對你說明一些事,免得你老是疑神疑鬼,你還記得它擺得姿勢嗎?”
孫冬想了一下道:“我記得了,那好像我爹留下歸化秘筵裡的一招,叫做什麼萬流歸宗,一枝獨秀前半式主守,後半式主攻……”
林琪笑道:“你這就明白了,這骷髏擺的就是這一招,所以你先前那麼大的力氣攻,它反而被它震了回來……”
孫冬想了半天才叫道:“是了,那守勢專門借力還力,我用過去的勁力,都被它借了過去只打回來,變成自己打自已了,可是這一招練成了之後,根本無法可破解,你是用什麼方法將它化解開來呢?”
林琪微笑道:“是你教我的。”
孫冬又是一怔道:“我?我什麼時候教你的?連我自己都破不了……”
林琪笑道:“你第一次發掌時將它震倒了下來!”
孫冬道:“是啊!那一掌我是無心而發……”
林琪連忙道:“你平常一掌都是四五千斤的勁道,情急之下,勁力又加強了一倍,而且出手太快,它剛將勁道引過來,卻已失去了還力的對象,所以才震倒了下來,我根據這個道理刺出了一劍,根本沒有用力,使它無力可借,逼得施出攻勢,可是骷髏是死的,動作自然比不上活人快,我才趁機變招化開了這一手攻守兼具的精招……”
孫冬失聲叫道:“真想不到死人還能施展武功!”
林琪笑笑道:“這沒有什麼希奇的,武功招式不過是一個姿勢,擺對了姿勢,自然就能發出威力。不過死人只能擺一個姿勢,不像我們活人,可以隨手所欲變換招式,你再著著這裡的許多骷髏,它們都擺了一個姿勢……”
孫冬連忙向一列骷髏望去,果然它或立或坐,作了許多不同的姿勢,包含著許多精巧的招式!
這些招式有的是她懂的,有的是她一眼看破,不懂的卻越看越覺精妙,不禁看得呆了!
林琪見她有入迷的樣子,連忙喝道:“冬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你本來就懂得有限,何必去想那些不會的東西,看了你也不會明白的!”
這番話倒是將她驚醒了,連忙收回眼光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一見到就捨不得移開眼睛了,小兄弟,這些死人擺在這兒是干什麼用的?”
林琪一歎道:“幸虧你是個傻姑娘,否則我就無法將你引出迷境了,這是一個害人的陷阱,專門為了對付武功高深的人而設……”
孫冬一怔道:“害人的陷阱,難道那些人會出手害人嗎?”
林琪搖頭道:“死人是不會動的,可是它們所擺動的姿勢卻會引人入迷,使人忍不住在跟它們較量一番……”
孫冬立刻叫道:“對啊!剛才我見到那個跪著伸手向天的死人,我知道那是一式攻招,卻想不出用什麼方法去破解……”
林琪朝那具骷髏看了一眼道:“那是丹鳳朝陽,有十六種破法!”
孫老搖頭道:“不過那手勢像丹鳳朝陽,雙腿的姿勢卻不對,照腿的姿勢看應該是長河落日,所以我才感到奇怪!”
林琪淡淡一笑道:“那就是引你入迷的地方,你明知是丹鳳朝陽,卻又不敢確定,於是在出手的時候,心裡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威脅!”
孫冬不信道:“我認為它絕不是丹鳳朝陽,不信的話,我可以去試試看,我用霞滿西天對付它那是最安全的手法。”
說著筆直走過去,雙手一圈,朝骷髏的雙耳扣去,手勢才落,那骷髏忽地向前一撲,雙臂抱住她的腰間!
孫冬嚇得大叫起來,連忙奮身一躍,連著骷髏一起帶了起來,退後了好幾步,可是那骷髏仍是緊緊地抱住她不放!
孫冬急得大聲叫道:“小兄弟!你快幫我弄走它。”
林琪含笑過去,手中劍落,刺向骷髏的兩肩之處,將它的雙臂削了下來,孫冬才脫身出,悸然驚叫道:“小兄弟,你害死人了……”
林琪微笑道:“這是你自找的,怎麼怨得了我呢?”
孫冬驚魂乍定,摸著胸口喘息道:“我完全聽了你的話,把它當作丹鳳朝陽來破解,所以才用霞滿西天,那是萬無一失的招式!”
林琪笑道:“你用的招式完全不錯,它的反應也完全不錯,錯在你把它當作死人,所以才飽受一場虛驚……”
孫冬一怔道:“難道它又不是死人了?”
林琪笑道:“它自然是死人,所以才有這個反應,它若是活人,早就在你肚子上咬一口了,誰叫你那樣粗心的……”
孫冬聽說咬一口時,嚇得驚叫起來,雙手捧著肚子,可是聽完林琪的活後,她又不服氣地道:“我怎麼粗心了?”
林琪微笑道:“霞滿西天只是佯攻暗守的招式,底下接著一招銀波翻月,要是你踢出那一腿不就完全解決了……”
孫冬呆了一呆才訕然道:“我以為對付這死鬼一招就夠了,誰知道還有這麼多麻煩呢?而且它抱著我時,我嚇都嚇昏了……”
林琪正容道:“武學之中,絕沒有完全有把握的招式,你用上一式時,才可以克敵致勝……”
孫冬笑笑道:“是!我記得了,小兄弟,我們該去找梅姊姊了!”
林琪搖搖頭道:“我們先把這骷髏解決了再說!”
孫冬一急道:“梅姊姊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你哪有這些閒工夫……”
林琪道:“梅華留下了標記,證明她一定在此地,只是這些骷髏不解決,我們絕對找不到她,就是找到她也沒有用……”
孫冬不解道:“這是怎麼說呢?”
林琪莊然道:“這些骷髏所列的姿勢,啟示著一種絕妙的武學,設立這些骷髏的人定也是個武林絕頂高手,梅華蹤跡不見,多半是被人制住了,我們要想教她出來。一定要勝過那人,要勝過那個人必須先將這些骷髏全部解決……”
孫冬呆了一呆才道:“我反正總是聽你的,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林琪環顧四周道:“這裡一共有十九具枯骨,我們已經毀了兩具,剩下的十七具中,你自信有把握能對付得了的是哪幾具?”
孫冬看了一下,用手指著數道:“一、二、三……九、十、十一,我能破解這十一手……”
林琪點點頭道:“好!你把這十一具留給我,其余六具歸你……”
孫冬一驚道:“小兄弟!你這不是難我嗎?”
林琪一歎道:“冬姑!我不會給你苦頭吃的,這些骷髏所列的招式,往往超出常情之外,你越是有把握,越是容易上當……”
孫冬苦著臉道:“可是那六具我連它們擺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林琪微笑道:“你不懂最好,照著你高興,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只要記住出手之前,先留退步,包你萬無一失了……”
孫冬自然不敢違抗他的話。只得開始動作,走到一具枯骨前面,由於不懂它是什麼招式,信手就是一拳!
那枯骨雙手捧心,孫冬那一拳就是朝它的心口打去,拳力所及,那具骷髏毫無動作,嘩啦一聲碎塌下來!
林琪已經用劍劈散了兩具骷髏,見狀嘉許地笑道:“就是這樣辦,一點都不錯……”
孫冬受了鼓勵,興趣大濃,揮拳踢腿,頃刻之間,連毀了四具骷髏,都十分順利,使她的膽子更大了。
可是她走到第五具骷髏前面,卻不禁嚇住了叫道:“小兄弟!這家伙我不敢動它……”
林琪也毀了七八具,正在對著一具枯骨沉思,考慮要如何著手,聽見她的叫聲後,也沒有抬頭就道:“你照我所說的方法放開手去做好了……”
“不行!我不敢,這家伙好像沒有死,兩雙眼睛瞪著我直翻,而且還對我笑,怕死人了……”
林琪一歎道:“你就是愛疑神見鬼!”
說著走了過來一看,他自己也怔住了。
不怪孫冬見了害怕,他看著也有毛骨驚然的感覺,因為這骷髏的形狀太可怕了,而且這也不太像骷髏!
從外形上看應該是一具女屍,而皮緊貼在骨上,干皺有如枯柴菜,耳朵皺縮像兩片樹葉,色作膿黃。
腦袋已半禿,掛著稀稀的黃發,薄如干布的嘴唇翻了上去,露出半存的牙齒與鹹菜葉般舌頭。
鼻如枯蒜,頸子細得像手臂,也是皮包著骨頭,身子被一片破布遮住,看不著什麼,下身圍著齊膝的布裙。
四肢裸露,也是骨上包著一層皮,唯獨指甲卻長得離奇,上下二十枝,每枝都有一寸多,微向內屈。
怎麼樣看都是一具腐屍,也可以說是一具風干的女屍,可是她的眼睛卻特別奇怪,眼臉已干縮,眉睫毛也脫落,兩顆眼球卻又黃又大,緊緊地瞪著!
由於這一對眼珠使林琪懷疑這個人或許沒有死,根據一般的常識,死人的眼珠總是最先腐爛的。
皮肉干枯猶自可說,眼珠斷無不爛之理,所以林琪一時無暇去研究她所撰的姿勢,專心在分析這是死人還是活人!
凝視良久,計算著約摸經過了兩盅茶的時間,林琪才斷定她是死的,因為這麼久的時間內,她一動都沒有動!
普通人在練功入定的時候也可以半天不動,但是那必須在靜坐的姿勢,以這具屍體所列的姿勢而言,能維持一盅茶的時間都會累得受不了,除非她是真正地死了,那自然又作別論,何況他還屏息靜聽,始終沒有見到她呼吸!
決定她是死人後,林琪心中略定,開始研究她的姿勢了,看了半大,他才看出這應該是一招劍式!
但是在林琪的眼光中,這應該是兩招劍式,右手所拿的好像是王屋山的天魔九大式的起手式指天入地!
左手則是他學自花燕來的伏魔劍式的飛龍在天,這兩招相克對沖,被她使成一式,則別有一種精妙所在。
林琪看了半大,始終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孫冬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忍不住出聲問他道:“小兄弟你看怎麼樣?”
林琪皺著眉頭道:“我看不懂,這兩招根本用不到一起的,可是她揉合在一起,又看不出有沖突的地方,倒是有點古怪!”
孫冬連忙道:“別問她古怪不古怪了她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
林琪微笑道:“自然是死人,活人哪有這付樣子的?”
孫冬立刻笑道:“是死人就好辦了,你瞧我來對付她。”
說著就要沖上去,卻被林琪攔住了道:“你准備怎樣對付?”
孫冬笑道:“你看她右手雖是攻招,勁力似已發盡,左手也是攻招,卻還沒有開始動作,正是守勢最薄弱的時候,隨便用什麼方法都可以攻倒她……”
林琪為之一動,心中的疑團也揭開了,原來她兩式威力至強的攻招並不是同時發出,而是一先一後,先前把它們當作一起了,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到孫冬的人雖笨,在武功觀察上卻比他仔細多了。
然而他見孫冬作勢欲放的時候,連忙又止住了道:“慢一點,你看得雖然仔細,卻沒有了解到這些招式的厲害,那右手的一招攻勢雖盡,余勁未衰,左手的那一招又是蓄勢待發,你貿然碰上去,剛好碰上右手的余勁緊接著又碰上左手的韌勁,任你武功再高也招架不住!”
孫冬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她只是個死人,那有什麼余勁初動,假如她是活人,右手的一招就夠人受的了,我根本沒有機會可以接近她,所以左手的那一式備勢只是用來擺樣子,只要我能沖到她身邊,就不怕她的第二式……”
林琪想想也有道理,這死屍所列的招式只是啟示一個人防備最弱的時候一個可乘之機,用在活人身上,這種情形很少見,擺在死人身上,也不會有多大意義,遂不再禁止她,不過也作了一個必要的准備!
孫冬埋著頭直沖過來,一拳徑擊那屍體的前胸,拳風甫出,那屍體的右手驀地向下一落,拳頭剛好撞她的指甲上,痛得哇哇大叫起來,而那屍體的左手也接著朝外一揮,對准孫冬的喉頭插去!
林琪見狀大驚,幸而早有了准備,連忙一劍揮去,剛好迎著那女屍的手指,巨闕劍的利鋒掠過指甲!
擦的一聲,四枚手指應劍而落,而那雙手仍是直插過去,插在孫冬的咽喉上,將她震退了五六步。
孫冬哭喪著臉,手背上一片殷紅,鮮血直滴,而頸上也明顯地印上四個指痕,在雪白的皮膚上添了四點青痕!
虧得林琪那一劍發得及時,削斷了女屍的指甲,才免了孫冬的殺身之厄,也虧得孫冬那一身奇特的氣功,所以才在禿指的硬杈下得保殘生,換了第二個人,這一下縱不刺穿頸項,也會杈斷了頸骨!
孫冬顧不得手上的疼痛,雙手扶著脖子拚命地伸頸喘氣,可見那一杈功夫之深以及落手之重。
女屍又恢復了原先的姿勢,林琪卻滿臉都是沉重之色,重新端詳著女屍,心中充滿震驚與疑懼。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而偏偏在他的眼前發生了,那兩式絕對無法同時施展的,而這個屍體做到了!
那兩式都是具有絕對威力的攻招,發時必將使出一個人全部的勁力,發出第一招後,就無法再發第二招!
可是孫冬沖上去時,威力竟是不相上下,更奇怪的是以孫冬那種堅韌的護身真氣,也擋不住屍體的指甲!
怪事,這是天大的怪事,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奇俠林琪,竟然被這一具怪屍弄得目瞪口呆,束手無策!
孫冬干咳了半天,才順過氣來,虛怯怯地道:“小兄弟!我不來了,這個死人手法好重,把我的皮劃破了,我回去好好地揍老和尚一頓!”
林琪正在心煩,聽見她的話後也不禁笑了道:“這與老和尚什麼相干?”“孫冬苦著臉道:“他騙我,他說我除非被人用重手法震傷內髒,除此之外,任何東西都傷不了我,可是你看……”
說著將受傷的手臂伸了出來,上面整整齊齊排著四個指甲刺傷的裂痕,鮮血猶在涔涔地流出。
林琪看了心中又是一動,連忙問道:“老和尚是否告訴你,凡是人家打了你之後,自己也會受到反震力,施力愈重反力也愈強!”
孫冬點頭道:“是啊,他是這樣說過的,可是這死人太厲害了,她連打了我兩下,好像一點影響都沒有……”
林琪朝那屍體又看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動,連忙道:“冬姑!你想不想報仇?”
孫冬睜著大眼一怔道:“報仇?報什麼仇?”
林琪微笑道:“自然是對那個死人報仇,她弄破了你的手背……”
孫冬搖搖頭道:“沒有用的她是死人,又不知道痛。”
林琪笑道:“雖然她不知道,可是我有辦法把她的手腳弄斷一根,讓她落不到全屍,也可以替你出出氣!”
孫冬立刻叫道:“那敢情不錯,可是用什麼方法呢?”
林琪道:“我們再照剛才的方法攻她一招……”
孫冬搖頭道:“不行!我的皮雖然厚,可也擋不住她的指甲……”
林琪一笑道:“她就是指甲厲害,可也擋不住我的劍鋒,這次我們換一個位置,我攻她的右手,用劍削去她的指甲,她左手的指甲已經斷了,自然傷不了你,你利用機會跟她硬拼一下,等我把她的右手指甲也削斷了,我們就可以慢慢對付她了!”
孫冬一聽高興地大叫起來,連忙道:“好!就是這麼辦,我們一起過去!”
林琪含笑挺劍,與孫冬並肩而進,走到臨近大喝道:“開始!”
孫冬拳出如風,攻向那屍體的左手,誰知那屍體這次竟然改變了招式,飛起右腳,踢向孫冬的胸部!
孫冬變招也很快,連忙將手一沉,拳勢直落,擺在那屍體的腿骨上,格格聲中,自己又退了一步。
林觀劍光一掃,看似往屍體的右手上削去,那屍體竟像是有知覺一般,為了躲過他的劍氣,右手朝上一抬!
林琪劍勢突變,演化為伏魔第二招,虎臥高崗,勁厲的劍氣湧向那屍體的胸腹等處,威力尤強!
那屍體不虞有此,厲嘯一聲,身形掠空而起,總算躲過了這一招急攻,虛突又向孫冬撲去!
孫冬嚇得大叫道:“小兄弟!不得了!死人變鬼了……”
一頭向林琪沖了過來,林琪對她拉住了笑道:“冬姑!不要怕!這是活人……”
孫冬站住了身子,猶自喘息地道:“胡說!活人哪會這個樣子的?”
那屍體落地之後,翻著一雙黃眼珠,碧光四射,形象更為驚人,雙臂猛揮,似乎又想撲過來!
林琪指著她沉聲喝道:“你不要裝神扮鬼了,我知道你是活人,只是不明白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的,你會說話不會?”
那屍體張開大嘴,發出瓜瓜厲吼!
林琪怒聲道:“你再要裝出這付鬼相,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那屍體將口中僅剩的幾顆牙齒咬得格格直響,幾度想要撲過來,卻又畏懼他手中利劍!
林琪見她還是不開口,臉色一沉,挺劍進了一步道:“你再不開口,我就一劍劈了你……”
那屍體受他一激,反而張開雙臂,飛撲了過來,林琪也厲叱一聲,劍光再舉,使出伏魔第四式“輕雲出岫”。
這是最厲害的一招攻式,劍發無聲,勁力暗布,那厲屍似乎領略到厲害,連忙向後退去。
然而林琪的劍勢卻不肯放松,身形輕閃,緊緊地追在她後面,卻又控制劍氣,不傷害她……
那厲屍似乎不敢逃到外面去,只是在洞中轉著,身法卻比林琪快多了,林琪追了一陣,漸漸了解她的缺點。
於是示意孫冬站在自己身後,據立洞的中央,慢慢將劍上的勁氣擴大,逼得那厲屍沿著洞壁直轉。
林琪見她移動時兩腿並不彎曲,直起直落,跳步而行,速度雖快,卻與傳說中的僵況差不多。
心中不免又起了一陣怙懾,摸不准她到底是人是鬼,可是那屍體跳了一陣之後,漸現疲態,到使林琪放心了!
行屍走肉,全憑戾氣為厲,根本不知疲倦,只有血肉之軀才會有精力衰竭之象,她一定是人無疑。
然而這個人似乎說不上血肉之軀,看她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點血肉,除了枯骨就是干皮!
劍氣越布越廣,到了最後,那屍體被逼得貼緊在洞壁上,胸前的破布與下身的短裙都被劍氣割得粉碎!
裡面的樣子尤其令人惡心,雖然她是個女人,卻是最丑惡的女人,干皮緊包著肋骨,胸前墜著兩枚干瓜似的乳房,小腹緊陷下去,雙手護著下陰,證明她還是個人,還有著羞惡之心!
林琪微感不忍,正想收手放松她一點時,誰知這枯干如屍體的女人卻以枯澀的聲音叫了起來!
“臭漢子,你還不出來,老娘挺不住了!”
小洞口黑影一閃,鑽出一個與她差不多形狀的男子,除了頷下外著幾莖黃須,身上也圍著一塊破布!
那男子一出現,雙掌猛推,一股陰寒的勁力傳來,使得林琪打了一個冷噤,劍勢跟著一斂。
那女子趁著這個機會,連忙鑽進洞裡,那男子忙叫道:“臭婆娘!你穿好衣服馬上出來!”
孫冬見了這男子的形狀後,嚇得直抖道:“小兄弟!這兩個家伙是人嗎?”
林琪也覺得心驚,強自鎮定道:“他們會說話,自然是人!”
那男子以一雙碧光四射的眼睛盯住他們,始終不開口!
孫冬又低聲道:“我實在不敢相信他們是人……”
林琪故意一笑道:“我本來也不敢相信,可是你跟那個女子的交手換了一招後,我才確定她是人,不過這兩個人也太可怕了!……”
孫冬不信道:“連我都沒有感覺,你又從哪裡看出來的?”
林琪笑笑道:“那很簡單,你們互換一招後,那女的受了你反震力的影響,雖然又擺回原來的姿勢,可是她的手臂卻起了一陣輕微的顫動,那是心氣浮動的現象,也只有人才會有那種現象,所以我才敢確定是人……”
孫冬聽說這兩個是活人,不覺立刻笑道:“要是我長成他們這樣子,寧可死了的好。”
這雖是一句傻話,那男子卻以為她是故意譏嘲,厲目一瞪,碧光更盛,嚇得孫冬又不敢開口了!
林琪見這個男子總不開口,忍不住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躲在這個深洞裡?”
這時那女子從洞裡鑽出來,身上披了一件白色長袍,光澤照人,卻益見其丑惡猙獰之態!
孫冬朝她看了一下,忽然驚叫道:“這是梅姊姊的衣服!”
林琪也覺得這件衣服有點眼熟,聽孫冬提起後,想想果然不錯,梅華離開王屋山時,穿的正是這件衣服!
梅華的衣服穿在這個鬼似的女子身上,那她的吉凶不問可知,林琪心中又急又怒,厲聲問道:“你們把梅姑娘怎麼樣了?”
那男子冷冷地道:“我們不認識什麼梅姑娘!”
孫冬怒叫道:“胡說!那個女鬼還穿著梅姊姊的衣服!”
那一男一女對望了一眼,還是那男子道:“原來你是說那個女孩子。她孤身一人犯入我們禁地,被我們所設的九大疑陣所惑,喪失神智……”
孫冬大叫道:“放屁!梅姊姊是絕頂聰明的人,什麼陣勢都困不了她,我看她一定是你們殺害,我要你們抵命……”
那男子以冰冷的聲音道:“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受惑,那九疑大陣你們也識過了,假如不是你們手中握有一柄寶劍,我相信你們也難以逃過……”
林琪卻比較冷靜,連忙問道:“你們所謂九疑大陣,就是這些骷髏……”
那男子點點頭道:“不錯!這些枯骨是我們夫婦二人竭盡所能,列出天下武功的疑團而加以設列安排,我敢相信大下沒有人能破得了……”
孫冬忍不住又叫道:“你又胡說了,我與小兄弟已經破了很多……”
那男子冷冷地道:“你們所破的都是些最簡單的,其中最難破的共有九式,所以才叫九疑大陣,你們只破了第一式,而且你們的運氣很好,剛巧就找上了我妻子所列的那一式,由於她是活人,所以陣式的威力較弱,要是你們遇上了其他八式……”
林琪一數那剩下的骷髏,果然尚有八具,可是那八具骷髏所撰的姿勢卻看不出有何高明之處……
那男子似乎已猜到他的心思,冷笑一聲道:“你若是不服氣,可以再去試試看!”
林琪搖搖頭道:“我沒興趣,我們只是找尋梅姑娘而來!”
孫冬急急地道:“她究竟怎麼樣了?”
那男子哼了一聲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她為九疑大陣所困,喪失神智,現在躺在我們的寢洞中,你們自己去看好了!”
說著用手一指那小洞,孫冬急得就要過去!
林琪卻比較慎重,用手攔住她問道:“梅姑娘是單身來此的嗎?”
那男子冷笑道:“她是追蹤三個人來的,那三人叫做什麼世外三魔……”
林琪神色又是一動,連忙問道:“那三個人呢?”
那男子指著小洞道:“也在裡面!”
林琪將信將疑,一時無法確定他的話是真是假,孫冬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林琪還恐有失,持劍守在洞口。
那男子道:“你也進去好了,我們絕對不會騙你的,你能破了我的妻子的九疑第一式,我們還想找機會向你再領教一番呢!”
孫冬在裡面叫道:“小兄弟快快來,梅姊姊在這裡,你師父也在……”
林琪聽了連忙鑽進小洞,這洞的入口處雖矮,而且也很曲折,可是走了一陣,慢慢轉為高大!
接著眼前一亮,來到一間寬大的石室中,那石室四壁都開著許多小洞穴,正中有一張石床!
梅華仰臥在石床上,外衣被那個女人脫去了,只穿著一身內衣褲,屋角站著韓祺,鼓拳踢腿,作了一個奇怪的姿勢,孫冬跪在梅華的床前,用手在探她的脈息,林琪進來後一徑向韓祺叫道:“師父!您……”
一句話還沒有講完,韓祺突然劈手攻來一拳,勁勢很足,林琪大吃一驚,連忙閃身避開!
可是韓祺的身子卻咕咚一聲,倒在地上,這一下可把林淇弄得怔住了,他不明白韓祺何以會如此!
可是韓祺倒地之後,再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躺在地上,林琪等了片刻,見他沒有動靜,想過去扶他起來。
這時梅華已醒轉,連忙叫道:“不要過去,他已經死了!”
林琪又是一怔,梅華已輕輕一歎道:“韓老爺子死了,他怎麼死的我不知道,可是他已被那兩個魔鬼擺布成為九疑屍後,我就是被他打昏的……”
林琪莫名其妙,見韓祺面目如生,實在不像是死去的樣子,心中未免不信,彎下腰去,還是想扶他起來!
韓祺的手足冰冷,全身僵直,林琪剛把他扶起來,韓祺劈手又是一拳,這次距離較近,再也無法躲避!
冬的一拳,剛好擊在前胸,勁力之強,實為林琪前之未見,頓時被打得向後猛退,幸好被孫冬一把托住,才沒有撞上牆去,梅華臉色一變,連忙問道:“林郎!您感覺得怎麼樣?”
林琪只感到胸悶塞異常,半天才將氣運過來,哇地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梅華在床上卻興奮地道:“還好!還好!這一口逆血吐了出來就不妨事了!”
林琪猶覺心血燥動,又運了一陣氣,才慢慢安定下來,梅華的眼光一直關心地凝注在他臉上,這時始嫣然一笑道:“林郎!你的根基真好,這一拳任何人都受不了,你居然能硬挺下來,剛才真把我急死了……”
林琪長噓了一口氣才道:“梅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梅華軟弱地道:“這個洞裡住著兩個怪人,你們大概都見過了……”
孫冬搶著道:“見到了,那兩個人的樣子真可怕,我真以為他們是活見鬼呢!梅姊姊,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梅華道:“我追韓老爺子來的,於飛和哈元生好像先來了,我在外面跟那些枯骨糾纏了一陣,接著進到這裡……”
接著忽然又注向林琪道:“林郎!你怎麼了?”
林琪瞼色蒼白,額上汗出如漿,好像連站著都十分吃力,所見梅華出言相詢,才忍住痛苦道:“我心口痛得很,好像有東西在刺著一般……”
孫冬也叫起來道:“小兄弟!你的胸前怎麼有血流出來了……”
林琪低頭一看,但見胸前一片殷紅,梅華卻急道:“快解開衣服看看,希望不要傷著血海……”
林琪連忙解開前襟,卻見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原來是那口螭龍寶鼎被韓祺一拳擊得四分五裂。
鋒利的碎片刺進肉裡,孫冬大叫一聲,搶著上來把碎片一塊塊都拔了出來,梅華又叫道:“你低下身子給我看看,有沒有傷到重要的地方!”
林琪見她只能開口說話,身子卻無法移動,知道她也受了重傷,連忙俯下身子,梅華看了片刻才歎道:“幸好只是浮傷,不過也相當嚴重,假如再偏左一寸,就傷及血海,縱不傷命,也跟我一樣成了廢人了。”
林琪急忙問道:“你怎麼了?”
梅華苦笑一聲道:“我完了,今後我就像死人一樣躺在這裡,再也無法行動……冬姑!我右邊的囊裡有藥,你拿出來替小兄弟敷上,這些傷雖不要緊,血流多了卻大傷元氣,林郎!總是吉人天相,多虧那口寶鼎替你擋了一下……”
說完這些話,她已相當吃力,閉上眼睛休息,美麗臉上卻爬滿了淚痕,神情中有著欣慰,也有哀傷!
孫冬在梅華的身邊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敷在林琪胸前,但覺一股涼意……“血止了,痛也止了,林琪精神為之一振,可是他看見梅華的樣子,心中又是一陣焦急,撫著她的瞼叫道:“梅華!”
梅華睜開無力的眸子,慘然一笑道:“林郎!我一生好弄機謀,想不到會落得這樣的結果,幸好在臨死前還能見到你一面,總算不虛此生……”
說完又閉上眼睛,孫冬以為她要死了,急得哭了起來叫道:“梅姊姊!你不能死……”
梅華又睜開眼睛,淒然苦笑道:“冬姑!你不要急,我現在還不會死,可是等我說完話後,我一定要死,假如我不能用自己的力量斷絕生機,就要麻煩你殺死我……”
孫冬只是嚎陶大哭,喃喃地叫道:“梅姊姊!你不能死,你不要死,我替你死都行……”
梅華輕歎一聲道:“傻丫頭,不要胡鬧,我心裡並不想死,可是我有著必死的理由,林郎!你注意聽著,我現在說的話非常重要……”
陰深深的石洞中,閃耀著鬼魅似的磷火,照著梅華奄奄欲息的臉,伴以孫冬低低的嗓泣聲……
此情此景,使得林琪心如刀割,可是他也為著梅華說話時嚴肅的神情,不敢再去憂亂她的心情。
只有含淚握著她的手,聽她以微弱的聲音低訴道:“這洞中的一對怪人是夫婦,男的叫丁山民,女的叫卜湘妃,他們兩人的年歲與世外三魔差不多,或許還大一點……”
林琪見她說話的神態異常吃力,不禁淒楚地道:“梅華!你還是歇息一下吧!這些話等以後……”
梅華輕歎道:“以後我也許無法再開口了,因此必須趁現在說出來,你不必心急,這些話關系至巨……”
林琪見她喘息不止,連忙伸手輕撫著她的胸口道:“是我不急,你慢慢說吧……”
梅華略略喘息了一下又接著道:“這兩人依年齡而論,早就該死了,可是他們熟習各家武功,深得長生之道,居然能活了下來,只是他們的血肉都因消損過巨,失效干縮枯萎,就變成了現在這付形狀,因此他們只是內腑仍維持著一息生機……”
林琪皺盾道:“你費盡心力,就為了告訴我這些嗎?”
梅華頓了一頓又繼續道:“重要的在後面,可是我必須從頭說起,才能使你明白,這兩個人雖然得以不死,生機也微弱到了極點,必須留在這陰暗的深洞中,藉陰濕之氣,陪養那有限的生機,第一個發現他們的是於飛,他是卜湘妃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