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中還有強中手
一山更比一山高
于飛一擊斷橋,仍是不肯休止,長袖再揮時,勁力又傳出去,但見木屑飛舞,那座斷橋立刻化為碎片。
於是這座水閣變成孤立了,閣中人莫不大驚失色,只有梅華與費長房等有限幾人神色如常。
韓祺那邊最緊張,尤其是「鐵劍無敵」謝長風,與「濁世神龍」童天祐,對於此間情形尤為陌生。
他們是老江湖了,閱歷頗深,知道于飛此舉是要把他們困在水閣上,對望了一眼後,心意已經溝通。
謝長風首先叫道:「趁著腳力還可以夠得上,大家趕快搶浮木借力跳到岸上去,免得為人暗計所算……」
說著二人飛身穿出欄杆,直向水上落去,斷橋震碎之後滿池飄著浮木,二人各找了一根較大的浮木點足。
韓祺叫道:「你們快回來!」
謝長風站在一塊浮木上道:「韓老,我與童兄先上岸去,再想法子接應你們!」
說完雙腿一縱,又朝另一塊浮木上落去,這水閣離岸總在三十丈左右,他一縱六、七丈,兩縱已有十幾丈。
算算再有兩次借力就可抵達岸上,誰知他第三次踏上浮木時,那根木塊竟變得全無浮力。
雙足沾到水後只聽到一聲大叫,整個人已向水中沉去,頃刻沒頂,水面上冒起一陣氣泡後,再無聲息了。
童天祐的動作較遲,只跳到第二塊浮木上,見狀吃了一驚!不敢向前,也無法退後,怔得呆了!
韓祺又叫道:「快跳起來,那根木塊也支持不了多久的……」
童天祐聽見呼喝後,完全仗著本能朝上一縱,拔空丈許,韓祺伸手推出一掌,想利用掌力將他送上岸去的。
誰知他這一掌不推還可,掌力衝到水面上激起了一大蓬水珠,湧在童天祐的身上。
童天祐倒是被掌力送到了岸上,可是他落地之後又瘋狂似的跳了起來,連跳了幾下,隨即倒地不動。
身上開始冒著熱騰騰的水霧,霧氣消失後他的人也不見了,就像一個精通變化的精靈隨著霧氣消失了。
韓祺長歎了一聲,臉上現出傷感的表情。
于飛卻哈哈一笑道:「老韓,你這兩人的神通果然廣大,還會五行遁法,一個水遁,一個土遁,眨眨眼就不見了!」
韓祺怒聲道:「於老怪,你害了人還要講風涼話!」
于飛聳聳肩笑道:「老韓,你講不講理,這兩人是自己急著送死,可不能怪我,根本我就沒有動他們一下!」
韓祺猶待出言斥責,梅華已發言道:「韓老,那兩人是自己沉不住氣,可不能怨別人,這水中含有蝕骨劇毒,他們怎能不弄清楚就往下跳呢!」
于飛笑笑道:「對啊!而且第二個人之死還是你下的手,你要是不推那一掌,或許她還不會沾到毒水……」
韓祺沉聲道:「胡說!我那一次是對空而發,怎會把力量傳到水面上,明明是你們在暗中動了腳……」
費長房也笑著道:「韓老,以你的見識,總不會看不出我在這池上的佈置吧!此地含五行生剋,你那一掌豈不錯了方位。」
韓祺怔了一怔!不禁閉口無言,他當然知道這池上的生剋變化,假如真要把掌力送向半空,必須擊向水面。
可是自己在出手之際由於過分緊張,一時竟忘了這一點,因此對於童天祐之死自己實在應該負最大的責任。
被費長房指出之後未免難堪,可是梅華卻笑道:「即使神君用對了方向,也無法保得童天祐的性命!」
費長房微怔道:「梅姑娘這話怎講?」
梅華微笑道:「神君這一池毒水中機關密佈,於老發掌斷橋,即將五行生剋秩序變亂,任何人只要離開了水閣,大概就很難生還了,神君何必還故作不知呢?」
費長房頓了一頓才幹笑道:「不錯!不錯!在下本來也想通知大家這座水閣現在已成絕地,各位千萬不要隨意行動,以免有所不測,現在梅姑娘說出來了倒是免得在下多作饒舌!」
韓祺怒聲道:「你早說出來,我也不會白白地損失兩個人了!」
費長房一笑道:「若非那兩人現身說法,其他人一定不會相信,還以為我是故作驚人之語,危言聳聽呢!」
韓祺更怒道:「你拿我的人來作為示威的工具!」
費長房淡笑道:「韓老太言重了,那兩個人的動作太快了,不等在下有所表明即自離開水閣,並非在下有意要他們慘死!」
韓祺雙眉一挑道:「這麼說來,我們若想離開此地,都要得到你的允許才行了,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們屈服了嗎!」
費長房微笑道:「在下不敢作此想,而且水閣的通路已被於老所毀,連在下自己都無法出得去,大家只好硬挺在此地了!」
韓祺大吼道:「胡說!這裡的佈置是你一手安排的……」
費長房指著梅華道:「梅姑娘曾在敝山居留過一陣,她知道最清楚,韓老如果不信,不妨問問她在下的話是否確實!」
梅華笑著道:「池中佈置的樞紐都在回橋上,橋殿路斷,要想離開此地除非是從水面上飛渡出去!」
于飛立刻大笑道:「韓老怪,這三十丈的水面大概難不倒你吧?」
韓祺怔了一怔道:「我也許勉強可以過去,可是其他的人呢?」
于飛大笑道:「韓老怪,你甚麼時候變成這麼菩薩心腸了,我們這三個老不死所以被人稱為『世外三魔』,就是因為我們行事只顧自己,還管人家幹嘛?」
韓祺臉色微變,卻沒有再出聲。
費長房忽地又笑笑道:「韓老今日行事好像與往日有些不同了!」
韓祺一瞪眼道:「老夫與往日有何不同?」
費長房含笑道:「雲中七子都是你的得意傳人,一連死了六個你都不在乎,何以對身邊這些膿包此如重視起來?」
韓祺尚未答話,那雲初生卻臉色一變,好像被費長房的話挑動了,目光轉向韓祺,暗自沉思。
韓祺神色不動,淡淡地道:「費長房,你好像是在挑撥我的手下……」
費長房哈哈一笑道:「我不過是偶而看到一些不解的事情,提出來問問而已,韓老對手下一向寬厚,哪裡會受我的挑撥而離心呢!」
說完逕自坐下,雲初生憤然起立道:「韓老,這傢伙對您如此侮慢,弟子要求給他一點顏色看看,請韓老允准弟子出場與之一搏!」
韓祺淡淡一笑道:「不行!依照規矩,現在應該由哈老怪那邊派人出場!」
哈元生忽地冷笑一聲道:「韓老怪,我這裡連番失利,已經準備認輸了,所以我不想再派人出場,將權利讓給你這一邊吧!」
韓祺沉思片刻道:「既是如此,我就接受了。初生,你出去吧!」
雲初生道:「可是弟子方才戰過一陣,唯恐出師不利,反而辱了您老的英名,因此弟子想請您老成全一下!」
韓祺淡淡地道:「你想怎麼樣?」
雲初生微頓了一下道:「弟子想請您老將本身真氣借給弟子一點,使弟子體力恢愎正常,以便替您老懲治狂徒!」
韓祺搖頭道:「費長房是個很高明的劍手,你縱然恢復了體力,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還是藏拙好!」
雲初生連忙道:「這個弟子很明白,可是弟子在未蒙您老收錄前,曾在死去的先師處學過一種奇特的掌功,或許可以一用!」
韓祺微異道:「甚麼掌功,為甚麼以前沒聽你說過?」
雲初生道:「那叫穿心掌功,弟子也都沒有學全,是以未曾稟告!」
韓祺忙問道:「那種掌功有甚麼奇特的地方?」
雲初生毫無表情地道:「這個弟子不便先容,因為一說出來對方有了防備,弟子就無法必操勝算了,不過白雲深是知道的!」
聽他這一說,哈元生與于飛都向白雲深望去,大概是希望他能說出來,白雲深略一沉思道:「這種掌功發出來無聲無息,中敵之後卻厲害非常,連你們三位老人家都不一定能受得了!」
此言一出,于飛與哈元生都為之色變,可是白雲深又道:「不過我那死去的師兄對於這種掌法極為隱秘,到底有多厲害,我也不清楚,可是有一點二位盡可放心!」
哈元生急躁地問道:「我們有甚麼可以放心的!」
白雲深道:「這種掌功若是用在韓老手中,對二位尚有威脅,若是用在雲初生手中,諒來不至對二位有何作用!」
那二人都不作聲了,目光盯在雲初生身上,尤其是費長房更為焦急,深恐韓祺將功力傳給雲初生。
韓祺被白雲深一番話也說動了心,沉吟片刻道:「初生,你居然把這件事瞞著我!」
雲初生忙道:「弟子不知道韓老會在意這種小功夫……」
韓祺笑了一下道:「光是聽你們吹得厲害,我倒是有點不相信。你過來,我不但傳給你一部分真氣,也使你增加一倍功力,看你是否能把那種掌法發揮出來……」
雲初生連忙走了過去,梅華神色一動,把孫冬叫到身邊,附耳囑咐數語,孫冬點點頭也向韓祺走去。
雲初生一瞪眼道:「你來幹甚麼?」
梅華笑道:「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派她前來給你護法的,否則你們怎能順利地施行體傳功!」
韓祺淡笑道:「有老夫在此,難道還怕人搗鬼不成!」
梅華冷笑道:「既然這種穿心掌功如此厲害,難保哈、於兩老不懷戒心,他們若同時出手,你一個人不一定擋得住!」
韓祺不以為然道:「他們若是有意思,不妨試試看!」
梅華笑道:「韓老也別太托大了,他們如要出手,一定是乘你傳功最緊要的關頭,使你無暇分神應付,有孫冬在,至少可以替你擋一下,備而不用,總比全神防備的好!」
韓祺想想也不反對了,命雲初生伸出一隻手,自己再出掌相抵,將力量送過去,哈元生與于飛果然作勢欲動。
韓祺的另一隻也擺好姿勢,以作應付。
于飛見雲初生頭上熱氣直冒,忍不住就想出手攻擊,誰知他剛一聚勢,哈元生卻撞了他一下。
于飛被他撞散了勁,不禁怒叫道:「老哈,你是怎麼了?」
哈元生大笑道:「老於,我們是甚麼身份,怎能被兩句大話嚇到了,反正老韓還沒有學會那種掌功,我們何妨等著瞧瞧!」
于飛會意收掌道:「對!等到那小子功成之後,假如真有兩下子,我們再想法子還來得及,現在是不必太緊張!」
這時雲初生頭上熱氣冒得更厲害,竟像是一口大蒸籠似的,眼見成功在即,白雲深忽然道:「費神君,兩位老人家不屑出手,你卻是性命交關,何必存甚麼顧忌呢,等他們功成之後你可來不及了!」
費長房為著生死相關,早已忍耐不住,聞言飛身而出,長劍逕朝雲初生的背後刺去,孫冬視若無睹!
韓祺大喝一聲道:「鼠輩,你敢!」
一掌拍了出去,將費長房推開了好幾步,手中的長劍無故自折,哈元生也及時拍出一掌叫道:「老韓,跟我們斗才有意思!」
韓祺驟覺勁力迫體,連忙揮掌拍出相抵道:「哈老怪,你也想乘人之危!」
哈元生微微一笑,掌力不斷加強,韓祺分神迎敵,還得將內力運送給雲初生,自是辛苦異常,連忙叫道:「冬姑,你這傻瓜別盡站著呆著……」
孫冬笑笑道:「我就要出手了!」
說時舉起手臂,雲初生突然舉起另一隻手,飛快地向韓祺胸前印去,韓祺大吃一驚!連忙將勁力分到另一隻手上。
那隻手原是抵在雲初生掌上以作傳力之用,這時情形危急,他顧不得許多,一心只想將雲初生震了開去。
雲初生猛地撤掌退後叫道:「老妖怪,你上當了!」
哈元生也適時收回掌勁,韓祺雖然輕鬆了一下,但是已耗力過巨,連連喘息不止,于飛莫名其妙地道:「老哈,這是怎麼回事?」
哈元生笑著指指白雲深道:「你去問他吧!」
白雲深陰惻惻地道:「所謂穿心掌功根本就是騙人的,我師兄倒是會一種偷功夫的力法,他能利用與人對掌的機會吸取對方功力!」
雲初生也得意地冷笑道:「不錯!當初他教我們武功時,每次都叫我們拚命練習內功心法與他對掌。每次對掌後,我們感到疲累不堪,他卻功力日深,一連幾次後,我才發現其中的陰謀,原來他是利用我們七兄弟的天賦體能替他增加功力!」
梅華冷冷地道:「所以你才殺了他!」
雲初生獰笑道:「是的,我們七人體質異於常人,一個月的勤練足抵別人一年進境,我們辛苦了幾個月,他卻平增了二、三十年的功力,這種師父不殺他還行嗎?」
梅華又笑笑道:「你殺死他的方法也很費了一番腦筋吧!」
雲初生瞪了她一眼道:「你好像甚麼都知道的!」
梅華一笑道:「我只是覺得奇怪,你徒勞而無功,你師父功力日深,兩相懸殊,你用甚麼方法殺死他的呢?」
雲初生獰笑道:「我費了兩個月的苦練,把一種毒藥滲入掌功之中,他吸取我的功力後,被毒氣攻心,以致走火入魔!」
梅華微笑道:「剛才你對韓老也用了這種手段吧!」
雲初生哈哈大笑道:「你真聰明,居然一猜就中,老妖怪雖然沒有吸取我的功力,可是他最後用掌力將我震開時,本身真力與我相通,早已感染毒氣,等他收回勁力時,毒氣也跟著進去了!」
梅華一笑道:「高明!高明!這種惡毒的方法也只有你能想得出!」
韓祺卻怫然變色叫道:「畜生!你為甚麼要這樣對我……」
雲初生冷笑道:「那要問你自己了,你收錄我們弟兄七人,雖然也教了我們一點武功,可是你並沒有真正用心教我們!」
韓祺怒聲道:「你們既能下毒手對從前的師父,我怎能毫無戒心,若是我認真傳授,只怕遲早也會死在你們手中!」
雲初生又冷笑道:「那也罷了,可是你利用我們弟兄幾人替你賣命,創立五雲幫,卻又不拿我們當人看待,只是當作工具……」
韓祺一愕道:「誰說的?」
雲初生冷冷地道:「何必要人家講呢,事實清清楚楚放在眼前,我四個弟弟死於非命,你毫無所動,倒是謝長風與童天祐兩個飯桶死了,你反而比誰都著急,我本來還糊里糊塗的追隨著你賣命,直到費神君指點之後……」
韓祺厲聲喝道:「你們本來就是一批心胸惡毒之徒,怎能與那些俠義之士相提並論,因此你那幾個弟弟死了我還認為該死……」
雲初生如梟鳥般地獰笑道:「所以我那樣對你並不過分……」
韓祺雙目一瞪道:「老夫現在要殺你並非難事!」
可是他的手還沒有抬起來,梅華已喝道:「放下來,你現在若是妄動真力,毒氣攻心,就再也無法保全你這條老命,乖乖地別動,一切由我來……」
韓祺怒聲道:「老夫寧可死了,也不放過這惡徒!」
梅華冷冷道:「你倒是很有出息,竟然把一條寶貴的生命去跟這豬狗不如的畜生相拚,你死了,你帶來的這些人怎麼辦……」
韓祺呆了一呆道:「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保護他們了,五雲幫的設立原非我的本意,可是我若不將他們收容到幫中,他們一定會為其他兩邊列為殺戮獵頭的對象……」
梅華笑笑道:「那你還應該繼續貫徹下去!」
韓祺長歎一聲道:「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已經中了毒……」
梅華笑道:「一點毒算得了甚麼,天下還沒有一種毒物能難住我『飛天魔女』的,你安心坐在那裡,由我來應付好了!」
韓祺用手一指雲初生道:「這賊子放他如此過去我實在不甘心。」
梅華「哼」聲冷笑道:「你放心好了,用不著你對付他,他也活不了,他那種歹毒的心性那一邊都不敢收留他……」
白雲深又扯扯哈元生的衣服,哈元生連忙道:「我收留他!」
梅華冷笑一聲道:「你有這個膽子嗎?」
哈元生大笑道:「這小子的行事手段倒是深合我心,我既然自命為魔,就是欣賞這種心狠手辣的魔道人才。小子,你過來!」
雲初生欣然色動,舉步朝哈元生那邊走去。
梅華大喝道:「站住,你只要再敢走前一步,我立刻要你屍橫就地!」
雲初生果然怔了一怔!白雲深卻鼓勵他道:「初生,你還怕甚麼,有哈老為你撐腰,誰敢動你一根汗毛。韓老怪已經被你整垮了,我聽見你要他傳送功力時即已明白你的用意,所以才跟哈老暗中打了個招呼,配合你的行動,使你立下一件奇功……」
雲初生聞言又向哈元生走去,梅華卻笑笑道:「於老,你相信穿心掌功是騙人的嗎?」
雲初生剛走到哈元生前面,忽然狂叫一聲,身子平飛出去,「噗通」一聲,跌入欄杆外的毒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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