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堅一死
杯弓蛇影困危樓
韓祺的話不錯,事情總須解決,而那似乎是解決最好之途,可是哈元生卻不放心地道:
「我答應放手,但是你必須保證不把劍送給別人!」
這句話是對方天俠說的,然而方天俠卻斷然拒絕道:「我自己無力殺死你們,只有這柄劍能令你們稍存畏懼,我豈能放棄,只要誰能利用這柄劍我就給他!」
哈元生那番話原隨口說說,並沒有想他真能提出任何保證,不想方天俠是個死硬派,居然不認這本賬。
這一來倒使得他下不了台,怒聲大叫道:「那你就別活著離開!」
方天俠厲目回瞪著他,毫無懼色。
梅華鄙夷地一笑,向著哈元生道:「『世外三魔』名動天下,看來都是『靈魔』與『聽水天魔』闖出來的字號,像你這種膿包怎配享有那等盛名!」
哈元生被她罵得滿臉通紅,連于飛也不好意思的道:「老哈,你就少丟人吧,我就不相信一柄破劍真能把我們怎麼樣,除非是落在我們手上還有點用……」
哈元生就著機會放開了手,目注著費長房道:「你還不放手!」
費長房見韓祺與哈元生都盯著他,知道縱有于飛在後支持也難擋得兩大魔頭一擊,只得悻悻地鬆開手。
梅華連忙道:「方先生,既然您這柄劍已經成為眾矢之的,您還是趕快離開吧,您留在這兒紛爭永無停歇之時……」
方天俠本來想回到原來的位子上去的,可是那兒離韓祺太近,哈元生與于飛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因此他略一沉吟,才舉頭向他的女兒招呼道:「小如,我們走吧!」
方心如還有點不願意,梅華知道她想留下看看林淇,乃朝她笑了一下,移身到她面前握著她的手道:「方家妹妹,你快與令尊離開吧,你們的家是回不得了,我希望你們盡量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方心如神色微動,終於點點頭,與方天俠一起走了。
韓祺微微一笑道:「梅姑娘,你的心真細!」
梅華淡淡笑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的那柄劍既然觸動了你們的貪念,若不找地方躲起來,終難逃過你們的手……」
韓祺一笑道:「其實你這個想法是多餘的,我們三人今日一定會分出個勝負明白,最多只有一人能離開這兒!」
梅華微笑道:「一個人也得加以防備一番!」
于飛笑道:「這柄劍只有在我們三人間才能產生威脅作用,假如只剩下一個人,他也不必怕那柄劍了!」
梅華笑道:「不然!就算你們只剩下一個人,那柄劍仍然有牽制的作用,只要那柄劍不落入你們手中,我仍然有辦法利用那柄劍壓制這個人不敢胡作非為……」
于飛冷笑道:「老夫不信……」
哈元生卻神色一變道:「老於,我們又上她的當了,她的話的確不是虛言恫嚇,那柄劍對我們的確是大有威脅……」
于飛冷笑道:「那除非是姓林的小子得到……」
哈元生搖頭道:「不一定是林淇,另外一個人頗堪憂慮,就是站在她身旁的那個傻大個兒,她好像是老禿驢的傳人……」
說時用手指著孫冬,眾人的眼光也都盯在孫冬的身上。
哈元生又道:「這傻大個兒是個女的,據白雲深說雲中四子都是傷在她一人手中,我本來想告訴你們的,不知怎麼忘了……」
于飛神色一變道:「老哈,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會忘了……」
韓祺的神色也變了,連忙問道:「梅姑娘,這話可當真?」
「我也不清楚,因為冬姑並不知道那個教她武功的老和尚是誰,我也無法確定那是否大悲法師!」
韓祺一怔道:「她就是冬姑?」
孫冬排眾而出道:「不錯!老傢伙,你怎麼不認識我了!」
韓祺連連搖頭道:「真叫人難以相信,你怎麼變漂亮了!」
孫冬嘻開大嘴笑道:「你也認為我漂亮,那我的苦沒有白吃……」
梅華笑笑道:「那個老和尚把她浸在沸玉泉與萬載冬青裡泡了一個月,才使她洗毛伐髓,改媸為妍……」
于飛連忙道:「這些事都可以不管,首先我們必須弄清楚那老僧是否大悲那老禿驢,假如是他的話,我們……」
梅華一笑道:「你們三人就不必分高低了!」
于飛點頭道:「不錯!老韓,你出手試她一下!」
韓祺點點頭走至水閣中央叫道:「冬姑,你出來!」
孫冬跳了出去道:「幹甚麼?你是不是想打架,我可不跟你打,因為你教過我幾天武功,我不忍心叫你受傷,還是換個人吧!」
韓祺一言不發,舉掌對她的肩頭一按,孫冬的身子恍了一恍,咧著嘴苦叫起來,同時回了他一拳。
韓祺用手封住了她的拳勢,雖然退後了一步,臉上卻微有喜色,朝哈元生與于飛笑道:
「我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聽見一個老和尚就嚇成這個樣子,白鬧一場大笑話!」
于飛略略放心道:「你怎能證明那老和尚不是大悲?」
韓祺微笑道:「這個丫頭是塊渾金璞玉,真要經過大悲的訓練,成就一定比他還高。冬姑,你說是嗎?」
孫冬怔怔地道:「不錯,老禿子就打不過我!」
韓祺又笑道:「我打得過你嗎?」
孫冬連忙道:「我不行,你一掌按得我全身骨頭都散了一樣!」
韓祺大笑道:「我只用了八成功力,假如我是用足了勁,可以把你壓成一團肉漿,你的這個師父還不夠高明!」
孫冬點點頭道:「還是你行,以後你教我功夫好嗎?」
韓祺笑道:「好!以後你跟著我,我一定可以把你訓練成天下最厲害的高手,那時就沒有人能強過你了!」
孫冬高興地笑道:「真的嗎?那你現在就教我好不?!」
韓祺搖頭道:「我沒有空,為甚麼你要這麼著急呢?」
孫冬手指著侯行夫道:「這個老猴子是個大個壞人,他害死我爹,又打得我好苦,我學武功就是為了要找他報仇……」
韓祺道:「這倒簡單,我現在就替你報仇如何?」
孫冬笑著道:「行!你打死他,我就叫你師父!」
于飛連忙道:「要是我代你報了仇呢?」
孫冬道:「那我就拜你為師!你們誰想收我做徒弟,就得替我報仇,我恨透了這個老猴子,非殺死他才甘心!」
韓祺與于飛都舉掌向侯行夫,哈元生怫然變色道:「你們想怎麼樣?」
韓祺微笑道:「這個女孩子是一塊人間瑰寶,誰得到她誰就可以掌握天下,我們自然要爭取一下,佳才難再得……」
哈元生見孫冬居然抗受韓祺八成功力的一掌,心知此言非虛,不禁臉色一變,他身後的白雲深輕碰了他一下。
侯行夫已經看見了,連忙叫道:「老白,你這是甚麼意思……」
然而哈元生的動作更快,手掌輕翻,按在他的胸前。
侯行夫全身發著冷顫,顫聲道:「哈老,你若是殺死了我,就得不到『歸化秘笈』了!」
哈元生冷笑一聲道:「白雲深早已知道你把秘笈吞在肚裡……」
侯行夫急叫道:「他騙人……」
白雲深笑笑道:「『毒手書生』,你別忘了我是學醫的,當你向我討取治腹痛的藥時,我替你一把脈就知道你病根何在,你是中了銅毒與胃塞之症,以你這種身體得了那種病豈非太離奇了,除非你的胃裡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侯行夫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厲聲叫道:「姓白的,我做鬼都不會饒你……」
白雲深連忙叫道:「哈老,快出手,謹防他行功自毀……」
哈元生在侯行夫的胸前一捏道:「老夫還能讓他如此聰明……」
侯行夫全身發抖,身子卻軟得像一條蛇似的朝地下滑去,哈元生將他一把提了起來,笑向孫冬道:「老夫代你制裁他了,你怎麼說!」
孫冬連忙道:「你讓我親手殺死他!」
哈元生提起侯行夫,擲在她的腳前道:「好!可是你得投歸老夫門下!」
孫冬提起大腳,對準侯行夫的胸前踩了下去,她的力氣何等巨大,直將侯行夫的胸口蹬出一個大洞。
哈元生連忙走出去,提起屍體一陣翻弄,好像是在裡面找甚麼東西?
孫冬微笑著對他道:「你可是找一個銅套子……」
哈元生急道:「不錯!你把它踩碎了?」
孫冬笑道:「沒有,我怕扎壞了腳底,所以留了一點勁,現在正黏在我的鞋底上,你找那東西幹甚麼?」
哈元生大急道:「快交給我,那裡面藏著『歸化秘笈』……」
孫冬笑嘻嘻地道:「假如是『歸化秘笈』,我可不能交給你,因為它原來是我爹的東西,被老猴子搶去了,我現在正好收回!」
哈元生怒道:「你拿去一點用處都沒有,你也看不懂!」
孫冬似是不信道:「真的沒用?」
哈元生道:「自然是沒有用,那上面的記載十分深奧……」
孫冬道:「既然沒有用,我就不要了!」
說完從腳下取出一個黃銅套子,約有手指大小,于飛見狀連忙虛空用手一招,想要奪過去。
哈元生怎肯讓他得手,一面發掌抵住他的吸力,一面伸手奪去了銅套,于飛臉色大變,正待斷續出掌。
孫冬卻笑著道:「一個空套子有甚麼好搶的!」
于飛聞言止住掌力道:「你怎麼知道是空套子?」
孫冬笑笑道:「我自然曉得,因為我把裡面的東西用內力燒掉了,不相信叫他打開看看,裡面只有一團黑灰!」
哈元生連忙將銅套折斷,果然裡面倒出許多紙灰,不禁臉色大變,于飛卻幸災樂禍地一笑道:「這也好,大家都撈不著……」
哈元生厲聲吼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孫冬一笑道:「為甚麼不行?是你自己說那東西對我沒有用……」
哈元生叫道:「對你沒有用,對我卻大有用處,我學會上面的記載,才可以轉教給你,把你造成天下無敵的高手……」
孫冬故意一怔道:「你怎麼不早說呢!」
哈元生叫道:「難道你自己想不到?」
孫冬搖頭道:「我這個人腦筋很笨,不會轉圈子,你跟我說話一定要交代得明明白白才行,這可怪不得我……」
韓祺笑了一笑才道:「這只怪你太大意了,她若是能想得那麼多,便不是一塊渾金璞玉了,秘笈雖毀,好在人還是你的……」
孫冬卻搖搖頭道:「不行!我不能管他叫師父……」
哈元生鼓起怒目道:「你居然敢耍賴……」
孫冬也瞪著眼道:「我怎麼耍賴,我說過誰替我殺死老猴子,我就管誰叫師父,可是老猴子是我自己殺死的……」
哈元生怒道:「是老夫把他交給你的!」
孫冬笑道:「那我該謝謝你,可是你交給我時他還沒有死,是我自己殺死他的,因此我不必叫你師父了對不對?」
哈元生氣得混身發抖,韓祺卻大笑歸座道:「對!對極了!老哈,你自負聰明一世,卻栽在一個傻丫頭的手裡,真是八十老娘倒繃孩兒……」
哈元生慢慢從憤怒中靜下來,陰沉沉地道:「好賊婢!你居然耍弄起老夫來了,這可是你自討苦吃,老夫若是讓你得了便宜,就妄活這把年紀了……」
孫冬漫不在乎地一笑道:「是啊!聽說你已經一百多歲了,實在活得太長了!」
哈元生驟然一指,點向她的胸前,他的動作何等快速,孫冬怎能躲得了?可是她受指之後也不過退了幾步。
哈元生卻臉色一變,厲聲叫道:「老韓,你出來!」
韓祺在座上淡淡地道:「甚麼事?」
哈元生雙目直視叫道:「你剛才當真只用了八成功力嗎?」
韓祺笑笑道:「不錯,難道你不相信!」
哈元怒聲叫道:「我自然不信,因為她居然能承受我十成功力的一指!」
韓祺仍是笑道:「那恐怕是你太差勁了……」
哈元生陰沉沉地道:「老於,你試她一下!」
于飛在座上斜拍一掌,勁力傳出,孫冬跌跌撞撞地退出十幾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下,咧著嘴叫道:「老傢伙,你居然敢打我……」
叫著跳起來要衝過去找他拚命,梅華卻沉聲叫道:「冬姑,回來!」
孫冬噘著嘴,氣沖沖地回去,韓祺的臉色微異。
于飛卻淡淡一笑道:「老哈,恐怕是你太差勁了,我只用了七成功力……」
韓祺這才「哼」了一聲,移身坐下,哈元生卻大叫道:「我不相信你們會比我高出這麼多!」
于飛冷冷地道:「等你相信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我看你還是乖乖地帶著人走吧,今天這場比賽不會有你的便宜了!」
哈元生仍是不服氣叫道:「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比出個結果。」
于飛一笑道:「那也好,現在你是輸家,按照規定該由你挑戰,可是你挑戰的對象只有我這一方,你看著辦吧!」
哈元生頓了一頓,回頭朝他那邊的人看了一眼,十三友中諸人都已死盡,只有白雲深與三十六散人中一些殘餘。
這些人都不足與費長房抗衡,看來只有他自己出手了。
因此他將身子一挺道:「我自己出戰,隨便你們這邊如何應付!」
于飛笑笑道:「我這邊人數太單薄,不能輕易犧牲,只有我自己下場領教了,你自問贏得了我嗎?」
哈元生叫道:「這不是輸贏的問題,反正我們要打一場的!」
于飛友手一按座椅,飛身而出,直立在中心傲然道:「很好,我們這兩支孤軍是該拚出個結果,才夠資格向另外兩邊挑戰,你先站開些,我叫人清清場子!」
費長房見他居然能夠站起來,不禁大為詫異!連梅華臉上也倏地變色,于飛仍是從容地笑道:「你們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長房,先把屍體搬開,我好與老哈痛痛快快地打一場!」
費長房將信將疑地出來,雙目猶自望著他的腿,于飛故意走動了兩步,表示他的雙腿可以行動自如。
梅華臉色大變,拖住孫冬低聲耳語,費長房卻十分興奮,親自出場,提起地上的屍體,一具一具擲向欄外水中。
那些屍體遇水即沉,片刻之後,浮上一些碎骨,皮肉都為水中的毒素蝕溶而去,不知情的人都觸目驚心。
只有于飛笑道:「哈老怪,你看好,這些水是沾不得的,等一下你要逃走的時候可千萬別選這一條路!」
哈元生昂然道:「我除非是最後一個勝利者,否則絕不存生離之心!」
于飛一笑道:「妙極了,我們竟是一樣的心思,既然我們都不打算逃走,那條通路也不必留著了,我們來個破釜沉舟,以定必死之心吧!」
說完長袖一揮,勁力傳出,那道向水閣的曲折回橋突然中斷飛散,將滿閣的人孤立在惡水的圍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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