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樹梅花一劍寒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紫陽峰頭斷腸女

    王屋山中神仙居

    一行五人,再度西行晉府,這一次他們並未掩藏行色,各以本來臉目慢慢地朝前逛去,這是林世輝的意思。

    一來是因為他們帶著孫冬,她那高大的身材,無論如何化裝易容都無法掩過人家的注意,再者他們明目張膽結隊而行,正好吸引了十三友黨人的耳目,使得謝長風等人在短期之內少一點麻煩……

    這時林淇已不像初出江湖時那樣地默默無聞了,他背後的金簫,腰胯長劍,成了一個顯明的目標。

    一路上有很多江湖人對他們側目而視,神情表現得很冷淡,林淇知道這是由於謝長風等人的宣揚之故,因此只以輕輕的微笑去對待那些略含敵意的眼光。

    最令他興奮的是能與父親一起同行,分手了將近兩年,他覺得有很多話要對父親說,可是林世輝卻很少跟他談話,大部分都是跟段金花並肩而行,喁喁細語,雖不知他們說些甚麼,然而由他們愉悅的神情看來,就知道他們對這一次重逢非常珍視。

    尤其今林淇困惑不解的是段金花,雖然她很少與他交談,可是林淇卻時常接受到她充滿柔情的眼光,住宿停息時,她偶而也會對他提出一兩句寒溫饑飽的問話,聲音中也充滿了溫馨,使他有如沐春風,如臨慈暉的感覺。

    這一天午後,他們途經一所小廟,由於一路行來,都沒有遇到可供用膳的村店,因此大家都有點飢腸轆轆,自然而然地想到廟中去求一點素齋。

    叩開廟門後,接應他們的是一個年紀很大的枯瘦老僧,林世輝說明來意後,那個老僧連聲答允了,將他們引到草堂上坐下,自己即到廚房裡去準備。

    一會工夫,老僧奉出一大鍋小米飯與幾樣素菜。

    孫冬是不論好壞,一律狼吞虎嚥,其餘四人在飢不擇食的情形下勉強扒了一碗下去,卻再也沒有冒口吃第二碗了。

    因為那小米飯中充滿了一股觸鼻的霉氣,好像那糧食儲放已久了。

    老僧見狀知情,乃以歉疚的口氣道:「老衲不知諸位到來,否則一定會替諸位準備一些新鮮米糧!」

    林世輝見那老僧形容枯瘦,說話時有氣無力,心中不免動了惻隱之念,遂在行囊中掏出一錠貴金,以為香火之資。

    誰知那老僧竟連連搖手拒絕道:「施主請收回去吧,老衲對此身外之物,一無用處!」

    林世輝很誠懇地道:「老師父不必客氣,這一錠黃金雖菲,卻至少可以使老師父生活過得好一點!」

    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所云的生活是指何而言?」

    林世輝以為他是故意在裝糊塗,乃笑笑道:「譬如買些新鮮糧米等……」

    老僧笑著道:「那可用不著,黃白之物,老僧多得很,只是找不到機會用它,施主如若不信,請看老衲所供佛像便知端的!」

    這草堂靠牆之處放著一張黑色的木案,案上供著一尊高約尺許的如來佛像,身上被煙火薰得烏黑,看不出是何質料?

    那老僧也不像一般僧人般對佛像有著盲目的尊敬,信手拿了起來,抹抹上面的黑灰後交給林世輝過目。

    林世輝接了過來略加審視,不禁微吃一驚!因為佛像竟是用整塊的碧玉雕成的,佛頭上所鑲的寶石竟是通體透明的水鑽。

    這一尊佛像的價值,照時價估計約值萬金數十萬兩,想不到在這一所小廟中,竟會有如此奇珍……

    那老僧對林世輝驚愕的神情毫不理會,要回佛像放在案上後,又用腳在地下擦了幾下笑道:「佛像不必說,老衲就是在地上起一塊磚出來也足夠享用無窮了!」

    地下原本是鋪著尺許見方的青磚,眾人也未在意,經老僧用腳擦去表面的浮塵與顏色後,居然是黃澄澄的金塊……

    林世輝詫然地道:「老師父身擁巨金,為何要過那種清苦的生活呢?」

    老僧用手一指桌上的飯菜道:「施主以為老衲平素也吃這些東西嗎?」

    林世輝見到地下的金磚後,相信這老和尚也一定不會吃這些東西,不禁心中有點生氣,乃沉著聲音道:「老師父自然不會吃這種食物,看來竟是專門為我們預備的了!」

    老僧聽出他的聲調不豫,連忙道:「施主不要誤會,並非老衲故意以此相待,實在是廟中別無他物,這些糧食還是為小徒預備的,五年前小徒離廟他往,這些米糧遂擱置起來……」

    林世輝「哼」了一聲道:「那老師父平素以何為食?」

    老僧笑笑道:「老衲不食人間煙火已經有九年矣!」

    大家聞言都是一驚!可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

    林世輝頓了頓才道:「借問老師父高壽幾許?」

    老僧閉目深思片刻才道:「老衲也不知活了多久,不過百年光陰彈指即逝,那堂前大樹,老衲曾親眼看它由幼苗長成……」

    草堂之前有一株大槐樹,粗可合圍,算來應有百餘齡矣。

    林世輝搖頭道:「僻谷長生乃仙家之道,老師父學的是佛……」

    老僧笑笑道:「修行何必論仙佛,但在一念之間耳!」

    林世輝聽他這句話中大有機鋒,神色一動道:「既是如此,怎會有仙佛之分?」

    老僧莊然道:「其途異,其理同,殊途而同歸!」

    王梅芝眉色一揚問道:「大師父是仙還是佛?」

    老僧瞟她一眼道:「非仙亦非佛,老衲不過是求佛一老僧耳!」

    王梅芝繼續笑笑道:「大師既是求佛,佛主空淨無為,靈台不著一物方是透徹,大師適才曾說無論仙佛,但在一念之間,佛徒有念,還不能算是真正的悟徹!」

    老僧神色微動,目光深注她身上道:「妮子夙根頗厚,倘肯入我門中,可望大有所成!」

    王梅芝連忙搖頭道:「我沒興趣!」

    老僧輕輕一歎道:「佛門雖大,不渡無緣之人,可惜!可惜……」

    說著眼又一掃孫冬道:「你也是一塊好材料,肯不肯跟我走?」

    孫冬先聽他們說仙道佛,卻是一竅不通,老和尚問到她時,連忙搖手叫道:「不幹不幹,我要跟著小兄弟!」

    老僧長歎一聲道:「冤孽!冤孽!多少人想入我門下不可得,曠世奇緣找到你們身上,你們居然拒而不受……老衲說不得只有多費一道苦心了!」

    說著袍袖一展,挾起孫冬與王梅芝掠空而去,林淇大吃一驚!連忙追了上去,身形才動,暗中一股潛力湧來,硬生生將他定在原地,動身不得。

    耳畔傳來那老僧的聲音道:「莫追!莫追!有緣自當相會,三年後青城山上見!」

    聲才入耳,人影已渺,林淇怔在當場,半晌作聲不得。

    林世輝與段金花對望一眼,忽然神色大動,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原來是他!」

    林淇連忙問道:「爸爸,您說的是誰?」

    林世輝笑了一下道:「你不必問了,反正這兩個女孩子跟著他去絕對不會錯!」

    說完又對段金花道:「金娘,我們幾乎把這件事給忘了,幸而被他提醒了,現在趕去還來得及嗎?」

    段金花的臉上也湧起一片悠然神往之態,喃喃地道:「可不是嗎!

    一晃二十多年,往事直如一夢,假如我們現在趕了去,說不定還不會太遲,只是淇……」

    林世輝連忙道:「淇兒懂得照顧自己了,不須要我們太煩心,事不疑遲,我們快走吧!」

    林淇莫名其妙地道:「爸爸,段前輩,你們要到哪裡去?」

    林世輝悵然地道:「我們要去赴一個很重要的約會,王屋之行,你一個人去吧,好在你現在武功已學得差不多了,一切自己要小心應付……金娘,走吧!」

    段金花望了林淇一眼,眼光中含著無比的關切與叮嚀,然後也是一言不發,與林世輝匆匆地走了,把林淇留在無比的詫異中。

    從進入這所小廟開始,所發生的一切完全都出乎人想像之外。

    那神奇莫測的老和尚,以及父親和段金花的離奇行逕,都在他心頭勾起了許多疑問,想破了腦袋都不得其解……

    無可奈何下他只得將地下的金磚又用塵蓋上,以免為其他過路人發現,再從裡面把廟門拴好,跳出牆頭走了。

    曉行夜宿,經過幾天的跋涉,他終於又到了太行與王屋的分界線處,悵念前情,乃覺無限感慨。

    太行山不必再去了,他一逕向王屋山上攀登,然後到處找尋費長房與娃狄娜的下落,王屋山區並不大,山上還有著十幾家道觀。

    他一一都進去找過了,卻連一點影子都沒有。

    道觀中的道士都是些俗人,當他打聽費長房的消息時,那些道士都搖頭說不知道,甚至於有幾個道士還以為他是求仙迷,繪聲繪影地對他說了許多神仙的故事。

    林淇知道他們又纏到那個傳說中的神仙身上去了,一賭氣乾脆不問了,借住在一所寺觀中,自己暗中找尋著。

    經過了一兩天毫無結果的摸索,他忽然發現一件異事。

    那便是王屋山上最高的紫陽峰上,每當入夜之後,就可以看見幾點閃閃的紅光隱約明滅。

    他把這件事去問觀中的道士,那些全真們神色莊嚴地告訴他說那是天燈。

    王屋山上一向是仙人出沒之地,紫陽峰上接雲霄,無路可登,只有騰雲駕霧的神仙才能夠自由傲游,這點點紅光就是神仙用來照路的燈火。

    林淇聽了心中暗笑,決定要登峰一探究竟。

    那是個月白風清之夜,峰頂的紅光又開始閃爍了。

    林淇將身上整頓一下,長劍與金簫都用絲帶綁在背上,以免攀峰時阻礙行動,然後才手足並用,攀著巖壁上突出的樹籐,慢慢地向上面猱升。

    等他到達峰頂之際,正是明月高照,將四下照耀得十分明亮,怪石崢嶸,雜樹叢生,雲氣繚繞,可就是不見人跡。

    甚至於連隱約的紅光也看不見了。

    林淇在峰頂默立片刻,心中忽地一動,想到一個主意。

    「我找人家難,人家找我容易,與其這樣毫無目的地搜索,倒不如想個方法把人家引來找我!」

    想了片刻,他突地探手入胸,摸出一個黑布的小袋,袋中放著梅華與他交換的那一塊梅形晶玉,玉上還穿著一根長絲線。

    這方晶玉光華太強,林淇深覺帶著太引人注意,所以叫王梅芝縫了個黑布袋裝了起來,現在脫袋而出,立刻有光芒四射。

    林淇握著絲繩,將那團晶光抖舞開來,同時還配合身形,或起或落,立刻在山峰上幻起一道晶虹。

    由於這兩年來的江湖殺伐生涯,使他的閱歷也增加了不少,因此他一面在移動身形時,一面凝神靜氣,諦聽四周的動靜。

    過不了一會兒,他耳朵裡立刻傳來一陣細微的聲息,雖然不敢確定是人是獸,但他知道有東西潛到附近了。

    於是他身形一收,像流星般地直朝發聲之處射去,那是一株巨樹的背後,他已將勁力凝聚,準備隨時都可發出。

    可是當她看清樹後的情形時,立刻將勁力一散,發出了歡聲叫道:「娃狄娜,我終於找到你了……」

    不錯!樹後站著一個白色的倩影,正是他久尋不獲,分手經年的娃狄娜。

    她的臉容清瘦多了,向日豐腴的雙頰此刻已如落葉般憔悴,一雙失神的大眼睛,充滿了淒苦與哀傷。

    林淇的情緒十分激動,哽然地叫道:「娃狄娜,你可吃苦了……」

    說著搶上去要握她的手,誰知娃狄娜的反應竟不知他想像中那麼熱烈,看見他走過來,竟遠遠地躲開了。

    林淇撲了一個空,不禁心頭一怔!面對著她冷淡的反應,竟不知如何是好?半晌之後,才吃吃地問道:「娃狄娜,你……是怎麼了?」

    娃狄娜的臉上依然是一片冷漠,寒著聲音道:「姓林的,你不必再理我,我們之間甚麼關係都沒有了!」

    林淇大驚失色!不知道她何以會變得如此?吶吶地道:「娃狄娜,你這是甚麼話!我們雖未成婚,卻已定名分……」

    娃狄娜冷笑一聲道:「虧你還說得出口,不錯,我們的確是定下了姻,可是我為你吃盡千辛萬苦,受盡折磨,你為我做些甚麼?」

    林淇連忙道:「我為你間關千里,長途跋涉,想盡一切的方法要救你出險……」

    娃狄娜臉上的寒意更濃,冷冷地道:「算了吧!間關千里卻伴我師姊在生命之泉畔風流,長途跋涉卻攜著一個美麗的同伴,你不要跟我虛情假意了!」

    林淇不禁一呆!幾乎無以自辯,在生命之泉畔與夏妮一度繾綣,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恨事,然而那是在迷亂本性的情形下做出來的……至於娃狄娜所說的另一件事,他知道是指王梅芝而言,立刻道:「娃狄娜,你誤會了……」

    娃狄娜眉毛一豎道:「甚麼誤會,我問你這些事有沒有?」

    林淇一怔道:「有是有的,不過內情並未如你所想的那樣……」

    娃狄娜立刻打斷他的話頭道:「只要有這種事就行了,不管你有多正當的理由都無法取得我的諒解……」

    林淇大急道:「娃狄娜,你怎麼如此絕情,別忘了你是我的未過門妻子,你的本命神蠱已有一半在我體內,我們的生命已連成一體不可分……」

    娃狄娜厲聲大叫道:「住口!你還好意思提蠱的事,你知道我們苗女放蠱是為了甚麼?」

    林淇不禁啞然,娃狄娜又冷笑一聲道:「你不敢說出來吧!我再告訴你一遍好了,我們苗女的蠱,專為懲治不忠的情郎與薄倖的丈夫而用,你敢說自我們分手之後,你對我是絕對的忠誠嗎?」

    林淇廢然長歎,娃狄娜的話太厲害了,關於王梅芝同行之事,他還可以問心無愧,至於與夏妮的一段孽緣,他覺得跳下黃河也洗不清。

    默然片刻後,他將心一橫道:「你說得對,現在你就發動神蠱將我殺死吧!」

    娃狄娜冷笑一聲道:「我殺你幹嘛?我若將你殺死,豈非要害得很多人傷心了!而且你死了我還得陪上一命,算了!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不想做,為你這樣一個薄倖的男人殉情更是太不上算……」

    林淇被她損得面紅耳赤,大聲叫道:「那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娃狄娜冷冷地道:「我只要你從此離開我,以後咱們永遠不見面!」

    林淇失聲叫道:「那我們之間就這樣算完了?」

    娃狄娜怒聲道:「不完還想怎麼樣?我想起你這種男人就覺得噁心!」

    這句話說太重了,林淇從來也沒有被人如此卑薄過,不禁也激發了心頭的怒氣,慍怒著道:「娃狄娜,這可是你自己絕情……」

    娃狄娜大叫道:「是的,是我自己絕情,我真恨我當初瞎了眼,才看上你這種人,你給我滾吧!滾得遠遠的,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看見你了……」

    林淇一負氣,回身就走,頃刻之間就消失在樹叢之中了。

    直等他的身形整個地不見了,娃狄娜的那股冷漠與凌人的盛氣都失去了,大眼睛中的淚水像雨點般地落下。

    而且她的雙腿也失去了力量,再也無法支持著她的體重,一下子斜倚在樹幹上,以淒楚的聲音對空哭訴著。

    「官郎,請你原諒我,原諒我對你的態度,原諒我對你說的一切話,都不是真的不是我心裡想說的……

    我心裡對你的愛意與尊敬永遠不會減少半分,我這樣對你實在是萬不得已,我知道你的武功了得,可是你敵不過神仙的。官郎,為了你的安全,我只得那樣忍心地騙你了……

    官郎,悠悠此心,惟天可知,死後若能相逢泉下,我一定會跪在你的腳前祈求你的寬恕。

    官郎,永別了,珍重……」

    她的精神再也無法支持了,身子慢慢地向下滑去,眼看著就要跌下來時,斜裡猛然射出一條人影,卻是去而復返的林淇。

    他一把抱住了娃狄娜的身子,淚流滿面地叫道:「娃狄娜,娃狄娜……

    你太傻了,幹嘛要這樣子呢!」

    娃狄娜在他的懷抱中甦醒過來,哭叫一聲:「官郎……」

    埋頭在他胸前痛哭不已。

    林淇伸手撫著她的亂髮,無比憐惜地道:「傻丫頭,費長房那老妖怪有甚麼可怕?你幹嘛要那麼自苦苦人呢,你那樣做多傷我的心,要不是我對你不死心,又潛回來偷聽你的話,豈不是害你受苦一輩子。

    這番話是誰教你說的,是不是那老妖怪,你帶我找他去,我要好好地罵他一頓!」

    娃狄娜忽然從他的懷中一掙而出,滿臉怖色道:「不!官郎,你不要去……」

    林淇倔強地道:「為甚麼?我偏要去找找他,看他有多厲害!」

    娃狄娜用幾乎近於哀懇的聲音道:「官郎,我求您不要去,反正你已經看見我了,妾心已明,死亦瞑目,你趕快離開這裡吧……」

    林淇一擺頭道:「要走咱們一起走!」

    娃狄娜雙手連擺道:「不!我不能走,我絕對不能走,一走咱們倆都別想活命了!」

    林淇怒聲道:「我就不信!費長房這老妖精不過也是個人,他絕不是甚麼神仙,有甚麼可怕的。走!我們找他去。」

    娃狄娜還是搖頭,身後已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毋勞費神,老夫佇候良久矣!」

    林淇愕然回顧,只見兩丈之內站定一個白衣儒者,風神超俗,頷下五綹長鬚全作青黑色,果有仙風神品。

    林淇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林淇,兩人都不開口,卻在心裡暗自品頭論足,過了半天,林淇才出聲道:「你就是費長房?」

    費長房「哼」了一聲道:「小子太無禮貌,舉世之人,誰敢對老夫直呼其名!」

    林淇微怒道:「我們非親非故,毫無淵源,為甚麼我要對你尊敬?」

    費長房又是一聲冷哼道:「混賬小子!看你的樣子不像個沒讀書的,怎麼連一點道理都不懂,老夫且不論淵源,就說這一把年紀……」

    林淇不聽他說完,馬上搶著道:「不錯!聖賢之書曾教我該敬老尊長,可是對一些不明事理的老悖糊塗蟲,那把年紀等於白活了,我用不著對他客氣!」

    費長房也生氣了,沉聲道:「小子,老夫對你已經算是特別客氣了,若是換了第二個人敢對老夫如此說話,早已伏屍當場了……你說老夫那一點不明事理?」

    林淇立刻道:「憑你那種心性已經是足夠證明了,何況你還有許多糊塗事……」

    費長房怒聲道:「你說!快說……」

    娃狄娜的臉都嚇白了,連連扯林淇的袖子,林淇卻坦然無懼地道:「你放縱你的女兒,參加十三友凶人之列便是一大錯事!」

    費長房冷笑一聲道:「十三友何以被列入凶之列,你倒是說說看!」

    林淇不禁一怔!他只知十三友個個手辣心狠,卻不知他們究竟有甚麼劣跡,二十多年前十三友尚未組成,就被父親攪散了,現在雖然有意重組,卻也未成事實,他可以確定侯行夫等人絕非善類,卻無法提出他們做過甚麼壞事。

    費長房又冷笑著道:「無憑無據,你平白入人以罪,才是真的不明事理!」

    林淇負氣地道:「反正那個人聚在一起,絕對做不出甚麼好事。」

    費長房「哼」了一聲道:「既定之事,善惡猶自難評,對未來的事你又憑甚麼預料?」

    林淇大聲道:「防患應於未然,等他們行下惡事後再去制裁就太晚了!」

    費長房冷笑一聲道:「將來的事言之過早,而且所謂是非善惡各有看法,老夫懶得跟你多辯,聽人家說你很了不起,老夫倒要考考你,跟我來!」

    林淇怒聲道:「我為甚麼要受你的考驗?」

    費長房手指著娃狄娜道:「假如你想把這個女孩子帶走,便乖乖的跟我走一趟。」

    林淇不服氣地道:「我偏不理你的碴,現在就當著你的面帶她走。」

    費長房突然怒聲道:「混賬小子!老夫從未如此受人之氣,你再要不識抬舉,老夫立要你死無葬身之地,看你還倔強到哪裡去?」

    林淇正要發作,娃狄娜已流著淚哀求道:「官郎,你就走一趟吧……」

    說完掩面疾走,林淇怕她跑掉了只得跟在後面遠去。

    娃狄娜的功力也進步了很多,林淇追了半天居然未能趕上,娃狄娜的身形閃過一道山峰不見了,林淇追到峰口,不禁怔然!

    在他眼前展前了一片奇景,那是聚集了人工與自然最完美的建設,有金碧輝煌的樓宇,也有林泉水石的勝境,亭台樓閣,曲橋迴廊,直如天上宮闕。

    費長房從後面過來,望著他的怔狀哈哈大笑道:「小子,呆甚麼?

    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神仙府沒人到過,帝王的宮殿卻未必能趕得上老夫的山居,讓你進去開開眼界吧!」

    說著緩步踱進谷道,林淇身不由主地跟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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