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梅影道:「這麼說來,他要想跟天聖君一拼,必須先找較差的一點的人慢慢試起,一直到能追上為止!」
盧滄客道:「是的!不過侯浪萍的功力究竟有多深,仍在未知之數,所以江老弟魯莽不得。」
江夢秋道:「那個天聖君武功究竟有多高呢?」
盧滄客苦笑道:「我要知道就好了,對了三掌,我知道他比我高,但究竟高多少,我也說不上來!」
方梅影道:「他不戰而退,可見也高不了多少!」
盧滄客道:「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否則以他的功力,直可獨步天下而稱霸了,他還是不敢這麼做,一定要把天下的高手一個個的網羅了去,用旁敲側擊的方法來慢慢試探,可見他行事之穩。我們對了三掌,我力持鎮靜,維持不敗的局面,他雖有餘力,卻不敢再試,因此要測知他的功力很不容易,只能慢慢想辦法了!」
方梅影道:「先生跟他對過一陣,多少總有個底,如果以先生的功力來培植一下江兄弟是否可行呢!」
盧滄客道:「可以的,但必須要我們兩個先結成生死大仇拚命一決,才對他有所幫助,如果尋常的喂招切磋,不能刺激他的潛能,根本沒有用。」
江夢秋忙道:「那可不行,我不能與先生為敵!」
盧滄客笑笑道:「是的!我們兩人扮不得,我寧可留下這條命去鬥鬥侯浪萍,因為照老弟此刻身手,拚將起來,必須有一個人送命才能見勝負,我殺了老弟,對武林是一大損失,我也狠不下這個心,老弟殺了我也居心不忍吧,我們倒不如拿魔宮裡的好手來開刀吧!」
方梅影道:「魔宮中的人多半是受強迫或誘惑而投身其中的,因有十惡不赦之徒,但也不是人人皆可殺,要江兄弟放開手去殺人是很難的事。」
盧滄客笑道:「這當然,我們看情形再談,遇上了十惡不赦之徒,我自然會留下來給江兄弟去增強功力的!」
方梅影笑道:「還有一個奇中之奇的黎素貞又是怎麼一回事?根據我們探宮所知的情形。她是個淫蕩無比的妖女,但先生卻又說她是一朵水中青蓮!」
盧滄客笑道:「不錯,這兩種說法都對,在一般人眼中,甚至於包括她的丈夫在內,都知道她是個面首三千的淫婦,唯獨我知道她是個出污泥而不染的奇女子!」
方梅影道:「這不是兩相矛盾嗎?」
盧滄客道:「知道內情就不矛盾了,她廣徵面首,以奼女玄陰之法而吸取元陽自充,但她本身卻是個雲英之身,那些入幕之賓誰又知道她用的是替身!」
方梅影一怔道:「用替身,難道她沒有……」
盧滄客笑道:「是的,她以色身示人,令對方目迷神遙之際,卻換了個替身,連她的丈夫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卻逃不過我這雙眼睛,所以我一見她,點了兩句,她就大驚失色,拚命要求我無論如何替她保守這個秘密。」
方梅影道:「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天聖君侯浪萍是她的丈夫,難道連換了個人都不知道!」
盧滄客笑道:「不錯,因為第一夜開始就是替身,侯浪萍根本就無從發覺,何況此女身具異稟,一對眼睛天生具有勾魂奪魄的魔力,又從一個天竺奇人習過九陰迷魂大術,任何男子只要多看她兩眼,就會被她迷住了,身墜術中,即使是無鹽媼母在懷也都認不出來了。」
方梅影道:「就算這是真的吧,也叫人弄不懂了,她既然威性自守,保住清白之身,卻又廣徵面首,禁宮之內,夜夜春宵,卻又是為了什麼呢?」
盧滄客道:「為了加強功力,她找的都是練武的人。」
方梅影道:「她用的不是替身嗎?又怎能采戰挹注呢?」
盧滄客笑道:「不錯,但她另有一套方法,把對方洩注在替身那兒的精力,轉移到她自己身上去。」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替身是誰呢?」
盧滄客道:「目前是秋月和晚星那兩個丫頭,以前還有兩個人,因為虧損過多而死了。」
方梅影道:「身為替身的人知不知道?」
盧滄客道:「不知道,事先她施行了移魂大法,使受術者意識中就成了她自己,事後解術,毫無記憶了。」
方梅影道:「我說呢,那兩個丫頭年紀不大,何以會淫蕩成這個樣子,原來是被她造成的。」
盧滄客道:「可以這麼說,但不能怪她,因為她認為替身的人根本就具淫骨,而且必須要這種條件合用,所以她只是善加運用而已,並沒有害人的意思,像曉日與春雲兩個丫頭,她就沒有;害她們。」
江夢秋道:「這總不是正當的手段吧,尤其是以前兩個虧損而死的替身,不是活活為她犧牲了嗎?」
盧滄客道:「那個已死的替身是在解術後不耐寂寞,自己縱慾而死的,她施術時很有分寸,絕不會損耗本身的,因為采戰之道,就是令對方傾洩無遺而自己涓滴不洩。
江夢秋道:「我曉得,在術中受她的控制,可以做得到,解術後,受術者慾念被她引發了,自製的技術卻沒有學會,自然要縱慾過度而衰竭至死了,晚星秋月我都見過,不過是意志薄弱一點,並不是生具淫骨,完全是在她的利用下推動了欲潮,甚至於要利用安樂丸來振奮對方而滿足自己,這都是她的罪過。」
盧滄客一怔道:「江老弟懂得很多呀?」
江夢秋道:「是的,家父立身方正,知道家祖要我替他老人家行道江湖,家父雖反對,但嚴命難違,也只好在品德上對我嚴加督促,家父研習歧黃之術,與各種守身養氣之道頗有心得,所以在這些地方,對我曉喻諄諄,把一切他知道的都告訴我,唯恐我將來守身不慎而有辱武德。」
方梅影道:「難怪你聽說地靈夫人善施誘惑之技,也一點都不在乎,原來你早就有了抗拒之策。」
江夢秋激動地道:「家父精風鑒之術,知道我的資質最能引起習過采戰之道的淫娃所窺視,所以在家之時,對如何抗拒這些邪方法教得最多,不但如此,還讓我身經自體,我在家的時候,的確是生活在統羅帳裡的,伺候我的人,全是俊婢美婦,那都是為了考驗我。」
方梅影笑道:「難怪你初次出門,連衣服都不會洗,我猜得一點不錯,你從小就是由人伺候長大的,也難怪你那一天哄騙齊老怪時,表演得那麼精采。」
江夢秋急了道:「方大姊,你怎麼又提起來了?」
方梅影笑笑道:「沒關係,崔大姊跟明珠不在這兒,說也無妨,她們或許不會懂,但這兒的人卻都明白的。」
盧滄客道:「江老弟還有過一次精彩的表現?」
方梅影含笑把他那天與倚紅偎翠二人設局,計算東海人魔齊鐵山的事敘述了一遍,倚紅與偎翠都滿臉飛紅,羞不可抑。
盧滄客拍手哈哈大笑道:「精彩!精彩,江老弟倔倦風流,恐怕這兩個小妮子都會錯了意吧。」
倚紅嬌羞萬狀地道:「老爺子,您怎麼這樣說呢?」
盧滄客笑道:「方女俠把你們轉贈給江老弟,真是找對了人,我對你倆的終身實在很擔心,因為你倆姿色也算是上上之選;卻因習俗所影響,較易受好人所感,我不敢把你們留在身邊,也是這個道理,我經常要出去走走,望山莊那個地方並不安全。」
方梅影道:「我聽劉大俠說過了,魔宮由天齊門人的口中,已經發現了有你這位高人,曾經幾度派人前去。」
盧滄客道:「不錯,來人身手都不錯,雖然被我擒住,卻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得劉老弟的說明,才知道是屍毒所致,那件事使我很抱歉,望山莊中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這兩個小妮子,萬一我不在家,她們著了人家的道兒,豈不是害了她們,所以方女俠來了,我立刻把她們托付方女俠。」
方梅影笑道:「交給我也是白耽誤了她們,在江湖上我是出了名的厭物,想咬我兩口的人大有人在,她們跟著我只有受罪,所以我又轉托給江兄弟了。」
盧滄客笑道:「托得好,在江老弟的熏陶之下,她們至少可以學到如何保護自己,不過她們也太魯莽了,不量量自己有多大本事,竟然敢直闖魔宮,要不是我來得及時……」
他使而止口不語,倚紅已明白了,連忙道:「地靈夫人可是有意思也把我們作為她的替身了。」
盧滄客道:「沒有這種表示。」
倚紅憤然道:「一定是的,她拽住我們後,把我們的衣服都脫了,像貨物一般,從頭看到腳。」
偎翠也問道:「她可是認為我們生具淫骨?」
盧滄客吶吶不能作答。
江夢秋卻道:「不,你們生具媚骨,是練她那門邪功最好材料,沒有人生具淫骨的,淫蕩是後天所造成的結果。」
倚紅黯然道:「至少我們是天生的下賤胚!」
江夢秋道:「也沒有這種事,是你們長大的環境把你們養成的,你們從小就訓練去如何獻媚,如何取悅男人,久而久之,成了習慣,所以一舉一動都具有媚態,幸好你們遇上了盧先生,培養了一點人性的尊嚴。」
倚紅目眨淚光道:「將來呢?將來我們…」
江夢秋笑笑道:「將來你們到我家去,在我父親的訓導下,可以完全改變你們的氣質,我家有不少女孩子,所受的教育與你們差不多,她們都是從小被賣身人青樓,被訓練得不知廉恥何物了,但我父親把她們贖出來後,已經幫助她們建立起信心,也對她們將來安排好了歸宿。」
倚紅道:「什麼樣的歸宿?」
江夢秋笑道:「女子最好的歸宿就是嫁人,我父親更收她們為義女遣嫁,在桐城的江家嫁出去的女孩子,德容言工俱佳,極受稱道。」
「誰也不知道她們出身,每年我家的女孩子到了滿二十五歲時,有不少大家子弟,不遠千里而來登門求親的,所以你們放心好了。」
倚紅道:「我們可不願嫁出去。」
江夢秋看了她們一臉淒惶之色,心中不忍道:「不會的,你們有了這一身武功,我父親不會替你們作主的,練過武的女孩子都留了下來,我父親不放心嫁出去。
方梅影道:「為什麼呢?」
江夢秋道:「一則是怕她們挾技凌人,再則也不願讓人知道我會武,我家世居桐城,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家父是仁翁的兒子,這樣才能遠禍而求寧。」
方梅影道:「江老伯的用心不謂不佳,但這些練過武的女孩子豈不是磋蛇終身,在你家養老了。」
江夢秋道:「不,我家的女孩會武的不多,一共才四個,有兩個已經長大,她們願意終身侍奉家父,另外兩個家父叫我作主,設法在武林中為她們找對象。」
方梅影笑道:「那兩個多大?我來替你留意一下。」
江夢秋道:「跟我同年二十五歲。」
方梅影笑道:「那恐怕很難適人而事了,她們都侍候你多年,江老伯可能是要你留在身邊的。」
江夢秋臉上一紅道:「家父對我暗示過,但我希望她們還是能擇人而嫁的好,因為我不想耽誤她們終身的幸福,我既然獻身江湖,一年能有幾天在家。」
方梅影笑道:「她們的武功練得如何?」
江夢秋道:「還不錯,跟我不相上下。」
方梅影道:「那就更難了,江湖上找兩個跟你相匹的年輕子弟實在不容易,再說江老伯對你作過暗示了,我可不去碰這一鼻子灰。」
盧滄客笑道:「江兄弟是人中麟風,美玉在前,頑石焉有顏色,我想那兩位姑娘是守定你了,老弟,對女人的心我可比你摸得透,你千萬別去傷她們的心。」
江夢秋不禁低頭道:「實在她們不肯嫁,我也只好不負她們,只要她們耐得了寂寞,經得起打擊,我獻身江湖,除了行止無定外,隨時還有送命的可能。」
方梅影笑道:「你們江家風流傳家,據我所知,江爺爺就有四個夫人,都是名聞一時的俠女前輩,她們守定了江爺爺,現在不是活得都很愉快?女人進了江家的門,就不想再出來了,這一點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江夢秋低下了頭,方梅影拍拍倚紅與偎翠的肩膀道:「你們別擔心,已經有成例在先,將來還少了你們嗎?最多名份上吃點虧,但絕不會落空的。」
倚紅道:「我們已經向公子說了,此生別無奢望,只求能終身侍奉公子就於願已足了。」
盧滄客哈哈大笑道:「好,好極了,你們的終身有托,我算是了掉了一件大心事,倚紅、偎翠,我向你們保證過,說一定給你們找個最完美的歸宿,這下於算交差了。」
倚紅一拉偎翠,雙雙向盧滄客跪下道:「多謝老爺子栽培成全,婢子感恩不盡。」
盧滄客拉起她們道:「別來這一套了,你們該感謝方女俠才對,我還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能把你們推薦給江老弟。」
二女又向方梅影叩謝。
方梅影道:「免了!免了!我們是有緣份才碰得到,盧先生視你們為義女,我把你們當妹妹,總算為你們盡了一點心,江兄弟,這兩個女孩子算是交給你了,將來看我與盧先生份上,你可別欺負她們。」
江夢秋從容地一拱手道:「小弟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得罪盧先生跟大姊,只求您這位姑奶奶高抬責手,別幫助她們來欺負我,小弟就感激不盡了。」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話又轉到地靈夫人的頭上,江夢秋對她始終都沒有好評。
盧滄客卻為她辯道:「黎素貞的手段雖不太光明,但她學的是這門武功,能這樣做已經算難能可貴了,轉相吸注,功力之進要打個折扣。」
江夢秋道:「殘人以逞,總是不對的。」
盧滄客道:「情有可原,她是為了阻侯浪萍,如果不是她把侯浪萍的功力折損了一點,此魔早已天下無敵,公然為害武林了,正剛為她制住了侯浪萍,魔宮現在才假八煞門初露端倪。而且幾年前,侯浪萍也發覺了這一點,整天避著她,加緊練功,她無計可施,只好逃出魔宮,到伏牛山,在別人身上打主意,她所奪功力那些人都劇武林中十惡不赦之徒,一面助長自己,一面也遏止他們的凶焰,這種用心不為不佳。」
江夢秋道:「可是伏牛山後白骨纍纍,都是死在她淫毒之下的無辜青年,這又怎麼說呢?」
盧淪客道:「沒有的事,我可以保證,太行三梟為她收羅面首,都是些行止不端的浮浪少年,靠著會一點武功,躁躪婦女,死有餘辜之輩,她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真有行止端正的武林子弟被俘虜了進來,她都叫曉日與春雲悄悄地放走了,老弟對她有成見,我也無法解釋清楚,好在我們到魔宮去,由你自己去判斷她的善惡口巴。」
說完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再回去看看,伏牛山上的人都應該撤走了,我留下的人也該有個交代了。」
眾人再度回到段氏別莊,果然空洞洞的,只有幾個莊丁在守著宅子,看見他們去而復至,個個神色驚惶。
方梅影笑道:「你們別怕,好好地答話,段天化上哪兒去了?」
一名莊丁懼驚地答道:「走了,都走了,就剩下我們幾個看守著宅子,方女俠,莊主的事與小的們無關……」
方梅影笑道:「你別伯,你既然認識我,就知道我方梅影的為人,絕不會拿你們這班下人出氣的,不過我也有個脾氣,就是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搗鬼。」
那莊丁更急了,連忙道:「小的怎麼敢呢。」
方梅影臉色一沉道:「好,那麼我問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要爽快,稍有支吾,我就削掉體一隻耳朵。」
說著單劍一挑,已擱在他右耳上。
那莊丁嚇得跪了下來,惶急地道:「方女俠但問好了,小的知無不言,只是小的知道的事情實在不多,請您手下開思。」
盧滄客道:「方女俠,在他們口中問不出什麼的,何必去浪費精神呢,還是等我的消息確實一點。」
方梅影一笑道:「反正是閒著,問問他們打發時間也是好的,說不定會有點意外收穫呢!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丁得勝,是在莊上打雜的。」
「你在段家莊有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小的一直在此幹活!」
「那麼段家堡的事情你都清楚了。」
「小的只是個下人,莊主的事實在不清楚多少。」
「段家堡是什麼時候才改為八煞門總壇的?」
「小的不知道,五年前莊主將莊子分為裡外兩院,內莊由莊主自己經營,下人不准進去。」
方梅影冷笑道:「莊裡突然來了很多人你也不知道嗎?」
丁得勝道:「那自然曉得,可是那些人都由莊主自己領進來,出入另有通道,小的就不清楚。」
方梅影長劍一挑,已經把一隻耳朵削了下來。
丁得勝痛得全身直抖,跪在地上又不敢動,哀聲道:「小的所言句句是實,請女俠饒命。」
方梅影冷笑道:「後莊地下新建禁宮,工程巨大,要動用幾百個人工,你會不知道?」
丁得勝忙道:「地府的建設早就有了,只是稍加改裝而已,也沒動多少工,而且那些工人也是莊主自己帶來的,小的實在不知道。」
方梅影道:「你既然不知道,怎麼曉得沒動多少工呢?」
了得勝道:「因為動工的材料是小的出去買回來的,一共才用了二十輛車子,大部分是粉刷用的石灰與油漆。
方梅影冷笑道:「二十輛車子的石灰與油漆只夠粉刷一半的地方,你倒是很清楚呀!否則你何以知道沒動多少工呢?又怎麼知道這是用來粉刷的呢?」
了得勝怔住了,方梅影移劍又要削他另一隻耳朵,他才急道:「地府粉刷的工程是小的帶人去做的,見裡面很多地方都很新,建成後都沒有使用過,只有幾處地方需要稍加修補,所以小的才知道沒有動多少人工。」
方梅影笑道:「這麼說你是到過後莊了?」
丁得勝道:「是的,以前小的常要進去打掃整理,重加修改後,才不要進去了。」
方梅影道:「地府魔宮機關重重,雲石鋪地,佈置得金碧輝煌,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工,興建有多久了?」
丁得勝道:「那可不清楚,小的來到莊上後,那裡就建設完成了,小的實在不知已建有多久!」
「段天化走時帶去了多少人?」
「這更不知道了。三年前這兒是人來人往恐怕連莊主自己都不清楚,小的怎麼知道呢?」
「段天化上哪兒去了?」
「不知道。」
「他從哪兒走的?」
「不知道。」
「他臨走時有什麼交代?」
「不知道。」
刷的一聲,又是一隻耳朵削了下來,丁得勝疼得雙手掩住了傷處,方梅影冷笑道:「你再說一聲不知道,我就割掉你的鼻子,你乖乖回答我的話。」
江夢秋心有不忍道:「方大姊,這些事情問他,他怎麼會知道呢?你殺了他也投有用。」
方梅影笑道:「連我都知道段天化撤到魔宮去了,他會不知道?兄弟,你闖江湖的閱歷太淺了,可見得跟我這個大姊多學學,你在旁邊看看吧,我問對了人,陳了魔宮在那兒,他也許真的不知道,其餘的他都曉得。」
江夢秋一怔道:「何以見得呢?」
「他回答太乾脆了,如果真不知道,他也得想一想才回答,我才問完他就答出聲來,可見這三個字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丁得勝,你耍弄清楚我方梅影是什麼人,在我面前搗鬼,你只有自討苦吃。」
丁得勝道:「小的真的不知道。」
方梅影道:「好,那我只有割下你的鼻子了。」
長劍再探,作勢欲落,了得勝的身子猛往後仰,雙足踢出攻向方梅影的下盤,勢勁力猛發招十分利落。
方梅影身子一翻,輕輕躲過了他的雙腿,丁得勝跳起來欲往外逃,盧滄客驀地飄走,凌空擊出一掌。
丁得勝的身形十分滑溜,虛接一掌,借他的掌功往斜裡一飄縱出十幾丈外,一滑不見了。
盧滄客悄然道:「想不到這傢伙竟是武功好手,盧某這次可真是看走了眼,還是方女俠行,你怎麼看出來的?」
方梅影微微一笑道:「這不算稀奇,段天化在這兒多年經營,怎會放下不管了?何況此地是魔宮的一個重要據點,準備將來用作公開稱霸武林的根據地,也不捨得隨便放棄呀,當然得留下一個照料的人。」
盧滄客道:「女俠說的是,但怎麼知道是他呢?」
方梅影道:「是他自己湊上來的,我想隨便找個人間問,魔宮撤得很倉促,未及多作交代,這傢伙怕別人答錯了話,自己搶著出頭,活該他倒霉了。」
盧滄客歎道:「方女俠料事之精,盧某自愧不如。」
方梅影道:「還有一點,我認定他可疑,因為他回答很流利,假若是個不重要的閒人,在回答時,一定要左右顧盼,等候主人的暗示,他有問必答,顯見他就是主持負責的人了,不過我差點也動了信心,這傢伙也真是沉得住氣的,我削掉他兩隻耳朵,他都能忍住了,直到我要割他的鼻子時,他才露了真相。」
另外五六個莊丁則嚇成一團,盧滄客道:「這些傢伙被留下來,總也知道一點的,問問他們吧。」
那五六個都矢口否認,臉色十分驚惺,方梅影笑笑道:「問他們沒用的,他們是真的不知道。」
一個莊丁道:「方女俠,莊主叫我們一切都聽丁老大的,現在他已經跑了,你問我們實在沒什麼用。」
方梅影笑笑道:「丁得勝在莊中是什麼身份的,你們總知道吧,我的問題只有這一個。」
那莊丁道:「這可很難說,論身份,他跟我們差不多,吃住都在一起,只是他從來不幹活,每天都晃來晃去,而且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到莊主的屋裡去,莊裡上上下下的人他都交朋友,實在說不上他是什麼身份。」
「他在莊中地位如何?」
「那更難說了,他對每個人都很客氣,但既不在誰之上,也不在誰之下,他不管人,人不管他。」
盧滄客道:「這麼說來他是段天化的心腹了?」
方梅影笑道:「說他是侯浪萍的心腹還差不多,剛才他凌空接下先生一掌而絲毫無傷,段天化恐怕也無此功力。」
盧滄客道:「對,此人武學之精,大概僅次於天聖君而已,想必在魔宮中也是個重要的人物,只可惜給他跑了,否則在他口中,一定可以問出很多事情來。」
方梅影道:「他不會跑遠的,既然他的使命是留守,絕不敢跑回魔宮,我們把他找出來就是了。」
盧滄客道:「這麼大的地方上哪兒去找?」
方梅影笑笑道:「容易得很,他的臉上受了傷,流血很多,我們順著血跡找過去不就行了嗎?」
盧滄客道:「方女俠;你這不是開玩笑嗎?他只被你割掉兩隻耳朵,又不是什麼重傷,能流多少血?」
方梅影道:「盧先生,我已經看出他的可疑,照理說應該在他重要的地方留點傷才是,為什麼只削下他的耳朵呢?」
盧滄客一怔道:「是呀,方女俠應該砍他一條腿的。」
方梅影一笑道:「那不會有效的,我要割他的鼻子都無法得手,砍他的腿還會成功嗎?
他的耳朵僅能造成輕傷,使他認為不要緊,這才有機會……」
盧滄客聽出她話裡有話,連忙道:「女俠另有安排……」
方梅影笑道:「先生博學多聞,看看我這支劍如何?」
說著把長劍遞出去,盧滄客就著創鋒看了一下,然後道:「劍質很佳,左邊有三個暗孔,可以暗藏藥物。」
方梅影笑笑道:「先生真是行家,這三個暗孔中有三種藥物,一種是見血追魂的劇毒,非十惡不赦之徒,我不會使用,一種是慢性的毒藥,當時不會有感覺,十日之後,毒發身死,除非有了我的解藥。」
「女俠就用了這一種?」
「魔宮中有的是用毒的行家,我劍上所含之毒難不住他們的,我用的是第三種。」
「盧某太性急了,竟然忘記了言多必失的古訓,屢屢出醜,這第三種是什麼呢?」
第三種不是毒藥,卻能使傷處水不收口,血流不止,除了我的獨門解藥外,再無任何解法。」
這個我知道,可是這種藥性僅能及於受創的部位、,只要再多割進二點,就可以消除掉藥性。」
方梅影一笑道:「耳輪部份就是—層皮連在腦蓋上,再割進去,他還活得成嗎?」
盧滄客道:「方女俠這一手太厲害了。」
方梅影笑道:「我不想要他性命,,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所以我們順著血跡找過去,一定能找到他。」
盧滄客道:「當他發現無法止血時,自己會來找你的。」
方梅影道:「但怕他發現太遠,又跑得太遲,想回頭時,已經因為血流過多,死在半路上了。」
盧滄客道:「對,我們快找一找,能夠從這傢伙問出魔宮的下落,豈不省了許多事。」
於是大家一起出來,順著血跡一路找過去,首先來到一處房屋前,盧滄客破門而入,但見地上一灘血跡,還有很多藥瓶以及撕得零亂的裹傷紗布,卻不見人影。
方梅影道:「這傢伙,倒是個硬骨頭,發現無法止血,居然不來找我求活命,裹上傷跑了。」
盧滄客道:「他跑得了嗎?」
方梅影道:「血是止不住,只能流得慢一點,我們繼續往前找過去,相倍他跑不遠的。」
穿過這屋子,卻看不見血跡了,江夢秋道:「方大姊,你的藥恐怕不靈了,他已經止住血了。」
方梅影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裹上布之後,血流較緩,要過一會兒,血水滲透紗布後,才會再摘出來,以他所流的血量來看,功力已經大減,也跑不快了,四下搜索一下,我相信不超過四十丈,必然可以重見血跡。
於是八個人分成三路,向三個方向找出去,宮天豪與劉鐵嶺一夥,果然在三十多丈處叫道:「血跡又見了,奇怪,這條路是通向地府禁官的,莫非他進去等死不成?」
方梅影笑道:「不會,禁宮出路只有一條,就是我們把守的那道門,但是從上面過去近得多了。」
方梅影道:「那只是你們知道的路,天聖君來去都沒有經過你們的眼睛,可見禁宮中一定還有秘密通路。」
於是眾人又重入禁宮,那血跡一路滴去,先前是每隔丈許才有一滴,到後來越來越近了。
方梅影道:「這傢伙倒是夠強硬的,以他目前的體能狀況,能撐到魔宮嗎?」
盧滄客道:「假如他撐不到就不會硬撐,據我所想,也許魔宮就在不遠的地方。」
繼續往前搜索,終於來到一處石牆前,看見最後的一滴血,盧滄客道:「這一定是秘道,但不知如何開啟?」
方梅影四下一看道:「我曉得。」
她走近一邊的支柱前,取下柱上的燈架,果然聽得咯咯一陣聲響,石牆自動升起,露出一條寬敞的通道。
盧滄客豎起一根大拇指道:「方女俠,你真行,做人對機關暗23之學研究多年,這暗門雖難不倒我,但是要找出門戶,至少也得有一下工夫,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方梅影笑道:「我根本不懂,是那個丁得勝告訴我的。」
盧滄客楞然道:「幾時說了?」
方梅影攤開手掌,用衣服擦去血跡道:「他寫在這裡。」
丁得勝負傷逃命,雙手都沾了血,開啟暗門時,血跡就留在開關上,方梅影出示手上的血跡後,大家都明白了,但對她的精密心思卻十分佩服,這雖是很簡單的推理,可是事前誰都沒有想到。
進入暗門,血跡又現,裡面支道很多,但他們順著血跡前行,倒也不怕迷失,行出百來丈後,終於到達一個空曠的地穴之中,丁得勝倒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了。
盧滄客連忙上前扶起他一看,但見他頭裹白布,已被鮮血染紅,然而膚色慘白,顯見已血流將盡。
他放了下來道:「這個人完了,無法再問出什麼。」
方梅影道:「他至少回答了一個問題,段天化那批人是如何退走的,你看這地上足印雜亂,分明是很多人經過。」
這地穴中十分潮濕,腳下是半石半泥的砂地,果然印著很多足跡,都是向前而去,證明方梅影的話沒錯了。
順著足印再往前走了十幾丈,已聞水聲潺潺,一直再探望過去,就看見有一條暗流匯聚成一個方池,寬闊各有三四十丈,池的另端是一條黑沉沉的地洞,高五六丈,寬有三四丈,池裡繫著兒條小艇。
江夢秋道:「他們坐了船走掉了。」
方梅影道:「我拷問晚星時,她說曾經坐船來此,我還不大信,以為是故弄玄虛,想不到真有這回事。」
盧滄客卻歎道:「不知道這道暗流通向何處,假如離得太遠,我佈置在外面的眼線恐怕也盯不住了。」
方梅影道:「為今之計,只有坐了船,找出去看看。」
八個人分乘了兩條船,因為只有江夢秋與白無瑕二人會操舟,所以方梅影與倚紅偎翠三個女的坐了江夢秋的這條船,盧滄客率著宮天豪劉鐵嶺乘坐白無瑕的那一條。
地洞很寬,只是相當的暗,他們只好燃著火折子照亮,兩船相距半丈並行,以便互相策應。
水慢慢地向前流,操漿也不吃力,他們也不急趕,所以慢慢地信舟徐進,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白無瑕道:「江兄弟,你有沒有感覺到流水的速度增加了?」
江夢秋道:「大概是河道變窄了。」
白無瑕道:「不對!洞壁比人口處還寬了一點。」
江夢秋道:「就是河底變淺了才有這個現象。」
白無瑕道:「也不對,我從小生長在洞庭湖畔,操舟有多年經驗,我用漿拍下去,聽擊水的聲音就知道深淺,人口處的水深約莫丈許,此地最少有一丈五六。」
盧滄客道:「河面加寬,河底加深,而水流速度加快,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人搗鬼。」
說著水勢更急,盧滄客叫道:「不好,大家快離船,跳到洞壁邊上去,用兵器插進洞壁裡,支持住身體。」
船已經無法控制了,而且這是個涵洞,除了洞壁之外,別困窘足之處,所以大家不等盧滄客說完,都取了同樣的措施,一個個站在洞壁上,水越流越急,他們用以照明的火折子還留在船上,眼看著兩點火星像箭一般地向前射去,八個人很慢聚攏,白無瑕又點亮了火折,便於照明。
盧滄客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他們還真厲害,在地洞裡來上這一手,活活把我們給困住了!」
白無瑕道:「這一股突漲能急流是從哪兒來的?」
盧滄客道:「那還不簡單,在裡面預先設造一個大貯水池,只要把水閘門打開,急流就滾滾而下!」
江夢秋卻搖頭道:「我的看法與先生略有出入,這麼寬的一個涵洞,要建造一個貯水池而且能造成這股急流,那工程太大了,而且我讀過地理志,伏牛山中只有一條浙江發源在山中,要引水源,必須取自浙江,可是浙江有三源,都是細小支流,任何一條都沒有這麼大的水勢,段家堡的位置更無法引到這麼急的流勢……」
盧滄客訝然道:「那麼老弟的看法呢?」
江夢秋道:「段家堡位在浙江上游出口之處,水閘是有的,只是建在前面,只要抽開閘門,使水流加速下洩也可以造成同樣的結果!」
盧滄客道:「這涵洞在山腹之中,也許有天然的空穴可作貯水之用,根本不必動什麼工程!」
江夢秋笑道:「先生想得固然有理,可是水力是無法控制的,假如段家堡附近有那麼一個大貯水池的話,一但閘口崩決整個段家堡就完了,魔宮在段家堡費了這麼大的功夫佈置經營,臨撤退還捨不得放棄,足可見極為重視,隨時準備捲土重來的,因此不會做那種危險的事!」
方梅影道:「我同意江兄弟的說法,開水放閘,一定是在下游,因為上游只有一個死去的丁得勝知道地洞的秘密,他已經無法開水放閘了,何況像這種重大的機密,知道的人一定不多,所以是下游洩流的成份居多!」
盧滄客道:「下游的人怎麼知道我們進了去呢?」
萬梅影道:「我們發現丁得勝的時候,他還沒有斷氣,因此他很可能在聽得我們的聲音時,發出信號招呼!」
盧滄客還想找出理由來支持自己的見解,江夢秋笑道:「先生!你看看水位已經開始降低了,這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如果是開放上游的水閘,水位只會降到原來的地方,可是現在水位已經比原來的水位低得很……」
「對呀!如果是上游開放積水,水位應該先升高才對,可是這水位只降不升,就證明是下游洩流了,而且就在我們說幾句話的功夫,水位低下了一半,證明前面的出口不會太遠了,我們還是快點出去吧,如果在洞口的人看見了空船,說不定還會再來一手別的呢!」
盧滄客輕歎道:「我以滄客為名,自許閱歷之廣,遊蹤之遠,天下很少有人能及了,但跟你們姊弟兩人一比,實在差得太遠,今後真不敢再輕看天下之士了!」
方梅影道:「先生太客氣,我們不過一得之愚,要與魔宮一爭上下,仍然要靠先生的雄才大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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